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揚揚，來這裡坐，媽咪有話和你說。」
殷鳳書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對著正坐在地毯上玩積木的兒子叫喚著。
揚揚是她的兒子，雖然才兩歲大，但卻十分的聰明乖巧，每當她在工作時，都一個人靜靜的玩著自己的玩具，一點都不會吵她，讓她倍感欣慰。
揚揚站了起來，奮力的邁開他肥胖的小腿，朝媽咪的方向走去，他愛極了在媽咪的懷裡撒嬌，媽咪身上總是有著好聞的香味，讓他感覺舒服極了。
般鳳書伸出於，將兒子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裡，讓他坐在她的膝卜，對他道：「揚揚，今天伯伯要到家裡來和媽咪談事情，待會兒看到客人來時，要乖乖的，不要吵喔！」
揚揚轉了轉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對著媽咪道：「是不是媽咪要賺錢錢給揚揚買糖果和玩具，所以揚揚要乖乖？」
聽到兒子這麼說，鳳書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寵溺的捏了揑他柔嫩的臉頰，「是啦，你這小鬼靈精，待會兒只要你乖乖的，媽咪就帶你去買愛吃的糖果，這樣總行了吧？」
「ＹＡ！」揚揚開心的歡呼菩，並在媽咪的臉頰上，印下—個響吻，惹得鳳書心情大好的笑著。
緊抱著揚揚小小的身軀，看著他那開心的表情，她忍不住為他這麼可愛的反應，感到一陣窩心。
他那張小小的五官，看起來和阿徹是這麼的相像，像到有時她會怔愣的看著他，以為他就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或許，這些年來，失去阿徹讓她心底缺了個口，讓她在午夜夢回里淚濕枕邊，但，看著猶如他小一號翻版的揚揚，卻奇異的弭平了她某部分的缺憾。
她知道，老天是公平的，在她失去阿徹的同時，又給了她一個足以令她活下去的動力。
看著揚揚椎嫩的瞼龐，她想，當初生下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媽咪……」揚揚賴在母親的懷裡，不斷的撤著嬌，並用他濕熱的吻，逗得鳳書與他笑鬧開來。
從揚揚出生到現在，她從不假他人之手來照顧他，她總認為白己生的孩子要由自己來照顧比較好，這兩年來與揚揚的親密互動，讓她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兩人間的親子關係，不但是在言語上的親昵，就連肢體上的親吻與擁抱都是不可少的，揚揚已經沒有父親了，她要用她全部的愛，來補足揚揚所無法擁有的父愛。
此時，門鈴聲突然響起，讓她停止與揚揚玩鬧的動作。
她抱起揚揚坐了起來，然後跟他吩咐道：「揚揚，可能是伯伯來了，你乖乖的坐在這裡，媽咪去開門。」
「好。」揚揚乖巧的點點頭。
鳳書順了順自己有些凌亂的髮絲，深吸一口氣後，走向大門邊。
今天，是禾明百貨公司派律師來與她簽定合約，並交付她現金支票的日於，她一向都是與律師約在家裡的。因為揚揚的關係，她不喜歡和人在外面見面或談論公事。
更於她會走向在家做企畫書這行，也是迫於現實的無奈，要不然她如何能把揚揚扶養長大呢？
原本，她可以去應徵私人秘書一職，但，在商業界，要碰到他的機率實在是太高了，她冒不起這個險。
於是她選擇這種待在家裡工作的方式，這樣一來，不但可以照顧到揚揚，又可以賺錢，甚至不必冒著會遇上他的風險。
她不知道，他對她當年的離家出走有什麼樣的想法，但她十分清楚，就算她在他心底充其量不過是個暖床的情婦，他也絕不會這麼輕易的就原諒她。
尤其，她又偷偷的有了他的小孩！
她簡直不敢想像，這件事若被他知道，將會有什麼樣的可怕後果！
她這種宛如偷跑的動作，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背叛，一種無法原諒的行為！
甩開那些思緒，她伸手將門打開，當她看向來者時，整個人霎時無法動彈，臉色也變得蒼白無血色。
「二年不見，你就認個出我了？」
譏誚的話語，突幾的響起。
這麼久不見，再見到她時，給他的衝擊是很大的。嚴豐徹沒想到，她的容顏竟在他的腦海里，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好像，他早已把她給牢豐的記在腦海里。
她帶給他的衝擊，令他無法接受，他忍不住微蹙濃眉打量著她。
她依然是這麼的美麗而具魅力，她那頭原本俏麗的短髮，已變成一頭及腰的波浪鬈髮，一襲貼身的紫色洋裝，將她那玲瓏的曲線襯托得更加嬌美。三年的時間過去，只是更增添她女性的成熟風韻。
老天！他究竟是怎麼找到她的？鳳書連想都沒想過，他們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相遇！
受到的震撼太大，讓她一時間無法發出聲來，乍然見到他，令她腦袋呈現一片窄白，他們就這樣僵持著她家的門口處，直到他移動身子想進門。
「不！」她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生出來的勇氣，竟然伸出雙手按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的前進。
她那顆因乍見他而呈現字白的腦袋，在想起了揚揚後，恢復運轉。一想到揚揚那張酷似眼前這個男人的臉孔，她整顆心就充滿了驚慌失措。
看到她如此激烈的反抗，讓他微眯的眼銳利的直射向她的手，憤怒在他心底揚起，風暴在他瞼上形成，讓他看來宛卯地獄來的勾魂使苦。
為了不讓他進屋裡去，她竟然這樣反抗他！？莫非，她的屋子裡藏著見不得人的事？而唯一解釋得通的，就是一個男人。
是呵！他嘲諷的想著，否則當年她也不會默不吭聲的，趁他飛往美國度聖誕時，逃離他的身邊。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牽動了他塵封已久的傷痛，父母親的離異，充滿了利益、背叛與傷害，而他就是那個永遠處於被拋棄的角色。
如今，看著她的神情，他才明白，原來這三年來，他無法釋懷她的離開，是因為他不能忍受，自己總是那個被拋下的人！
「放手！」冷聲的命令她。
「求你不要……」她不能讓他看到揚揚！她知道他一定會奪走揚揚，若是她再失去揚揚，她就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揚揚是她的全部。
嚴豐徹根本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麼，熊熊的怒火與妒火早巳淹沒了他，他無法忍受，她的屋子裡有另一個男人的存在。
他攫住她的雙手，拉著她進入屋內，想要向那個男人，宣示他的所有權。
在他還沒有厭倦她、在他還沒主動說結束之前，她就是他的，除非他不要她。
不過，這個時間將會很快到來，因為他絕不可能讓一個背叛他的女人繼續跟在他身邊，現在他只是要讓屋內那個男人明白，他嚴豐徹要過的女人，不是他要得起的。
而且就算他不要她了，他們之間的帳也要算清楚才行。
可，只要一想到，她還被另一個男人擁有過，他的心就無法剋制的沸騰起來，充滿了憤怒與妒恨。
但當他那雙如雷達般的眼睛迅速的向屋內掃過一遍後，卻沒看到他所想像的男人，只看見一個更令他震驚的人——
一個小男孩正乖巧的坐在沙發椅上，睜著一雙好奇的圓眸瞪著他瞧，那張臉……好熟悉，愈是看著他，他心底那抹怪異的感覺，就愈加無法抹掉。
直到那小男孩清脆稚嫩的嗓音喊著「媽咪」時，他才像領悟到什麼似的，驚呼出聲。
「我的天！」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小孩讓他有一種熟悉感。
因為，他長得和他一模一樣，就好像他的袖珍版！
他震驚的看著小男孩，激動的情緒讓他無法言語。
慢慢的，他走向前，來到他的面前，緩緩的蹲下身來與他相對。
對蹲在他眼前的大男人，揚揚心底有些害怕，他忍不住抬眼望向早已呆若木雞的母親。
「媽咪……」
揚揚微顫的呼喚聲傳人鳳書的耳里，這才震醒她不知所措又恐懼的心，看到兒子僵直的坐在那裡，連動都不敢動一下，鳳書的自責與愧疚頓時湧現。
出現在揚揚面前的，可是他的親生父親哪！
瞧瞧她做了什麼，竟然讓揚揚如此懼怕自己的父親。
輕嘆口氣，她移動步伐來到他們身邊，眼前還是先安撫兒子受驚的情緒，再來面對其他的吧！
她伸出手來，將揚揚抱人懷裡，對他柔聲輕哄著：「揚揚，沒事了，媽咪在這裡。」
嚴豐徹看她抱起揚揚，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是我兒子。」
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在陳述事實。
鳳書知道，自已先要面對的，是他的怒氣。
他對她不滿的低吼道：「這種事你竟敢瞞著我！？兒子也是我的，你沒有權利這麼做！」
鳳書在他的低吼下，理智全都回來了，腦袋也可以正常運轉了。她深吸了口氣，對他道：「你確定這件事要在揚揚面前討論嗎？」
嚴豐徹看了揚揚那張天真臉龐後，對她道：「好，這件事我們先按下，稍晚再聊，現在，我要你先告訴他，我是他爸爸。」
他專制的要求著，讓鳳書瞪大眼看他。
可嚴豐徹卻不理會她的表情反應，只是略抬眉，對她道：「怎麼？這麼明顯的事實，你還要說我不是他老子嗎？」
「你……」看他的態度十分堅決，讓鳳書有些無奈，在他面前，她總是那個妥協、屈服的人。
放下揚揚，她彎下腰，對他溫柔的低語道：「揚揚，媽咪有話要和叔叔說，你先自己到那邊去玩，好不好？」她指著一旁鋪著地毯，堆著成堆玩具的角落邊。
揚揚看了陌生的叔叔一眼，又看向媽咪，對她點點頭，乖巧的道：「好。媽咪要賺錢錢，揚揚要乖乖的。」
看著如此乖巧的兒子，鳳書忍不住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並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笑容後，便讓他自己到角落裡去玩。
「你把他教得很好。」他突如其來的讚美，讓鳳書一愣，接著他又繼續道：「但，那並不代表我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
她原本就沒打算取得他的諒解，因為她以為他們根本就不會再相見。
她緩緩坐下，看他仍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的注視她，讓她有一種壓迫感。
她忍不住開口：「我們坐下來再說吧！」
瞪視她好一會兒後，嚴豐徹這才坐了下來，也是在這時候，他小有時間可以奸好打量她所住的地方。
這間二房一廳的房子，布置得相當溫馨，散發著她的氣息與家的溫暖，這是從她離開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感受到的感覺。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瞪向那個罪魁禍首。
鳳書對他的瞪視，只能苦笑以對。
為了打破凝滯的氣氛，她問出乍見他時浮現的第一個疑問：「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今天和我見面的，應該是禾明百貨的代表律師才對呀！」
嚴豐徹冷冷的看著她奸一會兒後，才道：「鳳書，你也做過我的私人秘書一段日子，你會想不透這層關係嗎？」
他的提點，讓殷鳳書倏然想起禾明百貨和天地金控集團的合作關係，但她不認為，這樣的關係，足以讓他發現她與禾明的合作關係。
「但，他們最多不過是向集團調度資金而已啊！」
為什麼連內部的業務和計畫，都要報告給他知道？他又不是禾明百貨的大股東或是董事。
「因為，禾明百貨的小開在上任總經理後，就和我有過很多次的密會，而這些密會的內容，都和他們所要推出的商品有關，而且我是每次新企畫案的最大出資者。」
「但，我和他們合作很多次了，為什麼這次你才發現我？又是怎麼找到我的？我要求不要打上我的名字，不是嗎？」她以為，她防範得一滴不漏，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並不是我們每次合作的企畫案，都會拿你的來用，有時候也會用別人的，至於這—次他會拿你的企畫案來給我看，是因為這次的聖誕企畫很有創意也很有賣點，再加上聖誕節不只是在國內，國外還有好幾個據點，所以他才會想和我合作。」
「那……」
她還想發問，他卻已先伸出一隻手制止她的發言，並繼續解釋道：「你這次的企畫加入之前你曾告訴我的創意，所以我才覺得熟悉，並依直覺追查下去，證實了確實就是你。」
「怎麼會……」莫非真是命運的安排？前兩年，她都不曾把有關聖誕節的企畫交出去，為的就是怕「觸節傷情」。
而今年她會把它交出去，全是陰錯陽差。本來她只是想把腦海里那些已成形的點子，全都付諸紙上，代表一種對他的思念，沒想過要交出去。卻沒想到，在交付另一件企畫案時，不小心把其中一張聖誕節的企畫夾帶在公文袋裡，一併寄出去。
直到禾明百貨公司那邊派人打電話來告知，他們總經理對她那張聖誕節的企畫十分有興趣，並委託她替公司做聖誕節的特別企畫，她才決定接下來。
尤其，公司方面又開出優厚的條件，那她就更沒理由拒絕，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心結，而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她還有揚揚要扶養。
結果沒想到，這一轉念，競促使他們再一次相遇。
「你以為，我不會注意到你在做什麼嗎？關於你的一切，我絕不會忘記，尤其是你所帶給我的屈辱和背叛。所以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輕易的就放過你。」
她驚愣住了。她早就明白，他會對她的離家出定無法釋懷，卻沒想到，他會介意到這種地步！
她明白她的出走對他而言形同背叛，但他會如此將她記在腦海里，卻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為，他一點都不在乎她，只是把她當成一個性伴侶而已。
可現在看到他義憤填膺、不肯罷休的模樣，讓她從心底升起—股顫慄，莫非她錯估他的報復心行多強烈？尤其，他們倆的牽扯又加進一個揚揚，讓他們之間更顯複雜難解。
「你根本沒必要這樣，我的存在對你而言，可有可無，不是嗎？」
她這問題若是在三年前提問，或許他會有很肯定的答案。但這三年的離別，卻讓他猶豫了。
她的離開，帶給他的衝擊很大，她的存在，也並非可行寸無，可他就是不願意承認。
於是，對這個問題，他選擇略而小答，只是用著幽深難測的眼神，直盯著她看。
她讓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於是忍不住開門問道：「你到底在看什麼？」
「揚揚有報戶口嗎？」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一愣。「沒有。」
「這件事我會去辦，你要多少時間把行李整理好？」
「做什麼？」怎麼她覺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緒？明明他們在談的，是有關她離家出走的事，現在怎麼又跳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