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進房,見他悠哉地在澆花,尤鳳儀就知道自己被耍了,這死小白等一下非給她好看不可。
「你沒事吧?」她問道。
他放下澆花器。「只是腫了一隻眼沒什麼。」
她走到他面前,他的左眼又紅又腫,眼白都充血了,真慘。「對不起,我怎麼會揍你的?」她到底是幹了什麼蠢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夜色站在莫道言做的小鞦韆上,陰狠地嘎叫一聲,大概是在責備她的行徑。
「我要把海石拿出來,你不肯,就揍了我一拳。」
她還記得那海石冰冰涼涼的,大概是太舒服了,所以她不肯吐出,昏亂中打了他一拳。
「抱歉。」她再次道歉。「我完全不曉得我在做什麼。」
夜色又不滿地嗚叫一聲。
「沒關係。」莫道言說道。
「我後來有把海石吐出來嗎?」她問。
他點頭。「你最好多休息,海石只能一時壓制,沒有治本之效。」
「這海石很普遍嗎?」
「你想買?」
她點頭。「就算有一時之效也無妨。」就像止痛藥一樣,疼痛的時候吃一些,能減緩疼痛。
「海石並不常見,不過也不到稀有的程度,鯤人拾得海石后,通常會自己留一些,多的才會賣人,四翼也有進口,但很快便被買光了。」
「米蘭蘭沒有?」
「沒有,海石通常被用來讓水變得清澈透明,除此之外沒有特殊的功效,昨天拿來應急,也是一時想起,小時候我曾燙傷過腳,祖母教我用過這法子,很少人知道,算是秘方,如果你想要,可以送你。」
見他要解腰袋,她急忙道:「不用了,那是你的,你自己留著。」
「雖然我自己也捨不得,不過……」
「不用了。」她搖手,這麼貴重的禮物她不敢收,萬一弄壞或弄不見,她拿什麼賠。
「再過幾天赤鳳就會出關,那時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有赤鳳罩著,她應該不會再受焚燒之痛。
他也沒在海石上打轉,換了話題。「方才玉姑娘問我你的身體,我告訴她你只是熱暈了,瞞得她一時總瞞不了……」
「就繼續瞞著她。」尤鳳儀打斷他的話。「她若知道我五十天後就離世,一定會哭得唏哩嘩啦,還是要走的當天再跟她說就好。」
***
她跟白蘋說公告上寫她與赤鳳要滅離,只是個幌子,到時她會帶著赤鳳遠走高飛,白蘋一向不會懷疑人,立刻就信了,只是不解她們要怎麼離開?
她隨便編個故事矇混過去,白蘋也不疑,立刻跑去問公孫朗她可不可以帶米蘭蘭跟赤鳳去北涼。
「公孫朗遲早會說的。」公孫朗把過她的脈,自然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只是他大概也不想白蘋過分擔憂,所以也沒提。
「到時再說。」這種事情早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她寧可對著耍小白的白蘋,也不想面對哭哭啼啼的白蘋。
她正要離開,忽然想到一件事。「雖然我現在還不確定你到底站在哪邊,不過算了,血誓還是解了吧!至於是誰慢性毒害米蘭蘭,也不用追究了,反正現在也難逃一死。」都要死的人了,追究那些也沒意思。
「既然夫人這麼說,那就現在吧。」
「現在?」她詫異地看著他,之前不是還意興闌珊,提不起勁,現在卻迫不及待。
「是我疏忽了,夫人現在體弱,還是休息幾天的好。」
「無所謂,反正我很好奇血誓是什麼東西。」既然他主動提,她正好開開眼界。
他微笑。「你來的世界沒這種東西?」
「我不確定有沒有血誓,但有巫術、道術、魔法,也聽過給人家下降頭下蠱,不過不像這裡這麼普遍,每個人幾乎都能來上一手,你們這個世界有點仙不仙、人不人的。」
「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話,改天跟我說些你的世界吧,我倒有些好奇。」
她可以明白他的好奇,但她實在不怎麼喜歡跟莫道言在一起,尤其剛剛又做了那種怪夢……
「對了,夫人有做什麼夢嗎?」
她吃了一驚。「怎麼?」
「我的祖母會一點夢占,也教過我,我想說不定能由夢裡得到一些啟示。」他盯著她詫異的雙瞳。
「沒有,我沒做夢。」她立刻否認。「就算有,我也不記得了,我這人一向醒來就忘了什麼夢。」
「真可惜。」他伸出右手,夜色立即朝他飛來。
他是不是知道什麼?尤鳳儀的懷疑因子又開始作祟。
「血誓在夜色的肚子里。」
「怎麼拿出來?」
「我們先試試血誓是不是還存有效用?如果已經失效,就不用拿出來。」莫道言示意她坐在椅上。
「怎麼試?」
他從柜子里拿出一個鐵盒,拿到她面前開啟,原以為會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結果是幾根羽毛及果實,羽毛是黑色的,所以她猜應該是夜色平日掉的羽毛,莫道言將之收集起來。
他拿出一黑一白的果實,很像核桃,一樣有硬硬的外殼。「你能把殼弄開嗎?」
「這是測試的一部分?」
「是。」他點頭。
她狐疑地看著他,拿起米白色的核桃。「這是什麼果實?」
「這是玄鯤特產,叫烏迦果,冬天產黑的,夏天產白的,可以食用也能當葯,還能用來施咒,用途很廣。」他拿起黑色那顆。「看好,盡量別把殼弄壞,然後拿出果實。」
他將果實握在手中,甩了兩下,而後便聽見喀咐一聲,他張開手,拿出裡頭的果實,殼也幾乎完好無缺。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怎麼可能,應該會弄壞外殼。」她學著他也甩了兩下,但什麼動靜也沒有,她攤開手,還是好好一顆。
「你要多練習。」他指示。
「練這幹嘛,拿不出來不就表示我不是米蘭蘭,契約終止。」她問。
他笑了。「怎麼可能,那是終止契約的其中一個步驟,不過我們可以先拿這顆黑的來測試契約是不是還有效。」
他用刀子將黑果實切成兩半,而後割了下拇指,將血滴在切割的那一面上,示意她跟著他做,把血滴在另外半顆黑果實上。
雖然知道血誓一定跟血脫不了關係,可是想到要割血就覺得很討厭,她皺緊眉頭,雖然不願但還是照做,忍痛劃了下拇指,痛得她想罵髒話。
之後他將果實重新貼在一起,放在一個透明的琉璃盒內。「這樣等三天就成了,如果果實又合在一起,表示契約還有效,如果分開就表示一方已死,可以作廢。」
他把盒子放到她面前。「你收著吧,放我這兒你大概會懷疑我搞鬼,對了,這白的你拿回去練習。」
她決定等一下就秘密找個會巫術的人來問清楚,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后,他說還得去赴個生意上的應酬,她便拿著奇怪的烏迦果回房。
***
白蘋對這東西可好奇了,還拿去問公孫兄弟,雖然他們聽過這果實,但只知道可以吃,其他用途不大清楚,每個地區有每個地區的風俗民情,他們也不可能全知道,尤鳳儀也沒覺得失望,再找個人問就是了。
當天晚上睡前,她拿著裝了黑色烏迦果的琉璃瓶左右觀看,沒瞧出什麼特別的。她把瓶子放在床頭櫃,而後拿了白色烏迦果左右甩了又甩,除了練大二頭肌外,什麼也沒發生。
她將果實放在床頭,吹滅蠟燭,倒頭就睡,不知過了多久,屋裡突然開始發冷,她起身關窗,正要回床繼續睡,腰身卻讓人摟住,溫暖的感覺讓她嘆息。
男人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漾著笑意,在他低頭親吻她的頸項時,享受地閉上眼睛。他轉過她的身,覆上她的唇,她抬手環上他脖子,熱情地回吻他,他溫暖的手掌撫過她的曲線,引來一陣顫意。
她睜開眼,撫摸他的臉,那張臉……
「啊——」
尤鳳儀驚叫一聲,在床上醒來,嚇出一身冷汗,不住地喘氣。她打了個冷顫,掀開薄被下床,打開門左右看著,確定沒有任何人影存在。
她關上門,又抖了一下,抹去雙臂的雞皮疙瘩,她竟然做了這麼恐怖的惡夢,瞪著床板上的綉帷,怎麼想都想不通,脖子好像還能感覺他的親吻……
這死莫道言,敢搞鬼。她又掀開被子下床,從衣櫃里拿出預藏的匕首,悄悄放在枕頭下,這才滿意地回被窩躺著。
再敢亂來,要你絕後。
***
自從決定要跳樓大拍賣后,府里開始熱鬧起來,這讓原本想安寧懶散過日的尤鳳儀頓時感到十分厭煩,但因為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也只好忍耐。
會見各路客人時,她不忘裝個柔弱什麼的,只是米蘭蘭身材高挑,裝柔弱實在不怎麼像,她也學不來西施捧心,我見猶憐,所以只能假裝發暈,按按太陽穴,讓人覺得她真的要歸西了。
就在她發布消息的第三天,米蘭蘭的家人也趕來了,母親與幾個兄弟姐妹,外加叔叔伯伯、堂兄弟姐妹大概有十幾個人,全來問她搞什麼鬼,因為有米蘭蘭的記憶,所以認出他們誰是誰倒不會太困難。
難的是心平氣和的講話,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差點讓她脾氣失控,幸好莫道言過來解圍,她再度假裝來日無多、身體疲倦的把戲,還戲劇化的要暈倒,莫道言手長腳快,一把抱起她。她是覺得他演得太誇張,她本來只是想叫奴婢扶她回去,沒想到他就直接把她抱起來了。
她想他大概也受不了吧!十幾個人吱吱喳喳圍攻你,而且越講越激動,你一言我一句,我插你話,你堵我嘴的,比菜市場還要聒噪喧囂,四翼國可不懂什麼叫含蓄,發起脾氣來,一個比一個吵,屋頂都要翻了。
一躺上床,她放鬆地吁口氣。「我覺得今天就歸西也不錯,頭都要爆了。」她現在腦子裡還是米家人吵架爭論的回聲。
莫道言微笑。「他們人還不錯,就是性子急了點。」他將她放在床上正要起身時,她卻突然抓住他。
「怎麼?」他俯身看著她。
她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起身。「莫道言,你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
「我不明白。」他揚眉。「夫人的疑心病又發作了嗎?」
她眯眼,表情不悅。「發作得很厲害。」
他在床榻上坐下。「夫人又懷疑什麼?」
「最近我老是做惡夢。」她說。
「又是花玉華嗎?」
「不,她沒出現,出現的是你。」她半坐著,靠著枕頭。
「道言做了什麼?」他顯得很有興趣。
她怎麼可能告訴他兩人在親熱,一定是他在搞鬼,但她沒有證據,而沒有證據的人總是不利的一方。
她在這兒唯一可信任的人只有白蘋,她沒告訴白蘋做春夢的事,只說是做噩夢。昨晚她叫白蘋偷偷去看莫道言晚上有沒有在做法,她說沒有,他在看書,然後跟夜色講話,偶爾摸摸花草,欣賞月色,白蘋還勸她不要疑神疑鬼。
她怎麼能不疑心,她這輩子沒做過春夢,現在接連做了三個晚上,這還不古怪嗎?
「夫人。」見她恍神,他出聲將她拉回。「道言到底做了什麼?」
不行,她得求證。「莫道言,接下來我要做的事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在求證一件事,請你忍耐一下。」
「什麼……」他忽然住嘴,因為她突然間靠了過來,嘴唇貼上他的,他瞠大眼,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
她啾了下他的嘴唇。嗯……觸感有點像,但是人的嘴唇就是兩片軟軟的,觸碰起來大同小異,這不能稱之為決定性的證據。
「夫人……」
「再忍耐一下。」她今天就要解決這件事。
豁出去了,她再次吻上他的嘴,採取更凌厲的手段,舌頭滑過他的嘴,碰到他的牙齒,這感覺實在有夠怪的,不過她忍耐著,決定一次就達成任務。據說兩個彼此討厭的男女演員演吻戲時,都會認真演,盡量一次OK,因為兩人都不想再來第二次,這就是她現在秉持的心態。
***
正想叫他張嘴時,他主動讓她進入,舌頭觸碰她的,兩人都睜著眼看著對方,不過因為距離太近,他的鼻子眼睛全混在一起,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感覺他的眼神似乎在笑。
他的氣味跟夢中的一模一樣,她的怒火整個燒起,她伸手想揍他,他卻先她一步握住她的雙手。
「是你搞的鬼對不對!」她咬牙切齒地說。
「我聽不懂夫人在說什麼。」他勾了下嘴角。
「你在夢中偷襲我。」她橫眉豎眼,恨不得在他右眼也揍上一拳。
「偷襲?」
「你在夢中對我毛手毛腳,我剛剛證明了是你沒錯,氣味是不會騙人的。」她不認為人能在夢中記得氣味,但她真的記得,唯一的解釋是她不是在做夢,而是他偷偷潛進她房裡對她毛手毛腳……
只是這樣的解釋很快遇上阻礙,因為白蘋監視莫道言的那天晚上,她又做了同樣的春夢。「就憑這個證據?」他搖頭。「怎麼不說你自己發春夢呢?」
「就知道你會推得一乾二淨——」
「我倒覺得你喜歡陷我於不義,把過錯推到我身上。」他溫溫地說。
「你會催眠。」見他一臉不解,她換個說法,「你有能力迷惑人的心智,前幾天你用海石治療我的時候,我曾經陷入恍惚的狀態,你可以在那時候下指令。」
「你真厲害,怎樣都能陷我於不義。」
「你也厲害,這麼會詭辯。」
「容我問一句,我讓你做春夢的目的是什麼?」他直指重點。
這話可把她堵住了,她瞪著他,沒應聲。
「雖然我是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夫人對我還有這等遐想……」
「少臭美。」她打斷他的話。
他淺笑。「夫人有沒有想過,可能只是單純的欲求不滿,畢竟米蘭蘭以前幾乎每天召男寵,但就我所知夫人已經一個多月孤身一人……」
「放屁。」她打斷他的話。「要發情又怎會等到一個多月後。」
他的笑意加深。「夫人說得也有理,但誰知道呢?米蘭蘭的身體最近老是遭焚燒,說不定擾亂了什麼,但有一點我請夫人記住。」
「什麼?」
他盯著她的眼,說道:「我對米蘭蘭沒興趣,但對你有興趣,雖然米蘭蘭的臉讓我有點困擾,不過我可以應付,所以夫人如果有所欲求,我希望你能找我而不是去找男寵。」
聽不下去,她把枕頭摔在他臉上。「給我出去!」這裡的人是怎麼回事,不對,不只人,連鳥都是,談性對他們來說就像談天氣一樣,完全不會彆扭的。
他低聲笑著。「夫人記住了。」
「去死。」她怒叫一聲。
他笑容滿面地走了出去,轉身便要奴婢們把剩下的幾個男寵找來,在這種敏感時刻,得把他們都打發了。
尤鳳儀自然不知道他暗地裡做了什麼,她只覺得滿肚子火,轉身又喝了一大碗果汁,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變成十足十的水桶。喝完水,冷靜了一些,現在她得回到原點重新想過,就像莫道言說的,讓她做春夢的目的是什麼?
***
「姐姐,你好點了嗎?」
尤鳳儀轉頭,就見米蘭蘭的妹妹米沅沅站在門口,她與米蘭蘭同母異父,不十分相像,五官中最相像的大概是鼻子到嘴巴這段,米沅沅比尤鳳儀矮了一個頭,算是四翼國中偏矮的女性。
「有事嗎?」她也想兄友弟恭、姐妹情深,但這些人對她就像陌生人一樣,實在熱絡不起來。
「那個……有些事我想……問姐姐。」
「你說。」她在椅上坐下。
米沅沅在她身旁就座,漂亮的棕發垂到腰際,雖沒有米蘭蘭艷麗,但也是清秀佳人。
米沅沅直盯著她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姐姐好像不大一樣了呢!」方才在大廳說話時,她就覺得姐姐說話的感覺不一樣了呢!
「姐姐的記憶都恢復了嗎?」她關心地問。「之前聽說姐姐跟鳳大人一起重生了,連記憶也去了大半,我本來想回來看你,但……娘不肯,娘說……你才不稀罕我們,娘嘴巴雖然這樣說,但她一直在等姐姐接她回去,可是……」
這下尷尬了,在這一個多月,為了避免麻煩她根本沒想過要去接他們回來。
「這次是因為見到公告,所以我們才回來,娘本來不肯的,我們勸了好久……」
尤鳳儀耐心地聽了幾分鐘,忍不住問道:「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事?」
「不是。」
見她似乎難以啟齒,尤鳳儀說道:「有什麼要求你說,我不會生氣。」
「真的?」她又遲疑了一會才問:「我以後能與莫大哥在一塊兒嗎?」
尤鳳儀怔住,原來她喜歡的竟是莫道言,唉……這男女關係也太混亂了吧!難怪她不叫姐夫而叫莫大哥。
「當然……」她本來是想說「夾去配、夾去配,不用顧忌我」,但硬生生給止住了。她一向受不了電視上那種臨終託付婚姻大事的愚蠢劇情,不管是老爸老媽拜託男主角娶女兒的,還是兄長託付妹妹的都十分不負責任,怎麼沒想到男主角也有選擇的權利。
古代女子要依靠男人,她多少還能體諒這種爹娘,問題是都現代了,電視劇里還有爸媽還是爺爺搞這一套,而且男主角礙於死者為大這種顧忌,也不便拒絕,若喜歡這女的也罷,萬一不喜歡不是成了個尷尬的包袱。
見她沒說話,米沅沅以為姐姐不願意,急忙道:「姐姐……」
「我先問過莫道言再說吧。」她得先確定莫道言沒其他喜歡的女子,剛剛他雖然惹毛她,但這種涉及感情的事她不會小心眼到亂應一通。
再說,她死之後莫道言也不知能不能活,他們還有血誓的羈絆,雖然她覺得莫道言應該有辦法讓自己不死,但說真的她不是月老,撮合戀人不是她的工作,她更無意攬來做。
***
米沅沅悶悶地沒說話,米蘭蘭忍不住提點一句。「莫道言不是……那種老實人,你跟他在一起,應付得來嗎?」
「我知道莫大哥是怎樣的人,姐姐不用擔心。」
「哦?」這下她感興趣了。「那你說來聽聽。」
米沅沅瞄她一眼。「姐姐真不生氣?」
「前幾年我個性的確不好,但現在變了……」
「我知道。」她微微一笑。「我瞧見姐姐的時候就知道,有一陣子我幾乎不認得姐姐,姐姐變得好奇怪,一點小事就生氣發怒,對人完全沒有耐性,還收了那麼多男人,姐姐明明不是這樣的人,這幾年卻變得像陌生人一樣,但如今我瞧著姐姐,心裡便安心了,以前疼我的姐姐又回來了。」
米沅沅遲疑地問:「姐姐,你真的會跟鳳大人走嗎?」
「嗯。」
米沅沅垂下臉,神情難過。「姐姐一定覺得我這妹妹很糟糕吧!來這兒第一件事就是問你莫大哥的事……」
「沒關係,我知道你藏不住話,不是不關心我。」她不假思索地說。
米沅沅揚起頭,眼上閃著淚光。「姐姐……」
「好了,別哭,你知道我不喜歡人家哭哭啼啼的,這些事就別提了,你不是要談你姐夫嗎?」
米沅沅的眼中開始閃出夢幻光芒。
「莫道言對你可有意思?你不用顧忌都告訴我,我與你姐夫感情本就不好,我不會在意的。」
米沅沅點頭。「我知道,姐姐說過與莫大哥結婚只是權宜之計,他不是你鍾愛的那一型,但是……」
「但是什麼?」
「姐姐後來看到我跟莫大哥在一起說話又很生氣,但是以前我們說話你也沒生氣,我都搞糊塗了。」
看來後面這幾年米蘭蘭的脾氣變得很怪,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接下來米沅沅說的果然證實她的猜想,剛開始米蘭蘭根本不在乎沅沅是不是喜歡莫道言,但就是米蘭蘭重生前一年,她的脾氣越來越反覆無常,半年前更是變本加厲,最終把自個兒的母親氣到昏厥,接著米蘭蘭就把母親跟其他兄弟姐妹送到叔伯那兒。
「娘說你太迷咒術迷得走火入魔了,那時候我們都不懂,姐姐已經有鳳大人了,為什麼還要去研究其他的咒術?鳳大人知道后也好生氣。」
尤鳳儀鼓勵她多講,這些事有助於她釐清來龍去脈,一刻鐘后,她才又將話題倒回莫道言身上。
「說來奇怪,我對莫道言的事記得不多,跟我說說他平常是怎樣的人,我老懷疑他另有所圖。」
米沅沅噗哧笑了。「這倒像姐姐幾個月前會說的話,疑神疑鬼的,一會兒說娘誤了你,一會兒說鳳大人害了你,接著又說莫大哥陰險狡詐,二姐、三哥全對你不好、瞧不起你,說我……說我……」
見她又要哭的樣子,尤鳳儀趕緊說道:「好了,那些就別提了,我腦子大概是燒壞了才講那種話,說說莫道言,他平常是怎樣的人?」
「他對我們很好,你發脾氣的時候他也會安慰我們,說你生病了,不要計較,他會勸勸你。」
「我納那麼多男寵,他當真一點都不生氣,外頭的閑言閑語他也不在乎?」
「外頭的人的確說得很難聽,那是他們不了解莫大哥的為人,他才不是貪圖我們家的財產,他以前乘著船遊歷天下,對錢財的事根本不在意。」
「他告訴你的?有人不愛財嗎?我不信。」她故意道。
「真的。」米沅沅點頭。「鯤人都是這樣的,海就是他們最大的寶藏,他們肚子餓了就撲通一聲跳到海里,那麼多魚在裡頭,吃也吃不完,為何要擔心呢?所以鯤人都樂天知命,很少囤積錢財。」
「總有例外,不然你說他為何不漂泊了,反而娶了不愛的女人?」
米沅沅頓時語塞。「我……我也問過莫大哥,他說與你訂了契約,契約內容不能跟第三人透露。」
「我以前可有跟你說過血誓的內容,或是該怎麼解契約?」尤鳳儀追問。
「我有提過,可你說小孩子問這些幹嘛?」
「那我可有告訴其他人?像是娘啦,或是二妹、三弟?」
「我不知道。」她搖首。「二姐、三哥大概不可能,我去問娘好了。」
尤鳳儀立刻回以報酬。「你的事我會跟莫道言提的,如果契約能解,他很快就不是你姐夫了。」
米沅沅一臉歡欣,尤鳳儀接著又打聽了莫道言一些事,直到米沅沅能說的都說了,她才滿意。
***
黃昏時,她把黑色的烏迦果拿出來,用力往旁拉,原以為會分成兩半,可不管她怎麼用力,果實還是完好一顆,明明刀子切割的痕迹還在,但就是打不開,這表示契約還有效力。
她覺得心情很差,這世界完全沒有一點道理,為什麼割開的果實還可以合起來?她皺眉研究,會不會這種果實切開後會分泌膠水,她記得有一種樹割開后也會分泌類似像膠水那種黏黏的東西。
她拿出白色的烏迦果,用力甩了幾下,還是完好如初,什麼動靜也沒有,她真很想大叫一聲:庄肖維。怎麼可能甩一甩殼跟果實就會分開,她開始懷疑莫道言在黑色的烏迦果動了手腳……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成為疑神疑鬼的神經病!有時她還挺羨慕白蘋那種粗神經的,不管公孫朗耍了她幾次,她還是會聽他的話,每天都嚷著要公孫朗拿出陰陽鐵,一到他面前,聽到幾句甜言蜜語,又喜孜孜地忘了這事。
她把烏迦果放回琉璃瓶內,暫時拋開令人心煩的事,走到隔壁去看磨磨。最近白蘋一直在教它一些亂七八糟的歌,昨天她去找磨磨,就聽到它在那裡喊:紅豆、大紅豆、芋頭,*%*,*%*……翅膀還跟著左比右比,不亦樂乎,接著它就會把紅豆換成自己最喜歡的食物,不停地念下去。
她差點把白蘋吊起來打,白蘋笑著一直趵,還說這樣生活比較有趣,她唱了好多首歌,後來發現磨磨比較喜歡用念的,所以她下次要挑戰rap。
她一直覺得白蘋跟她是不同的物種,這次的經驗讓她更加確信,白蘋的智商有一道很深的鴻溝,大概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常人是跨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