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木蘭再次見到顧正棠,是在鄭飛燕與趙承俊的婚宴上。
婚宴在一家五星級飯店中舉行,賓客坐滿了至少五十桌酒席。
不知是這對新人刻意安排還是無心之舉,顧正棠被趙家親友團拉著與他們坐同桌,江木蘭和錢良玉則被安置在女方親友的席次。
喜宴這時已經進行了一大半。
「江小姐、錢小姐,來來來,我敬妳們一杯,謝謝妳們平時對飛燕的照顧。」說話的人是飛燕的舅舅,酒過三巡之後就特別熱情,四處與人乾杯。「阿江小姐妳怎麼喝果汁咧?來啦,這個紅酒沒什麼酒精,不用擔心喝醉啦!」
盛情難卻,木蘭只好拿起紅酒小啜一口,良玉也舉杯,不過她的視線卻跟著木蘭,疑心四起。
奇怪了,木蘭平時乾杯起來比誰都豪邁,今天居然那麼客氣,而且喜酒吃到現在,她喝的都是果汁,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木蘭絲毫未察覺好友的心思,對整桌精緻的菜肴也毫無興趣,在場數百賓客中,她眼裡只看見一人。
她和正棠一直沒機會說話,首先正棠得充當禮車司機,接送兩家親友,之後她自己又忙著協助飛燕換禮服,不久前才坐下用餐,然而她總是注意著他的存在。
正棠坐在好幾桌以外的距離,看起來比她記憶中更英俊、挺拔。
他身上穿著HugoBoss的淺褐色西裝,鵝黃色的襯衫上打的是咖啡色為底、有著暗金色小圓點的粗領帶,整套衣服都是她替他選的,搭配方式也是她教他的,因為她覺得溫暖的色調特別適合他,更能突顯他的陽剛味。
是湊巧吧,木蘭心想,胸中同時一陣抽痛。現在替正棠打理裝扮的應該另有其人。
「小姐,妳這樣一直斜眼偷瞄別桌,當心眼睛脫窗。」良玉平板的語調傳來。在這種大喜的日子裡,總是一身黑的良玉也收斂了一點點,她今天穿的黑色露背洋裝上多了喜氣的金紅色刺繡。
「我哪有……」木蘭把目光轉回桌面,對著那整桌食物,忽地又覺反胃。
「妳要去哪兒?」見她欲起身,良玉問。
「上洗手間。」
「妳不是幾分鐘前才去過?」
「喝太多果汁了。」
騙肖!看著那有點蒼白的臉,良玉一個字都不信。「我陪妳去。」她說。
木蘭沒心思跟她爭,只想快快吐一吐。
兩人來到女用盥洗室前,卻看見不少人在排隊,木蘭急了。
「妳不是有飯店房間的鑰匙?」良玉提醒。「去那裡不是更快?」
由於趙、鄭兩家的婚宴算大手筆,飯店特別提供了一間豪華蜜月套房給新娘更衣、補妝用,新人若是想要在此度過新婚之夜也是可以的,不過今日的新人早已決定回他們的新家過夜。稍早木蘭幫飛燕換衣服,也替她保管磁卡鑰匙。
「對喔。」房間就在樓上,比排隊快多了。
這廂的宴席上,顧正棠正忙著應付趙家的大姑媽、二姨媽、三嬸婆等熱心到讓人難以招架的一票女性。
顧正棠認為趙承俊是怕他跟木蘭見面尷尬,才將他放在趙家親友席,可是他也認為趙承俊讓他坐在這一群年長女士之間,是件非常不人道的事。
今年幾歲?結婚了沒?在哪兒高就?年收入多少?買房子了嗎?有車嗎?公司有沒有配股票?
在回答過趙大姑媽炮轟的一連串問題之後,他又面臨了另一波攻勢。
「顧先生,你長得一表人才,又是科技新貴,怎麼會三十二歲了都還單身啊?」二姨媽說。
這教他怎麼回答?「還沒遇到適合的對象。」他只能敷衍地說,卻沒料到這答案可能引來的後果。
「顧先生,我小姑的女兒今年二十六歲,美國留學回來的喔,現在在銀行上班,乾脆我來給你們介紹。」三嬸婆說。
「謝謝,不過不用麻煩您了。」他有禮回絕。
「顧先生,我鄰居的孫女也不錯,在國稅局上班,鐵飯碗哪,人又乖巧懂事,你把名片給我,我叫她打電話給你。」二姨媽又道。
門都沒有。「抱歉,今天忘了帶名片出來。」他鎮定以對。
「我那個大伯的女兒才叫乖,又會做家事又會打毛線人又孝順,現在沒有幾個女孩子像她那麼賢慧的啦,而且那個身材又贊,屁股又圓又大,保證很能生!」
她指的是人還是動物?顧正棠扯了扯領帶,喝口飲料,詞窮了。
幸好這時又上了一道菜,諸位婆婆媽媽們的注意力暫時轉向食物。
偷得喘息的空間,顧正棠的視線飄向另一桌,卻尋不著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不免一陣悵然。木蘭去哪兒了?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她坐在哪裡,也注意到她今天穿著一件亮橙色的無袖小洋裝,頭髮長了,人也似乎消瘦了些。他以為自己從來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可是今天他全都察覺了。
分開了兩個月又十八天,他貪婪地不想錯過關於她的一絲一毫,他不知道她何時會啟程前往義大利,只是想在那之前,儘可能地將她刻劃在心底。要不是趙家女性長輩們硬要拉著他講話,他會有更多機會看著她。這麼一想,他忍不住有些怨起身旁的婆婆媽媽。
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顧正棠轉頭,是臉色略紅、微帶酒氣的新郎官趙承俊。
「老顧,幫我個忙。」趙承俊塞給他一張磁卡,低聲道:「小燕替我買了解酒藥,葯就放在三二八號房的茶几上,你幫我去拿,不然我今天一定會醉到沒辦法洞房。」他這個可憐的新郎倌已經被眾多親朋好友和公司員工灌酒灌得頭昏了。
「好。」顧正棠一口答應,能夠離開這些愛作媒的三姑六婆,他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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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飯店的蜜月套房出名的豪華,除了舒適壯觀的床鋪之外,還有個巨大的按摩浴缸供住宿的情侶鴛鴦戲水,因此浴室的尺寸大小几乎和卧房一般大。
寬敞的浴室中,錢良玉雙手盤胸,斜倚著鋪著粉紅色大理石的洗手台。
在她的逼供之下,木蘭終於吐露自己懷孕的事實。
「妳怎麼不早說?」良玉微微蹙眉,聲音仍是一貫的清冷。
在吐光腹中僅存的食物之後,木蘭沖了馬桶,用水清理了自己,接過良玉遞來的毛巾。
這家飯店什麼都好,就是馬桶沖水的聲音有點吵,所以她一直等到噪音減弱之後才開口。
「這幾個禮拜我一直都很煩很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頓了下,小聲招供道:「而且要是妳不小心對燕子說漏嘴,燕子說不定會告訴趙承俊,到時他一定會告訴正棠。」
「我沒那麼大嘴巴。」良玉橫了她一眼。「妳以為妳能瞞多久?等到肚子大了起來,全世界都會看出妳帶球跑。」
木蘭沒法辯駁,只好閉嘴。
「你們兩個都幾歲的人了,沒聽過『安全性行為』這種東西嗎?要嘿咻也不會把防護措施做好。」老師在講有沒有在聽啊?!
「我們有用套子啊,不過醫生說應該是保險套破了。」
良玉忍不住低低吹了聲口哨。「看不出來顧老頭那麼猛,連保險套都攔不住,單憑几尾『漏網之魚』就讓妳中獎了。」
「良玉!」木蘭瞪了她一眼。開玩笑也要看時機好嗎!
收斂自己的嘴,良玉正色問:「妳現在打算怎麼辦?」
木蘭聳聳肩,臉上卻出現一抹堅決。「我已經決定要把寶寶生下來。」
「小姐,妳要考慮清楚,養小孩不比養狗養貓,責任可是重大多了,而且是一輩子的重擔。」良玉提醒。
「我知道。」木蘭平靜地說,垂首輕輕地摸著腹部。「我已經想清楚了,這是我跟正棠的寶寶,我想生下來。」她抬頭看著好友,笑問:「妳想寶寶會長得像我還是正棠?」
那種「母性的光輝」讓良玉頭皮發麻。她才不要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咧!
「妳幹麼不告訴顧老頭?以他的個性絕對會負責到底。」
木蘭神色一黯。她也知道正棠會負責,可是她不想要正棠因責任感而跟她在一起。良玉知道她已經跟喬風分手,可是正棠已有新歡的事,她沒告訴良玉,因為只要一想起,她就心酸,想哭。
所以她只說:「這是我的決定,不關他的事,他不必負責。」
「我覺得妳最好跟他說一下,畢竟小孩有一半是他的,他應該知道。」
木蘭搖搖頭。「不,他不需要知道,我不想用小孩來綁死他。」
說不定人家就很樂意被綁死……良玉心中暗道。她見過許多次木蘭和顧老頭相處的情形,顧老頭明明就對木蘭事事遷就、寵得要命,而木蘭也對他依戀到極點,真搞不懂這兩人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算了,這種感情的事旁人無法插手,只能讓他們自己開竅。
「既然妳那麼堅持,我也沒話好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說一聲。」
木蘭展顏。「我就知道妳會支持我,以後我讓寶寶認妳當乾媽。」
「那就不必了。」良玉對三尺以下的人類敬謝不敏,補充道:「我先聲明一點,借奶粉錢可以,別指望我替妳的小孩把屎把尿。」
「妳嫌棄什麼喔,我的寶寶一定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孩!」
「每個媽媽都這麼說。」良玉不以為然,站直了身子。「我們該回到宴席上了。」
木蘭同意,尾隨著良玉走出浴室,孰料良玉突然止步,害她差點撞上她。
「妳幹麼忽然停——」
嚇!木蘭驚得熊熊倒退一大步。
房間里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人?又怎麼會是他?!
顧正棠佇立在敞開的房門口,一手還握著門把,只是不知道已經在那裡多久。
「嗨,顧老頭,你怎麼會在這裡?」良玉不愧是良玉,在瞬間恢復冷麵形象,若無其事地開口。
「我來替小趙拿解酒藥。」顧正棠回答,兩眼卻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木蘭。「良玉,葯就在茶几上,麻煩妳幫我拿下樓給小趙。」
良玉只考慮了兩秒,點頭,轉身取了解酒藥走向門口。
「等等!我、我跟妳一起下去!」木蘭忙喊道。
「不,妳留下。」低沈的男性嗓音宣判道。
他又一字一字清晰道:「良玉,告訴小趙我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良玉挑起一道眉。不得了,原來顧老頭還有這麼有魄力的一面。
「包在我身上。」良玉說。她拋給木蘭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走向門口,顧正棠側身讓她出去,然後關上門。
叛徒!木蘭心中吶喊。然而正棠的視線把她鎖住,她動彈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良玉棄她而去。
良玉一走,彷彿也帶走了室內的空氣,木蘭感到一陣迫人的沈窒,好像房間在傾刻間縮小了。
一陣詭譎的寂靜降臨,他們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好一會兒,沒人率先打破沉默。
木蘭望著那張嚴峻的臉,依舊沒有明顯的情緒波瀾,但不知怎地,她覺得正棠在生氣。
生氣?不會吧,正棠從來不會對她生氣。她隨即否定那種怪異的直覺。
他應該沒聽見她和良玉的對話,她想。
雖然稍早浴室的門只是虛掩著,可是也許……也許正棠才剛到,什麼也沒聽見……對,沒那麼巧的事,他一定沒聽見她和良玉說的話,她的運氣沒那麼差!她很努力地說服自己。
然而,她的希望在下一秒粉碎。
「妳不覺得我有權利知道嗎?」顧正棠緩緩開口。
他聽見了!木蘭心裡一陣冰涼。現在,她知道那張臉上的線條為什麼綳得那麼緊了。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我都沒聽到聲音……」她陪笑,顧左右而言他。
砰!他舉拳往牆上一擊,把木蘭嚇了一大跳。
「回答我的話!妳真的不覺得我應該知道?」顧正棠氣瘋了。他一進門就聽到浴室里的沖水聲,那時,他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正想離開,卻聽見再熟悉不過的嗓音,而接下來的談話內容,更是讓他震驚得無以復加……
他受傷,心痛,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木蘭會急著想跟他撇清關係,竟然連懷孕了都不肯讓他知道!
木蘭嚇呆了,她從沒見過正棠生氣的模樣……不,說是震怒比較恰當,雖然他沒有大吼大叫、沒有提高音量,不過那張臉冷硬得像岩石雕成的塑像,漆黑的眸子像是要噴出火來。
真奇怪,她先前怎麼會白目到以為正棠沒有情緒反應。
「我……我……只是認為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不、不是你的責任……」她囁嚅著。
「難道妳就那麼不想跟我扯上任何關係,連這麼重要的事也不願跟我說?」他的聲音更沈,卻有些粗啞。
木蘭的胃部緊揪,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覺得正棠的聲音聽起來彷彿蘊含著無盡傷痛?
「你、你不必覺得應該負責……我有能力養大這個寶寶。」
顧正棠深吸一口氣,像是奮力平息心中的激動,等到他再開口時,語調已恢復一貫的冷靜。
「既然妳懷孕了,我就不能坐視不管。」他直直地看著她,說:「我們馬上結婚。」
這下卻換木蘭發飆了。她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她就知道!
「不要!」她不要沒有愛的婚姻。
毫不猶豫的拒絕刺得正棠瑟縮了下,但他還是冷硬道:「我不管妳和妳男朋友的計劃是什麼,妳不可能帶著我的孩子跟他雙宿雙飛。」
飛他的大頭啦!「我、不、要、嫁、給、你!」木蘭火大了,吼了回去,同時感覺水氣在眼眶凝聚。她死都不要他因為責任感而娶她。去他的責任感!
顧正棠再遭打擊,忍著心痛澀聲道:「我知道妳想嫁的是那個學長喬風,可是現在妳有了身孕,情況已經不同。」
木蘭氣極,又吼:「誰說我想嫁給喬風?!我跟他已經結束了!人家早就去義大利了!」
他們分手了?顧正棠愣住,滿腔的苦澀被這個出乎意料的回應打得支離破碎,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覺得心情複雜萬分。
一方面他高興得要死,因為木蘭跟喬風已經結束,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替木蘭感到不舍、心疼,瞧瞧她,眼睛都紅了,想必是難過到極點。
他好想擁她入懷安慰她,然而他只能輕聲問:「是因為他發現妳懷孕嗎?」
木蘭嗔怒地瞪他一眼。「喬風不知道我懷孕,兩件事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麼你們為什麼會分手?」他的語氣小心翼翼,卻沒想到引來木蘭更大的怒火。
「還不都是因為你!都是你害的啦!」
他什麼時候又害到她了?顧正棠被指責得一頭霧水。「難道他介意我們同居過?」
笨蛋笨蛋笨蛋!木蘭氣得快內出血,不顧一切咆哮道:「我愛的是你!你要我怎麼跟他在一起?!」
她說什麼?!顧正棠像是被雷劈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木蘭……妳……妳剛剛說的是真的嗎?」他強迫自己穩住聲音,可是內心驚喜交加、欣喜若狂,陰暗的世界彷佛突然陽光普照,遍地光明。
怎料,木蘭哇地一聲,放聲大哭。
顧正棠嚇了一大跳。她怎麼可以在這種關鍵時刻哭了起來?
「嗚……我不要嫁給你啦……嗚嗚嗚……我不要你因為小孩才娶我……嗚嗚……我不要嫁給你……嗚……都是你的錯啦……」
木蘭不斷地哭,把顧正棠光明雀躍的心境哭得烏雲密布、陰雨綿綿,也把他哭得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他看過她哭泣無數次,但是每次都是因為電視的關係,這是頭一回,她因為他而狂掉淚,頓時,他覺得自己罪該萬死、罪大惡極、死不足惜。
「妳別哭了好不好?」他柔聲懇求,抓起桌上的面紙,笨手笨腳地擦掉她頰上的淚,眼看她鼻水滑下,又把面紙湊上。「來,擤一下鼻涕。」
木蘭一把抓過面紙,拍開他的手,用力地擤了鼻涕,可是她愈想愈覺得傷心,愈想愈覺得委屈,眼淚馬上又飆了出來。
「嗚……你又不愛我,娶我幹麼?嗚嗚嗚……你都有女朋友了……」
顧正棠傻住。「我幾時交女明友了?」他怎麼不知道?
「還說沒有!嗚嗚……我上次去找你的時候就看到了,她還穿著我送你的睡衣!」
「妳在說什麼?妳什麼時候來找——」顧正棠赫然打住,想起了那個荒唐夜之後的早晨,原來那時按門鈴的竟是木蘭。
他趕緊解釋:「那位小姐是我在酒吧里認識的,我跟她什麼事也沒發生,之後也沒再見過她,妳要相信我,我跟她什麼也沒做,她那晚睡卧室,我睡客廳沙發。」
木蘭停止哭泣,淚眼模糊地問:「你們真的沒有亂來?」
「我發誓。」他忙不迭保證,正想暗自鬆口氣,沒想到木蘭的淚水再度決堤。
「你……你居然給我跑到酒吧勾引女人……」
「我沒有,是她主動找上我。」顧正棠覺得自己好冤。
「她主動找你你就帶她回家,你有沒有一點節操?」木蘭含著淚,滿臉悲憤。
現在換顧正棠想哭。這真是一場不公平戰役,面對那張涕淚縱橫的臉蛋,他兵敗如山倒,怎麼說怎麼錯。
「木蘭……」他捧住她的臉,懇切地看著她。「妳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妳?我想妳想得快發瘋。那晚那個女孩子來搭訕的時候,我本來不想理她,可是我注意到她有跟妳一樣的酒窩,當她提出邀請的時候,我發現我拒絕不了,甚至讓自己相信她就是妳。後來我才知道我錯得多離譜……世界上就只有一個妳,沒有人能取代妳在我生命中的位置。」
真情流露的告白震撼了木蘭,她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抱歉,剛剛對妳發了脾氣,其實我很高興妳懷孕了,因為這樣我就有理由把妳留在身邊。」他直直地望進她眼中,坦承道:「跟妳分開的這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一段日子,是我遲鈍、我笨,在失去妳之後才發現原來我愛著妳,原諒我,好嗎?」
他說了……他說他愛她……
滾燙的淚水再度滑下臉頰,止也止不住,木蘭伸手拭去淚珠。真討厭,最近她變得好愛哭。
可是一顆心,飛了起來,比乘坐飛行傘那種遨遊天際的快意更教她感動,她感覺,連靈魂都在飛翔。
大眼睛瞅著他,她哽咽道:「我也有錯,要不是因為我一直弄不清自己的感情,我們也不會——」
她無法把話說完,因為他俯首封住了她的唇,深深地吻住她。
濕熱的唇舌交纏中,她感受到他的真情,也感受到兩人相識以來一點一滴所累積的溫存與交心,不是迅速燃燒殆盡的激狂火花,而是足以教人一生耽溺其中的柔情萬縷。
還有她思念已久的奶油玉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