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帶我去找麗莎吧!我保證不是因為同情才想找她。」他深吸一口氣,釋然地笑著。
「我只是想再看看她。」這幾年來對她的挂念已成為不可或缺的習慣,他是否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痴情的麗莎了?
「真的?」她訥訥地試探。
「真的,我保證。」他清朗的眸子不再迷惘,好象一下子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也許我能說服她改變殺美寶的決心。」她為自己犧牲太多了,於情於理,這輩子他都不能棄她於不顧。
「但願可以。」她有絲期盼。
「嘿,對我有點信心。」他大大地咧著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說服她嫁給我。」
谷映黎看他鄭重、不像開玩笑的熱切模樣,為麗莎不確定的未來而懸宕不安的心,終於緩緩地落實了。
「先恭喜你了。」她輕柔地吻了吻他的臉頰,衷心地祝褔著。她不會馬上帶保羅去見麗莎,她要讓保羅確認了自己的心意,才放心將麗莎的未來託付給他。她要麗莎幸褔,她受的折難已經夠多了。
「映黎,你胄口不好嗎?」白浩庭看錶妹有一口沒一口地挾著菜,她早餐好象也沒吃多少。
谷映黎搖著頭,不想成為眾人的焦點。她根本食難下咽,傷心都沒時間了,哪有心情吃飯。
「表哥,為了保持好身材,我們都是能少吃盡量少吃。」谷美寶哼道,得意地各瞥了桌尾與桌頭的黑豹和谷映黎一眼。
「是這樣嗎?」白浩庭很慶幸奶奶訪故友去了。她要是看見映黎失魂落魄的樣子,鐵定生氣。
「你沒有厭食症吧?」為了黑豹的事,暫時住在「雲天盟」的藍虎,淡淡地打量她,試圖找出些端倪。
「沒有。」谷映黎很快地挖了幾口飯證明。「我向來熱愛食物。」她低著頭,不肯看向黑豹。他不會關心她的,她哀傷又氣憤於自己斬不斷的情絲。
「狂餓症呢?」這是模特兒的夢魘,聰明的她應該知悉,不會做這種蠢事。
「什麼狂餓症?」很努力扒著飯的青狼聽到這時,好奇地望向藍虎。
「有些模特兒為了保持好身材,吃飽后拚命把吃進肚裡的東西全清掉。」保羅一點也不在乎谷美寶頻頻瞪至的白眼,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她。谷美寶有這種跡象。
青狼詫異地放下碗,不太能明白,「你是說吃了就掏,餓了再吃,然後吃完又掏?
這些女人有病啊!「他無法理解這種莫名其妙的行徑。
谷美寶被青狼不衛生的說法惹得吃不下飯,碗筷一放,氣沖沖地走了。
「她怎麼了?」青狼一頭霧水地瞪著遠去的谷美寶。
「無法接受事實。」保羅大剌剌她笑著,復而轉向谷映黎,笑得溫柔。「吃飽了嗎?
我向浩庭表哥借了車子,帶你出去走走,順便挑戒指。「映黎和麗莎的品味一向相近。
如果可以,他希望藉由後天的會面向麗莎求婚,他早該這麼做的。
「戒指?」青狼滑掉了手中的碗筷。世局變化太快,谷映黎什麼時候又重回舊情人懷抱了?可憐的黑豹,難怪這一、兩天他的臉特別臭,又拉得特別長,原來是琶琵別抱了。
谷映黎知道他們誤會了,可是她不願澄清,反正她習慣被誤解。解不解釋對她來說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反正黑豹不在乎,他根本不會在乎。她最在乎的人都可以漠視一切,她又有什麼好說的。
白浩庭皺著眉頭,和藍虎面面相覷,幾乎不敢望向一下子刷黑了臉的黑豹。這對小倆口是怎麼回事?前陣子雖然感覺不到他們在戀愛,卻多少能嗅到他們之間有電流在交會。大家才為黑豹慶幸,孤僻、冷峻的他總算找到一個能忍受他的女孩了,沒想到這會兒他們卻已經鬧彆扭了。唉!這段虛無飄渺的感情可謂來去如風啊!
保羅假裝沒有發現異樣,體貼地扶起點頭的谷映黎,攙扶著她緩慢地移了出去。
「保羅,別裝了。」走離餐廳一段距離后,谷映黎淡淡地說。真搞不懂保羅為什麼要這麼做,黑豹的心裡根本沒有她。
「他還是在乎你的。」保羅惡作劇她笑著。離開時他曾經瞥了眼黑豹,發現他全身緊繃,雖沒有刻意望向他們,但多少能感受他鬱積在心中的怒氣和彰顯於身上的暴戾。
「他不知道什麼叫『在乎』。」她毫無血色的臉蛋,充斥著深刻的痛苦。
「你在說氣話。」他笑著睇睨她。她也會有賭氣的時候,在黑豹面前,映黎才像個被愛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麼誤會,但我知道你很愛他。」
谷映黎聞言,死緊揪著小臉,既錯愕又無法反駁。他說的是事實,如果不愛黑豹,她就不會以淚洗面。
「別說了,我不想聽,」哀哀地央求著,她無法抑止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滾了出來。
「我帶你出去走走。」保羅到底捨不得。
「不,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地想想。」她拒絕了他的好意,拄著拐杖往道館行進。
谷映黎就這麼呆坐在自己的海報前,想了一個下午,連晚餐都沒心情吃,直到晚上十點多,颯颯風聲吹醒了她的痴獃,她才愕然發覺原來天色已晚。
傷心地踟躕回房間,她沒流淚,告訴自己既然和黑豹無緣,不如忘了他。為他傷心不值得,他一點也不了解她,美寶不過胡謅幾句他就信以為真,隨便安她個莫虛有的罪名,將她貶得如此下賤。
倔強地昂起小臉,谷映黎告訴自己,她不要再為黑豹掉一滴眼淚。一跛一跛、困難地行在夜闌人靜的孤夜裡,拐杖敲擊長廊的聲音規律有致。一心一意想拋卻往日甜蜜的記憶,谷映黎越想越憤怒,一腔委屈沒得發泄,只得生氣地甩開拐杖,效法美寶,並告訴自己這輩子她就放縱這一次。
倚在前方廊欄上把玩著獵刀的黑豹,陰鬱的臉直勾勾地盯著坐在地上直捶地板的谷映黎。他不承認自己在等地,不承認為她操心,不承認她像個孩童般坐在地上發泄怒氣的模樣讓他又愛又憐,她的頹喪扯動他的心。
谷映黎氣得猛擊地板,抑鬱的心,怎麼也無法從激烈的動作中得到解放,甚而被怒火吞噬了該有的警覺,沒留意到另一頭直瞅著她不放的黑豹。
她該死的連生氣、沮喪都美得讓人怦然心動,她如果不來沾惹他就好了。黑豹痛苦的臉上有著難忍的氣憤。他從沒有對自己的身世自卑過,一向好強的他不認為自己是孤兒的身分有什麼大不了。他的出生註定不受歡迎,自艾自憐又有什麼用,只會讓人看不起而已。他以拳頭打出現在的地位,從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輸給別人,可是谷美寶的冷嘲熱諷竟然輕而易舉地刺傷他自認為不可能受傷的心。他異常憤怒、焦躁難安,只因這關係到谷映黎。黑豹的冷顏由慘白慢慢佔滿怒火,他不會放過玩弄他的任何人,沒有人可以這樣對他。
谷映黎忽然感覺到一股冷意,她直覺地抬起頭,一眼就看到默默盯著她瞧的黑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