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們如同從前選擇隱密的包廂座位，馮品寬負責點菜，有他在，黎丹完全不需要動到腦筋。她生魚片只吃鮭魚，握壽司不加芥茉，土瓶蒸只喝湯……她的喜好他記得一清二楚，而她卻總是無法免疫的因為這個認知感到窩心感動。

如果沒有把一個人放在心上，怎麼會記得這些瑣碎的小事？況且，他又是這樣一個日理萬機的企業總裁！

結束點菜，馮品寬見她還傻呼呼的看著菜單發獃，於是周到地問：「你還想吃什麼別的嗎？」

她還回菜單，尷尬的笑了笑。「不用了。」她太容易受影響了，只不過舊地重遊就不受控制的一直懷念過去。

唉！這樣可不是好現象！

或許她就是清楚自己的弱點，明白不可能輕易淡忘這份愛，所以當初才會毅然決然的斷絕音訊吧！

「你後來有再來過這裡嗎？」包廂剩他們兩人，馮品寬打開話匣子。

「沒有。」她搖搖頭，捧來飄著香氣的熱茶啜飲。

「為什麼？」他納悶，記得兩人都偏愛這家料理的口味。

「因為來這裡感觸太多，所以避免。」她坦白，也讓他知道她不願緬懷過去的想法。

「曾經經歷過的事，就算避免也無法抹滅，應該坦然面對才是。」他意有所指地說著，想要修正她逃避的習慣。

忘不了，就不要忘；還愛著，就不要勉強自己不愛，能擁有回憶和眷戀的心情，也是一種幸福。

黎丹不置可否的努努嘴，隨即轉移話題。「我今天打電話給你，是想要談比賽名次的事。」

馮品寬微挑眉，知道她只要提到過去，就會點到即止，也不勉強她。

「名次有什麼問題？」

「我覺得我不適合拿到這個名次。」

「為什麼？」他納悶。什麼叫做不適合？

「因為我們的關係，我擔心有人知道以後，會惹來閑話！」她說出顧慮。

「我們的關係，跟比賽有什麼衝突？」他還是不解。

講這樣他還不明白嗎？黎丹煩惱的顰起秀眉。「我是你的前妻啊！要是我抱走了第一名，人家不會說你徇私嗎？這對我們雙方都很不利呀！」

馮品寬莞爾的搖了搖頭，彷佛這說法是無稽之談。

「評審們是在不知道我們關係的情況下評的分數，有沒有徇私，他們都可以證明。」

「話是沒錯，可是……」她還是擔心。

「來為您上菜了。」此時，包廂外傳來服務人員的聲音，讓他們暫停談話，未幾，廂門滑開，很快的，他們桌上布滿豐盛菜肴。

「品寬，你還是重新考慮一下讓第二名遞補……」服務人員一走，黎丹立刻接續未完的話題。

「別說傻話了。」他替她的味碟加入醬油，笑著打斷她的憂慮，給予信心及安慰。「你難道對自己的作品沒信心？評審的高分是怎麼來的？忠實的顧客是怎麼來的？說閑話的人看了你的作品就會知道是實至名歸，自動閉嘴的。」

見他如此認同她的能力，黎丹心裡是滿足欣悅的，的確信心加倍。「伯母……知道嗎？」顧忌完那個，她又顧忌起這個。

「應該還不知道，她現在跟爺爺奶奶定居在上海。」換言之，他現在是一個人住。

「還是不知道的好。」她美眸低垂，舉箸挾菜，掩飾受影響的心情。他母親所給予的不愉快記憶太多太深刻，那些不善的臉色白眼、傷人的冷眼冷語，現在想來還是會有窒悶感。

馮品寬若有所思的抬眸，洞悉了她的想法，擔心她又開始排斥他。「我們現在的來往不需要顧忌我媽，你別想太多。」

說得也是，他們只是朋友，他母親也沒什麼好反對的吧！

「嗯。」她牽唇一笑，下意識關問出口。「他們的身體都還好吧？」

見她沒鑽牛角尖，馮品寬把話題轉為輕快。「大陸名勝古迹多，爺爺奶奶現在天天趴趴走，無憂無慮，精神比之前更好。」「是啊，老人家需要多走動，沒有煩惱，心情自然就好，身體也會相對的比較健康。」他們都是她曾真心想當作親人的長輩，縱使不得寵愛，她對他們還是關懷的。

其實，就算對他母親，她心裡雖然有怨，卻沒有懷著恨意，畢竟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沒有絕對的對或錯。

只能說她不適合他的家庭，無法符合他家人的期待，沒有緣分……

是啊，當初沒緣分，現在一樣也是啊！

雖然這四年來，彼此都因各自的人生歷練變得更成熟，但現實仍舊橫亘在他們之間，依然令人無奈。

她很清楚，重逢以來，就算她刻意劃清界線，表現鎮定平靜，還是無法漠視震蕩的心弦。而這些年之所以不曾讓任何人進駐她內心深處的那個位置，則是因為他始終還在她心底呀！

然而，即使對他還是會心動，過去的情感還原封不動的保留在心間，她也應該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攬上無解的麻煩。那份曾經相知相屬的眷戀……就繼續深深藏起吧！

【第四章】

「哇唾！贊贊贊、水水水！」孫小薔看著從未盛裝打扮的黎丹從二樓換了小禮服出現，驚艷得雙眼發直，迭聲稱讚。

「不會太露嗎？覺得涼颼颼的！」黎丹站在落地鏡前檢視，擔心這性感的禮服會有曝光的危險。

「不會，露得剛剛好，這禮服超美的，你那位帥哥前夫眼光超好，不但尺寸拿捏精準，也完全知道你適合什麼樣的款式和顏色。」小薔自從見過馮品寬之後，就老是發揮想象力，認為他是為了複合而來的，只不過黎丹硬是否認，更警告她不能在馮品寬面前口無遮攔，害她忍耐得很痛苦。

黎丹欣賞著鏡子里，馮品寬為了今日的頒獎典禮特地送來給她的禮服，的確不得不贊同小薔的說法。這是一件簡裁大方又不失女性嬌媚的小禮服，平肩、高腰、A字版型，長度剛好在膝上，珠光藍的色澤相當映襯白誓膚色，胸部的範圍以雪紡材質製作成花，低調浪漫又不失高雅的設計是她喜歡的款式。

她化了淡雅的妝，把長發鬆散的綰起，幾繒微松髮絲垂落香肩，足下蹬的是銀灰色的高跟鞋，然後她選了自己創作的銀制珍珠飾品戴上……

好久沒有這麼費功夫的正式妝扮了，感覺有點不太自在，可是馮品寬說今天會有媒體到現場攝影採訪，而且出席者全都是各項目中專業且具有聲望的賓客，不能太過馬虎。

「記得，只要有機會，就要提咱們店名打打廣告哦！」小薔像老母雞似的提醒黎丹，比她還像老闆娘。

「知道了。」黎丹莞爾的笑娣她。

「去吧去吧，玩得開心點哦！」小薔把圍巾和迷你的手拿包塞進她手裡，把她送出店門。

半個小時之後，黎丹已抵達舉辦頒獎典禮的飯店宴會廳，入口處有服務人員過濾賓客，需有邀請函才能進入，會場中一邊展示了所有得獎的作品，一邊則設置了長方形餐台，有自助式的輕食餐飲供賓客取用，舞台前方則是一排排座位，走的是精緻路線，不若一般頒獎典禮那樣嚴肅僵硬。

氣質出眾的黎丹，一出現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人猜測起她的身分，不知她是得獎者、觀禮者或是風尚集團內部人員。

「請問你是黎丹嗎？」

一道有著濃濃日本腔調的國語突然傳來，正在拿雞尾酒的黎丹反射轉身，沒想到竟看見了熟人。

「佐藤老師！」她訝異得瞠圓美眸，驚喜揚聲。

「你今天好漂亮，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佐藤健一忍不住讚美，眼裡滿是對她的欣賞。

「哪裡。」黎丹靦眺的笑了笑。

「你怎麼會來？」

「第四名那位是我工作室的學生，邀請我來觀禮，我看到第一名是你，心想也該來跟老朋友道道賀啊！」佐藤健一有些吃力的以國語解釋著。

「我也是你的學生啊，所以最厲害的其實是你。」黎丹也替他拿了杯雞尾酒，跟他輕輕碰杯。

「如果這麼說，那你就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了。」

佐藤健一相當認同她在這一方面的天分，老實說，黎丹只跟他學了短短兩個月，而且她來日本時已具備基本的技巧，他教也教不了多少，反倒是她變化運用素材的能力值得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