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煙提著簡單的行李抵達機場時,人傑正好站在機場門外,雖然將他帽子壓得低低的,戴副金框眼鏡,一副雅痞打扮,她仍一眼就認出了他。
「很好,你來了。」見到她,他只是將唇角微微一動,便一言不發地往裡面走。
水煙沉默地跟著他。
人傑走進機場的辦公室,裡面一有人,大多數都戴著印有REBEL標誌的名牌,看樣子是工作人員,水煙暗想。
才剛進來沒多久,幾個技師打扮的人和人傑以英文聊了幾句,便往停機坪跑去,水煙聽他們談話,約略知道那幾個人是要去檢查他們的專機。
穿著一身黑色T恤、牛仔褲,露出結實臂肌的鼓手小黑突然「啪」的一聲,拍了人傑的背,開玩笑地說:「你真的搞上她了?有你的。」
「好小子,有本事。」
JEM和安德森也爭相取笑人傑,以他們之間熟悉的語言說著調侃的話。
「昨天和那些歌迷鬧完后,是不是這表裡不一的小辣椒等在房間里呀?似你這好小子的個性,怎麼可能不發生天雷勾動地人的事。」
他們爭相消遣著人傑,人傑以中文和夥伴們興緻勃勃地一來一往,又大方的閑著水煙,半玩笑半認真的說:「她呀,決定跟著我了,你們要是兄弟就別欺負她。」
水煙雖然聽不懂全部,但從他們的肢體語言也能猜出十八九分,高傲的脾氣立刻就上來了。
「宋人傑,你這個王八蛋!」她打開辦公室的門,頭也不回的跑出去。
人傑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居然升起了一絲愧疚,但他不容許自己追過去,只要對著把背影平靜的說:「飛機十點起飛,愛來不來隨你。」聲音剛好夠被她聽到。
水煙委屈地在機場大廳晃來晃去,有幾次想跳上公車回家,但想起鋼琴和妹妹們的期盼,又極力的忍了下來,只好生氣地把地板踩得砰砰大響,踩累了,就自己坐在休息區發獃。
九點五十九分,她無可奈何,帶著一勝委屈、不妥協,乖乖的回辦公室。
辦公室里的人都上機去了,只剩人傑負手站在門口,臉色鐵青。
「你脾氣很大是嗎?請你認清自己的角色,你只是個陪伴,供人取樂、戲要的陪伴!如果不高興,你就該回去!」人傑嚴厲的指著她吼。
水煙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他,「我很高興嗎!如果不是你逼我,我會在這裡任人調侃、輕薄嗎?如果可以,我早就回去了!」一雙握拳的手氣憤地在半空中揮舞著,「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人傑的嘴抿成了得意的弧度。「你總有一天會知道。」地不想太早告訴她答案,至少要等他地報夠了、出氣夠了。
傷人的,永遠不在意、不記得自己傷過多少人。他真得好好教訓教訓她。
「你告訴我,現在!」她習慣性的命令道。
「飛機要起飛了,如果你要來,就不準再對我的夥伴發脾氣。」人傑不理會他的詰問,跨開修長的腿走向停機坪上的專機。
「我有知道原因的權利,你告訴我,快告訴我。」水煙跟在他後面憤然地叫嚷著,氣憤地發現他的腳好長,她要小跑步才跟得上,又不可思議地發現他的肩好寬、臀好窄,骨架完美得讓人嫉妒。
她沒警覺到自己的視線全在他身上,人也跟著上了飛機。
飛機起飛沒多久就到了台中放浦機場,一下飛機,飢看到入境室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向他們招手,水煙不禁訝然,台灣的歌迷之瘋狂,真讓她大開眼界了。
「HI,Everybody.」小黑、安德森、JEM都大方的與歌迷們打招呼,甚至送上飛吻,只有人傑冷淡的看著他們。至於水煙.則莫名其妙地覺得與有榮焉。
「人傑、人傑、人傑!」
人傑不理人。那些歌迷反而更瘋狂的叫著他的名字,當他對她們招手.她們又尖叫不已。
連台中當地的記者都來了。
「請問你們的演唱會的曲目安排了幾首,又是如何挑選的?」
「請問你們把台中的布景當做機密,是不是打算給觀眾驚喜?」
「晚上來看,你們就知道了。」人傑和善以笑容和這句話,回答了所有的問題。
出境后,人傑一群人被簇擁著,直到上了專車,眾人才鬆口氣。
「喂,人傑,你的小妞呢?」小黑盤點人數問。
「她沒上來嗎?」人傑四處張望,看見水煙被擠在機場門口,「那個笨蛋。」他又下車,把水煙扯出人群,拉上車。
「要跟著我,就機靈點,聽到沒有?」人傑壞脾氣的責備水煙。
水煙哪裡被當眾責罵過,性子壓不下就頂嘴。
「人那麼多,誰知道你們是怎麼安排的?再說你的腳那麼長,我怎麼跟得上?你不把自己的歌迷管好,反倒怪起來了!?天底下哪有這樣道理?」幾句話就把所有過失全推到人傑身上。
「閉嘴!」人傑大發雷霆。
「這明明是你的錯!」水煙也不認輸,卯足了勁跟人傑吵。
「你不閉嘴就給我下車,滾出我的視線!」人傑氣極了。
「好了,你們別吵了啦,晚上還要唱幾個小時的歌,你們沒關係,我們可要休息。」最後是小黑出來抗議了。
人傑又惡狠狠的瞪水煙一眼,才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揉采發疼的太陽穴。
水煙這才想起人傑晚上還要開演唱會.自己真的鬧得太過火了,心中雖覺得內疚,但仍不肯認錯,只是望著人傑疲累的側臉,心中泛起陣陣罪惡感。
抵達飯店時剛好中午,飯店早為他們準備好午餐,水地看到更多人與人傑握手、拍手臂、搭肩、說笑。
後來她才知道這些都是工作人員,林林總總加起來有上百人,有些人負責音訊方面的控制,今天上起過來;有些則是場地布置方面的人才,早就過來把場地、燈光先弄好,有些則是電視轉播的攝影師。
「下午的綵排都安排好了嗎?」人傑問,「好了,再給我兩個小時,就能把音響弄好了。」其中一個回答。
「辛苦各位了.我們的演唱會一定要弄得盡善盡美,如果能達到這目標都是各位的功勞,REBEL沒有你們,是無法做到目前的光景。」人傑想夥伴們舉杯。
「好說,若沒有人傑,再多的工程師也沒用啊。」那人說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別這麼說,沒有你們,光有一個人傑有個屁用?」他們又互相推讓、褒貶了一番,才停止了葷素不忌的調笑。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菜、喝酒。
水煙被迫坐在一旁,心中直犯嘀咕。
「咦,人傑,那妞兒是誰管的?」
在這陽剛味十足的場合中、突然出現一個女人是很顯眼的。
「哦,你說她呀,她怕我無聊,主動要來陪我,我看她可憐,也就答應了。她叫水煙,脾氣壞得像個暴君,有機會大家教教她做人的道理。」人傑的目光飛快的掃過她,以輕挑的口吻表示她的微不足道。
「這是人傑破例收留歌迷唷,是不是另有隱情呀?」有人曖昧的說。
未等水煙闡述她不是歌迷的事實,人傑已經主動說明了。
「她才不是因迷,她說她不會喜歡我們,不會喜歡吵鬧不休的搖滾樂,但是我就是要把她帶在身邊,把她吵死、氣死。」人傑冷眼瞅水地一眼,便放任夥伴們消遣她,對她小開黃腔。
「我受夠了!」水煙丟下碗筷,憤而起身,「我受夠了,你們這些低級的話題,低級的人!」她起呼呼的跑出飯店。
「怎麼著小妞脾氣這麼壞?」大家真相咋舌。
「我警告過你們了。」人傑開心的繼續和夥伴們吃菜、聊天,東扯西扯,不亦樂乎,沒有人再提起水煙,人傑也彷彿忘記水煙的存在了。
一如前幾次的轉折,水煙又回來了,她對自己這麼受制於人,十分嫌惡、萬分痛恨,她明顯地意識到,人傑有意要讓她在大庭廣眾前難看,她恨他簡直很得牙痒痒,恨不得詛咒他下地獄。
可是,她無論如何得把這一切吞忍下來--為了琴,這點屈辱無論如何得忍下來。
人傑的房間門口仍然堵著眾多瘋狂歌迷,水煙只好坐在外面的交誼廳等歌迷散去,心中直犯嘀咕。哪個好事傢伙把她和人傑排在同一房間的?害她連回去休息都要過關斬將。
而她現在心中更是轉著逃跑的念頭如果被迷都不散去,那她就有借口不和人傑同處一室;說不定她還可以藉機溜回家,把自己藏起來。不然,她也可以想辦法讓自己迷路……
想了千萬個方法和結果,到頭來她知道,那只是她的痴人說夢,琴在他手上,她根本沒辦法逃,她的責任感於守信重諾的家教,也不允許她做出這種事。
「人傑、人傑、人傑」幾百個歌迷把走道擠得水泄不通,製造出來的噪音,陣是對耳膜的一大考驗,沒多久飯店經理終於出現了。
「對不起,各位,請回去好嗎?你們這樣會妨礙其他住客的安寧。」經理又是哈腰,又是賠不是,良久都不見其效,直到保錦SAM那張嚴酷的面孔出現,不假辭色的說了幾句話,人群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散去。
「這位小姐,你也請回了。」飯店經理最後才發現水煙的存在。
「是啊,我是要回去呀。」水煙一瞼無奈,歌迷應該再鬧久一點,讓她不用太早面對人傑才夠意思。「我坐在這裡就是等著要回去的。」
水煙持著隨身小行李,往人傑的房間走去。
「小姐,電梯在這裡。」經理又叫住她。
「我得回這裡才行。」水煙指著人傑的房門。
「小姐,你再不回去,我們恐怕……」
經理的話還沒說完,SAM已經一言不發的格開經理,揪著水煙頸后的衣領.以一種奇怪的頻率敲人傑的門,經理這才訕訕然的閉嘴走人。一臉惺忪的人傑打開了門,SAM放開水煙離去,人傑默然的望水煙一眼,徑自走進房間。
水煙默默的關上門,默默的跟在人傑身邊。
「你來做什麼?」簡單幾個字,使室內的氣壓瞬間低下來。
水煙垂首不語,若不是為了拿回那架琴,她根本就不想回來。
「說!」人傑的怒氣在空氣中翻騰,形成一張險惡的問,火爆的怒氣掙扎著要脫困,竄出來將人撕裂扯爛。
水煙全身無法控制地驚顫著,一顆心因緊張而擰得又疼又痛,她忍不住惶恐地懷疑,這強硬險惡的氣勢會沖斷她的神經,令她難以控制的瘋掉。
「我錯了。」困難的咽咽口水,水煙良久才吐出這三個字。這是她第一次向他低頭。
「認錯就算了嗎?」人傑驀然扯過她的手臂,將她摔在偌大的雙人床上,「你知不知道你的身分?你只是個陪伴,憑什麼批評我的夥伴?又憑什麼再三的對人發脾氣!?」
「誰叫他們對我說下流的話,誰叫他們對我開那種玩笑?我也是人,我也有尊嚴的!」向來尊嚴至上的水煙最受不得別人罔顧她的尊嚴,直來直往的個性令她忘卻人傑的危險,挺身為自已申辯。
「當你對他們發脾氣時,你又把他們的尊嚴放在哪裡?當你否決別人的時說,你又哪裡顧慮到別人的尊嚴!?」人傑激動地扯個她的衣領、彷彿要將她掐死,又彷彿要將她捏碎。
「那是他們的事,那些下流的人根本沒有尊嚴可言,他們不配有尊嚴!」水煙無法駁辯人傑的話使口不擇言地強辯。
「難道這世上只有你配有尊嚴?只有你是人,別人都是狗屎?」人傑更惱怒了,「很好。我就看看你的尊嚴是什麼樣子,看你怎麼捍衛你的尊嚴!」
人傑突然激狂地動手拉扯她的衣服、撕爛她的衣服。
「啊——你做什麼?」水煙尖叫一聲,反射性地縮緊自己,急忙往後退
「你很快就會知道,你的尊嚴長什麼樣子!」盛怒的人來並不想饒過她。
水煙又害怕又惶恐,不住地掙扎,不住地嘶喊,急著搶救她的衣服,又急著逃,可是很快就被捉回來,最後她全身赤裸地瑟縮在床邊;全身抖得厲害,臉上失去了血色。
「不要……不要……」她抱緊自己,驚駭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人傑緩著臉朝她逼近,從齒縫中迸出霜冷的字眼。
「不要什麼?吧你的尊嚴拿出來呀,拿你的尊嚴出來說話啊!」她的手指扣住她的腳踝,將她拉到面前來,讓她一絲不掛的裸露在他面前,冷然得逼問:「現在你的尊嚴在哪裡?它在說什麼?」
水煙的伶牙俐齒早已嚇的消失無蹤,知覺得心窩好疼。
「我來幫你找回尊嚴,女人特有的尊嚴。」人傑冷笑著,一寸寸地逼近像受驚動物的她……
當那無法言喻的美好感覺降臨,她羞愧恥辱他想立即死去!
「你嘗到了吧?墮落。」人傑不屑地對她哼笑,意猶未盡地在她細緻潔白的頸項上啃嚙一番,滿意地留下齒印后,才起身拾起地上凌亂的衣物多上。
「不!」熱淚一下於湧出眼眶,沾滿她的臉。
人傑的殘酷再次將她高傲的尊嚴推人醜陋的深淵,水煙強烈地感覺到自己變成了醜惡不堪的垃圾,不,甚至比垃圾如!
水煙噙著熱淚,傾盡全身的力氣勇氣衝到,陽台,一頭栽出去,想結束眼前這極端的不堪,人傑眼明手快地拉住她,把她甩回房間的地毯上。
「放開我,讓我死,讓我死,」她再次衝到陽台,人傑卻伸出一手,輕易地攔住她,「算我最後一次求你,讓我死!」她哭喊道。
她的尊嚴不容許她的墮落,她寧可一死.也不用沾染墮落的污名。
「要死可以,」人傑冰寒的聲音穿透她紊亂的思緒,「但是想想你的責任。」
「我下管,這些我都不管了,我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水煙瘋狂地想越過人傑,逃離他、這離這醜陋的世界和不堪的生命。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水煙的哭鬧,氣氛立時僵凝,兩人也瞬間僵若石雕。
水煙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兩行清淚流不止。「我連死都不能嗎?都要經過你的同意嗎?」聲音中有著無法形容的絕望。
人傑凝視著她梨花帶淚的臉龐,心中陣陣抽痛,他不願以這方式傷害地、但也不願見地死。
「你死了,就算毀約,我有權收回先前給你的五佰萬,你兩個妹妹的生活費和學費沒人能保證擔問題;而你父母的鋼琴,我也不能保證不會變成焚化爐里的灰燼。」人傑強迫自己吐出冰寒的字句。
水煙終於絕望乏力的卧伏在地毯上無聲飲泣,她走上的是怎樣一條絕路啊!
「你是惡魔,宋人傑,你是惡魔!」她激憤地打著地板,地毯卻吸去了所有憤怒的聲音。
「無所謂,你快把自己打理好,還要去向我所有夥伴道歉。」人傑知道自己的恫嚇奏效了,便不再理會她,退自走進浴室沖澡。
水煙無助的伏在地板上低泣,不知如何接受自己被惡魔俘虜、生死無法掌控的事實。
沒多久,JEM打電話來,說會場整個布置好了,要人傑過去。
人傑接完電話,叫紅腫著眼、神情桔稿地坐在床畔第問她的貞潔的尊嚴的水煙跟他出門。
「我一定要去嗎?」水煙低聲問,她現在的心情非常糟。
「別忘了你必須向所有的道歉。」人傑板著臉告訴她,「如果你表現得不夠好,你等著看我怎麼教訓你。」
「我去道歉就是了。」水煙打個寒顫,強打起精神;擠出難看的笑臉,跟他出門。
抵達台中市立體育場時,上百個工作人員有少數幾個忙得不可開交,大部分的人都在旁邊喝水休息,好像剛完成一件大工程。
「人傑。」JEM和安得森向人傑招手,卻沒見小黑的身影。
「過去。」人傑厲地齒擠出兩個音,就朝他們走過去。
水煙聽話的走向正在休息的工作人員,對他們彎腰鞠躬,「對不起;我向你們道歉,中午我不該發脾氣,打擾你們的興緻。」
「沒關係、沒關係。」
工作人員沒有為難她,只是在她離開后,仍有幾句話飄進水煙耳里。
「嘖,人傑真把她治得伏伏貼貼的。」
「他還真有一手。」
水煙又去向其他人道歉,有些人沒有太為難她,有些人則會藉機對她說教、凶她、水煙只能壓下脾氣,唯唯諾諾的謙,心中的委屈愈來愈多。
人傑則為最後的音效確定和綵排,忙得天昏地暗。
水煙隱約能感覺到人傑對演唱會的要求很嚴格,不管是背景布置、音效控制、燈光控制,都要求完美,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對整個會場的安全設施、場地、交通、衛生到急救措施,都要實地勘查、沙盤推演一番。
「音箱是不是調整得不好?為什麼迴音效果這麼差?調音器呢?」他接著又指揮音效人員去調整好。
「燈光的控制按照區目的安排,知道嗎?如果有什麼突髮狀況,就隨機應變。」人傑再三叮嚀一遍。
台中的會場布置和台北完全不一樣,不知道曲目是不是也完全不同?若是如此,那他們未免就太神了,記得下這麼多不同的職詞和曲譜。
水煙忍不住好奇的跑到燈控師那裡,想看曲目是那些——她忘了自己根本不知道REBEL喝過哪些歌曲。
誰知她一不小心勾到一條電線也不知怎麼搞的,全絆在一起,纏成一團。
水煙被倒下的燈光架嚇得臉色發白,整個人都沒了主張,燈控師卻指著叫罵不停。
「你來這裡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套器材很貴,你賠得起嗎?萬一你把演唱會搞砸了,你負得起這一責任嗎?」水煙話還沒說完,又被截斷。
「你是什麼東西,居體敢在這裡進進出出?誰準的?」
「沒有,我……」水煙想否認,卻找不到機會。「你不認錯嗎?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你最好保佑這架燈沒怎樣,保佑接這些線路趕得上演唱會……看什麼看,連句對不起都不會說嗎?你有沒有教養!?」
燈光師是個日本人,中日英三種語言摻雜著叫罵,水煙聽得懂的雖然有限,但他咄咄逼人的指控讓她又急又慌。她不是不想為自己惹的禍道歉,只是支吾了老半天,遲遲找不到開口的空隙,而且她也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絆倒的……莫大的委屈浮上了胸口。
幸好他的叫罵聲太引人注意,把正和小黑、JEM、安德森綵排並研究唱法的人傑引了過來。
「人傑……」水煙看見他過來,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他可以代她和這個日本人溝通,憂的是他不知又會怎樣生氣,一想到人傑可能只會對她生氣,她就委屈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的口吻中充滿不耐。
「你告訴他,我不是故意的,最差點被電線絆倒……電線差點絆倒我,也會絆倒別人……我不是故意的……」水煙愈說愈急,愈說念委屈。
人傑一言不發地把她內疚低垂的頭按人胸側,大手揉撫著她的發。
「別弄哭她。」人傑以英文對燈控師說道,「把電線處理好,別絆倒人,如果有人在上台前絆倒,你要負完全責任。」
「是……」燈控室點點頭,又瞪了水煙一眼,平息了灼人的火焰。
「別亂跑。」人傑只留下這句話,又回去綵排。水煙獃獃地站在那裡,心中一片茫然。到底,他對自己是好,還是不好呢?」
演唱會準時開始了,成千上萬的歌迷在場中對人傑揮舞手上的螢光棒,氣氛濃沸得令人不敢置信。
水煙也在人群中,聆聽歌聲中的意境,感受樂團帶給歌迷的爆發力和沸騰的情緒。她永遠也不明白,搖滾樂何以能帶給人們這些感動,何以能令人這般瘋狂?
她看見人傑生龍活虎的在舞台上恣意奔跑,朝觀眾們揮手,也看見他汗水淋漓的表演著,他揮汗的樣子令他心動下已,他努力的模樣發出魅人的光與熱.令人為之傾倒,她坐著望著,不由得深深痴迷。
整個團隊的氣氛非常好,就算是忘詞、忘譜或是燈光出差錯,人傑所表現出來的,都是默契深刻的相識而笑,給人默契十足的溫暖感覺,讓人不把這些失誤和瑕疵畫上等號。團隊默契為整場演唱會加了漂亮的分數。
演唱會結束了,亢奮的歌田迷們排隊等候簽名,每個人的臉上都閃耀著迷人光彩,尤其是女歌迷,更是透著仿若熱臉的痴迷。
水煙一直站在一旁觀看整個過程。看見人傑對每個歌迷微笑,她的心隱隱泛著難受。當其中一個大膽的歌迷主動向前親吻人傑時,她的心在那一瞬間居然抽痛了一下,而發現人傑反應靈敏,沒有被她吻到,那痛才又隱去。
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看到人傑對別的女孩子笑會難受,尤其當她知道他和一位女歌迷明天有晚餐之約,她居然激動得想衝上去對他破口大罵。
怎麼會這樣?難道她的墮落還不夠徹底?為什麼她仍覺得自己在不斷沉淪?
怎麼會終於結束了,這代表長期巡迴的終曲,所有工作人員的精神都因為巡迴演唱會完美的畫上句點而拍神煥發。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REBEL的成員躲開了瘋狂歌迷的圍堵,回到廣場前,瞻仰最後一場演唱會的舞台丰采。
「來,大家幫忙把細軟收拾好,我請大家去吃有名的台灣小吃。」人傑大方的叱喝著。
「好小於,上次在法國吃我的,這次看我不吃垮你。」安德森不懷好意的對人傑撂話,開始動手收拾。
「呵,這次總算吃到人傑了,上次他在美國吃掉我一年的贍養費。」JEM也不服氣得跳起來,指著人傑的鼻子大笑。
「那有,你們別聽她胡說。」人傑也和大家打成一片,氣氛和樂融融。
水煙看著大家忙這忙那,自己卻什麼忙都幫不上,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又聽見他們有說有笑的工作,感情好得像兄弟,羨慕的恨不得自己也能加人他們。
「人傑又耍凱?昨天才請一大群歌迷吃宵夜,今天又想請大家吃小吃,不怕荷包傷亡慘重?」小黑嘲笑人傑,「不會是打腫臉充胖子吧?還是心情好到想把自己養肥?」
「小黑,閉上你的鳥嘴。」人傑佯裝惱羞成怒的各告。
聽到有趣的事,夥伴們全起鬨著,「人傑昨天請歌迷吃宵上?真的假的?為什麼?良心發現嗎?」
「一點小問題啦,你們別聽小黑胡說。」人傑有意避重就輕。
「不是小事唷,是為了那個小妞,她說了引起公憤的話.歌迷圍著要教訓她.人傑為了解救她,才犧牲荷包去請宵夜,是為了她哦。」小黑嘻皮笑臉的把事情說報很曖昧。
水煙一怔,事情怎麼會扯到她身上來了?
他昨天請歌迷吃宵夜,真是為了她嗎?看來自己為他惹了不少麻煩。水煙突然想到自己向那麼多人道歉,卻沒對他道過歉。
「哦,原來如此呀,看來那小妞是為了報恩哪。人傑,你中午撒謊騙我們,看你怎麼賠罪,還是快把實情抖出來吧。」夥伴們又笑著調侃道。
「你們別亂猜測,是盛名所累,花些錢避免一場傷亡罷了。」人傑依然那到沒啥大不了的調調。
「是嗎?該不會你也對她有意思吧?有多少歌迷自願跟著你,都被你想盡辦法拒絕了,為什麼沒拒絕她?」
「是呀,是呀,你該不會是動情了吧?各位,看來往後我們有甜蜜蜜的抒情歌曲聽了。」
水煙被大家說得羞怯不已,小臉連抬起來也不敢
「你們不要亂說,我家人傑是什麼角色,她又是什麼角色?我會看上她?下輩子吧!」人傑門聲大笑,「你們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她只是個陪伴而已。」
氣氛沒有因人傑堅決的否認而冷卻尷尬起來,他們很快又找到新話題聊下去,一會兒便把水煙拋到腦後去了。
他們之間的話題依然熱絡,水煙卻突然覺得台中的夜晚很冷,不只手、腳、身體,達她的心也異常冰冷。
她再次嘗到自尊被徹底踐踏的滋味,原來是這麼辛酸、這麼苦澀。她努力想讓自己恢復原先從容自若,假裝尊嚴從未受傷,可是,她居然沒有辦法,就像狠狠跌了一跤,再也無法站起來一樣。
為什麼自己會變得這麼脆弱?為什麼這一切會變得這麼難以負荷?
難道是因為愛嗎?
她愛人傑?
不,她說過永遠不會愛上他,她不會背叛自己的!
一顆辛酸的淚珠悄悄地滴落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