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憑著一點印象,向晴繞了好多冤枉路,終於找到位於小巷子里毫不起眼的——「願者上鉤」。

推門進去,店裡頭還是像上次來時一樣,有些陰暗且冷冷清清。

向晴探頭探了老半天,還是沒有人出來招呼,直到出聲呼喚,才從後面傳來一道聲音。「你來了。」古悅心見到她沒有太多的驚訝。

「你怎麼知道我要來?」驚訝的反而是向晴了。

古悅心越過她,走過去玩弄陳列的玉石,從容的說:「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

「找我?為什麼要找我?」從第一眼見到她,向晴就覺得這個女人難以捉摸,全身上下像是藏著許多秘密,周圍被一團白霧包圍著,無法一眼看穿。

「這不是重點。」放下玉石,古悅心轉身面對她。「找我有什麼事?」

「喔,是這樣的,我想跟你談談那個夜明珠的事情。」她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夜明珠?你想要?不過……價錢可不是你出得起的喔。」

「不是的,並不是我想要,我要了也沒用啊。」向晴連忙擺擺手否認。「我只是想請你把它賣給莫總,夜明珠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莫懷山叫你來的?」古悅心狐疑的看著她。「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他竟然要你來當說客?」

「你誤會了。」向晴大力搖著頭解釋。「我和他沒半點關係,他也沒叫我來,是我自己要來的。」

「你就那麼有把握,我會聽你的話?」

「其實我也知道,我沒有任何說話的立場,但我還是厚著臉皮來了,這個夜明珠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我誠心的請求古小姐,你就用合理的價錢賣給他吧,你不但能賺到一筆錢,他也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這樣大家互謀其利,不是很好嗎?」向晴努力想說服她。

「嗯……你說的有道理。」古悅心點頭,但語氣遲疑,彷彿考慮著什麼。

「這麼說你答應賣了?太好了,我要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向晴高興得差點沒跳起來,看來古悅心沒有想像中難纏嘛,她還是講道理的。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什麼事嗎?」

「我有一個條件,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可以考慮把東西賣給他。」

「到底是什麼條件?儘管我這個人沒什麼本事,但我一定會努力做到。」向晴有些好奇,自己既不有錢,也不是什麼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她可別開太困難的條件啊。

「放心,這個條件很簡單,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古悅心停頓一下,目光灼灼地看著向晴。「我要你離開莫懷山,永遠不再和他見面。」

「什麼?」向晴忍不住掏掏耳朵,懷疑自己聽到的話。

「我再說一次,如果你答應離開莫懷山,永遠不和他見面,我會考慮把夜明珠賣給他。」

「可是……我和他……」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喜歡他對吧?」古悅心肯定的說。「你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可惜你心裡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我看見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你對他的感情不單純,我沒有說錯吧?」

向晴愣愣地看著她,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古悅心見狀,便繼續往下說。

「我也不怕讓你知道,我喜歡他,從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上他了,我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不希望你在旁邊攪局,如果你真的為他著想,就趕緊退出,否則最後傷心的人會是你。」

古悅心的直接,讓向晴一時間不曉得該說什麼,只能低頭沉默著。

「沒關係,你用不著現在就答覆我,我給你一些時間好好考慮。」古悅心大方的說著。「就這樣,等你有答案后再跟我連絡。」說完,便準備送客。

這時,一直低著頭的向晴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地看向古悅心。

「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你所說的條件,我辦不到。」

「你確定?」

「沒錯,先別說他對我到底有沒有感情,就算他不愛我,我也不可能會答應這種條件的。」她一臉義正辭嚴,小臉上煥發著正義的光芒。「愛不是一件東西,可以說不要就不要,說放棄就放棄,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只代表我對他的感情太過脆弱而不真實,才可以這麼輕易說出『放棄』兩個字。

更何況,他是一個人,不是東西,是不可以被讓來讓去、推來推去的,我答應你的條件后,並不代表他就會愛你、你們兩個在一起就會幸福。他想和誰在一起必須由他自己來做決定,我沒有辦法幫他答應你什麼。」

小手握拳握得緊緊的,向晴激動的臉有些紅起來了。

「那麼夜明珠呢?你不在乎他能不能得到夜明珠了?如果你連這點小事都幫不上忙,又怎能說你喜歡他?」古悅心咄咄逼人的問著。

「沒錯,如果我幫不上忙,的確是會難過,但這並不代表我就能以愛之名,企圖左右他的思想和行為,還冠冕堂皇的說一切都是為他好,這並不是愛他的表現。如果他真要我這麼做,我會答應,但前提是:這必須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不是我們這兩個不相干的人代替他做的決定。」向晴急切的說著,身體微微前傾。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決定,看來我是沒有辦法左右你的,你高興怎麼做就怎麼樣,反正對我來講都沒差不是嗎?我想,憑我的外表和身家,應該不至於會輸你才是。」其實心中是有些佩服她的勇敢和想法,但古悅心表面上還是維持一貫的冷靜自若,聳聳肩不置可否的說。

「如果這是他的選擇的話,我會祝福你們的。」向晴不得不承認她所說的話。

古悅心是個大美人,艷麗的五官加上火辣的身材,是那種走在路上便會引來一堆蜜蜂或星探的人,再加上又是個古董店的老闆,雖不知有多少財富,但肯定不至於太窮酸。

而她,一個八卦雜誌社的小記者,沒有背景、沒有財力,就連外貌也只曾被稱讚過清秀有氣質而已,再說誰曉得這是不是安慰的話。

將兩人的優缺點列出來后,發現兩人根本就有如雲泥之別,連比較都不用了。

莫懷山會選擇古悅心,應該也是遲早的事情吧!他一開始可能對她的主動有些不習慣,但適應之後,他很難抗拒得了古悅心的魅力。

想到這裡,向晴不免感到難過,但老天爺就是這麼不公平,她也只能認了。

「既然我們條件談不攏,那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慢走,不送。」

「那我就先走了,不過還請古小姐能多考慮考慮這筆買賣,相信莫總一定不會讓你吃虧的。打擾了,再見。」

向晴對古悅心點頭致意后,轉身拉開門——

當她見到站在門外的人時,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古悅心聽到向晴的話,也朝門外看了一眼,並在看見來人時快步走過去,然後揚起一抹足以顛倒眾生的媚笑。

「莫總,來多久了,怎麼不進來坐?」

莫懷山沒有說話,只是臉色凝重的看著向晴,那灼然的視線,看得她心中七上八下、志忑不安。

「你……都聽到了?」她怯怯的問。

他該不會是在怪她自做主張跑來找古悅心,又怪她沒答應古悅心的條件,不肯幫他這個忙?

「其實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向晴急忙想解釋,雖然不知道亡羊補牢還來不來得及。

但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他粗魯的打斷。「你跟我來——」

他二話不說拉了她的手就走,絲毫不管古悅心有什麼反應。

打從被人拽上車,到車子停在一個向晴不認識的地方為止,莫懷山一直鐵青著臉沒有開口,直到引擎熄火后,向晴才小心翼翼的問:

「你在生氣嗎?」

莫懷山還是沒有回答,雙手掛在方向盤上瞪著前方。

「你不要這樣,說說話嘛。」

她突然感到有些心慌,像是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樣,在這種沉默下,向晴顯得有些惶惶不安。

「誰准你那麼做的?」他終於開口。

「什麼?」她沒有聽清楚他講的話。

「我說,誰准你管我的事情?」語氣加重。

「我……我只是想、想幫上一點忙,那顆夜明珠似乎對你真的很重要,我想說不定多個人去說服古小姐,她就會願意割愛。」她訥訥的解釋。

「我有叫你這麼做嗎?你覺得你憑什麼插手管我的事?你以為這麼做我就會對你另眼待,甚至愛上你?或是說你有其他目的?錢嗎?」

莫懷山知道她全是出自一片好心,但當他聽到她對古悅心所講的那些話時,心中卻有股奇怪的感覺,像是內心深處什麼東西崩塌了……覺得自己似乎變得不像自己,這種陌生的慌亂,讓他不知該如何排解,也使得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能用傷人的話語來防衛自己的心。

「不是的,我從來就沒那麼想過,我知道我長得不頂漂亮,又沒有什麼顯赫的背景,和古小姐根本就不能相比,所以我從來沒有期望過你會喜歡我,更從來沒想過要從你那裡得到金錢,我只是希望能盡自己一點心力,幫上你的忙。」

她不知道出自好意的這個舉動,竟會引來他如此大的反彈,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向晴難過的低下頭,心裡一直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像當年她一心想要幫學長走回正途,希望他用功念書,然而最後卻得到那樣的結果,她的一片好意真的是好意嗎?抑或只是造成他人的負擔、導致他人的厄運而已?

「我不需要你多管閑事,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需要你多費任何心力。」莫懷山冷冷的說。

聞言,向晴抬起頭看著他。「為什麼你總是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曲解別人的好意?這樣做會讓你比較快樂嗎?」說著說著,她的眼神突然哀傷起來。「你總是把自己孤立起來,倔強的以為不需要朋友,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孤獨嗎?那會讓我很心疼你的?」

「你……」她哀傷的眼神,讓他猛地心驚,從來不知道她竟然能看透他的偽裝,聽到他心靈最底層的聲音。

看著她為他不舍,與他感同身受的表情,莫懷山忍不住長臂一伸,狠狠將她摟進懷中,搜尋著她的唇瓣……

像是要把多年來壓抑住的情緒一次宣洩,他毫不憐香惜玉,粗魯的啃舐著她的唇,直到她發出吃痛的聲音,才讓他的掠奪緩和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快喘不過氣來,莫懷山才鬆開對她的鉗制。

離開他的懷抱,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向晴大口的喘息著,直到調勻氣息后才開口道:「為什麼要吻我?」

這個疑問已經盤旋在她心裡很久了,上次可以解釋成一時的意亂情迷,控制不了的衝動,但這次呢?

他到底是怎麼看待她的?

是一個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所以不必顧慮太多,想怎樣就怎樣,仰或是他對她也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的情愫?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吻我?」就算這個問題已讓她的臉快要燒起來,她還是想知道答案。

「因為我……」有那麼一瞬,看著她企盼的眼神,莫懷山差點就要說出她想聽到的答案,最後理智及時地拉住他。「我想做的事情,從來不需要解釋為什麼,你不用想太多了。」

聽見他用沒有溫度的語氣,像在說著事不關己的事情般,向晴像是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心跌入冰冷幽暗的湖底。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媽,我回來了。」走進已經好幾個月沒踏進的家門,向晴扯高嗓門叫喚。

自從向晴大學畢業后,便說要學著自己獨立,在徵得父母同意后便搬出去住,只有在放假才回來,有時候工作需要加班,回家的間隔時間就更久了。

向母從廚房走出來。「你終於知道這裡還有個家,還知道要回來啊!」雖然嘴裡叨念著,但見到寶貝女兒,臉上還是不禁堆滿笑意。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爸呢?」客廳里沒見到人。

「他去附近公園散步,應該快回來了,你去洗個澡換件衣服,馬上就可以吃飯了。」爐上還煮著湯,向母交代完向晴后,又回廚房去了。

向晴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舒服的深呼吸一口氣,不管走到哪裡,還是覺得回家最好。

回到房間,一切擺設都和她搬出去前一模一樣。向晴打開放在最底層抽屜里的一個小盒子,裡面放了條褪色紅帶子和一顆鈕扣。

那條紅帶子是國一運動會時,學長得到兩百公尺金牌時頭上綁著的,運動會後她向他討了來,要做個紀念,原本他還不肯給,說是帶子沾上他的汗,有些臟,如果她想要有個紀念品的話,不如就把他的獎牌拿去,但她拒絕了獎牌,堅持要這條紅帶子。

還有那顆鈕扣,那是那天她陪著學長在司令台罰跪,老師強行將她拉走時,學長和老師發生拉扯時掉下來的,她便撿了來,好好保存著。

她能保存下來有關他的東西並不多,除了在她心中不曾模糊的回憶外,就只有這兩樣東西了,就連那張有些泛黃的相片,也是趁他不注意時照下的。

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但他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甚至還忘了兩人曾經擁有過的回憶。

這種相見,到底是幸或不幸?

如果可以讓她重新選擇,她會選擇與現在的莫懷山相見嗎?

不管答案是什麼,過去的事情早已經發生過了,儘管再怎麼不願意,已沒有可能重來。

「小晴,吃飯了——」

聽見母親的叫喚,向晴連忙把東西收好,放回抽屜裡面,整理好心情到飯廳吃飯。

席間,父母還是像往常一樣,閑聊著最近發生的事情,母親還不斷朝她碗里夾菜,直到裡頭的東西堆得像山一樣高,她不得不阻止,母親才停下來。

吃到一半,向晴裝做不經意的提起——

「媽,你還記得我國中時有一個學長,叫莫懷山?」

聽到這個名字,向母的臉色突然變了,她緊張的放下碗筷問:「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會突然提起他?」

看著父母緊張戒備的神情,向晴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孝,當年在學校鬧出那樣的事情,已經讓母親夠頭疼的了,再加上後來知道學長因為火災而失蹤后,她過了好一陣子行屍走肉的日子,也讓父母擔心得急白了頭髮。

對他們來說,「莫懷山」這個名詞代表著不是美好的回憶,而是會傷害他們女兒的代名詞。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隨口說說。」

這些年來父母為她操的心已經夠多的了,她已經長大,也該懂得孝順,不應該再讓父母為她擔心。

就這樣吧!

向晴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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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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