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怎樣才算陷入了熱戀中?」裴京悄悄地問黃鶴。他屬於那種天天被蛇咬,見了井繩照樣朝上沖的榆木型人物,早忘了黃大仙出的只能是餿主意。

「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裴京犯愁了:「怎麼辦?我和阿紫天天見,那這樣不就沒法陷入熱戀了嗎?」

「那你失蹤到外頭住幾日再回來嘛﹗」黃鶴隨口道,腦袋還埋在PLAYBOY里。

「有道理。」

唐飛在一旁沙發上哼冷氣:又一個餿主意,但基於她和吳紫處於永久性敵對立場的分上,她決定當作沒聽見。可以看見那個女人發瘋抓狂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

於是,裴京當真到外頭失蹤了好幾天。確切地講是四天半。直到周末晚上十點後方才歸家,偷偷摸摸上樓,摸進浴室,也不敢用淋蓬頭,放了缸水洗了澡,圍了條浴巾在腰間,再摸到床上。好可憐哦,自己家呢﹗搞到跟小偷似的。但是,他真的怕被吳紫發現,方才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後悔,進而害怕,講都沒講一聲就跑掉,雖說是為了陷入熱戀,但是,阿紫肯定氣瘋了。雖說這四天半里,他也是頗有成就的,就是不知……

「啊————」

「啪﹗」唐飛手中的鉛筆應聲而斷,戳破了一張即將完工的設計紙,「裴京?」他回來了?丟下筆,拉開房門,驚見走廊里擠滿了人,砰砰砰地砸著房東的門,個個衣冠不整,蓬頭赤腳,想必都是剛從床上彈出來的。

過了半晌,門開了,探出一個腦袋,臉白唇青的,嚇得正敲門的黃鶴朝後大退一步,其餘人紛紛躲避,以免自家腳丫慘遭其害。

「你,沒事吧?」

「沒事。」明明牙齒還格格作響,手指抓門入木三分,擺明是謊話。

黃鶴伸了伸脖子似乎要朝房裡看,但隨即又縮回來,臉上浮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其餘人盯著那抹有色的笑,不約而同地恍然大悟。

「有事嗎?」裴京大房東還是腦袋卡在門縫裡,像個懸頭鬼。

「您回來了。」黃鶴像日本女人似的,只差沒九十度直角鞠躬。

「是,是。」受此熱情溫柔的問候,裴京受寵若驚,如果不是背後靈雙手叉腰虎視眈眈,他或許會立馬跳出去給每人一個愛意縱橫的大擁抱,「謝謝,謝謝。」

「不客氣。」好假哦,同一屋檐下的人。

「明天早上,」唐飛擠掉演日本婦女演得上癮的黃鶴,踮著腳尖——似乎沒這個必要吧,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要牛奶、土司、煎蛋、煎香蕉、水果色拉、橙汁……」幾天沒吃的,趕快惡補回來。招招手,裴京順從地低下頭,以為她有什麼話,熟料,唐飛竟在他臉上響亮地「咂」了個香吻,邪氣地一笑,「謝啦」便走了。

「我要蛋炒飯和涼開水。」小心拉肚子。董浩說完也走了。

黃鶴嘻嘻一笑,快快地在還愣愣的可憐人臉上再烙一記重吻:「我和他一樣。」便去追董浩了。

「裴大哥,我想吃蟹肉壽司。」亦然仰著臉,有點不忍的樣子,「可以嗎?」其實心裡想問的是:我明早吃得到嗎?然後嘆口氣,握握他的手,「大哥,你自己保重。」

人終於全走光了,裴京縮回頭,關了門,迎上一雙五頻六色的眼睛——因妒恨交加而火星四射,方才沒在他腦袋在外時重腳踢上門,已算是最極限的忍耐了。

「我……」還沒說完,肚子上便捱了重重一錘,雖說不至於斷腸,但也死了幾億皮下細胞外加幾億腦細胞——不解,無辜。

「怎麼了,阿紫?」

「手給我。」傻瓜就是傻瓜,這種情形下怎能乖乖聽話?結果手臂上留下一排齒印,又紅又腫,最可憐的是還不敢叫痛,生怕又將一幫閑雲野鶴引來。

「你沒吃消夜嗎?」這是他能找到的惟一她為何咬他的理由:肚子餓。

「消你個鬼﹗說﹗你死到哪裡去了?」想揪他的衣領以壯聲威,不料卻摸上了光滑結實的胸肌,一時氣憤得忘了他幾乎是一絲不掛的,但是她吳紫豈是那些見了男人赤膊就會紅著臉矯情半天的女人﹐她可是——大色女﹗色字當頭一把刀,此刀正握在她手中。她非但沒縮回手,反而乒乒乓乓地拍著他的胸膛繼續發威。反而是男人害了臊,忙躲到一旁換了睡衣睡褲。

「快說,別想搪塞過關﹗」將他衣服左拽右拽,慌得裴京慌忙將衣服下擺塞進褲子里,臉窘得紅通通。

「阿紫,你別這樣。」

「怎麼樣?非禮你?我才沒這個空﹗」明明就是,還不老實。這種女人真不可愛。

「我不是指這個。」他窘得臉紅得像血滴子。看看看,人家才不是指這個,是某人心虛,硬往色情角度想,「我只是讓你別那麼生氣﹐會早老的。」

「我早老關你什麼事?反正我人老珠黃了,你還有其它美女投懷送抱。」嘩,后一句話才是重點——阿紫醋廠正式開張了。

「怎、怎麼會呢?」好苦惱啊,「不會有別的人看中我的,除了阿紫……」原本是句算得上深情級的話聽在妒恨的女人耳中卻完全變了味。

「你說什麼?」戳戳戳,只沒留蜘蛛精的長指甲,無法在他平滑的胸冗上扎出噴泉孔,「你是不是想說我沒眼光,專撿別人不要的垃圾?」不經三思出口的話往往傷人最重。

裴京再榆木,也是血肉之軀,也是會流汗流血的。他垂下頭,像脖子上掛了千斤重的秤鉈。

「我、我、去給你、煮消夜吃。」聲音里都是一筐筐的沮喪。

伸手去開門,卻被飛身撲來的吳紫插入打斷,背壓住了門,美眸如星,投注在他臉上。

「你生氣了。」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他難以消受這種狂風驟雨後柔如夜風的甜美語調,側過了臉去。他是生氣,但不是對她,是對自己。生氣自己為什麼總是被她看不起,沒用。

吳紫去握他的手,被他躲過,藏在背後,在她眼中便成了孩子般的賭氣。她嘆口氣,真心感到後悔內疚了。

她讓開:「你去做消夜吧,我餓了。」

他燒了酒釀桂花小圓子,端到桌上,推到吳紫面前,自己坐在她的對面,垂著頭,不做聲也不看她,心裡還是想著她方才的話,羞愧於自己的小心眼:為什麼會耿耿於懷?以往的歲月里,比這更刻薄更難聽的話他也從來不放在心上,卻對阿紫的每一句話都那麼在意,而且越來越在意,她說討厭沒工作的男人,於是他便努力地去找工作﹔她說他是沒人要的垃圾,他的心便像被掏出來絞扭似的疼痛。這都不像他了,對於阿紫,他應該加倍地寬容體諒,而不該像此刻般,動不動就和她賭氣,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般……

但是,被她這麼一說,他便真覺得自己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堆垃圾,再無顏面對她。

完了,這男人陷入了自卑情節的無底洞中去了。

「裴京。」

「唔。」他應著,視線卻呈四十五度角,只敢盯著她放在桌上纖長細白的手指上。

「京。」她像吟詩般地唱著,果然把他「驚」得抬起了頭,目瞪口呆。她她她,她剛才叫他……

一把湯匙懸在他的鼻前兩公分處,雪白潤澤的小圓子浮在淺淺的鋪著金黃桂花的湯水中,像珍珠般閃著光澤。

「張嘴。」她口動操作對面幾近神經癱瘓的裴京,成功地將圓子塞入他的口中,「好吃嗎?」

「好吃。」他傻傻地應,沉醉於他百年難得一見的溫柔體貼中。

「羞羞羞,裴京賣湯圓,自賣自誇。」她用手刮著臉皮,臊得他慌忙又垂下了頭去,脖子赤紅。

男人比女人還容易害臊,這個世界越來越奇妙了。

「不吃了嗎?」

「不要,你自己吃。」他不再上當。玩不過她,老被她耍得團團轉。

「可是……」她語氣中的嘆息使他抬起了頭,於是發覺那把湯匙赫然又懸在了眼前,金黃的桂花托著潔白的珍珠。

「好吃嗎?」

「不好吃。」他條件反射的回答引得吳紫噗哧笑了出來。真好騙,他捉住了她的手,眼睛里有迷惘的痛苦,「阿紫,你不要捉弄我。」

「不是說過,『只要是阿紫,怎麼都行』嗎?」她笑吟吟的眼像兩彎新月,美靨如花。

「你讓我覺得自己好笨。」

「我就喜歡你笨笨的樣子。」他紅紅的臉引誘著她的手指越過桌面去輕撫,看著他,她的眼變正經了,笑也收斂了,「這樣,你才會是我一個人的。」

他抬起了頭,如被她的點仙棒點中,重獲生機。

時針在靜夜裡敲響,十二點,午夜。古代童話里怎麼演的?公主重又恢復成灰姑娘,但是現代的童話,才剛剛開始。

「我很想你。」

「我也是。」

「我亂說話,你別生氣。」

「不會不會,真的。」

「你看,我瘦了好多。」她將臉湊到他面前讓他看,「你不在,我們都沒早飯吃,中什在外頭吃盒飯,晚上吃泡麵,小小天天和鄰居的狗搶食吃,好丟臉哦﹗」

「對不起。」他將她抱到膝上,一點也不怪她不是為相思消瘦,而是為美食憔悴,「從明天起,一切恢復正常,我會把你養得胖胖的。」

「真的?」她眉開眼笑,開始點菜,我要這個那個那個這個……

裴京頻頻點頭,是是是,太座。

很浪漫,是嗎?廚房裡,就該這麼談情說愛。

白紙上滿滿記了一大堆,吳紫停下來歇了口氣,裴京慌忙體貼地捧上涼水一杯讓她潤喉。吳紫仰脖,灌死一窩蟋蟀,「還要。」又喝了半杯,看看裴京含笑的注視,想了想,端到他唇邊:「喝嗎?」

阿紫的溫柔體貼,使得每個水細胞都充滿了甜蜜蜜的蜜汁,甜入心肺。裴京捧著杯子,幸福地傻笑,半天都捨不得喝光。害吳紫拿手搭他的額:正常嗎?

裴京背著她在洗水槽里洗碗,吳紫偷偷地在菜單上畫情人傘,寫上他和她的名字。裴京走過來看了看,接過筆又畫了一頂,刷刷刷,傘下畫了兩張臉,亂專業一把的,像得一塌糊塗。相比之下,吳紫的那頂傘,像把沒人要的破傘,丟臉死了。她拿眼瞪他,他對著她笑,很頑皮的。吳紫打了他一下,將臉埋入他的胸膛里。

「我抱你上去?」他在她耳邊悄悄地問。

在走廊里碰見出來喝水的唐飛:「裴大哥,避孕套要不要?新上市的。」

「謝謝你」裴京羞澀地回絕,慌忙加快步子將吳紫抱到床上,逃也似的衝出房門。

吳紫追出來,勾住他的頸子送上一,他一時忘了害臊,深情地回吻她。

「嗯哼。」兩人同時分開。唐飛端著杯子從當中穿過,像個幽靈似的。兩隻視線隨著她而去,正好看見黃鶴的腦袋懸在他的門外,尷尬地笑笑,縮了回去。

今天晚上,失眠的人倒不少啊。

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語:「以後不要失蹤了,你不在,我都沒食慾了。」

還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啊﹗她說了露骨的情話,羞得縮回了房去。裴京在門外想了半天,黃鶴踱出來拍他的肩:「幸好你回來了,你不在,她像魔鬼似的,人見人怕。」

「真的嗎?」

「明天你去看小小。」黃鶴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施施然地朝董浩的房間走去,立在門口沖他招招手。裴京走過去,董浩湊在他耳邊悄悄道:「幫我敲敲門。」

裴京敲門。

過了一會兒,董浩的聲音在裡頭咆哮:「煩不煩啊﹗你﹗深更半夜的。」

過了片刻,門開了,露出董浩歉疚的臉:「對不起,我以為是……」

「以為是我嗎?」黃鶴從裴京背後冒出來,張臂撲去,「我好感動,你終於為我開門了,漫漫長夜,由我……」

啪嘰,門外貼上一張烙餅,門內傳來冷酷的聲音:「滾開。」

裴京歉疚地瞅瞅貼在門上的黃鶴,搖搖頭回房去了。

「「「

小小見到裴京,像見了久別的親人,撲到他臉上狂舔,嗚嗚嗚地叫。裴京奇怪於小小長長的毛竟變成了凹凸不平的月球表面,便在早餐桌上提出了疑問。

誰都沒出聲,只有吳紫拿手猛搧臉:「好熱好熱,天氣越來越熱了,小小換個髮型也好,免得中暑。」

小小在桌底下嗚嗚地抗議,太不負責任了,不合格的理髮技術﹗這樣子,它還有臉出去泡子嗎?

飯後,裴京拉吳紫到他房裡。

「你今天上班嗎?」

「我休息。」

「哦,那太好了。」他從牆角捧出一幅畫,「趙先生的畫畫好了,你幫我送去好嗎?」

「這麼快?」

「這四天里畫的,郊外清凈,畫起來順手。要看嗎?」

吳紫想搖頭,看到他眼中的渴切,便不由改成弓點頭。是幅風景畫,有樹有湖有人。除此之外,吳紫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藝術於她來講,一竅不通。

「可以嗎?」他渴望得到來自於她的肯定。

吳紫忙將頭點得如同啄米雞。不懂裝懂,誰不會?他放心了,在她臉上香一記,將畫重新包起來,就這樣,三十萬交到了吳紫手中。

趙亦明自從一刻鐘前拆開畫后,便一直沒開口,滿臉嚴肅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遠看近看,看看看,看個沒完,看得吳紫的心吊到嗓子口又沉到肋骨下,七上八下的,沒法停。

「趙先生?」她暗示性地喚了聲,含蓄地將問題包在那個稱呼中:您覺得怎麼樣?

趙亦明過了半晌才田過神來,將視線從畫上轉到她的臉上,亂嚴肅一把的。吳紫被他看得心頭咯蹬一下。不祥之兆。

「吳小姐,可不可以隨我到書房一下?」

幹什麼?是去開支票就好,否則她就把那幅畫砸在他那滿頭白髮的腦袋上,再套他的脖子里。吳紫心裡嘀嘀咕咕的,腳下跟著班師到了書房裡。

「吳小姐,請看牆上那幅畫。」嘩,好大一幅唐仕女油畫,幾乎佔了一整面牆。趙老先生讓她到書房裡看胖女人做什麼?

「吳小姐覺得如何?」趙老先生又問。覺得如何?不就肥肉疊肥肉嗎?吳紫皺起眉,困難地唔了一聲,卻被別人誤解為另一種見解。

「你也看出來了嗎?」看出來什麼?「這兩幅畫根本就是出於同一人之手。」

啊?吳紫的下巴落到了胸口。裴京什麼時候替老先生畫了那個肥女人?忙湊近畫前,找到落款處的日期:一九九亡年七月廿日。五年前?不可能吧?那時他才十八歲呢﹗

趙亦明珍惜地輕撫著精美的鏡框,沉浸在往事舊憶中。

「五年前我特意從美國飛回來參加他的畫展,一眼便鍾情這幅畫。當時許多人都想買這幅畫,甚至有人出到一百二十萬的高價,但是後來畫廊的主人卻以六十萬賣給了我,說是紀說了,老先生是識畫之人,好畫應贈知音。五年來,我無時不想見他一面,但紀的面目始終如謎,不料今日……

「對不起,可不可以請問一聲,紀是誰?」

從老先生大睜得近乎滯呆症似的雙眼中,吳紫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你是說,你不認識紀?那,你帶來的那幅畫是誰畫的?」

「就是那個街頭廣告畫者,他姓裴,名京,不叫紀。」

「不,不,不,我絕不會看走眼。這幅風景畫絕對是紀的真跡,雖然畫風略微改變,而且遠比五年前更加成熟,但是我相信,那絕對是紀的作品,別人的作品我或許不敢肯定,但是紀的,我絕對不會看錯。」

卡,卡,卡﹗Stop﹗裴京=紀=大富翁,那麼推出裴京=大富翁。不對,裴京不是大富翁,他是個連工作都沒有,房租也不會收,光靠老姊每月寄生活費的窮光蛋。等推定律在此失效。不行了,她頭好昏。

「「「

吳紫將支票朝他的廚房圍裙袋裡一塞,返身坐在桌前,開始對著一盤草莓發獃。

他沒去理會那張支票,湊到她面前。她不對勁,十分不對勁:「出了什麼事?」

當然出事了。她直視著他,企圖讓他自動招供,可惜目的不明,徒然讓裴京莫名其妙半天:「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他不安地到鏡子前照,看得吳紫猛翻白眼。這種舉動應該是女孩才會做吧?像這種傻乎乎的、孩子氣的傢伙,會是臍鼎鼎大名的紀嗎?畫家不都是邋遢、衣冠不整的嗎?他卻是乾淨得幾近潔癖。雖說趙老先生一再保證,那幅風景畫遠比唐仕女更好,但她實在看不出來。本來嘛﹗一幅風景,一幅美女圖,怎麼個比較法?畫盲就是畫盲。

「我今天去過寒樹畫廊。」

「哦。」他善良臉上依然如故,沒有什麼心虛或意外的表情。

「你知道紀嗎?」第二度試探。

「不知道。」他老老實實毫不猶豫地搖頭否認。

「五年前,你有沒有畫過一幅唐仕女圖,肉很多,像個巨無霸漢堡?」

這次他想了許久,皺著眉努力很認真地想。然得很不好意思地展開一個羞澀的笑容:「我也不記得了,好象沒什麼印象。」也難怪,五年前的事要想起來對他來講的確有點難度。但是畫家會忘記自己的作品嗎?回答是否定的。

吳紫心中懷疑的天平逐漸傾向了趙亦明那邊。搞錯了吧?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怎麼看裴京怎麼也不像畫家。

「沒事了。」吳紫有點內疚地拍拍正在傷腦筋研究她七色花般陰晴不定的臉色的不解的裴天使,無論給他添什麼煩惱嘛﹗為了表示歉意,她提了顆草莓往他嘴裡放,「來,吃顆草莓吧,一顆草莓抵五個蘋果的維生素C。」

他順從地將草莓吞到肚裡,微苦著臉:「阿紫,這些草莓還沒洗過。」

「啊?對不起對不起」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一下表示慰問傷員,「哦,對了,趙亦明出了五十萬價錢,你有急用嗎?」

他以為她要,慌忙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從口袋取出支票,平舉過頭頂呈獻:「你用你用﹐我沒關係。」

他說的是什麼話,好象她要污他的錢一樣。她吳紫雖說熱愛金錢,但也沒愛到貪別人錢的地步,特別是他的錢,這種養老用的錢,拿一分都要天誅地滅的。

「你有存摺嗎?」

他想了想:「好象書房裡有一張,姊姊們走前把鑰匙留給我,說錢不夠用可以去拿。」

用鑰匙打開書桌抽屜,裡頭整整齊齊放了三本存摺。三本?吳紫拿出最上面一本,翻了翻,不看沒怎麼樣,一看——啪,存摺失手掉在了地上。

「怎麼了?」他不解地俯身拾起。

卻見阿紫快手快腳地翻看另外兩本存摺,臉色嚴肅得蒼白。

「阿紫,阿紫?」他被她嚇著了,慌忙搖晃她。

他直勾勾地盯著他,眼都沒眨一下:「你知道嗎,裴京?」

「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可以一輩子躺著白吃白喝,不必出去工作,也不必靠你老姊救濟你。」她的表情是經歷了巨大打擊后的呆木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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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灰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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