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邵月瑩正要尖叫的時候，男子忽然一個大步跨到她面前，一把蒙住她的嘴。

邵月瑩嚇得心臟停止跳動，她不會剛出家門就遇到歹徒吧？

「不要叫，是我。」

一個熟悉低沉的聲音響起，她倏地抬頭，這才發現男子就是易梓凜。

邵月瑩的心臟漸漸恢復了正常跳動，她帶著怒氣望向他。

易梓凜放開她。「這麼晚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來，而且你不能開車，我又不想讓你攔計程車。」

「那你也應該先讓我知道你在這裡等我嘛！剛才真是把我嚇死了。」她靠在身後的鐵門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這個禮拜我幾乎忙瘋了，要交接公司的工作，還要準備我們去日本后的生活，你又經常不接我的電話，我怎麼告訴你？」不是埋怨，易梓凜只是在陳述事實。

邵月瑩存心躲他，常常不在家，也經常不開手機；偶爾見面，也總是和雙方父母在一起。

她沉默著，在逃婚以前、在契約結束以前，她不想見到他。就算未來可能還是得暫時在一起，她也已經有了自己的計畫。

她在過去二十五年裡，都一直依靠父母，未來，她並不想依靠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他。

到日本后，她會找工作，她有手有腳，不需要他來養。

她低聲對他說：「那麼我們趕緊走吧，你有開車來嗎？」

「有，我今天晚上本來要去參加告別單身派對，派對結束后，我就沒打算再回家。」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支手機給她。「這是日系手機，到了那裡就能用。」

「原來的手機我沒有帶出來。」接過他給的手機，邵月瑩眼裡閃過一絲悲哀。

「沒事的。」易梓凜安慰的抱了她一下。「走吧！」

邵月瑩抬起頭來，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當然，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易梓凜的神色里有些不易察覺的猶豫，但他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他來接她，不止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全，還因為他有另外的計畫。

或許等上了車，等他們遠離這裡后，他再找機會實施他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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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去哪裡？」發現易梓凜把車開上高速公路，邵月瑩露出驚訝。

「我們離開台北，那樣更安全。」易梓凜輕鬆的笑答。

「可是……」她覺得這條路有點熟悉，腦海里閃過一些畫面。

「上一次去過的度假別墅，記得嗎？」他及時解答她的疑惑。

「那是你們家的別墅，我們現在怎麼還能去？」邵月瑩無比驚訝。

「我預訂了度假別墅附近的一家飯店。」易梓凜神色自如。

邵月瑩還是一臉憂心。「可是為什麼要去那裡？趕得上明早的飛機嗎？」

「我們改在高雄上飛機，免得他們去機場堵人。」他立即回答。

「原來你有了新的計畫。」她暫時安下心來。「對於我們的逃婚計畫，你還真的想了很多。怕我會泄露出去，所以才在最後一刻告訴我？」

邵月瑩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變得更好！他越是對這個計畫用心，她心裡的酸楚就越多。

「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易梓凜感覺她的語氣有些哀怨。

「如果真的想告訴我，怎麼會找不到機會？」她忽然執拗起來。

或許是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她不再有那麼多的顧忌。

「你在生氣嗎？」他嚴峻地問。

「我沒有生氣，只是覺得身為當事人，我應該有知的權利！」轉頭望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什麼也無法看到。邵月瑩的心裡忽然冒出怒火。「你倒是說說看，在我們定下契約的這段日子裡，你隱瞞了我多少事？」

「我隱瞞你？」易梓凜皺起眉。

他隱瞞的事，不會已經被她知道了吧？

「對，你隱瞞我一些事！」她怒氣沖沖的轉頭凝視他。「林芯藍的事！」

「林芯藍？」如果不是在高速公路上，他幾乎就要踩煞車了。

沉住氣，他努力尋找可以停車的地方。

「既然我們簽定了假扮戀人的契約，那麼你有情人的事，起碼應該讓我知道。不然身為你未婚妻，如果被人問起你的事，不是很尷尬？至少要讓我有心理準備。」她狠狠地瞪著他。「你知道她來找過我嗎？」

「我知道。」他想起林芯藍的話，把車停在路肩。

邵月瑩的心裡又是一陣奇怪的刺痛——原來他知道！他知道，卻從來沒有對她解釋過什麼？是覺得不值得為她費心思，不需要對她負責嗎？

「我們的契約是不是從現在起解除？」她忍住胸口的抽痛，冷聲詢問。

易梓凜一時間竟然沉默了，沒有回答。

「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關係了，所以你自己一個人去日本吧！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我要獨立生活。」見他沒有反應，她決絕地說。

「你覺得說這些負氣的話，我會同意嗎？」易梓凜解開安全帶，回過身來望著她。他的眼神凌厲，有如探照燈直射她內心深處。

「我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們的契約已經終止了。你無權管我，我只是把我的決定通知你……」在他直接的逼視下，她突然轉開了臉。

「你的脾氣永遠都這麼急躁倔強嗎？」他還是深深望著她。「林芯藍的事我可以解釋，雖然我不知道她和你說了什麼，但絕對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仿彿抓住她話里的重點，易梓凜平靜地開口。

這一次，輪到邵月瑩沉默了——她心裡最在意的事，當然就是林芯藍。

「我和她以前曾經是戀人，你知道我有過許多女朋友，也經常換女朋友。」他的口氣還是那麼沉著和冷靜。

「你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我當然知道。」她冷哼一聲。

「心藍比較特別的地方是，她是唯一一個先把我甩了的女人。」易梓凜深情地望著她。

「所以你想再把她給追回來？」

「怎麼可能？！」易梓凜臉上閃過有趣的表情。「為什麼你認定她是我現在的情人？」

「因為我看過你們一起走進飯店房間，而且我還……」邵月瑩不經思索，話就已經衝口而出。

當她看到他感到有趣的笑容時，驀地臉紅起來。

「還有什麼？」易梓凜目光炯然。

邵月瑩抿了一下唇，她怎麼會脫口而出？這樣不就讓他發現她在意他了！

「我還看到你們在辦公室，所以沒有打擾你們。」她沉下眼，飛快地說完。

易梓凜審視她的眼神更加深沉。「她是合作公司的代表，我和她之間也只剩下這層關係。我去她的飯店，也只是為了談公事。你是哪天來辦公室找我？為什麼不進來？」

「我是……看房子裝潢的那一天。」邵月瑩有些心虛，雖然不想告訴他，但還是說了。

「那天你不是不舒服，提早回去休息了嗎？」易梓凜微微吃驚。「之後又突然跑來我們公司？是為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現在不是你問我理由的時候吧？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質問我！」邵月瑩脹紅了臉，不高興地反駁回去。

「心藍來找我，是想和我重修舊好，可是我告訴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易梓凜看見她頰上浮現一抹嫣紅，心裡感到一陣暢快。「因為我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這一次，我決定只愛她一個人，所以不可能再和林芯藍複合。」

邵月瑩的頭低垂著，可是她全身的細胞都已經變得靈敏起來——易梓凜的話，他的話……莫名讓她心跳加速。

「起先我並不清楚自己愛著那個人，因為我和她從小就認識，還曾經結下不少恩怨，也經常吵架拌嘴，甚至互相敵視……

本來以為她會是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女人，可是沒想到她現在卻成為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他平靜的聲音，就好像天籟在邵月瑩耳邊低柔迴響。

「曾幾何時，我開始注意到她開不開心、過得好不好；曾幾何時，我的眼前開始浮現出她精靈俏皮的模樣，耳邊迴響她清脆的笑聲；曾幾何時，她一寸寸佔據了我的心房；曾幾何時，看不到她我就會覺得思念不已！」

邵月瑩的雙手悄悄緊握，她聽到他的話——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如果她抬起頭，發現他捉弄的目光，或者嘲笑的眼神怎麼辦？

「如果她還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我會告訴她，我有多麼愛她，而且絕對沒有撒謊。」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易梓凜直勾勾地望著她。

「為什麼……到現在才說……」她微啟戰慄不已的紅唇，直接問出心裡唯一的疑問。

「因為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知道她的反應，生怕一開口，會遭到她的拒絕和嘲笑。因為她一再的告訴我，她對我毫無感覺，我們的關係僅僅維持在那一紙契約上……」他立即飛速的回答。

邵月瑩倏地轉過臉去，不敢讓他看到她眼眶突然湧現的淚。

她怎麼會想哭呢？她應該高興才對，她竟然聽到了本來以為這一生都不會聽到的話！

易梓凜說他愛她！他說出來了，而且非常誠懇。

這個時候，她應該回過頭去看著他，然後把自己的愛意告訴他，這個時候不能只是哭……

「嗚……」可是她不止哭，而且還哭出了聲音，哭得凄慘無比，傷心絕倫。

「月瑩！」易梓凜沒有想到他的真情告白，居然會引出她的淚水。

一時間，他感到一陣手忙腳亂，只好替她解開安全帶，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懷裡。

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易梓凜，你知不知道你是個混蛋？」

「我知道、我知道。」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他就亂了方寸。

「你既然喜歡我，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讓我一直胡思亂想、胡亂猜測、胡亂傷心。你讓我覺得自己喜歡上你，是一件悲傷難過的事；你讓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未來，還以為你像以前一樣討厭我……」她發泄心頭的鬱悶。

雖然他很想告訴她，他不向她告白的主要原因，是她的矜持一次次地打擊他的信心，可是當他看到她的眼淚時，他決定這些話還是留到以後再說。

他的心臟除了承受她的打擊外，也在飛快地跳動著。因為……她也愛他！

她的眼淚好像滴在他的心上，引來他莫名的心痛。

「是我不對，是我太驕傲了，是我對自己不夠有自信，才會讓你受苦……」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這些日子她漸漸憔悴，原來不止是為了他們的婚事，大部分原因是為了他！

這樣一想，他心裡反而有些雀躍，畢竟在這條情路上，他不是一個人在胡亂摸索。

「就是啊！」她最後又捶了他幾下，然後疲倦的趴在他胸口。

暢快的發泄過後，她覺得心情舒暢。

「那麼，月瑩，我們現在正式解除假扮情侶的契約。」易梓凜溫柔地握住她的雙手。

邵月瑩這才抬起紅腫的眼看他，看到他眼中的深情。

他們輕柔地對視著，他的表情愉快。「不過我還有一句話必須要問你。」

月瑩微微顫抖，她已經從他眼裡看出了那個問題。

此刻她的心臟狂跳、脈搏亂竄、手心冒汗，全身都洋溢在幸福里。

「你願意嫁給我嗎？」一向高傲的易大少爺，聲音居然在顫抖，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句話，如此虔誠地等待她的回答。

邵月瑩滿眼氤氳地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他。

這讓易梓凜更加緊張，額頭上也冒出汗來。

「易梓凜，你知道這句話的意義嗎？」她問得很輕柔。「如果我答應了，你就要負起一輩子照顧我、愛我、永不變心的誓約！我是絕對不能忍受和其他女人分享你的。」

「我知道，我早就是你的俘虜，所以當然不會變心。」他勾起一抹笑。

聽到她這樣問，他就知道她的答案了。

邵月瑩甜甜地笑了，那正是易梓凜最喜歡的俏皮笑容。

「好，我答應你。」說完后，她吻住他的嘴唇。

誰說接吻一定要由男生主動呢？女生也可以主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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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戀人在街上奔跑。

「易梓凜，你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塞車又不是我的錯！」易梓凜抓住她的手，拚命往前跑。

「我們應該昨晚就回台北，而不是等到現在！」他們還是去了海邊，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觀賞日出。

原本時間上肯定來得及，誰知道遇上了大塞車？

邵月瑩打電話回家，報告他們目前的情況。

雖然免不了遭到父母一頓臭罵，但兩人已經努力趕往婚禮現場，他們自然也就沒有太過刁難，只是勒令他們必須在婚禮前趕到。

一想到會趕不上自己的婚禮，邵月瑩就一肚子怒火。

一生一次的大事，絕不能因為易梓凜的失誤而錯過！

「我告訴你，如果趕不到，我就……一輩子都不嫁你了！」她一路上都這樣怒吼著。

已經滿頭包的易梓凜也不想和她爭論，他看見身邊川流不息的機車，忽然掏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打電話？」邵月瑩已經喘得快跑不動了。

她沒有在意他到底說些什麼，而是不停地喘息。

別的新娘在出嫁前都打扮得漂漂亮亮，舒舒服服地坐在新娘休息室里，偶爾落下幾滴感動的眼淚，表達離開娘家的不舍。更多時候，是露出甜美的笑容和朋友一起照相留念。

可是她呢？居然和新郎一起在大街上狂奔！

「我絕對不要這樣！」她又對著易梓凜大喊一聲。「我們繼續跑！」

「等一下。」易梓凜一臉自信。「你休息一會，我們絕不會遲到！」

「你剛才打電話給誰？」看到易梓凜那副自信的樣子，邵月瑩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不會遲到？那剛才怎麼沒想到，還拉著我跑這麼久？」

易梓凜先是楞了一下，立即又恢復高傲的神情。「你不覺得我們飛奔而過的感覺很酷嗎？不是有點偶像劇的味道？」

邵月瑩翻了個白眼。「那倒也是，別人結婚也沒像我們這樣，我們的確特別地與眾不同。」

果然是超級無敵厲害霹靂的兩位大少爺和大小姐，無論何時何地，感覺都是高人一等。

十分鐘后，兩輛重型機車停在他們面前，騎士同時摘下頭上的安全帽。

「少爺，我們及時趕來了。」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

「這是我家的隨扈。」易梓凜得意地笑了起來。「我們就坐這個去禮堂。」

「其他新娘都是新郎帶著大紅包，用禮車去迎接的……」邵月瑩噘起嘴，綻出苦笑。「我們還真是特別。」

「高興嗎？我就是要和其他人不一樣。」易梓凜對其中一個隨扈招了招手。

「下來，我來騎。」

「可是少爺……」對方顯然很不放心離開自己的愛車。

「你相信我的技術嗎？」易梓凜轉身看著自己的新娘。

新娘很堅定地點頭，笑容有如七月里盛開的向日葵。「我們走吧！」

兩人同時戴上安全帽，易梓凜跨上機車，拍拍後面的座椅。

邵月瑩很優雅地抱住他的腰，並對他嫣然一笑。「出發！」

「咻」的一聲，機車飛快地開上道路，往他們幸福的方向駛去。

婚禮是一定趕得上了，而他們美好的未來也就從現在開始。

雖然沒有坐高級的凱迪拉克禮車，雖然沒有披上美麗的希臘式禮服，雖然沒有看到賓客們祝福的笑臉，雖然這是他們在今天凌晨才決定的婚禮……可是他們卻如此幸福美滿，彼此的眼裡都充滿了憧憬與驕傲。

她緊緊抱住他的腰，這一生，她將要依靠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也會同樣的依靠她。

這就是夫妻了，彼此信任，彼此依靠，彼此相愛……直到永遠。

「易梓凜，你會愛我一生一世嗎？」在川流不息的車龍里，邵月瑩大聲地問。

「我會，我當然會！」易梓凜的回答充滿了傲氣，同樣大聲地回應她。「讓時間來見證我的誓言吧！我愛你，邵月瑩。」

她聽到了他的保證。

邵月瑩沒有對他說出那三個字，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懂得她的心。

她也要用未來的日子證明她的愛……愛上易梓凜，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事！

【全書完】

◎編註：

1.欲知柳文苑與霍東澤的精采故事，請看花裙子422——「分手契約」！

2.敬請期待棠芯《愛情合約》之三——「結婚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