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鍾韶要訂婚了。

曉竹握著手裡的請柬,強迫自己擠出一抹微笑。既然她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起碼她還可以擁有笑容吧?微笑對她來說曾經是和呼吸一樣重要的事,只要她擁有笑容,她就不絕望。

可是現在,她是在微笑著,卻比悲傷更讓她無法承受。如果可以,她寧願拋棄一切自尊,盡情的哭泣,離開這個令她痛苦的地方,哪怕是去世界的盡頭……那張印刷精美的請柬彷彿正張著大口嘲笑著她,嘲笑她曾有過的痴心妄想,嘲笑她的命運,嘲笑她無法離開的悲哀。

她還記得當他把請柬丟給她時,臉上那驕傲、冰冷的表情,他說:「我希望你來參加我的訂婚典禮。」

他希望她去,所以她就必須去!他是那樣盛氣凌人,不可一世,是那樣用鄙視的目光看著她。在他心裡,她只不過是一個和他上床的女人吧?一點都不重要!

曉竹更加悲哀的微笑起來,為何她必須去呢?因為他以為他擁有她的人,就擁有支配她的權力。因為他不打算放她走,她就不能走。

走,意味著什麼?她回頭看了服這間冷冰冰的公寓房間,她為什麼要留戀這樣的冰冷呢?自從上次爭吵以後,他就再也不曾走進她的房間,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留下地呢?

或者,他只是要她自己選擇離開,正如當初是她選擇接受他的要求一樣。走,對於他沒有任何損失,甚至還求之不得吧?可是對於她,就意味著父母必須搬離那幢設施完善、環境優美的公寓,必須繼續回去過貧窮的日子,弟妹的未來也將再度沒有保障,他答應過小弟小妹什麼?送他們出國去深造?

這一切是她永遠無法給他們的,所以她走不了,她還要依靠他,卑微的,沒有尊嚴的依靠他的施捨。可是如果不走,那椎心刺骨的疼痛、那被人輕視的侮辱,那些心碎欲絕,遲早會將她整個撕裂!

她眨去眼角的一顆淚珠,卻眨下了更多的淚水。

宴會大廳里滿是衣香鬢影、打扮入時、翩翩風采的名流淑媛,他們帶著最世俗也最美麗的笑容,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裡穿梭,優雅的儀態,得體的語言,無處不突顯出宴會的高貴和主人的身份。

鍾韶和豐夢玲就是今天的主人,在這裡,他們即將舉行訂婚典禮。

鍾韶穿著一襲純黑的合身禮服,襯托出他挺拔的身材和俊朗的容貌;而婚宴上的女主人則是一身完美的白色曳地長禮服,淡雅細緻,勾勒出她曲線玲瓏的好身材,一如出水芙蓉般美麗脫俗。

按理說,準新娘應該是這個晚上最美的女人,而她也的確擁有美麗的天賦。然而全場賓客關注的焦點,眾人口中爭相談論的女人——卻並不是她。

曉竹從一踏進這個會場開始,就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個應該只關注在他的新娘的男人。

她知道這是一個必須盛裝打扮的場合,因為他曾經嚴厲的命令過她。她從沒有參加過這樣隆重的宴會,她也不知道他口裡的盛裝,必須隆重到什麼程度。

她選了一襲銀灰色的長袖小禮服,從頸項到腳踝完全被包里在雪紡紗里,使她顯得極修長、也優雅極了。她並不是那種性感的女生,所以這過於保守的設計,反而突顯出她的與眾不同和飄然出塵。她身上本來就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韻味,此刻更是與會場的繁華格格不人,但就因為這份格格不人,讓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美在並不張揚、韻味獨具,還美在那雙澄澈的眼眸里哀傷的神采。她站在門口,默默的向內張望,那雙憂傷的明眸大眼裡,彷彿有著千言萬語,欲說還休。

人們開始詢問她的名字,讚歎她不凡的姿態。她像一朵清新的幽谷百合,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華麗的世界。可她出現了,帶著一絲神秘,引起眾人好奇和期待的眼光。為什麼這樣美麗的女子以前不曾出現過呢?

喧嘩的聲音迅速向四周傳遞,也傳到了一對準新人耳里。

其實早在曉竹一踏進這個會場,鍾韶的目光就追隨著她。

她是他所見過最脫俗、最讓人心動的女子,光是站在那裡,她的光芒就四處發散。她知道自己的魅力,和她那種讓人心動的美麗嗎?

她看來有些無措,在她那雙明亮的眼睛里有著陰影。他希望那陰影是因為他!如果在這樣的場合他還是無法逼出她的真心,那麼或許她根本就沒有真心吧?

「是她嗎?」他身邊的女人詢問道。

他轉頭看向豐夢玲,微微點頭。

「果然美的纖塵不染,那種女孩應該是男人的夢想。」

「是的。」他眼裡閃過一抹火花。「可是居然有男人為了我妹妹而放棄她。」

「你是在說韶妤比不上她嗎?」

「韶妤是我妹妹,你知道我非常的寵愛她。可作為女人,韶妤的確無法與她相比。」他的目光看向那個滿眼妒意的女孩。「她永遠不會成為那樣的女子。」

「我希望我是那個女子。」她輕聲細語。

他聽見了,投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總有一天,會有一個男人認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但不是你?」她在多年前就已經認命了,這一次她願意幫他這個忙,一來是想看看讓他心儀的究竟是怎樣的女子,二來也是為了讓那個逼她甚緊的父親可以死心。

「夢玲,謝謝你願意答應我這個過分的要求……」「不要這麼說。」她轉頭對著他微笑,笑容燦爛而真誠。「這樣就生疏了,訂婚對我也有利,不是嗎?」

他點頭,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轉向。可是曉竹已經離開了門口,站在窗邊的角落裡。即使如此,他還是一眼就望見了她。

她似乎更加局促不安了,臉色也益發蒼白。

「心痛了嗎?還不快過去英雄救美?」夢玲小聲打趣,她也看出那個女孩一點也不適合這樣的場合,她根本就手足無措了。

曉竹的確感到驚慌與無助,她不認識這裡的人,也不能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她惟一認識的只有鍾家兄妹,可是從進來到現在,他們誰也不準備來招呼她。

他叫她來的目的是什麼?為了看她傷心,好證明他在她心裡的地位嗎?還是為了讓她死心,讓她可以主動的離開他?她抬頭向他望去,卻看見他正微笑著和他的準新娘說話。或許,他根本連她到了……都不知道吧?他笑得那樣自然、親切、溫暖,那笑容也曾經溫暖過她的心。只是現在,這宿笑容已經不再屬於她了,或許從來沒有屬於過她。

身邊有人竊竊私語,她可以感覺到無數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為什麼大家都在看她?難道他們都知道她的身份,都想看她笑話嗎?不,不可能,他不會卑劣到這個地步。但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子緊盯著她看呢?

她害怕的後退,飛也似的逃到一個角落,眼裡閃過驚慌和困惑。

接著,她看見一雙對她滿含恨意的目光,她看著鍾韶妤向她大步走來,手裡拿著紅酒,優雅卻氣勢迫人。

所有人似乎都注視著她們,曉竹感覺到就達她身邊的空氣都變得躁動起來,她暗自深呼吸,全身的肌膚緊繃起來。她知道,鍾韶妤有多麼恨她!

她為什麼要來這裡?或許她本來就是準備好要來承受羞辱的吧,又或者不親眼見到這一切,她就不會死心……隨著她混亂的思緒,鍾韶妤已經來到她面前。

「管小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她那居高臨下的氣勢絲毫未變。

「鍾小姐……」她默默吞咽一下。「你好。」

對方挑了挑眉毛,挑剔的看著她身上過時的禮服。「管小姐的打扮可真是與眾不同。」鍾韶妤穿的是GUCCI新一季發表的晚禮服,閃光的質料,大膽的設計,性感中不失華貴。

曉竹只是微笑著望她,笑容就像呼吸一樣重要……她告誡自己。

「不過你會出席還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本來以為我哥哥訂婚,你必然不會出現,畢竟對於你來說,這會是非常傷心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

「曉竹。」在她惡毒的話出口之前,一個最不可能袒護曉竹的人卻出現了。許勉打斷了妻子的話,一把握住妻子的手腕,用很友善的姿態對曉竹說:「很高興你能來,我想韶也會同我一樣高興。」

「許勉,你瘋了,居然敢打斷我?」韶妤輕輕拉扯一下,在眾目睽睽下,她只能壓低聲音。

許勉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保護似的看著曉竹。「來吧,我帶你去見韶。」他放開妻子,改而向曉竹伸出了手。

她只遲疑了半秒,抬頭看向鍾韶站立的方向。那雙暗如黑夜的眸子正專註的望著她,彷彿想要把她的靈魂一併吸入……她如被催眠般挽住了許勉的手,可是目光卻再也不曾離開過那個站在中間的男子。

看著她走近,鍾韶發覺他握著酒杯的手居然微微顫抖,這一點也不像自制力超強的他。這個世界上,只有她,可以令他瞬間失控。

他強迫自己鎮定,換上一副冷靜的面具,等待她走近。

所有的人都感受到這特殊的氣氛,有什麼事已經發生了,某些他們不明白的,卻正在悄悄發生的事,主角就是那個神秘的女孩。因此,全部人的目光都專註到她身上,饒富興味的看著她走向今天的主人。

她挽住許勉的手在發抖,她的心也在顫抖,她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不斷顫慄、哆嗦、抽搐著。可她還是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向他,即使心已碎成片片,她還是走向他。

她站定在他的面前,心跳驀地加速,整個胃部打結,她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突然眼前閃過一陣暈眩,讓她幾乎跌倒。

可她還是站住了,穩穩的、堅強的站在他面前。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互相注視著。他望著她的眼神變得如此專註,如此嚴厲,眉宇間散發出一股震懾的力量,壓迫著她的神經。

她咬住下唇,無法阻止自己繼續顫抖,她的心臟緊縮成一團,脈搏也由於緊張而停止了。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包括他的新娘在內,她必須有所行動,她必須……「恭喜你。」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低沉沙啞,看見自己的手伸在他面前。

他用高深莫測的眼眸掃過她的臉,嘴唇驀地緊抿成一直線。終於,他也伸出她的手與她相握,禮貌而冷淡的說:「歡迎你的光臨,希望這個宴會將令你滿意。」

她顫抖了一下,感覺到他握住她的手倏地一緊,然後又迅速的被放開,可是他依然緊盯著她看。

他想看見什麼?看見她的悲痛還是她的心碎?他這麼殘忍,殘忍到要她親眼來見證他和別的女人訂下終生的承諾,他還想從她身上發現些什麼呢?

她讓眼淚無法遏止的在心底流淌,蒼白的容顏上卻不露痕迹,她轉向準新娘,看見那個配得上他的優雅女子。她的笑容很甜美也很開朗,是一個與她完全不同的女子,大概從來不知道人間疾苦,也不曾在生活中掙扎的女孩。

「你好,我是管曉竹,我祝你們幸福,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她希望自己的聲音不要這樣顫抖,也希望她的表情可以更加自然。但是這幾句話帶給她自己的沖璧如此之大,讓她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

「謝謝你。」對方友好的回應她,還握住她的手。「管曉竹,我很高興可以見到你,我是豐夢玲。」

她茫然點頭,不明白她何以會突然向她介紹起自己來。

「韶地常提起你呢。」

他在自己未婚妻的面前提起她?她眼裡的困惑更大,同時不敢置信的搖頭,難道他把他們的事,都告訴眼前這個女孩嗎?為什麼?她驀地回頭,用控訴的眼神看著他。他想要的就是這個嗎?帶給她羞辱,刺傷她的自尊?

他的臉色微變,但隨即恢復了正常,側過身子對豐夢玲說:「儀式的時間快到了,你準備好了嗎?」

曉竹趕緊後退,緊握著雙手。她的心好痛,如破針扎般的痛楚在全身蔓延,快把她撕成兩半。

她站在他們面前,站在所有賓客的最前面,看著他們互相微笑,看著司儀叫出他們的名字,看著他們交換誓言,看著他把閃亮的鑽石戒指套進豐夢玲手裡,看著他吻她的臉頰……曉竹的眼前蒙起一大片水氣,忽然間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她開始往後退,不由自主的往後退著。她想要逃走,立刻逃走,再也不要看到這讓她傷心的一幕,她不要看見,不要、不要……人群在她後退的時候讓開了一條路,每個人都看到她臉上的淚水,雖然詫異,可從剛才那詭秘的一幕里,也早看出端倪。他們用同情的目光注視她,惋惜著這美麗女子必然傷心的命運。

曉竹在眾人的目光里不斷後退,退到她再也看不見他和他的新娘的地方去……鍾韶轉頭望向她站立的位置,想要查看她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卻意外地沒有發現她的身影。難道她已經走了?他的眼裡閃過一道難測的光芒,在眾人的祝福聲里,同豐夢玲一起切開了訂婚蛋糕。

曉竹她去了哪裡?她是帶著怎樣的心情離開的?是無所謂、還是傷心欲絕?他蹙起濃眉,想起她剛才鎮定的表情。她還跟他說恭喜,她還對夢玲說希望他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另一方面,曉竹一路奔回了家,奔回她父母的家。一進門,她就帶著滿臉悲傷的淚水跪在父母面前,用哀慟的聲音懇求道:「爸媽,女兒不孝,請你們搬出這個地方吧。我再也……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父親和母親老淚縱橫的把她扶起,心痛的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和慘白的面容。管父顫抖著聲音說:「我知道,曉竹,我們從報紙上看到……他今天訂婚,是不是?我們走,我們立刻就走,他的東西我們一樣也不要……」這些年,他明白女兒為他這年邁的父親付出了些什麼,又犧牲了些什麼。他們也曾經希望,鍾韶會懂得珍惜他這孝順、忍耐的好女兒,明白她的好,願意給她幸福。

但事實證明,這都是他和老伴一廂情願的想法,是他們逃避良心譴責的說詞。現在是他該為女兒做些什麼的時候了,哪怕只是幫上一點忙……他看向同樣淚痕滿面的妻子,從她眼裡看出同樣堅決的光芒。

「爸——」她痛哭著撲進父親的懷裡,劇烈的抽泣著,紡佛這哭泣永遠也無法停止!

她走了。他站在空蕩蕩的公寓里,手邊拿著她留下的那封信。

韶:

我再也無法留在這個冰冷的公寓里,留在這個沒有愛、什麼也沒有的地方。我們的開始是一個錯誤,所以……結束才是正確的選擇。我為這個錯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或許這一生我都將為它而懺悔。

所以我把這一切都留給你,你給我的一切。

我祝你幸福,你那位美麗又高貴的未婚妻,她的確與你非常相配。請你好好珍惜她,因為感情永遠是得來不易的。

曉竹

鍾韶把信紙緊埋在手心裡,憤怒的將它揉成一團。

她真的走了,就留下這樣的一封信,告訴他,他們是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然後飄然遠去。

這樣也好,他終於搞清楚她的心,從此也不會困擾。雖然痛,但他可以承受。他想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她,不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她說再也不能留在這個沒有愛的地方,他又何嘗能夠忍受?

把信紙扔進廢紙簍,他頭也不回的打開了房門。等到走出房間時,那曾經在他臉上出現過的痛苦表情,早已消失無蹤,如今在他的臉上只有冷漠,那是一種空洞而寒徹心扉的冷漠。

他又變回那個冷酷無情的鐘韶,那個沒有管曉竹的鐘韶。

曉竹一家子又回到原來那個破舊的日式房子里居祝雖然這裡的環境,比起那個高級社區差了太多,可一家人卻還是興高采烈,一再表示只有這裡才是他們真正的家。

曉竹知道,他們這樣做,都是為了她!為了讓她忘記鍾韶,忘記痛苦,也忘記心碎。她不能讓他們再擔心了,是時候重新振作起來,這個家還需要她來支撐。

母親又找了一些家庭代工來做,小弟每天早上四點起床去送報紙,她這個做姐姐的,是不是也應該尋找新的工作呢?

她知道現在經濟不景氣,各個企業都在大幅裁員,想要找到一個薪水高,待遇好的工作實在很困難。可是她的運氣卻很好,第三個面試的公司便願意給她機會,要她馬上上班。

她並不太熟悉普通的文書工作,以前她都是在人事部上班,不過她可以學,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幹得很出色。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薪資也比較高。

有了新工作,就表示她和過去徹底告別了。從此以後,她的世界里再也沒有一個叫鍾韶的男人,再也不會有任何男人……新老闆唐季德,是一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他總是穿著最昂貴的西裝,打著一點也不適合他的花俏領帶,看人時目光總是斜斜的,不可一世,而且他還喜歡用色眯眯的眼神看著漂亮的女職員,大家面對他時都小心翼翼,既不敢得罪他,又害怕他會吃豆腐。

「聽說了嗎?我們公司可能被收購。」曉竹走出影印堂時,聽見兩個同事在竊竊私語。她並沒有好奇的停下腳步,而是趕緊走向座位去做她自己的事。

「管小姐,你把這份文件拿到總經理室,唐總要看一下。」主任拿著一份資料走到她面前。

她有些遲疑,不願意單獨去見唐季德,可她又無法拒絕,畢竟她是新人,新人本來就必須做許多分外的事。她只能柔順的接下,立刻向總經理室走去。

「管小姐,你來了?」一走進去,就看見唐季德滿臉堆笑,似乎老早預料到她會去似的。

她全身的細胞立刻警覺起來,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說:「唐總,我把資料拿來了。」

「好,很好。」他突然起身離開他的大辦公桌,向她直直走來,笑容里有一絲猥瑣。

她害怕的後退一步,他已經來到她面前。

「管小姐在公司還做得慣嗎?不如把你調來我身邊好不好?像管小姐這樣年輕美貌又有才能的女孩,應該有更好的發展才對……」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接過那份文件,當曉竹放手的時候,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唐總,你幹什麼?」她著急的把手抽回,嚇得轉身就走。

「管小姐,我並沒有叫你離開吧?」他的聲音有些慍怒。

她急切的想要一走了之,可是……她想到這是她老闆,想到一家五口的生活,顫抖著雙手,她強迫自己回頭,戒慎的望著他。

「你不要怕我。」他打量的目光掃過她全身,並在她的領口處流連。「我聽說你的家境不太好,一家人都靠你養活,你想不想換個更好一點的生活?」

她緊咬住嘴唇,臉因為憤怒而漲的通紅,果然,這個男人不安好心。他那好色的目光讓她覺得隱心無比,但她依然克制著自己。「唐總,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並不想有所改變。」

「怎麼會呢?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天生就應該過好日子,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你穿金戴銀,不愁吃穿。」他又向她逼近一步。

「唐總,請自重。」她繼續往後退,發現自己已經退到門邊。

「自重?」對方仰頭大笑,笑得淫穢極了。「你不必假惺惺啦,我早就知道你以前跟過鍾韶。我雖然沒有他有錢,不過想必你要的服務還是可以提供的……」他的手忽然搭上她的肩膀。

她尖叫著揮開,一徑瑟縮著。「你搞錯了,我根本不是那樣的女人……」說著轉身就想拉開門逃走。

對方一下就撲了過來、把她緊緊壓在門板上,目露淫光:「假正經什麼?你要多少錢就開口。只要你依了我,多少我都給你……」他向她的嘴唇壓去,她用力掙扎著移開,他那願心的嘴唇就落在她的頸項上。

「不,不要……你這個畜生,放開我……」曉竹用腳踢,用手推,拚命扭動身體抵抗,她覺得他的碰觸讓她噁心欲吐,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往他下身踢去,對方箍住她的手忽然一松……她趁機哭著扭開了門把,向走廊上逃去。

「臭婊子你別跑,你根本逃不掉的……」惱羞成怒的唐季德悟著自己的下身,不顧形象的追了出去。

曉竹慌不擇路的往前跑去,一點也不知道有人正好從前方電梯里走出,就那樣一頭栽進對方懷裡,撞得她一陣頭昏眼花。

「這是怎麼回事?」被他撞到的男人怒吼一聲。

她著急地平息自己紊亂的心跳,眼淚掛在臉上,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道:「先生,請你救我,他想非禮我……」「臭婊子,你給我站祝」她的話音未落,唐季德已經迫了上來,他胖胖的肚子不住晃動,人也已經氣喘吁吁。可當他看見來人時,憤怒的臉色立即大變,先是驚訝,既而變成討好的笑容。「鍾先生,您已經到了?」

鍾先生?曉竹一直低著頭,此刻才猛地抬頭看向她求助的男子。

鍾韶?!為什麼是他?她突然目瞪口呆,驚慌失措。她被他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了?

「唐先生,我希望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他看了一眼臉色刷白、不停打哆嗦的曉竹,冷硬的目光卻絲毫未變,好像他從來不曾認識她一樣。

那冷酷的眼神讓她的心驀地緊縮,剛才那恐懼到發抖的感覺早已遠離,取而代之的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苦。

「這……」唐季德那如綠豆般的小眼骨碌一轉,恬不知恥的說:「這個女人在我辦公室里勾引我,可突然又說我非禮她。」

「你撒謊。」曉竹立即反駁,驚訝的看著這個無恥的男人,她氣得說不出其他的話。

「是這樣嗎?」鍾韶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冷漠的質問。

唐季德看見他平靜的表情,更加肆無忌憚。「鍾先生,我說的都是真的。她說只要我給她錢,她什麼都肯做。你也知道這種女人的……」「但她為什麼又會說你非禮呢?」他依舊面不改色。

「因為……因為她大概嫌錢少,還想多敲詐我幾筆吧……」

「你胡說,你太卑鄙無恥了。根本就是你想要強暴我,我不答應,所以我才逃出來的……」曉竹激動的大喊,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樣信口雌黃的人存在。

「原來是這樣。」鍾韶冷靜中帶著鄙夷的聲音打斷她的話。「管小姐的價碼一向很高,一定是唐先生你太吝嗇了,所以人家小姐才會不願意……」她張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望著這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神情震驚到了極點。

他也看見她控訴的眼光,臉部的肌肉一緊,繼續無情的說:「難道是我說錯了嗎?還是你現在的價錢比以前低了許多……」

「啪——」她用盡全身力氣甩了他一個耳光,手心一陣刺痛,淚水無法控制的沿頰而下。她雙眼圓睜,眼裡閃爍著最熾熱的怒火。

他結結實實的承受了她這一巴掌,扭過頭去,他的神情高深莫測。

「鍾韶,你是我見過最低劣的男人。」她咬牙切齒,一字字清晰的從她顫抖的嘴裡吐出,她全身激動得發抖,一股無法遏制的寒冷從心底深處升起,立刻擴散至四肢百骸,讓她整個人幾乎搖搖欲墜。

他轉過頭來望著她,看見她那雙閃爍著怒火和心碎絕望的眼眸。他有剎那的怔忡,她的眼光莫名牽動他心裡急於壓抑的感情。

她繼續深深凝視著他,一瞬不瞬的望著他,她的目光專註,彷彿想要看穿他的靈魂,看透他的為人,她全身不停抖動,雙唇早已失去血色。淚水不斷的從她的眼角滑落,彷彿永遠也不會停止這樣的悲傷……他覺得胸口緊繃,呼吸幾乎在這樣的注視下停止,他皺起濃眉,突然醒悟過來他對她做了和說了什麼……她眨了下濃密的睫毛,嘴角邊開始露出一絲嗤笑,又是一大串淚水被眨落,一個轉身,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深深吸氣,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他看著她離開了走廊,接著猛地轉身怒瞪著唐季德。

他究竟做了什麼?心底里有千萬個質問的聲音在吶喊,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他究竟是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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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情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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