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下午,唐司雋特地到第五大道上的高級服裝店,替心宓選購一件晚上宴會要穿的禮服。「雷小姐!」
當服裝店的大門鈴聲響起,他聽到店員立刻以高分貝的聲音熱絡地招呼。不必轉過去看,他就知道是誰來了──雷凱莉的奢侈是華人社交圈裡有名的,她的父親為了讓她早日釣到一名鑽石金龜婿,也樂得讓她花錢如流水。唐司雋慢慢轉過身,然後以漫不在意的態度望向雷凱莉的方向。
「唐先生。」雷凱莉在門口就瞄到唐司雋,她一直在等他注意自己。
等到唐司雋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她立刻發揮大家閨秀的風範,上前和唐雋打招呼。「雷小姐!」唐司故作驚訝。「你來選衣服?」
「唐先生也來選衣服?」看清楚唐司雋手上拿的女裝。雷凱莉的大眼微微眯起。唐司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雷小姐今晚會參加宋府的晚宴?」他漫不經心地問。「是啊!」雷凱莉的目光移到唐司雋的手上。「唐先生邀了女伴?」
「是啊,世伯的女兒。」他輕描淡寫地說。
世伯的女兒需要他替對方買衣服?雷凱莉嫉妒地想,不過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傻瓜,當然沒道破心中的疑惑。不過她的道行還沒高得能掩飾臉上的不悅。雷凱莉的表情唐司雋當然看得一清二楚,他特地選這家服裝店買禮服,當然不是巧合。「很榮幸能遇見你,晚上見了,雷小姐。」雷凱莉生悶氣的時候,唐司雋前抬起她的手無情地吻別。「記得,雷小姐今天的消費全記在我的帳上。」臨走前他囑咐店員。
「是的,唐先生。」店員畢恭畢敬地回道。
獃獃看著唐司雋離去的背影,雷凱莉的拳頭掐得死緊……
不管是哪個「世伯的女兒」,今晚她一定要去看看那個讓唐司雋替她買禮服的女人!比外貌、比品味、比氣質──她就不相信在華人圈裡還有哪個女人能比得上她雷凱莉!
***
晚上心宓把衣服丟到唐司雋稱為「洗衣機」的四方盒子以後,就開始忙著拖地皮。一整個下午她忙著工作,半分鐘也不敢休息,因為答應了今晚要陪他出門,她就得把晚上的工作也做好才成。擦地皮的時候她怕好不容易擦亮的地板又蓋上鞋印子,所以把鞋子脫了,光著腳丫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來回忙碌。唐司雋一進家門就看到她彎著腰、認真地的身影。
她粉白的臉蛋因為勞累的工作而酡紅,赤裸的腳丫子卻因為長久接觸冰冷的地板而慘白、失去血色,瘦小的身體像一隻工蜂在冰冷的擦地水、抹布和冰地板之間忙碌著。「你不是答應今晚陪我?」他站在她背後突然出聲。
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心宓嚇了一大跳,差一點踢翻了水桶。「你、你回來了!」她壓著心口、瞪大了眼睛錯愕地盯著他。「你還沒洗澡、上妝,準備換衣服!」他皺起眉頭,對於她邋遢的打扮不以為然。「上妝?」心宓獃獃地復他的話,不知道自個兒該怎麼上妝?從前在府里,她瞧過姨娘們上妝,可她只是個卑賤的丫頭,怎麼會懂得那些個?唐司雋的目光膠著在那兩團像一樣白皙的小腳丫上,他顯得有點分心,但很快地他拉著自己的注意力──她該死的腳丫子竟然讓他分心!「為什麼不穿鞋子?!」他寒著臉冷道。
「我馬上穿好……」心宓拚命往內縮自己的腳丫子,同時低頭找扔在一旁的拖鞋。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高可她什麼也沒問,低聲下氣地順著他的意思。
看到她畏畏縮縮的模樣,唐司雋心頭一把火突然冒上來。「有什麼話就說,幹嘛裝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皺起眉頭。「我,」心宓終於找到拖鞋,她抬起迷濛的眼眸,搖著頭無辜地望著他。「我沒有啊……」她服從慣了,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何況這裡是也的屋子,他隨時可以要她搬出去……「算了,快去洗澡宴會七點開始,我不想遲到。」他不高興地道。
低下頭,心宓無語地提起水桶,吃力地往廚房方向走……
突然間她手上的重量減輕了,她看到唐司雋接過了水桶。
「我、我提就好了,這是我的工作。」她無措地說,唐司雋卻早就提著水桶走到廚房。「我可不想別人說虐待女工!」他低沉的聲音廚房裡傳出來。
心宓獃獃地跟著他走到門口,像傻瓜一樣不知所措。
「放在客廳的紅色紙箱里有一件衣服,是給你的。」看到她跟進來了,他乾脆把話說完。「給我的?可是我不需要衣服……」
「相信我,你會需要的。」唐司雋眯起眼,目光不自覺地又移到她裸露的雪白腳踝上。她的肌膚白皙得足以挑起正常男人的慾望!皺起雙眉,他拉回凝固不動的視線喑啞地道:「洗澡吧女洗好了澡就紙箱里的衣服穿上。」他的嗓音不受控制地粗嘎。把她弄進家裡似乎有點太過火了……
不管怎麼樣,等雷家的地一到手,他得趕快把這個「麻煩」送出去!
***
心虛地誇進飯店宴會廳,心宓緊張得腹痛,她拉緊肩上單薄的披肩,掩飾胸前暴露出來的乳溝,全身不受控制地發抖……「我們……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她怯怯地問身旁的唐司雋,小小的身體藏在他的陰影里。他挺拔的身材,在這個時候特別讓她覺得有安全感。
「等到人散一半我們就可以走了。」他冷淡地說。
縱然看出她臉上的不安,他仍沒什麼同情心──這種場合她應該見慣的!俱欒部里紙醉金迷的世界跟現在沒有兩樣,不同的是是這裡的男人還戴著假面具,而俱樂部的男人則毫不掩飾赤裸裸的慾望。「可不可以早一點走?」意識到人們的目光朝自己射過來,心宓羞愧得想轉就跑!她根本不想、也不可能穿著這種暴的衣服出門但是昨晚她答應了唐司雋,就算羞愧得快一頭撞死,她也得說服自己撐下去。心宓的聲音不受控制地發抖,但唐司雋卻沒有多餘的同情心。「你隨便走走!」他看到站在另一頭的雷凱莉。
唐司雋自顧自的走開,心宓呆住了,她彷彿被宣判死刑一般愣在原地,人們集中在她身上視線越來越多,心宓臉色也越來越蒼白,貼身的晚禮服下,兩隻腳不聽使喚地一直發抖……唐司雋挽著一名陌生女子進場的時候,雷凱莉發現他了。而她相信在場男人的目光這時候全集中在那個衣著暴露、忸怩做作的女人身上。她白皙的皮膚,甚至比自己日夜用名貴香精保養的肌膚,還要來得純凈、透明,迷濛的大眼睛好似正在對男人發出無言的邀請,嬌艷欲滴的紅唇更柔軟得像花瓣一樣粉嫩!雷凱莉憤怒地瞪著唐司雋身邊容貌清純、像清晨的玫瑰花一般嬌艷、動人的美女──她恨他既然約了自己,卻帶這個女人來這裡而不邀請她來參加宴會,分明是在玩弄她!雷凱莉眯起眼,艷麗的臉蛋因為盛滿了怒容而失去了笑容。她想知道這個女人憑什麼跟著唐司雋來參加今天的宴會!這個女人是個生面孔,雷凱莉確定自己沒有在紐約皇後區任何級社交場合見過她──除非她進出的場合是曼哈頓上城區!那是雷凱莉打不進去的圈子,在紐約的華人,只有唐家人才有資格進出白人上流社會。雷凱莉陰沉地瞪視著心宓的一舉一動。很快地,她咧開笑臉,肯定這個緊張得兩手發抖的女孩根本進不了上城!曼哈頓上城是最勢利的圈子,想進上城社交圈,除了背景還得有人脈、名氣──憑這個蠢女孩的模樣,連給她提鞋都不配!「喂,我在OakTreeCountryClub看過那個女孩!」站在離雷凱莉不遠處,一名年近半百、看起來道貌岸然的紳士,正壓低聲跟他身邊的禿頭紳士說話。「真的假的?!你是說姓唐的今晚帶來的女人?」禿頭紳士半信半疑地接話,目仍然妒嫉地停留在他口中「姓唐的」帶來的女人身上。「對啊,就是她──我發誓,我不會認錯的!」另一個人信誓旦旦地說。
「你憑什麼那麼肯定?」
「那一晚……我記得她頸子上的痣!」中年男子眯起眼又睜大了眼看個仔細,確定她是那天在俱樂部門外被「教訓」的女孩。禿頭男人發出淫穢的低笑聲。「頸子上有痣的女人多得是!你不要作夢了,她可是姓唐的帶來的女人,你以為他會隨便帶一個爛貨招搖嗎?」「我騙你,出門就被車撞死好不好?」那中年人激動的想發誓。
「真的有這麼好的貨色?那你帶我去看一看!」見對方這麼認真,禿頭終於肯半信。另一方面他也在賭如果是真的──這個讓人垂涎的女人只要有鈔票就能上床,他可是急不及待想付這筆錢!雷凱莉眯著眼,兩個男人猥褻的對話從到尾她聽得一清二楚。
她當然知道OakTreeCountryClub是什麼地方──那是紐約皇後區知名的高級俱樂部,裡頭女賓止步,從事的是什麼交易,人盡皆知!雷凱莉打鼻孔里發出輕蔑的嗤笑聲。知道那個女孩下賤的身分后,她更恨唐司雋為什麼要帶這種女人來羞辱自己──而且還騙她是世伯的女兒!怒火驅使她上前,走向那偽裝害羞、青澀的賤女孩身邊──「你好啊!」雷凱莉紅艷、飽滿的雙唇勾出一抹完美的微笑。
她的聲音悅耳得聽不出半點瑕疵,向下俯視的視線充滿極度優越感和輕蔑。心宓起先聽不到有人在跟自己打招呼,因為她緊張得全身發抖,腦子根本就一片空白。直到雷凱莉叫了第二遍,心宓才聽見她的聲音。「是您在叫我嗎?」低著頭,心宓小聲問。雷凱莉不可一世的模樣就像一名高貴的郡主,心宓一見到她不自覺地像奴才一樣卑微。
「我看到你和Mike一起來的,」她故意喊唐司雋的英文名字,以誇示自己和他的熟稔度。「Mike很少帶女伴出席這種場合呢!你一定有特別的魅力,或是用了特別的──手段吧?」壓低動聽的聲音,有意無意地揶揄。心宓聽不懂雷凱莉話里的意思,但她想這麼高貴的小姐說的話是必被附和的,所以她傻笑著,心裡還很高興有人來替她的孤單無助解圍。雷凱莉皺起眉頭──這個女孩如果不是白痴,就是心機很重!咧開嘴,雷凱莉的笑容更加燦爛。「有人在俱樂部見過你呢!對於這種場合你一定很習慣啰?比起你們那種聲色場所,應該是小巫見大巫吧?」她微笑地講出極端惡毒的話,就不相信這個女人會完全無動於衷。雖然心宓還是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但她多少有些明白雷凱莉對自己的鄙視。在段府十多年,就算再笨的奴才也能看懂主子眼中的輕蔑歧視。「你誤會了…….我不是──我是汴梁來的。」她輕聲分辯。
「變涼?」雷凱莉瞪大眼睛,怎麼想不出這個地名在美國哪一州?「是啊,你沒去過汴梁城吧?」看到雷凱莉驚訝的眼神,她天真地往下說:「每年元宵燈節的時候,咱府里的爺會同八府公子,太液前的寶津樓聚會,那可是汴梁城內一年一度的盛事。」說了許多,無非是因為提起汴梁這個名字,勾起了她思鄉的往事。回想起來,她離開汴梁、離開段府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不知道小敏川現下可好嗎?她好想念他……雷凱莉輕蔑地瞪著心宓──這個女人腦袋壞了嗎?講話古里古怪的,簡直是神經病!「你到底是唐司雋的什麼人?!」雷凱莉乾脆質問她。
「您是說唐先生?我住在唐先生家裡……」
「你住在他家?!」聽到這個答案雷凱莉簡直快抓狂。
「嗯,」心宓點頭,老實地回答:「唐先生是很好人,他讓我住進大宅子替他煮飯、打掃房子。」雷凱莉的眼睛越瞪越大──煮飯?打掃房子?這個女人到底是唐司雋的什麼人?!雷凱莉的眼神除了輕蔑、不屑還有厭惡,她高傲地抬著下巴,睥著這個不明身分的女人。「煮飯?打掃房子?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不會無緣無故住進一個單身男人的房子吧?」她冷言冷語地嘲諷。心宓沉默下來,迷濛的眼珠獃獃地瞪著前方地下,雖然雷凱莉的話是那麼充滿輕蔑,但是她不敢動、更不敢走開,生怕唐司雋回來后找不到自己……「嗨!」一名高大、英俊的男人突然走到心宓面前跟她打招呼。
心宓疑惑地注視眼前高大、粗獷的男人,雷凱莉則是倒抽一口氣──她當然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他是美東勢力最大的黑繼承人,段琛。
這是怎麼回事?不但甚少參加華人聚會的唐司雋意外地出現,連這匹全美東最聲名狼藉的惡狼也來了,似乎所有不該出現的人今晚全到齊了!「我……」她本來想問:我認識你嗎?但是當心宓看清楚男人的臉時,她呆住了──因為她見過這個人!如果她記得沒錯,他是爺兒的朋友、應該姓西門……「上一次阿雋帶你到PlayboyClub,我們見過面的,你忘了?」段琛笑著說,對於一旁的雷凱莉完全視而不見。雷凱莉的臉色十分難看。PlayboyClub是上城區最高級的俱樂部,不過那是女賓止步的地方,這個女人憑什麼進去?心宓獃獃地著,不明白這裡的人怎麼都凈說些她聽不懂的話?但她隱約明白這個男人是在幫她,因為「俱樂部」似乎是個不名譽的地方,之前她的「主人」和這個小姐都是因為認定她來自這種地方而輕蔑她。心宓心底一直把唐司雋當成「主人」,就因為這樣,唐司雋不隨意支使她、尊重她的態度,才讓她加位感激。段琛有意無意瞥了雷凱莉一眼,看到她呆住的模樣,他咧開嘴。「阿雋最近常帶你到不同的俱樂部,是存心嚇嚇你,還是想讓單純的你長點見識?」他住一步加油添醋。他向來喜歡照顧美女!雷凱莉聽到那個蠢豬的對話后,對心宓的不友善舉動他全都看在眼底,當美女有難的時候,他當然不介意英雄救美!雷凱莉半信半疑地瞪著段琛──不管這個全紐約知名的惡棍、花花公子說的是真是假,他當自己不在的態度簡直是目中無人!「段先生,好久沒見了!」雷凱莉秉時淑女風度,保持微笑開口打招呼。
誰佑道段琛竟然當做沒聽見,自顧自地跟心宓說:「啊,你肚子一餓了,走吧,我們到餐台那邊去吃東西!」話才說完也不管心宓願不願意,就逕自拉著她的手走人。
雷凱莉氣得差點沒當場昏厥!雖然段琛對自己極盡侮辱,但是雷凱莉卻難得地忍氣吞聲,因為就算是她的父親來了,看到段琛也只能鞠躬哈腰、不敢吭半句。她恨恨地瞪著姓段的背影,更讓她妒恨的是──那個下賤女人能同時擺布全紐約最帥,最有勢力的兩個東方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