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暮雨帶著疑問的眼再度落在耶律澤深刻的五官上時，他撤回了手，犀利的眼與她對視著，急切的掃過她秀麗俏美的容顏。

久久，暮雨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眼光更加深沉，嘴角卻露出笑意。「妳不來找我，當然只有我來找妳了。妳可是讓我白白等了一整天。」

「可是你是怎麼進來的？」宰相府一向戒備森嚴，更何況她和姐姐的院落都在府邸的後方。

「我自有辦法。」他深沉的目光貪婪的掃過她全身，最後落在她慌亂的臉上。

暮雨被他看得臉紅，心臟又不規則的劇烈跳動起來，一種窒息的感覺再度在體內蔓延，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只能張著一雙玲瓏剔透的眼眸，直直望著他。

她不會掩飾心情的目光讓耶律澤眼裡的深沉漸漸褪去，隨即而來的笑容點亮了他的眼眸，他忽然輕聲說。「看來，我今日真是來對了。妳有沒有想我？」

暮雨難掩羞澀的急忙斂下眼帘，她沒有想到自己正在想著他的時候，他就真的忽然出現了，這……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奇妙感覺，彷佛他們心靈相通……

像是想到什麼，她猛地抬起頭，臉色大變。「你不可以在這裡，被人發現前你最好馬上離開。」她是怎麼了？難道瘋了嗎？怎麼能有那種大膽的想法！

「我在問妳，有沒有想我？」他不為所動，反而走近了幾步，和她相距咫尺，呼出的熱氣就吹拂在她臉上。

暮雨想要移開眼，想要離開他，離他遠遠的，最好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厚厚的城牆，讓他不能再靠近她！

然而，她卻無法移動，心底有一種無法說清的壓力壓迫著她，讓她渾身無力，她表情焦慮的說：「你還是快走吧！即便你是遼國的北院大王，這裡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如果你不走……我……我就要……」

「妳就要怎樣？」他向她俯下身，笑意在張揚的嘴角漾開。

「我就要喊人來了。」她一咬牙，狠著心地說：「到時候大家就都知道你這個遼國的北院大王是一個登徒浪子，夜闖女子的閨房。」

「是嗎？我可不怕被人知道我是一個登徒浪子，妳如果叫了我也不會逃走，我正想天下人都知道，為了歐陽暮雨小姐，耶律澤寧願夜闖宰相府，寧願被當成登徒子，也要見到朝思暮想的女子。」他又跨前了一步，聲音鏗鏘有力。

暮雨只覺得一陣暈眩，他毫無掩飾的話語讓她倉皇到了極點，卻也……卻也有種說不出的震動，甚至感動。

現在他們之間幾乎毫無空隙，她揚起顫抖的眼眉望著他霸氣十足的眼，驚呼著想要逃開，她知道此刻不逃，也許她再也沒有機會逃走了，這一生一世……

耶律澤一把攫住她纖細的蠻腰，目光清亮，表情從容。「如果妳想喊人，就喊吧，可我不會走。」

「你……根本是個無賴。」她抿緊嘴，嬌怒的看著他。此刻如果她大聲叫喚，那麼結果勢必難以收拾！

「隨便妳怎麼說。」他卻扣緊她的纖腰，一動也不動。

暮雨覺得自己被困住了，不只因為他鋼鐵般的手臂，還因為她自己的心。遲疑后，她只能強烈的反抗：「你快點放開我！」

耶律澤卻只是定然凝視她，絲毫不為所動。

月色將她細嫩的肌膚映照得更加晶瑩，那雙翦水大眼撲閃撲閃的發著光，還有那紅如櫻桃的嫣紅小嘴不悅的嘟起……

他將她抱得更牢，臉龐俯低到她面前：「到底有沒有想我？」

他的臉距離她只有一寸，他英挺的俊顏如此之近，讓她幾乎卸下所有的防備。她多想告訴他，她有多麼想他呀，想一個不該想的人……

暮雨原本漸漸虛弱的神情倏地繃緊，一抹說不清的凄涼感在她臉上浮現。她深深看著他，自責盈滿臉頰。

「你到底為什麼來？為什麼這樣對我？我告訴過你，我已經定親了。」

「暮雨。」他喚她名字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我知道妳已經定親了。」

「所以呢？」她迅速抬頭，詫異的看著他，一陣心痛刺過心扉。「難道你只是想要輕薄我嗎？」

他的嘴唇緊抿，猛地將她再度鎖在他的胸膛里動彈不得，他的神情嚴肅。「我來是因為我很想妳，想見妳。小丫頭，我被妳迷住了，妳知道嗎？既然等不到妳，當然只能來找妳。我還要告訴妳，我已經決定要娶妳，任何人也無法阻止。」

他的話讓她震驚得無以復加，忘記了抵抗，忘記了掙扎，暮雨眨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說：「不，那是不可能的。我……我已經是六王爺的人了……」

「不，妳不是！」耶律澤的表情僵硬，語氣堅決。「別說妳還沒有嫁給他，即使妳已經嫁給他，我也會不顧一切代價的把妳從他手裡奪回。」

她驚愕的眼對著他堅定的眼，那一刻她無法呼吸，也無法思考，腦海里只剩下他驚世駭俗的話語。

「妳是我的，自從樹林里那一見開始，就註定了妳是我的。你們宋朝皇帝不是讓我挑選一個貴族之女做王妃嗎？而我也已經選定了，妳是我的，誰也別想把妳搶走……」他如耳語般呢喃，大手撫上她柔嫩的臉頰，憐惜的流連不去。

淚水從暮雨的眼裡滑落了下來，她喜歡聽他說出那些話，胸口裡甚至有份感動在流淌，可是這樣是不對的，也是不行的。

「不……」丟棄了內心的悸動，暮雨低啞的喊了出來。「我和你不可能，請你放開我，耶律澤，你放開我……」她終於開始劇烈的掙扎。

她不可以陷入他設下的柔情陷阱里，他是個遼人，而她則已經與人定親！

「為什麼不可能？」他鋼鐵般的手臂用力扣住她纖弱的身體。「我看得出來，妳對我也有感覺。在我們大遼，只要男女真心相愛，就可以在一起。妳為何要掩藏自己的真實情感？」

「那是在你們大遼！而這裡是大宋！」暮雨幾乎忘記了身在何處，大聲的喊了出來。

「大遼與大宋又有什麼關係？我既然選定了妳，就不會再有任何的改變。」耶律澤的聲音鏗鏘有力。

「你怎麼如此蠻不講理？」因為無法掙脫，她只能抬起淚眼，忿忿的望著他。

「如果想娶自己心愛的女人就要被認為是蠻不講理的話，那麼我就蠻不講理到底！況且男未婚，女未嫁，我為何要放棄？」挑高眉，他顯得非常執著。

「為何是我？我們原本素不相識，說什麼喜歡……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她昂起頭，將心裡湧起的莫名悲痛與酸楚全都壓進心底深處。

「為何是妳，妳不知道嗎？」耶律澤漾動著琥珀光澤的雙眸變得深沉。「在河邊初遇時，妳就給了我那麼不尋常的印象，從大遼到大宋，妳是第一個喝斥我做事的女子，是第一個敢直視我眼睛的女子……是第一個讓我牽腸掛肚的女子……」

他低喃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他銳利的眼眸里迸出勢在必得的光芒。

暮雨的知覺有剎那的停頓，而她的世界彷佛就只剩下眼前的男子。

「撒謊，我不相信……」她也不能相信，如果相信眼前的男子真的想要娶她、真的那麼喜歡她，那麼她的心是不是就從此淪陷下去，而再也回不來了呢？

不，他並不是真心的，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我會向妳證明。」

他堅定的話音未落，下一刻，耶律澤迅速的低下頭，猛地攫住了她嬌艷顫抖的嘴唇，以最強硬的堅決將她整個吞沒。

暮雨倒抽一口冷氣，震撼的波濤向她全速湧來，他濕熱的唇猛力吸吮著她的，帶給她前所未有的激烈感受。

這是怎麼回事？她被他吻得頭暈目眩，卻又感到難以名狀的心醉神馳。她透不過氣了，胸口處那強大的壓力好像要迸裂開一樣，她張開嘴想要尋求順暢的呼吸，迎來的卻是他柔軟靈巧的舌尖。

她被嚇壞了，全身僵硬著不敢移動，他這是幹什麼？為什麼他如此放肆的對待她，而她居然不會感到噁心，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在全身流竄，雙腳更是發軟得靠向他強壯的身軀……

暮雨輕動了一下，他的親吻變得更為纏綿，她腦海里轟然一聲巨響，那強大的激情吞沒了她的思想，她惟有依靠著本能的反應，配合著他的吻，響應著他的吻，感覺著他的吻……

耶律澤無法放開她了，不管他是為了什麼目的開始這個吻，現在都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她是如此甜美、如此純真，讓他熱血沸騰，無法遏制那澎湃的熱情……

半晌，他終於依依不捨的放開她，讓兩人可以有短暫的喘氣機會，可他鷙猛的眼片刻不曾稍離她羞紅的臉。

暮雨被這個吻完全震懾住，內心一片慌亂的同時，只能張著一雙迷離的大眼，獃獃注視著他。

耶律澤被她茫然又陶醉的表情吸引，再一次將她擁進懷裡，小心的呵護她，柔聲說：「現在妳還需要我向妳證明什麼，或者告訴我說，妳對我毫無感覺嗎？」

這句低語震碎了她怔忡的表情！

暮雨猝然抬頭，凝睇他專註的眼眸，聲音顫抖：「不管我對你有什麼感覺，我都是六王爺的人了。所以請你離開！」

「妳知道我不會聽從的。」他抿了下薄唇。「我現在既然已經站在妳面前，就表示我不會後退。我耶律澤決定了的事，從來不會動搖。」

她的表情更加慌亂，如此固執與霸道，這樣的男子她從不曾遭遇過。對於暮雨來說，耶律澤的存在已經打亂了她全部的思緒，讓她甚至不再確定自己到底想要怎樣的未來與婚姻。

暮雨與六王爺趙霖從小一起長大，和他定親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從未思考過關於男女之情，也從未想過喜歡與愛。

然而，眼前這個狂肆的男子突然出現，帶著讓她眩惑的眼神，狂妄的宣布他的感情。她感覺到內心的震撼，甚至還有那麼一些些的渴望……

「耶律澤，你聽好了！」她倏地用力推開他，不讓自己再有任何留戀他溫暖懷抱的念頭。「我，歐陽暮雨，是個宋人。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對六王爺的忠貞更重要的事。剛才我已經對不起他了，我不會讓自己再錯下去，所以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成為你的人，永遠！」

她咬緊牙關，抑制著自己身體的顫慄與眼眸深處的苦澀。「我不可以對不起六王爺，我們這樣是不對的，很不對。」

「妳喜歡那個六王爺嗎？」他放開了她，眼眸瞬間冰冷，緊緊盯著她那張桀驁不馴的小臉。

就是這樣的表情，不同於一般女子，堅韌、有主見，深深吸引了他。

暮雨張大眼睛望著他，內心那驚濤般的波瀾更加翻騰。

她和趙霖從小一起長大，他對她總是那麼溫柔體貼，總是包容她所有任性的行為，替她開脫她犯下的錯誤，幫她掩飾……那麼她喜歡趙霖嗎？

此刻，這個問題的答案變得那樣清晰，清晰得讓她根本不想去面對。

她只是把趙霖當成一個大哥哥，一個寵愛她的哥哥……

耶律澤如鷹隼般的利眼從她表情複雜的臉上滑過，並未忽視她眼裡突然浮現出的凄楚猶疑：「我不管妳是不是喜歡他，我都不會放棄妳，絕不。」

他那冷冽的眼神讓她顫抖。「我未來的夫君就是他，不論你……」

「他不是妳未來的夫君。」耶律澤的怒火瞬間高熾，眼眸也愈發冷酷。「記住這一點，我才是妳未來的夫君。」

暮雨看著眼前的他，不禁疑惑為何她會思念這樣一個霸道可怕的男人呢？

她怎麼能不去喜歡從小就對她那麼、那麼好的六王爺，而是喜歡這個僅僅見過三次面的男子？

喜歡，似乎是可怕的東西。可以侵蝕人的理智，瓦解人的堅定。

對於這樣的他和這樣的喜歡，都有一種害怕的感覺在暮雨心頭徘徊不去。

她輕輕掀動嘴唇，緩緩後退。「不，你不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是六王爺。」

他更為冷漠的看著她，在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里輕閃過詭異的光芒。「妳不必白費心機。因為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準備好做什麼了？」更大的恐懼從她心房裡升起。

他是遼國的北院大王，手握著遼國兵權！

「我會跟大宋皇帝提起這樁親事——看來，他似乎很想要我娶一位你們宋朝的貴族之女。而我會告訴他，我已經選定了。」在耶律澤的臉上帶著氣定神閑的高傲笑容。「宋遼間的和親，對於我們兩國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耶律澤，你知道不知道六王爺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你這樣荒謬的提議絕對不會被接受，而且還可能破壞兩國原有的和平安定！」暮雨揚起頭，此刻，她不能只想到自己，重要的是宋遼的百姓、是兩國的關係。

她從來不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她需要考慮到這樣的國家大事。

「如果宋朝皇帝想要和平安定，那麼他就該答應我的請求。他讓我在未出嫁的貴族女子里選擇一個做王妃，而我既然做出了選擇，那麼他就沒有拒絕的理由。」耶律澤的眸光炯然。

「如果被拒絕了呢？」她極力剋制著自己身體的搖擺，睜得大大的眼眸里透出一絲倨傲與警戒。

耶律澤被她眼裡的憤怒與雙頰的嫣紅所吸引，他的眼裡浮現出一抹訕笑。「如果他不肯，我們只能兵戎相見。」

「你……居然為了一己之私，而要發動戰爭？！」她驚訝的低嚷，慌亂的凝視里還有輕蔑。「你想讓生靈塗炭，兩國人民不得安寧嗎？」

他立刻收起笑容，似乎被她眼神里的那抹輕蔑所迷惑。

「當然，這是下下之策。」

暮雨不可置信的搖頭：「你不是認真的。居然想發動戰爭！想犧牲無數無辜的人，想要兩國的百姓流離失所，飽嘗戰亂之苦，想要人民屍橫遍野，滿目瘡痍，只為了你要娶我？」

「只要大宋皇帝答應我的要求，戰禍就不會發生。」耶律澤緊抿嘴角，他的目光堅決，對她的話無動於衷。

「不，我不會嫁給你。如果你敢發動戰爭，我寧願死，也不會嫁給你。」暮雨忽然高昂起頭，更為輕蔑的看著他。「我和六王爺二年前就有婚約，你想娶我就是奪人所愛，你奪人所愛不成，還企圖點燃戰火來達到你無恥的目的。我歐陽暮雨只是一介女流，不懂什麼國家大義，可我絕對不會嫁給一個如此卑劣的人。」

「妳敢說我卑劣？」憤怒的火焰在他眼裡燃燒，他向她逼近。

為何她會如此固執？她的內心明明與他一樣，卻為何一再拒絕他？難道，她也喜歡那個趙霖嗎？

暮雨全身劇烈的哆嗦了一下，可她還是鼓起勇氣，挺起胸膛，毫無退縮的面對他。「你為了私慾，想讓兩國陷入戰亂，不是卑劣是什麼？」

他氣得全身發抖，下顎緊繃。「為了得到妳，我不惜任何代價。」是的，他要她。

他耶律澤要定了的人，就一定要得到。

「為了不嫁給你，我也會不惜任何代價。」她臉色慘白，聲音卻是堅定高昂。「大宋並不懼怕大遼，皇上不會同意你的要求，霖哥也不會放棄我們的婚約。」

「霖哥？」這聲親熱的叫喚令他怒不可遏，他挑高眉宇，兇狠地說。「就讓我們來看看妳的大宋皇帝和妳的霖哥究竟有沒有能力保護妳，他們是寧願打破六十年前的休戰和約，還是會堅持保全妳的婚約。」

「耶律澤，你是個魔鬼。」暮雨無所顧忌的大喊，憤怒讓她雙眼冒火，臉頰通紅。

「那妳就準備做魔鬼的新娘吧。」耶律澤一揚披風，冷眼凝望著她。

「你不會成功的……」她堅定的話語在他懾人的氣勢下顯得弱不禁風。

「歐陽暮雨，妳是我的，我絕對不會放過妳。」他的聲音穿透月光和她的身體直達她心靈深處，那如咒語般發誓的聲音，一字一字敲打在她心坎上，引起她靈魂的顫慄。

「等著我，歐陽暮雨。」他黑色的披風揚起，伴隨著這霸氣的聲音，耶律澤一躍而起，消失在她眼前，只留下幾片落葉在空中無聲飛舞。

暮雨驀地抱起雙臂，他揚起的那陣風冷徹心扉，她瑟縮著身體，不勝寒冷的抖動著，腦海里回蕩著的全是他離去時狂妄暴戾的眼神，和那有如誓言的霸道話語。

她到底惹上了怎樣的男人？

難道宋遼之間，真會因為她而掀起狂風巨浪嗎？

她感到害怕極了，也無助極了。

＊＊＊

三天來，暮雨都戰戰兢兢，神經緊繃。

每一聲奇異的聲響都震動她脆弱的神經，每當有人聲傳來，她就害怕是宮裡派來的欽差。夜晚，她更是無法入眠，那一夜的恐怖記憶佔據她的心神，他霸道的宣布她是他的，無情的以戰爭威脅，而她怎麼會曾經以為自己喜歡上這樣的男人呢？

他冷漠的眼神，殘忍的表情，在她心裡回蕩不去，蔓生出可怖的顫抖，讓她經常不寒而慄。

而更令她羞慚難當的是，每當她神思恍惚時，她竟還會想起他的擁抱，他的親吻……有股甜蜜的感覺還流淌在胸口，當她發覺時會驚跳著責備自己，怎能被那樣一個野蠻的遼人奪去了心魂？

可是，她卻明白：她喜歡他……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她就這樣愛上了一個契丹人，一個大宋的敵人。為何她可以這樣輕易的就喜歡上他呢？因為他那對奇幻的眼眸嗎？因為他張狂的氣勢嗎？還是因為在他的霸道底下，可以感覺到對她獨有的溫柔呢？她還記得他是怎樣在她的懇求下，頭也不回的跳入河裡去救那落水的孩童……

尖銳的刺痛在她胸間溢開，不，她不能這樣想著他。她是要做六王妃的女子，她不可以對不起趙霖，即使她現在知道自己只是將他當成哥哥，而不是情人。

「暮雨，爹要妳立刻去見他。」晨雪帶著慌亂的神情跨進妹妹的閨閣，急切的拉住她的手。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暮雨驀地心驚，不祥的預感在她腦海里瞬間成形，她臉色頓時煞白。「姐……爹他、他找我有什麼事？」她驚慌的吞咽下喉頭的苦澀，顫聲問。

「耶律澤——那個遼國來的使者，他居然點名要求妳做他的王妃。」晨雪憂心忡忡。「爹他氣壞了，聽說皇上也氣壞了。」

暮雨跌坐在椅子上，全身開始劇烈抽搐。

「小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晨雪一把拉住暮雨顫慄不止的小手。

暮雨輕輕的搖了搖頭，眼神破碎。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知道自己曾給過他希望，如果她可以更堅定、更冷漠的對待他，如果她不曾深深的看著他，不曾在他對她輕薄時響應過他……那麼也許這可怕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吧。

只是，該來的總是會來，躲也躲不掉。如果這是她自個兒造就的命運，不管是怎樣可怕的結果，她都必須去承擔。

這樣一想，暮雨反而鎮定下來，她反手拉住姐姐冰冷的手，用極大的毅力忍住全身的顫抖：「姐，妳不要擔心，我去和爹說清楚。」

「暮雨……妳千萬小心說話。」晨雪卻無法不擔心，以她對妹妹的了解，每一次她都會惹爹爹生氣的。

「快走吧。」暮雨斂下眼眸，穩定住自己狂亂跳動的心，只想趕緊解決一切。

暮雨眼裡難得一見的嚴肅神情讓晨雪驚覺妹妹的改變，她那一向無憂無慮的小妹怎麼一夜之間有了這樣巨大的改變？彷佛突然間就從一個無拘無束的小女孩變成了冷靜沉著的大人。這樣巨大的變化究竟是何時發生的呢？

而這樣的改變，是否和耶律澤的突然求親有關？

晨雪心事重重。

似乎有一些類似風暴的東西正在相府上空聚攏，而她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她的小妹，暮雨，竟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凝肅表情。

暮雨的眼裡，也有著風暴。

那是執著的，絕不妥協的，頑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