第七十二節 生死麒麟庄,哭笑猛洞渡
眾人全都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往對面看去,有人見到魏青子被打得凄慘,一時激憤之下,就想要衝出樹林去拚命。薛鵬看著庄牆上黑壓壓的槍口,連忙把他們都叫住了。
又過了一會,從莊裡並肩走出一個長衫老者和一個黑壯漢子,老者看了魏青子二人一眼,似乎冷笑了幾下,對那漢子吩咐些什麼。漢子也不多話,直接從旁邊的庄丁手裡接過大刀,乾脆利落地把二人的頭砍了下來。
薛鵬只覺得一股熱血上撞,沖得太陽穴生疼,他看著兩個在地上亂滾的人頭,似乎依稀看見兩人的眉眼還在向自己訴說著悲苦。薛鵬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緩緩坐了下來。
壯漢一手提起一個人頭,高高地對著庄外舉起來,得意洋洋地向著賊人的同夥示威。庄牆上的庄丁也把槍高高地舉起來,一時歡聲雷動,如凱旋時吹響的號角。
樹林里的人有的悲憤,有的恐懼,有的痛苦,有的茫然,都在看著薛鵬。薛鵬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麒麟庄,帶著隊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樹林。
一路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一貫調皮搗蛋的曹錫也默不作聲,也許是氣氛太過壓抑,陳虎走前幾步問薛鵬道:「薛大哥,我們現在去哪?」
薛鵬從牙齒縫裡迸出幾個字來:「去渡口。」
陳虎愣了一下道:「現在去嗎?好象大家士氣都不高啊,不如回山休息幾天再去吧。」
薛鵬回頭看了一下行進中的隊伍,所有人都是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好象都還沒從剛才的場景中還過神來。薛鵬嘆了口氣道:「現在不去,以後就再也去不了了。」
由於一路拖拖沓沓,隊伍到達渡口時已經是深夜了。渡口處是一座木橋,可以並排通過兩輛大車,在橋的這頭設了個哨卡,稅警們平時就駐紮在旁邊的哨所里。
夜已深,稅警大多已經進去哨所休息了,只在哨卡處留了三個看守的人。哨卡處的路桿也已經放了下來,三個稅警閑得無聊,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
本來蔫蔫的眾人看到稅警們身上背著的嶄新的步槍,眼睛里好象一下子冒出火來,連呼吸聲都加重了好多。陳虎問薛鵬道:「薛大哥,這次咱們怎麼辦?」
薛鵬沉吟道:「這次我們要接受教訓,可不要象麒麟庄,」他的呼吸也一下子加重了:「這次要是再失敗,我們也不要再練兵了,直接找塊好田回去種地好了。」
薛鵬想了好幾個方案,可是總是覺得不滿意,正在冥思苦想,曹錫忽然指著道:「你們看那邊。」
薛鵬抬頭一看,只見那三個稅警商量了一會,留下一個繼續放哨,其他兩個也進去睡覺去了。那個留下的端著槍左右轉了一下,也找個避風的地方坐下,開始打起瞌睡來。
薛鵬和陳虎對望一眼,陳虎問道:「你去,還是我去?」薛鵬道:「我去吧,至少我手裡還有飛刀。」
薛鵬伏下身子,借著月光小心翼翼地向著那個稅警摸去。那稅警也是安逸慣了,從來沒想過會有人會來太歲頭上動土,頭一點一點的硬撐著眼皮,流出的口水把前襟打濕了一大片。
薛鵬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這個稅警身上,一下沒留神踢動了路上的一塊的石頭。石頭滾動的聲音讓伏在暗影里的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那個稅警卻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沉沉地打著瞌睡,還隱約發出陣陣的鼾聲。
薛鵬走到近處,看到稅警的槍只是斜斜地靠在身上,便輕輕地動手去取槍。槍剛抽出來一半,那稅警忽然感覺有些不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自己的槍托正抓在一個不認識的人手裡,瞌睡一下子就被嚇醒了,張嘴就要叫。
薛鵬一下子急了起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就這麼和身撲了上去,把稅警壓在身下。稅警還要拚命掙扎叫喊,薛鵬已經一手捂著他的嘴,另一隻手取出刀來往他脖子上一抹。噗的一聲,鮮血飆了出來,那稅警的眼珠整個凸了出來,死死地盯了薛鵬一會,歪頭死去。
薛鵬的全身都被稅警噴出的鮮血淋個正著,他也沒有去管,直接朝著黑暗深處一招手,指揮其餘的人往哨所摸去。
正在行動著,不說話的曹鐵忽然拉了拉薛鵬,薛鵬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遠遠的一排紅燈迤儷向這邊行來,風中隱約傳來陣陣的鈴鐺聲。
大家都是臉色一變,看這情況,來的應該是川湘一帶走貨的馬幫。這些馬幫大多是商號里雇傭的亡命之徒,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里為東主跑些送貨的買賣。這樣的馬幫,一般在白天行動的都還是正經貨物,如果是象這樣在深夜裡走貨的,多半都是運的私紅貨,也有是拐賣人口的。這些人個個心狠手辣,絕對都是管殺不管埋的角色。
薛鵬的頭都大了,這伙馬幫來得實在是太巧了,要是早點來,自己可以再蹲一會等他們過去再行動;要是晚點來,自己早就可以遠走高飛了。現在無論是驚動了馬幫還是驚動了哨所里的稅警,帶來的這些人就得全軍覆沒。
當機立斷,薛鵬脫下自己的血衣換上死去稅警的黑布軍裝,輕聲對著陳虎急道:「我先在這裡拖著馬幫,你帶人進去先把裡面解決了。」陳虎用眼睛詢問裡面的人怎麼處理,薛鵬用手在脖子上橫著虛劃了一下,陳虎心領神會,帶人進去了。
薛鵬剛把稅警的屍體藏好,身上可疑的地方整理好,那伙馬幫已經來到了面前。領頭的是一個白鬍子老頭,隨著他一聲鞭響,全部人馬馬上立定不動,竟然沒有一點雜聲。
老頭看了看薛鵬,笑道:「這位兄弟倒是眼生得很,崔班長呢?」
薛鵬端起槍,斜著眼看著他道:「崔班長去大豐集找樂子去了,有事嗎?」
老頭陪著笑道:「哦,這位總爺,我們東家那邊最近進了山藥材,想著銷到湖北去賺點急錢,所以讓我們兄弟連著夜趕路。這邊百十里河道只有這麼一個渡口,能不能請總爺行個方便,升起路桿讓我們過去?」
薛鵬努力回想著以前看過的稅警的模樣,拖著長音道:「放你們過去?也行,等我查過了貨,按貨交了稅款就放你們過去。」
那馬幫的人全都臉色一變,老頭摸著薛鵬的手遞過來個小布包:「總爺是新來的吧,其實我和你們的崔班長是老交情了。。。。。。」
薛鵬一邊把握著尺度,一邊不耐煩道:「崔班長?我們隊長今天下來檢查,現在正帶著個姐兒在裡面樂呢。」薛鵬的話剛說完,從哨所那邊平白地響起一聲女人的尖叫。
薛鵬臉上的肌肉連著跳了好幾下,回頭看這些馬幫,全都神色不動,連馬都沒動一下。薛鵬心中暗驚,這一伙人可不好惹。
薛鵬剛要說話,哨所的門一開,從裡面走出一個瘦小的身影,一邊穿衣服一邊嘟嘟囔囔的,走到近處一看,居然是曹錫。
曹錫還在扣著衣服上的扣子,滿臉不高興地道:「你們在外面鬧什麼呢?都給你們吵醒了。」
薛鵬怕他亂說話,連忙道:「隊長也醒了?那個窯姐怎麼樣?」
曹錫不假思索地道:「我哥倒是沒醒,不過那個姐兒剛才起來凈手的時候被魯四摸了一把,現在正在那不依不饒呢。哎,這個是誰啊?怎麼回事?」
老頭踏前一步道:「啊,原來是隊長的令弟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其實我們只是想要過河,希望這位總爺能行個方便,沒想到驚動了裡面的兄弟,真是罪過。」
曹錫仰天打了個哈欠:「過河啊?好說,等明天兄弟們都起來清點了貨物,交了稅款,就放你們過河。」
老頭在一旁苦著臉道:「這位小兄弟。」曹錫把臉一板道:「誰是你的兄弟?」
那老頭連忙陪著哈哈道:「這位老總,我們這麼一大幫人起早貪黑地趕路,都是賺點辛苦錢,而且東家說了,這批貨早一點過去,就多一分利,去晚了就得砸在手裡了。」他從貼身的兜里掏出個小布包,直接塞到曹錫的口袋裡,還在上面拍了拍,接著道:「我也知道老總平日里都不容易,這些就是我們一點小小心意,算是請老總喝茶。」
曹錫摸了摸口袋,感受了一下分量,眉花眼笑起來,繼續問道:「我哥的那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