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屋外陽光普照,水閣之內依舊遮得黑黑暗暗,一盞燭光,煞有情調的明滅著,照出了一個神情充滿寵溺的男人後臉。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是大清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隆親王玄煜。
「乖,阿芷,把這碗補湯喝了。」
「又是補湯」阿芷苦著一張臉,「煜哥哥,你饒了我吧,你知不知道我喝這補湯已經喝了多久?七天哪!整七天哪!」從雯琪大鬧水閣,她嚴重受創之後,她就被迫每天承受「喝補湯」這項酷刑。
「七天又如何?誰教你這麼弱不禁風的模樣,喝一輩子也是應該的。」玄煜說得很理所當然。他真是搞不懂,阿芷這麼嗜吃甜食,怎麼偏偏就是不長肉呢?看她弱不禁風的纖細模樣,真讓他有說不出的心疼。
「什麼喝一輩子也是應該的啊?人家不要喝啦!」她楚楚可憐地哀求。
「有病治病,沒病強身,你非喝不可。」
「不要嘛!」
「一口補湯換一顆糖醋栗子,這個交易做不做?」玄煜又使出老招數了。
「糖醋粟子?」阿芷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你好卑鄙喔,老是用這種手段引誘我!」
「兵不厭詐。如何?答不答應?」玄煜笑得十分無賴,他真是愛極了她嘴饞的可愛模樣。
「補湯里可不可以加蜂蜜?」蜂蜜應該可以壓味,讓湯的味這不要那麼噁心吧?
「亂來!哪有鹹的甜的混在一起?你也不怕吃壞肚子。」玄煜哭笑不得,阿芷的飲食實在異於常人。
「那有沒有甜的補湯?比如說笑蒂蓮子羹、紅豆湯圓。我聽說蠻夷人還有一種鬆鬆軟軟的糕點,上面淋滿子各式各樣的香甜的果醬,真是漂亮極了。」
「阿芷。」
「嗯?」阿芷的眼眸因想像著她最愛的甜點,而泛出相當迷人的神采。
「補湯,『鹹的』補湯!」玄煜將湯碗舉起,湊到她的眼前,硬生生地截斷她的幻想。
阿芷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喔,好嘛,喝就喝嘛。不過,我要自己來。」她心裡打著鬼主意,一口補湯換一顆糖霜栗子,那她每一湯匙目的分且愈少,喝得愈多口,她就賺得愈多顆,嘿!
「不行。」精明的玄煜哪會看不出她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但他也不說破,只是一徑地賊笑。」必須由我親自喂你,這是我身為丈夫的權利。」
阿芷忿忿地瞪著他,小嘴嘟得半天高。
此時,門外傳來了談話聲。
「福晉,您請留步吧,王爺交代,誰都不讓進入。」負責守在門邊的平總管,看見雯琪一反常態,慈眉善目的端著一隻小托盤,上頭盛了兩、三碟精緻的甜點和一小壺茶,縱然他相當訝異,卻也必須恪遵主子的命令,禮貌地將她攔下。
「我今日是特地來為過去的善妒陪罪的,你瞧,我還帶了臨江最愛吃的東西。我這樣誠心誠意,你還不肯放行嗎?」
「不……不行,這是王爺的命令,還請福晉恕罪。」雯琪這般溫柔的態度,讓平總管嚇得結巴。
「是雯琪。」阿芷在房裡隱約聽出是雯琪的聲音。「真奇怪,今天的雯琪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光是沒有一腳踹開大門,對她破口大罵,就夠令她訝異了。
「管她!」玄煜聽到這個名字就有氣,他不悅地哼了一聲。
「什麼管她?她是你的福晉,不開門請她進來,也太說不過去了。」
「我要是開門讓她進來,我不是瘋子,就是白痴……喂!你回來坐下!」煜惱怒地將離開座位往房門口走去的她一把抱住。
「我必須開門請她進來。」無視玄煜緊勒她纖腰的蠻力,阿芷蹙眉道。
「你想去開門,不怕屋外射進來的陽光曬死你?」他提醒她。
「對喔,那你去幫我開。」
「別想!那個討厭的女人,離我們愈遠愈好。」
「你幹嘛這麼排斥她?」
「你又幹嘛這麼維護她?」玄煜反問。
「因為她是我的好朋友唉」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好朋友?明知有人要謀害你,卻狠心見死不救的好朋友?」
「你……是誰告訴你這些的?」會是玲瓏這個大嘴巴嗎?不可能,她重傷末愈,連要離開玉鐲都很困難,怎麼還會有力氣和煜哥哥咬耳朵呢?
「還需要人告訴我嗎?我自己想明白的。」
阿芷嘆了口氣,「過去的事,你實在沒必要一直記在心裡的,畢竟逝者己矣,你該珍惜的是眼前人。」
毒藥,還是不讓她碰他寶貝阿芷的好!
「是。」雯琪訕訕地縮回手,情何以堪哪!
雯琪受傷的神色,讓心軟的阿芷無法忍受,她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大岩山」
「雯……福晉,臨江只是名微不足道的平民女子,你的陪罪我是萬萬不敢受的。」
「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你還恨著我?」雯琪泫然欲泣。
「不,不是的。過去的事情,我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真的!」
此時,玄煜悄悄湊到她耳邊,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說:「她與八阿哥他們共謀害死你,害我們天人永隔的仇,你沒放在心上?」
阿芷手肘向後撞了下他腰肋之間,然後回頭狠狠地瞪他一眼,「沒有!」
「她領了個牛鼻子道士,將玲瓏打出原形,至今尚未康復,這個仇你也沒放在心上?」玄煜分明有意逗弄她。
「沒有!」
「她害你卧病在床,連續七天被我逼著灌補湯,以後十之八九還會繼續灌下去,這個仇也沒放心上?」
「沒有!沒有!沒有!拜託你不要攪局了好不好?」阿芷終於忍不往破口大罵。
從頭到尾都沒聽見他們之間小聲談話的雯琪,對她的突然開炮感到一頭霧水。「你是罵我攪局嗎?」
「啊?不、不是的。」該死!那個罪魁禍首居然還敢偷笑!阿芷再次狠瞪他一眼,「啊,福晉,你這些糕點做得真是漂亮極了!」她決定轉移她的注意力。
「聽奴才們說你愛吃甜糕上這是我特別為你做的,你快試試合不合胃口吧。」
阿芷早已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塊綠豆棗泥糕,但在送往嘴巴的半途,卻被玄煜一把掠走。
「你--」她氣極了,這男人今天是存心和她杠上了嗎?
「不是由我信任的奴才所經手的東西,你一口也不準吃。」他懷疑這些糕點裡有毒!向來盛氣凌人的雯琪,態度之所以會前後大轉變的原因、就是要引誘善良無戒心的阿芷吃下她里著美麗糖衣的劇毒!
「王爺,我知道你懷疑這糕點裡有毒。唉,都怪我過去形象太槽,你才對我這般提防、這般深惡痛絕。」雯琪委屈地掉下了淚。
「煜哥哥……」
「你究竟在搞什麼把戲?」玄煜眉頭緊蹙,今天的雯琪實在古怪至極!
「我真的沒有什麼壞心眼,只是覺得自己以前太蠻悍、太惡劣了,我額娘教我……柔順的女人較能得到夫婿的歡心,一個善妒的妻子是很惹人厭的,尤其是對你這種出類拔萃的天之驕子而言,我若溫馴一些,你或許……會愛上我。」她哭得淚漣漣,語氣悲切,十足的怨婦,卻也顯得痴情。
玄煜和阿芷面面相覷,眼前的雯琪帶給他們大大的震撼了。
「王爺。」雯琪突然走近玄煜,他居然後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自己怕她什麼?
「王爺,如果我答應你……納臨江為側福晉,你會因此而對我改觀,接納我、喜愛我嗎?」她淚濕的小臉,褪去了驕縱的氣焰,確實是相當美麗的絕色。
「我……」玄煜接到阿芷投過來的暗示眼神,但他終究無法開口說出愛的謊言。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愛你。」他的心裡只有阿芷,只愛阿芷啊!
雯琪聞言,頹然地踉蹌了一下,彷彿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一般。
唉,她也是可憐的,皇上硬指的婚,她其實也是受害者啊!
玄煜一時心軟,一隻手安慰性的搭上她顫抖的肩膀。就在此時,雯琪迅速抽出一柄亮晃晃的匕首,一刀劃過他的胸膛。
玄煜本能的閃避,但來不及了,他的胸膛被劃開一道好深的口子,鮮血如泉水般湧出。
「煜哥哥--」阿芷駭然大聲尖叫。
「殺了隆親王!殺!殺!殺!」
玄煜重傷倒地,還不及翻身,雯琪又舉刀進逼。千鈞一髮之際,阿芷奮不顧身地沖向她,雯琪高舉的匕首正好刺入她的心口。
「啊……」她慘叫一聲。
「阿芷--」
在匕首沒入阿芷體內的瞬間,她的身體爆然一響,霎時碎成細片,一點藍光沖向雯琪。
「啊!」雯琪慘叫一聲,隨即倒地。
但藍光並沒有消失,在平總管聞聲破門而入之際,沖了出去。
「阿芷!」玄煜顧不得傷處正淌著大量鮮血,阿芷就在他的眼前!是阿芷,不是臨江的軀殼!她如一道煙,忽明忽暗、忽隱忽現,臉上帶著恬淡的笑容,兩片唇瓣張張合合,但他卻一個字也聽不到。
「格格!格格!」玲瓏由玉湖玲瓏里沖了出來,重傷未愈,使她的形體也和阿芷一般,呈現忽隱忽現的半透明狀態。
「阿芷!你說什麼?為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到!」玄煜瘋狂地吼叫。
平總管雖被眼前的異象嚇到,但卻沒忘記他的職責,他用力挽住玄煜重傷的身軀,不忘大叫催促奴才快請大夫。
阿芷朝他無奈地搖頭,心疼地笑了。轉向玲瓏,唇瓣又是一陣張合,只見玲瓏頻頻點頭,想來她是聽得懂的。
玄煜的嘶喊,顯然無法挽留阿芷,只見她身影漸淡漸薄,最後終於消失了。
「阿芷!」玄煜推開撐住他的平總管,不顧劇痛地撲向她,企盼能抓住她,即使只是一片衣角也好……但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他摔倒在地。
「王爺。」玲瓏輕聲呼喚他。
「為什麼?為什麼我聽不見阿芷的聲音?」
「人鬼的語言是隔閡的,所以你聽不見。」
「那你聽得見嗎?快告訴我,阿芷究竟說了什麼?」
「是。格格交代了兩件事,第一件,她說麒麟王幫她報了仇,原來在他恩賜她這具『臨江』的身體時,就料到她最終會以這具軀體為你擋下這個生死災劫,因此慈悲的在其中暗藏了玄機。雯琪受道法控制,誤殺了『臨江』,麒麟王暗封在軀體內的靈力因而爆發出來,這股靈力將使施法之人受到反撲,謂之『靈殺』,即方才那道藍光,木真子必死無疑,再也不能用道法危害人了。」
「第二件事呢?」
「格格說,命運終究還是無法改變的,她原本早該離開你,卻因上天的垂憐,讓她又在你身邊過了好些幸福的日子,她已經很滿足了。她還說,雖然沒有辦法和你天長地久的廝守,但她永遠深愛你,她回天上當神仙,會在天上默默地保護你,你不要太想她,珍惜雯琪,畢竟她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阿芷……」玄煜聽得好心痛,他如何能不想她?這刻骨銘心的摯愛啊!
「還有,格格請您轉告王爺和福晉,這回她是真的走了,請她阿瑪和額娘要記得對她的承諾,好好照顧彼此。」
「阿芷、阿芷--「玄煜朝天嘶吼。把他的阿芷還給他!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王爺,不用叫了,格格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必須盡我最後的職責,護送格格的魂魄到天上。」玲瓏輕嘆一聲,化為九尾神狐的原形,消失不見了。
斑斑的血跡,深長的傷口,但這一切都比不上玄煜那一聲聲哭天搶地,哀痛逾恆的呼喚,來得更震撼人心。
***
「你說什麼?你要同皇阿瑪一樣,忘棄紅塵,上五台山出家?!」
御花園內,皇帝憤怒的咆哮,他的寵臣羅麒靜肅的恭立一旁,玄煜則額首叩地,表示他的堅決與認真。
「是,臣弟心意已決,請皇上務必成全。」
「這是為什麼?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出家?大清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皇帝好生氣,玄煜是他向來最器重、最欣賞、最倚賴的手足,如今居然輕言要捨棄家國,要去出家?!
「皇上請息怒。」玄煜抬起頭,漆黑的眼眸盈滿了深不見底的悲傷。
「皇上,請先聽臣弟說一個故事。」
他將阿芷死而再生,生而又死的離奇故事說了一遍,連允稷一黨的奸謀也全盤托出,毫無隱瞞。
「什麼?當真有這種事?!」皇帝聽得瞠目結舌,萬分驚疑,但看玄煜形容悲痛憔悴,絕非作假,他又不得不勉強自己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
「是,皇上,臣弟對阿芷一片真心,原以為人力可以勝天,但沒想到運可改,命卻不可改,我又再度失去阿芷,臣弟痛不欲生!」
「為了阿芷,所以你決定出家?」
「是,阿芷既然位列仙班,臣弟若終生向佛,或許可以得天神垂柃,身死之後,可以上天去見她一面。」玄煜說得甚是痴情。
「那國家怎麼辦?朝廷怎麼辦?你的妻子又怎麼辦?你難道全拋了?」
「阿芷死了,臣弟也厭倦了人世。」
「混帳!朕曾經告誡過你,你是愛新覺羅的優秀子孫,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這樣消沉?」皇帝怒斥道。
「皇上,」玄煜深深叩首,「皇上也曾經說過,臣弟是最像皇阿瑪的痴情種,臣弟此刻的心境,就如同皇阿瑪當年失去董顎妃一樣,還請皇上成全。」
「你--」皇帝聞言,氣得漲紅了臉,他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羅麒,「愛卿,你一向能言善道,替朕去和那渾小子講點道理。」
「喳。」羅麒得令,卻不立刻對玄煜開口,他順手摘下一片碧綠的竹葉,三彎兩折,將竹葉編成一隻綠鳥,然後遞給玄煜。
「這是?」玄煜一頭霧水。
「祈願鳥。」羅麒柔柔一笑,「臣遊歷各公國,在加勒比海附近的一個小島嶼上,有一個編折祈願鳥的傳統,據說只要向它許願,你的任何願望都可以實現。」
「加勒比海?那是什麼地方?」玄煜接過祈願鳥,神色相當茫然。這毫無生命的手工藝品,充其量只是蠻夷人做為心靈寄託之物吧?
「是相當遙遠的地方,至於有多遠,王爺就不必去揣測。王爺此刻該想的,是心中最渴望實現的究竟是哪一個願望。」
「最渴望實現的願望?」玄煜望進他深邃的綠眸里,被其中神秘的光彩給迷惑了。
「是。」羅麒笑吟吟地向皇帝稽首,「皇上,針對隆親王意欲出家一事,臣可否表達意見?」
「你說。」
「臣以為,皇上先別急怒地拒絕,也別答應,讓彼此先冷靜思索三天,三天之後,再看隆親王作何決定,事情或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也好。」皇帝自然也不願和拗脾氣的玄煜一直僵著,登時尋著台階下。「八弟,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滿州第一勇士,竟為了一個女人要拋棄一切,這樣荒唐的做法對是不對?希望三天後,你的回答不要再讓朕失望,」說完不再理他,拂袖走出御花園。
「王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向祈願鳥許下你最渴望實現的願望吧。」羅麒隨著皇帝離去,臨走前又對玄煜淡然一笑。
他最渴盼實現的願望……
玄煜望著手中這隻沒有生命的祈願鳥。
他最渴求的願望是什麼?
阿芷……是的,只有阿芷。
他要心愛的阿芷回到他的身邊!
留聽軒里,玄煜己經關在裡面讀了兩天的經書,他發現自己已對這紅塵俗事完全失去了興趣。
沒有人敢來打擾他,整個隆親王府靜得可怕。他名義上的雯琪福晉,先是受到妖法迷惑,后又遭受麒麟王的「靈殺」,呈現昏迷不醒的狀態,基於道義上的責任,玄煜派人照料著她,但他心裡從此再也沒想過她這個「人」的存在。
門扉「咿呀」一聲開啟,玄煜沒有自佛經中抬起頭,他以為除了平總管送茶水進來外,不會再有別人。
但他錯了,一隻鳳形香爐,噴著梟裊香煙,遞到了他的面前。
椰子香!
玄煜突然拾起眼眸,看見雯琪站在他面前。
「你清醒了?」他皺著眉道,沒有什麼喜悅的情緒,只有一絲驚訝。他原以為她會就這樣無知覺在床上躺一輩子的,畢竟所有的大夫都做出這樣的診斷。
「是,我醒過來了,你呢?」雯琪笑得很甜。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也沒興趣聽。」玄煜又將眼光轉回了佛經上,突然,他想起了什麼,猛然又抬起頭,「你這椰子香是打哪兒來的?」
雯琪將香爐放在書案上,笑吟吟地坐到一旁的椅子。
「自然是水閣了,那裡有多得用不完的椰子香呢!」她動手挑著食盤中的小點心--專挑裹上一層糖霜的。
「誰准你上水閣的?你憑什麼上水閣?」他沉聲怒道。
「何必那麼生氣呢?臨江死了,那麼漂亮的水閣就此空著多可惜埃。」雯琪倒了杯茶。啜了一口,隨即蹙起秀眉,「茶里為什麼不加些蜂蜜?好難喝喔!」
「你……你說什麼?」玄煜的心跳漏了一拍。
雯琪又從食盤裡揀了一顆糖醋粟子,蓮步輕移走到他面前,兩隻纖纖玉指夾著在他眼前晃呀晃。「一口補湯,換一顆糖醋栗子,是不是啊?」
他駭然的抓住她的手,「你……你是阿芷?!」
她噘起了小嘴,「還用疑問句啊?人家都暗示了你這麼久,你再認不出來,我可要生氣了。」
「阿芷!天啊!真的是我的阿芷!」那臉雖是雯琪,但嬌嗔的模樣卻十足是阿芷無疑。
「煜哥哥,我回來了,你高興嗎?」
玄煜狂喜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抱住她。他是在作夢嗎?她溫熱嬌柔的身軀,難道又只是一場暫時的幸福?但即使短暫如曇花一現,他也要緊抓住她。
「阿芷,你是不是又要告訴我,你只能短暫停留,最終還是得離開我,讓我第三度痛斷肝腸?」他的嗓音不自覺的顫抖著。
「不,我不會再走了。煜哥哥,是你的痴心感動了麒麟王,他同意放我借體還魂,不要我了。」阿芷笑道:「恰巧雯琪的魂魄消散;留下一具空的軀體,麒麟王就讓我鳩占鵠巢了。所以,從今天起,我就是一個正常的人,不怕陽光,也不怕符咒,又可以像以前一樣,陪你去寄暢園踏春,到雪幬台賞雪,還可以在月到風來亭乘涼一整天。我還可以為你剝著葡萄,燒一壺酒,翻著書,學李清照和趙明誠一般,比著誰的記憶較好,你輸了罰一杯酒,我輸了……」
「我要改變遊戲規則,你輸了不罰蜂蜜茶,要罰你親我一下!」玄煜摟住她,覺得天地間一切,突然變得好幸福!「人說『感天動地」,真的不假,我只是個凡人,雖然缺少機緣面見麒麟王,但我的痴心他終究能夠明白。原來神只也是有心,懂得人間的至情至愛。」
「不,你見到麒麟王了。」阿芷笑著糾正他的話。
「有嗎?什麼時候?」
「送你祈願鳥的是誰?」
「羅麒!」玄煜恍然大悟。神秘的綠眼,高貴優雅的氣度,名字中又有一個」麒」字。「真是笨啊!我早該想到的。啊,我得去謝謝他才行。」
「來不及了,他已經搭著船離開中國。他是神,和凡人的機緣總是有定數的。」
「走了……」玄煜雖覺惋惜,卻也釋然。「沒關係,只要他把你留下來給我,這比什麼都重要。」
「呵呵,你抱著的可是『雯琪』喔,你不是頂恨她的嗎?」
「容我說句實話,我到今天才猛然驚覺,原來我的『雯琪』福晉是這麼甜美誘人啊!把什麼『阿芷』、『臨江』都比下去了,我決定從今以後,只疼她一個!」說完,他對準她粉嫩的頸項,輕輕咬了下去。
阿芷癢得咯咯直笑。
「煜哥哥……」
「嗯?」咬完了脖子,他移向她白皙的頸項,又是一個令人酥麻的深吻,彷彿她是道再好吃不過的美食。
「你還欠『雯琪』一個洞房花燭夜,沒忘了吧?」
「沒。」
「那你打算什麼時補給她啊?」她拋了一個柔媚的眼波給他。
「此時,現在,立刻!」他抱起她,走入內室,以最快的速度褪去她的衣裳,大掌撫摸她光滑細嫩的手腕,也看見了玉湖玲瓏。「玲瓏那隻笨狐狸識相嗎?」她不會還待在鐲子里吧?
「她看你像只大色狼的模樣,早就嚇跑了。你知道,狐狸再狡猾頑皮,也不敵一頭髮狂的野狼!」阿芷嘲笑道,但被壓在玄煜堅實的身下,也不免害羞,頰上浮著紅暈。
「嗯,我是大色狼,而你就是要解我饑渴的小綿羊!」他作勢撲向她的嫩臉,吻得她暈頭轉向。
「哎呀,等一下嘛!」阿芷笑個不停。
「小綿羊求饒無效。」
「誰要求饒了?我只是問你句話,」
「什麼話?」玄煜嘴巴在動,手也沒閑著,不停地愛挽著她的嬌軀。
「你還要上五台山出家嗎?」
「你說呢?」他更沉的壓住她。
「我說啊,你若出家,也一定是個不守清規的野和尚!」
玄煜哈哈大笑,低頭深深地吻住她。
啊,他真的飽受相思煎熬太久太久了。
這個頑皮格格一再變幻形貌,最初是清靈的阿芷,再來是神秘的臨江,現在又變成了嬌麗的雯琪。一道芳魂,居然住過三個人間絕美的軀體,真是夠奇妙了。
但無論形貌如何改變,她始終是他的最愛。
他的奇妙格格!
佛書、禪經丟一旁,情天自是極樂地。
隆親王決定不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