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湖騙子

空氣里充斥著靈性的分子，靈魂都跟著音節在翩翩起舞。時間與空間停滯在這一刻，每個人都顯出迷醉的表情，沒有世俗煩惱，沒有**束縛，只有心靈與天簌勾通交流。

天地間，盪氣琴音繚繞不絕……

一曲結束，我收手抬頭。

即使在最艱苦的環境下，我都沒有放棄鋼琴，因為，這是媽媽最愛聽的曲子。

良久亦無人說話。

聲音雖已停止，繞樑餘音卻不絕於耳，沒人願意打斷這刻回味無窮的享受，每個人一動不動地呆在原位，甚至連呼吸都已止住。

眼前效果乃意料之事。如此展現自己的天賦雖不符合先前打算，但我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很多時候，有些事情是你應該做的，雖非理智，卻心甘情願！

我心中的聖地，更非眼前這些粗鄙的俗人可以觸碰！

過往複雜艱辛的生活給了我非凡的歷練，很快我便控制住泛濫的回憶。

深吸一口氣，放鬆身體倚住椅背，我饒有興趣地看著呆的眾人。

「砰！」不知多久，一個送菜上來的女傭站得太久，酸的雙手持不住托盤，整碗清湯在地上摔得粉碎，碎裂聲格外刺耳地在寧靜的廳間迴響。

巨大的聲響驚動眾人，他們這才回過神來。

即使是不懂鋼琴的人也能感覺到這琴音的不凡，看到那對母女驚愕得無法合攏的大嘴，我風度地鞠躬後走回自己的位置。

不用多說，我完美的表演足以將她倆的自命不凡連根粉碎。

「太好了，彈得太好了。」林志偉連連鼓掌，「賢侄才華眾，一曲聽得我如痴如醉，比那些世界知名的鋼琴師也不遑多讓啊！」

稱呼一下子親熱了許多。

剛才明顯大掃他夫人女兒的面子，他居然還對我大加誇讚，心胸如此不凡，難怪能成為名動一方的富豪。

不過，看他一定不見作偽的興奮模樣，我更懷疑他可能早對林倩母子的夜郎自大大不滿意，這才對我能給她倆一些教訓十分高興。

我當然是更加謙虛地表示感謝。

孫老太畢竟還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掩飾住面上尷尬。

「小倩，」她望著林倩，「有劉少爺這麼高明的鋼琴師在這裡，你以後一定要請他多多指點啊！」

林倩文靜地點頭，不過，在她垂下頭的那一剎，我清楚地捕捉到她眼中的怨毒。

呃，看來出問題了！想到以後和她同一學校，我知道，今後麻煩肯定不小。

不過，誰怕誰啊！

離開林家時天已暗下來，我婉轉而堅定地拒絕了林志偉安排車送我的好意，於我而言，不欠人情最好不過。

估計這些人出門都是高檔私家車代步的緣故，我沿著街道走了好久，居然見不到一輛出租，沒辦法，只能沿著街道慢慢步行。好在路燈設計合理，光線充足，不虞失足撞牆這類問題。

走了大半刻鐘，前方轉角處一個人迎面行來。

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和我一樣步行，我禁不住上下打量了對方几眼。

這是個至少七十的老頭，一身月白長衫，棕黑蒼老的臉龐上布滿溝壑交錯的皺紋，一副中青年學者喜歡用的細邊金絲眼鏡極不和諧地頂在混濁的雙眼前，頭半長，未經梳洗地質結散亂著披散，頜下一縷山頭胡倒是整理得一絲不亂，只是其上褶褶油光還是暴露出主人不修邊幅的本性。

我看見他，他也看到我。

他眼睛明顯一亮，大步向我走來。

「這位小哥留步！」他開口就是文皺皺的一串，「老朽略通命相，有幾句話想對小哥你說。」

「江湖騙子」！這個詞在我腦海里一閃，我微笑起來：「老先生，你是不是想說，我面目烏青，印堂暗，最近恐有大劫啊？」

他張口結舌，一臉被我說中的樣子，我不由得笑意更濃。

「阿公啊，你不看現在什麼年代了，信命的還有多少啊，而且，開口都是這兩句，一點創新也沒有，怎麼出來混飯啊。」

只看他的模樣，生活肯定是窮困潦倒，揭破他的謊言，對這七十多的窮老頭又禁不住動起惻隱之心。

扯扯他的衣服，我道：「你打扮雖然不錯，不過，也太不整潔了。」說著，指了指領口的油膩。

又皺眉對著他的須：「多久沒洗頭了？高人得有高人的模樣，行頭儘管古典沒錯，但要注意修飾，得有點道骨仙風的模樣。有沒有本事都不知道，但你至少要看起來有能耐，看起來的事，不就是講究包裝嘛……」

他目瞪口呆地對著滔滔不絕的我，估計剛才的話對他打擊太大，我輕咳一聲，放緩語氣：「當然，你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知道到這裡來找生意，有錢人最是怕死的，也不在乎幾個小錢，只要下點功夫，混個溫飽至少沒問題！」

「眼鏡換個古雅點的，洗澡換衣。」取下他的眼鏡，連同一張剛抽出的鈔票一起塞進他前胸衣袋。

「多的我不說，只提醒一句，剛才那種老套話不要張口就來，大家都聽煩了，要說也要說些新鮮的，最好是事先做下調查，知道主顧的喜好，投其所好，也就是所謂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把握住這個大方向，應該就能有所收穫了。」

拍拍手，在他瞠目無語里，我施施然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