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自他們上山後,已過了半年多的光景,這期間格沁偶爾會想到皇上,也偶爾會想到慕朝陽,然後突然想通了事情根本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他向來聰明過人,當時只是被生平頭一遭的動心給弄得失魂、也弄丟了判斷力,所以才會像個傻瓜般地被人整弄,否則他早該發現所有事情過於巧合,並非毫無脈絡可循。

如果皇上真想要孅孅,他不會傻得派一個比他年輕、比他帥氣、比他有魅力的男人擔任這個護花的工作;至於慕朝陽之所以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格沁拱成個英雄人物,不就是為了讓孅孅對他芳心暗許嗎?

這一切的一切聯想起來,答案已呼之欲出了,但就算真相是如此,格沁仍無法對慕朝陽釋懷。因為直至現在,只要他一想起孅孅欲拿刀自盡的那一幕時,他仍會全身冷汗涔涔,止不了地抖顫。

總有一天,他會帶著孅孅下山,和把一切問個明白,但那必須是在他將武功學好了之後的事情。

閉上眼睛,格沁再度凝神入定,修鍊內力。

至於孅孅,她可沒像格沁那麼多心思,自知女紅不佳的她,現在已將每日的精神轉至侍候她喜歡的人的口味上,而所謂喜歡的人,自然包括了師父及情郎。

兩問屋子雖隔了點距離,但只要「逍遙屋」那頭一出現了好料,「雙貓居」這邊就肯定少不了。

一頭烤山豬,若是「逍遙屋」那邊出現了左半邊,甭看也甭去找,右半邊肯定是落在「雙貓居」里。若是一條魚,「逍遙屋」桌上出現了魚尾巴,那麼魚頭,肯定就是跑到「雙貓居」的桌上去了。

「不吃了!」

逍遙散人用力拋筷,拔身立起。

「師父!」孅孅抬頭張大眼睛,困惑不安。「怎麼了?是魚烤焦了還是忘了灑鹽了?」她趕緊挾了一塊送進口。沒呀,味道還挺好的呀!她手藝向來不錯的。

「我不愛吃魚尾巴!除非把魚頭找回來,否則我就不吃了。」

魚頭?孅孅面露難色。「師父,今兒個這魚是、是沒頭的,改天……改天就會有了……」

「改天?等牠改天有頭時就該沒尾巴了!我要吃的是一條完完整整的魚!」

「下回吧,下回等徒兒捕到兩條魚就--」呃,粉舌被咬停住。

「丫頭,不管師父怎麼說,妳就是放不下那窩囊廢是咀?去告訴那小子,想要吃魚,自個兒動手去抓!一老一少同個調調,都是最會利用人的高手!」

老人氣呼呼地奔下山。師父才被氣走,孅孅已往「雙貓居」那兒跑去了。

「怎麼,妳師父又被氣跑了呀?」

雙貓大仙笑咪咪地啃著魚頭,眼神坦然。「這回又是為了啥?」

孅孅沒吭氣,凈是用一雙大眼瞟著那截被啃得喀嗤作響的魚頭。

「真是個小氣鬼!」雙貓大仙吐出魚頭哼笑。「頂多下回我啃魚尾巴就是了嘛!好啦,他小氣我大方,不打擾你們小倆口了!」

話說完,雙貓大仙抹抹嘴、搖搖扇,瀟洒離去。見桌上凌亂,孅孅原想動手收拾,卻讓格沁攔阻了。

「別管這些了,快陪我去練功,要不待會兒等妳師父一回來,妳又得走了。」

點頭輕應,孅孅暫拋下對師父的憂心,由著格沁牽著她跑出「雙貓居」。在日間,兩人能夠單獨相處的機會不多,真的是該好好珍惜。

越過了兩座峰頭,他帶著她來到了「湯池」。

那是處硃砂泉,水溫比硫磺泉還高,一年四季白煙裊裊未曾間斷,泉前臨著溪流,後頭依著石壁,三面石牆在上環如石橋。湯深三尺,更妙的是池畔還有一條石縫,流下清泉,正好可以將水溫調和得冷熱適中。

一到泉畔,格沁立即脫了上衣往池裡跳,接著探出了上半身,伸出手,卻讓孅孅閃開了。

「別鬧了,你快點兒練功吧,我在上頭陪你。」她並膝垂腿坐在池畔,覺得光是能這樣靜靜卧看著他、守著他,就已經很幸福了。

那裸裎在日光下的男性胸膛,有著結實體格及古銅色澤,她看得有些發傻,知道她的格沁哥哥是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下來嘛!反正這一時半刻的,」他出聲哄誘。「妳師父又還不會回來。」

「那如果他回來呢?」

「那就更好!讓他氣得更飽,非離家個十天半個月不成,那我才能更有機會纏住他徒兒不放了。」

「你--」孅孅不悅地嘟嘴了。「你不是答應了要乖乖練功的嗎?」

「我是呀!」他在水中百無聊賴,玩起了水花仗。「但學了這麼久,卻是打遍貓鼠峰無敵手,好悶的!」

「打遍貓鼠峰無敞手?」她被他逗笑。「敢問少俠都是找誰打的?」

「在這雙貓捕鼠峰上,妳師父、我師父自恃是武林前輩,自然不層與我動手,所以本少俠多半都是同那些飛鼴、狸鼠、野狼之類的動物動動拳腳罷了。」

「你都贏?」

「那當然!妳沒瞧見最近這附近的野獸,若非拄著拐杖就是瘸著腿的嗎?」

孅孅捧著肚子笑得東倒西歪,見她笑得艷若桃李,他忽然心跳加速。

這些日子他都只是乖乖練功,沒敢多想,但此時的他,卻讓她的笑容給煽惑得魂不守舍,一心只想要一親芳澤。

有多久,他有多久不曾領略過那兩片香唇的滋味了?

念頭一起,格沁斂下笑容,一本正經地道:「要不這樣吧,孅孅,妳陪我過過招,也好讓我探一下自己的底限在哪兒。」

「我?!」孅孅傻指著自己。

「是呀!」格沁笑,笑容看似無害。「聖人說『欲攻其師,先勝其徒』,我要能贏了妳師父,他才會承認我本事足。而在贏過妳師父之前,自然就要先和他徒弟過過招嘍!」

這是哪個聖人說過的話?老實說她還真沒聽過,但又怕是自個兒學識不足,想了想她只得點頭,反正只是過過招,隨時可以停的。

「好!」孅孅立起,轉了轉手腕。「你上來吧--」

「不!」格沁笑笑垂手,指著池子。「妳下來。」

「為什麼?」她不懂。「難不成那些飛鼯、狸鼠,也都是在水中和你打的?」

如果牠們都是雌的,或許我會考慮!

搖搖頭,格沁仍是一本正經。「那是因為目前我正在練的招數叫做『水中撈月』,不在水裡,我施展不出來。」

「但在水裡面……」她面色為難。「不太方便吧?」

「哪裡不方便了,我又沒要妳脫衣裳。妳師父和我師父師出同門,左算右算妳甚至還能算是我的同門師姊,難不成妳是怕打輸了師弟,面子掛不住?」

「才不呢!我只是--」

他沒讓她有機會把話說完,俊魅一哂,食指彎了彎。「如果沒有就快點兒下來,別浪費我練功的時間了。」

咬咬牙,她往池中一躍而下。「好!我下來了,該怎麼打?」

「既是水中撈月,自然要有人當月亮了。妳來當月亮,記住,要屏氣凝神、盡量住水中潛藏,不許探出頭來喔!」

「要躲多久?」她傻傻地問。

「愈久愈好,久到妳覺得再不探出頭來換氣兒,就快要死掉為止。」

聽起來這任務還滿艱難的。孅孅點頭,聽他喊了一二三,便率先潛入了池底。

水深三尺,池又寬,她擅泳,倒也不怕。狠憋了一口氣的孅孅快速游遠,壓根兒沒空暇去瞧那個等著要撈月的男人,是否跟了過來。

好久好久,她終於憋不住了,芙蓉破水,正想大口喘息,卻在此時,一堵寬闊的男性胸膛尾隨乍現,二話不說,雙臂將佳人箝緊,然後傾低俊首一口咬住了芳唇,先咬后舔再灌氣,為她注進了屬於他的男性氣息,一記令人血脈賁張的熱吻,於焉誕生。

發現中計,她瞠大美眸,一雙小掌施儘力量想將格沁推開,卻辦不到。

「小師姊,『水中撈月』的下一招就叫『水上噬月』。別跟我說,妳師父從沒告訴過妳。」

「你還想要再騙人?」

她是單純不是單「蠢」,哪有次次被他誆騙的道理?她繼續反抗,卻發現此時的他,早已不是先前那個光會以嘴胡鬧、沒真本事的男人了,他在水中不動如山,力道駭人,猶如銅牆鐵壁一般,她壓根兒就無法掙脫。而且他的吻,早已吮去了她的部分力氣。

「我沒騙妳……」

他在她耳畔呼出熱氣,形同一個正在施咒語的法師。

「水中撈月、水上噬月後還有月影褪形、月牙燃火、月下訴情、月中戀嫦、月桂凝露及月盈合歡等等八種招式,小師姊有沒有興趣和師弟修鍊一下?」

「我……沒有……」熱氣影響所致,她的話語破碎。「我……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是嗎?但我師父說了……」他繼續壞笑,先將唇移上她額際,再一路蜿蜒往下,那輕顫著的羽睫、粉嫩的臉頰、小巧的鼻心、泛著馨香的頸項,都沒能逃過他的熱吻。

「你師父說什麼……」

她仍在儘力挽回理智,搬出他師父,是想警告他也是想提醒自己,但那軟沁沁的嗓音甫出口,不但沒半點說服力,甚至狀似輕吟。

「我師父他說呀……」

感覺了懷中佳人的軟化,格沁邊嘆息邊將潛伏的長指爬進了她那濕透的衣底。曖昧的觸感使她全身泛出了敏感的疙瘩,她想抗議,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全身無力地偎靠在他懷裡細喘。

「他說凡事都要靠自己去嘗試,才能玩味出箇中滋味,光聽名頭沒去試,妳又怎麼會知道這些功夫妳沒有興趣?」

是這個樣子的嗎……

他說得肯定,她聽得迷糊,所有反對卻都被他呼在耳際的熱氣給蒸融了。見她投降,他那快樂的手繼續探進,卻在此時,一把冷冷老音在兩人頭頂響起--

「你師父說的沒錯,凡事都該靠自個兒去嘗試,就讓老夫來試試小子的圈圈叉叉月兒神功有多麼厲害吧!丫頭,讓開!」

聽出了是師父的聲音,孅孅嚇得游開,並將凌亂的衣衫捷整。待她狼狽回神,卻見著逍遙散人雙足盈點於水面上,掌氣凌空切入水面,一時間,惡濤蔽天。

「師父,你心別傷他!」

怕靠近師父會生氣,又怕師父下手太重、傷了情郎,守在一旁的孅孅急嚷著。

「我不傷他?!我不傷他?!」

逍遙散人表情冰冷,手上卻是一掌狠厲過了一掌。「我早瞧這小子不順眼了,不傷他,難道還由著他來傷我徒弟?!」

「師父!」孅孅赧顏。「格沁哥哥是不會傷害我的。」

「蠢丫頭,師父怎麼說也不聽!這種油嘴滑舌的小子到底有什麼好?」

「不管他好不好……」孅孅紅了眼眶。「這世上,我就只要他一個人……」

「老話一句!」

逍遙散人也懶得再理會不受教的徒兒,轉過頭來,他怒顏對著格沁。

「本事不足,一切免談!」話甫畢,一掌送去,小子卻俐落躲過了。

見小子身手矯健猶勝之前,好半天打不著、出不了氣的逍遙散人打紅了眼,一個深呼吸,將力道轉入丹田,雙掌向前猛催。這一掌他用了近七成的功力,頓時只見掌氣宛如千軍萬馬,排山倒海地朝著格沁奔騰而去。

「格沁哥哥!小心!」孅孅失聲大叫。

怪的是明明前幾掌格沁都能避過,這一次他卻不避不閃,甚至用掌排開水面,赫然凌水騰出,以胸膛承接住駭人的掌氣。

掌氣擊胸,下一瞬只見他身子猶如被扯飛了的紙鳶,凌飛過池面,直至砰地一聲巨響,撞上背後的一棵大樹,方才止住了飛勢。

格沁的身子軟軟地滑下,無聲無息,頹倒在樹畔。

傷心尖叫,孅孅破水而出,奔向情郎身旁。

「恭喜、恭喜!」

「托福、托福!」

「臭老兒用了幾分功力?」

「六、七分吧。」竟有些遺憾。

「小氣!」搖頭。

「沒關係的,師父,來日方長嘛!」

「那倒是、那倒是!」拍肩慰勉。「下一回,要激到他吐血,非得要他用上了十成的功力。」

以上,正是孅孅紅腫著一雙眼,推開「雙貓居」門扉前所聽到的對白。

她推開了門,屋內聲音止住,兩雙眼兒一致轉向。

孅孅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原本癱在床上,面如白紙、氣息近無,這會兒卻精神奕奕的格沁。

這是怎麼回事兒?莫非屋裡剛剛有神仙來過?

困惑不解的孅孅四處巡視,除了格沁,只見到那搖著羽扇、笑容可掬的雙貓大仙。

「妳來啦!孅孅。」不但精神奕奕,他竟然還有力氣向她微笑。「快,讓我瞧瞧妳給我帶了什麼好料來?是烤魚還是鹵蹄膀?」

烤魚?鹵蹄膀?

孅孅低頭,看著滿籃子的續命靈芝散、回魂丹、護命丸……

這些都是她剛剛一邊哭一邊從「逍遙屋」里挖出的「好料」,但眼前男人的模樣實在讓她毫無把握,這些東西他是否還需要?

「過來呀,孅孅,我雖沒事了,但腿上的氣力沒恢復,還站不起來。」

好半晌,孅孅終於慢吞吞地來到了床畔。

「這是怎麼回事?」眼神迷濛,她已經搞不清楚眼前究竟是夢是真了。

「沒什麼……」格沁笑聳肩,企圖打散不安的氣氛。「不就是我沒事了嘛!」

「為什麼?可剛剛……你明明……」她的鼻子還是紅的,眼睛還是腫的,她連為他尋死的念頭都還沒打消,但他卻已經沒事了?

「孅孅!」格沁涎著笑臉,伸手想去握佳人小手,卻被甩掉了。

「妳剛剛不是還哭哭啼啼,說我若死了妳就要以死相隨的嗎?怎麼這會兒見我沒事,妳反而生氣了?」

「我不是不開心見你沒事……」她只覺腦袋裡一團糊。「我只是不懂。」

「妳乖乖坐下,我解釋給妳聽。」

格沁討好地拍拍床沿,孅孅卻視若無睹。「我不坐,除非你把話說清楚。」

雙貓大仙搖扇輕咳。「師父走了,好好『養傷』。」

屋裡終於只剩下兩個人,格沁正了神色,乖乖認錯。「我先道歉,孅孅,害妳擔心了,其實剛剛在池子里,我是故意承接妳師父那一掌的。」

「為什麼?」她還是不懂。

「因為那一掌可以幫我打通任督二脈,助我增加好幾年的功力。」

「若只是這樣,為什麼不請你師父幫你打通就好?」

「因為我師父懶,愛動腦不愛動手,更重要的是……」

格沁輕咳。「這裡只有妳師父仍保有童子之身,內力純正陽剛,是唯一合適的人選。方才他擊出時,我刻意承接,並用了我師父傳授的『納功大法』,然後再讓師父為我推拿引氣,將你師父的純陽內力盡數導入丹田,因此那一掌至少助了我十年的功力。」

「難道說……」殲嫩只覺眼前一暗。「你剛剛是故意在池子里那樣……那樣對我?故意引我師父現身,好打上你一掌的?」

「天地良心哪!孅孅!」格沁緊抓住孅孅,不許她再甩開。

「這種事怎能刻意?我是真心想要妳,妳師父若不出現,我是很開心;但他既然出現了,且又那麼生氣,我當然要好好利用了。」

「利用?!利用?!」

孅孅咬唇,全身顫抖。「原來這就是貝勒爺對我們這對笨師徒的想法,利用我對你好,為你打理瑣事,利用我師父的怒氣,為你打通經脈?!」愈說愈心寒,身愈顫。「我師父說的對,你和你師父一樣,鬼心眼太多,不是我們這種直腸直肚的人可以應付得了的。」

憤怒至極,她終於成功甩脫了他,也不考慮會不會害他跌下床。

「說話憑良心,孅孅,我沒有利用妳師父;至於妳,我更是從沒開口要妳為我做些什麼的。」

「是呀,你是沒有!」

她咬唇,滿臉的懊惱悔恨。「是我自己傻、自己痴,自己一廂情願愛著人家不放、賴著不走,傻呼呼自個兒送上來想要侍候你、想要討你開心……」她想起了在「大酒缸」里,他傷她的殘忍話語。「所以你才會說你比較喜歡得費畫心思才能求得的女人,而不是自個兒送上門來給親親的!是我自己太笨!」

人在氣憤著惱時,想法自然偏了。

「夠了!孅孅!」格沁沈聲。「妳鑽進死胡同里去了,如果我真是那麼想,又何必拋棄一切帶妳離開皇城?我們從不吵架,因為心意相通,但這會兒妳卻懷疑我對妳的愛?再這樣下去,妳會連自己都不相信了。」

「我不想聽!」

孅孅伸掌摀耳,用力甩頭。「你又在騙人了!你只是在騙人,你根本就沒有真心……」

氣憤地轉身,她原想奔出屋去,卻讓他急忙扯住。兩人都不肯鬆手,末了一塊兒摔到了床下,但格沁依舊不肯鬆手。

「妳到底要我怎麼說,妳才肯信我、才不再懷疑我對妳的愛?」

「我不聽、我不聽!」她仍是摀耳。「你那麼喜歡騙人,又怎麼會有真心?」

罔顧她的掙扎,他用力拉開她的手。「妳聽我說,騙人也分善意和惡意,如果出發點不是為了傷人,那麼也該被原諒。」

她瞪著他。「騙人就是騙人,騙人就代表著心術不正,是不該被原諒的!」

「是嗎?」他冷笑了。「難道妳就不曾騙過我?」

「那當然了!」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妳真的沒騙過我嗎?」他瞇眸直視著她,一字一字道出:「俠、盜、草、上、飛?」

她掩唇瞪眼,不安地調開了視線。「我……不、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還裝蒜?還不快跟我道歉?」他故意板起了俊臉。

「道歉?」她轉回了眼神,咬唇生氣。「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情!」

「還說沒有,那一路上妳始終在打擊我的自信。」

「我--」她的怒氣被擊潰。「有嗎?」

「當然有,妳不讓我生火、不讓我烤兔肉、不讓我為妳做些事情,讓我徹頭徹尾成了個道地的窩囊廢,所以才會讓妳師父對我的印象壞到了極點。」

「真……」她更加不安了。「真是這樣嗎?」

「當然是嘍,就是妳讓我現在討他歡心討得多辛苦,還害他見了我就要開打--」

趁她不安、心神混亂,他伸手將她攬進懷,先是故意長長哼氣,繼之敲了敲她頭頂。

「不過幸好我的心眼很大!傻孅孅,其實那一路上有好幾回我都覺得窩囊,想要放棄,與其當個讓女人供養的廢物,還不如回京城繼續當個頹廢王孫算了!但我始終沒有,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她傻傻反問。

「因為我愛妳。」

他傾身,在她額心烙吻。

「出自真心真意的愛,會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願意忍耐、願意等待。」

「等待?」

「等待著終有一日,由我來照顧妳。」

她在他懷中微咽。「其實我真的不在乎誰比誰強,我剛剛是生氣才會亂說話,能夠照顧你,是我的福氣。」

「我也不在乎誰比誰強,只是害妳受了委屈……」他啄吻她。「真正的愛應該是不計較的付出、不自私的擁有,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愛你。」伸長手臂環上他頸項,她像個孩子般地緊黏入他懷中,嚶嚶哭泣。

「我知道。」

他將她摟緊,下巴憩在她頭頂,呼吸著她的馨香,在這一刻,沒有激情,沒有欺騙,只有心靈交會時的濃濃感動。

一切都好靜。

片刻后,「雙貓居」外傳來了聲音。

「養貓的!我的寶貝徒弟是不是在裡頭?」

「沒見著!」扇兒懶搖。「我的也不見了。」

「騙人!你的那個明明都快被我打死了,不在裡頭還能在哪?至於我那挖走了一大堆靈丹妙藥的笨徒弟,肯定也是在裡頭的……」

聲音停下,開門聲響。

「嘿!還真沒見著人呢!」

因為聽見兩位師父說話的聲音,格沁已抱起孅孅滾進了床底下。

「就跟你說了唄!」慵懶搖扇。「兩個都不見了嘛!」

「你整天騙人,說的話若能信豬都能飛天了!你說說,兩個小傢伙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瞧我家小徒的模樣,可能是去尋墓地了吧!」

「算了吧你!還在這裡演戲?!」狠呸一記。

「那一掌剛擊出時,我是後悔了老半天啦,總覺得欺負了後生晚輩,但回去愈想愈不對勁,瞧那小子神情根本就是故意的,再加上他有你這老鬼師父,九成九又是在騙取我的內力了。」

「嘿嘿嘿!」

搖扇傻笑。「閣下想得太多嘍,走走走,我陪你到那頭找找去……」

「我想得太多?你這厚臉皮的三十多年前不也曾用過同樣的爛招數,騙過我的內力嗎?」

雙貓大仙笑得斯文。「一次被騙是糊塗,但被騙了兩次以上……呵呵,那就只能怪自己修為不足、定力不夠了……」

「唼!還能有下次?下回絕不中計打他胸口,先打斷小子的手腳再說……」

「你呀你,人還不壞,就是那張嘴既臭且硬!別跟我說,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你家徒兒非我家的不嫁?」

「你家徒兒是你的,我就是和他不對盤,怎麼樣?」兀自嘴硬。

「不怎麼樣,只是……」雙貓大仙呵呵笑。「你以為你『惠賜掌力』后,他還真只是我的徒弟嗎?你就沒過渡了功力給他嗎?還有呀,他現在的內力或許還不及咱們倆,但對一個正式入門、習武不久的人來說,已是自保有餘,不再是個窩囊廢了,真不懂你究竟是在反對什麼?」

「誰管他能不能自保,重點是他要能夠護得我家徒兒安妥!」

「是這樣的嗎?」雙貓大仙賊笑。「既然你仍嫌不足,那就煩您日後多努力了。」

「我努力啥?」

逍遙散人沒聽懂,雙貓大仙凈是笑而不答。

雙貓大仙沒說錯,一次被騙是糊塗,但若被騙了兩次以上,就只能怪自己修為不足。

明明逍遙散人都已知道格沁居心叵測,卻還是火氣太大、忍耐不下,往後將近一年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騙,因為他實是受不了看見自己的徒兒沒名沒分地讓那小子給吃了豆腐。

終於,在不知是第幾次被騙走了內力后,逍遙散人再也受不了了,他先是瘋狂大叫,繼之將乖巧的徒兒拉到身前,嚴肅詢問。

「孅丫頭!師父再問妳最後一遍,妳、到、底……」他咬牙切齒。「是不是非這小子不嫁?」

孅孅傻愣瞠目,卻是乖乖點頭。

逍遙散人也用力點頭。他放開了徒兒,收拾了包袱下山,臨走前留話給孅孅,要她叫雙貓大仙備好紅燭喜幛。

師父走後,孅孅到「雙貓居」轉述了師父的話,困惑問道:「師伯,師父要您準備這些東西做什麼?」

雙貓大仙聽了,只是大笑著搖扇離開。反倒是格沁,先敲了敲孅孅的小腦袋才將她笑擁入懷。

「好笨的草上飛姑娘!這樣還聽不懂?妳師父答應咱們的婚事了!」

「真的?!」

孅孅滿面驚喜,困惑卻更深。「可為什麼他會突然改變主意呢?」

「因為他知道他再不點頭,早晚會將內力全渡傳給我這眼中釘,再加上我幾次恩承了他老人家的『惠賜』,保護妻兒綽綽有餘,甚至還可以算是他半個傳人。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還有什麼好再刁難的呢?」

「那麼……」孅孅傻傻再問:「他幹麼要下山呢?」

「我猜……」格沁環緊孅孅微笑,將眸光投向遠處藍天。「是想為咱們準備一份新婚賀禮吧!」

新婚賀禮?那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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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勒還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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