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電話聲刺耳的響起，我知道，力安收到我的信了。

我雙手掩著耳朵，不想聽這惱人的鈴聲。但是電話那端的人彷彿知道我的逃避，始終沒把電話掛斷。

我終於還是屈服了。

「喂，我是趙霖。」我的聲音有氣無力，有點無奈，又有些懊惱。

「醜小鴨，你搞什麼?」力安很小聲，大約經理在附近吧。

「收到信啦?」

「嗯……我覺得還是打個電話和你聊聊比較好。」力安聲音中充滿關心。

「我很好啊!」

「好個鬼!你的聲音這麼虛，還想騙我。」好朋友果然立刻識破我努力的偽裝。

「就是信上說的那樣啊!」

「你說得不清不楚，我哪懂!」

「我和他，發生關係了。」我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電話那頭傳來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我離不開他了。」我說。

「你們也不過認識多久，你這麼放心?」力安語氣中有著責怪。

「你以為我能活多久?」我反問。

「一百天。」力安口氣中有些無奈。

「錯！只剩九十一天!」我和衣俊之間，更是短得只有七天，就走到我無力心驚的地方。

電話那頭不再說話。

「別想太多，很多事我也無力控制。」我說。

「我總覺得，變美后的你，我有些不認識了。」力安淡淡的說。

「我沒變，我只是貪圖享受，想用一百天，濃縮你們長長的一輩子。」我用力的吸了一口曾經不以為意，現在讓我貪戀的空氣。

空氣中，還有衣俊的味道，和他的溫暖。

「就因為你只有一百天，才更要小心。畢竟，失敗了，你沒有長長的一輩子讓你重新爬起來。」

力安的話提醒了我。

在我忙著用最短的時間享受世界的同時，我是不是刻意忽略了什麼?

「我相信衣俊。」我堅持只想衣俊和我之間美好的事。

「我沒說衣俊不能信，只是要你自己多注意。」

掛上電話，力安的話不停地在我腦海中回蕩。

雖然如此，沉醉在愛里的我，還是堅持只看衣俊疼我的地方。

我無聊的躺在床上，睡也睡不著，正打算看本雜誌時，電話又再度鈴鈴作響。

我懶懶的走過去接起電話。

「喂，我是趙霖。」我想不通又是誰打電話給我。

「我找趙雙。」電話那頭的聲音非常陌生，我確信我不認識她，而且她的口氣十分不友善。

我不確定她是誰，因此我謊稱趙雙不在。

「告訴她，我是筱裴，我找她，我會再打的。」電話就這麼掛斷了。

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十分甜美，語氣充滿敵意。

我握著嘟嘟響的話筒，十分不解。

鄭筱裴，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我真的不認識她。

這件事並沒在我的心中記掛多久，因為，我的心中滿滿的想著衣俊。

我去超市買了些菜，想親手為他做頓好吃的料理。

回到家，我一頭栽進了廚房。在我忙的滿頭大汗時，電話鈴聲大作。

「喂，我是趙霖。」

「請找趙雙。」是衣俊。

我匆忙的來回跑著，裝成趙雙來接電話。我發誓，以後接電話，我都不再用趙霖的名義。

「我是趙雙，你哪位?」我氣喘吁的裝模作樣。

「是我，衣俊。」

我心中竊喜，他可能要回來了吧!

我望了廚房一眼，只剩兩道菜沒炒，應該來得及!

「幹嘛?」我的聲音甜甜的。

「我今天不過去了。」電話那頭聲音有些吵雜，他應該還在外面吧。

一聽他這麼說，我心中有說不出的失望。

「你還在忙?」我努力裝著體貼的問，天知道，我的心中已經流滿淚了。

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

「可以這麼說。」

「可以這麼說?」是我聽錯了嗎?這是什麼回答?

「對啦!我還要忙，不跟你說了，乖乖的，拜。」他十分匆促的掛上電話。我無力的放下電話。才一分鐘，狂喜的心就眼淚淹沒。

機械式的走回廚房，炒完最後兩道菜。電話又再度響起，我已經厭倦接電話了。

彷彿奪命似的，鈴聲始終不停，我無奈，再度拿起電話。

「喂，我是趙霖。」

「趙霖，要不要出來?」卉妍不識愁滋味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不要，我煮飯了。」

「你煮飯?喔!學長要去你那!」卉妍自以為知道什麼秘密，得意的笑著。

「沒有，我一個人。」我苦笑若是能卉妍所想，不知有多好。

「你一個人?」電話那頭傳來討論聲。

「那我們去找你。」

不等我說話，卉妍掛上了電話。

一天內，被掛了三通電話，每通都給我不同的感覺。第一通，我莫名其妙，也不以為意。第二通，讓我難過，令我失望。第三通，給我溫暖，帶來好友的關心。

這三通電話，彷彿沒關連，又在同一天響起。

我擺好碗筷，坐在餐桌前，等著卉妍和力安的到來。

看著滿桌子菜，我好想念掛我第二通電話的他。

我更用力的呼吸，想將所有對他的思念，全都吸進我好想好想他的心裡。

門鈴響起。

打開了門，只見卉妍和力安提著一堆酒站在門外傻笑。

「好重!幫我接進去。」卉妍將酒遞給我。

「幹嘛買這麼多?你們是酒鬼喔!」看著卉妍氣喘如牛的樣子，我好笑將想念衣俊的心情暫時遺忘。

「為了你啊!大姊。」力安隨著我走進廚房，將酒擺在冰箱。

「我?」我回頭看他一眼。

「記不記得當初為了卉妍的事，你陪我大醉三天三夜?」

當初卉妍在與力安交往之前已經有了男朋友，力安為了此事心煩不已，為了陪他，我們兩人坐在海邊喝了一堆酒，大醉三天三夜。

公司里因為我們兩人同時失蹤三天，還傳出不少難聽的謠言。

但這與今天有何關係?

「今天為了慶祝你正式脫離沒人要的日子，特地來陪你慶祝!」

力安的肩頭忽然捶了一拳。

「你胡說什麼?是恭喜趙霖終於找到白馬王子!」卉妍也跑進廚房。

本來就嫌小的廚房，一下於擠進了三人，更是寸步難移。

我吃力的把啤酒擺進冰箱，不理會這兩人的打情罵俏。

「趙霖，你對不對?什麼沒人要，難聽死了!」卉妍想把我一道拉入戰局。

「還不是一樣?」在我說話前，力安搶著發言。

冰完啤酒，我努力的穿過開戰的兩人，率先走出擁擠不堪的小廚房。

「才不一樣!沒人要和找到白馬王子是不同的。」卉妍跟著走出來。

「你哪不一樣?」力安也走出來。

戰火從廚房延燒到飯廳。

「若是說她脫離沒人要的日子，感覺上好像她現在只是剛好有個人要她似的。」

「不是這樣嗎?」力安回嘴。

「當然不是!學長又不是什麼張三李四，他算白馬王子那一類的，所以不能算趙霖只是脫離沒人要的日子，而是找到白馬王子!」

「歪理!」力安不理她，坐了下來。

「本來就是!」卉妍翹著嘴也坐了下來。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我臉色有些不對，當卉妍提到學長時，想他的心情立刻又浮了上來。

「好咸!」力安吃了一口我最後炒的那道牛肉，大聲的喊著。

因為融合了我失望的眼淚。我心想，但是沒說出來。

我只抬頭看了他一眼。

「喂!給你飯吃還嫌，你很欠揍喔!」卉妍看我沒說話，以為我不高興，連忙打圓場。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所有不愉快的心情拋向腦後，不想把難過也傳染給和我情同手足的力安和卉妍。

「沒錯!你給我滾出去!」我努力的笑著。

裝著燦爛笑臉，我努力的掩飾我的落寞。

「哇!沒人性!真的很咸嘛!」力安大概也看出我的落寞，努力的想把氣氛弄得輕鬆。

看著力安誇張的喝水，卉妍和他抬扛的樣子，我的眼淚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你把趙霖弄哭了啦!」兩人七手八腳的想安慰我。

「謝謝你們……」我哽咽。

有這樣的好朋友，夫復何求?

「神經!我們是好朋友耶!」卉妍摟著我。

「喝酒啦!慶祝你終於有人肯要了。」力安從廚房拿出酒。

我們拿著酒乾杯。

「慶祝趙霖有人要啰!」力安大聲說著。

這晚，我們就這樣喝酒到天亮。

***

等我一張開眼，窗外的陽光早巳入侵我的房間。

我轉頭看看身邊睡得香甜的一對男女，不想吵醒他們，便躡手躡腳的往浴室去。

「你醒啦?」卉妍含糊不清的對我說著。

「嗯，你要不要吃些什麼?」發現已吵醒她，我乾脆回頭坐下。

「不用了啦!」幾點啦?」

「十點多了。」還好今天是假日，否則公司不知還有多難聽的傳言。

電話在此時響起。

「你等一下，我去接個電話。」我起身要拿起電話，電話聲又忽然斷掉。

我走了回來，坐回卉妍身旁的位子。

電話聲在我才剛坐下時，又大聲的響起。

我不耐的皺了皺眉，打算起身。

「我去接好了!我看你好像很累，你坐著休息吧。」卉妍一古腦站了起來。

我不置可否，可能是昨晚的宿醉，我到現在還有些頭暈目眩。

「喂。」卉妍接起了電話，臉色大變。

我聽不清楚卉妍小聲的說些什麼，想接過電話，電話適時被切斷。

「不是找我的嗎?」我不解。

「不是!是打錯電話啦!』卉妍的神色有些倉皇，讓我感到有些懷疑。

「是嗎?」我總覺得卉妍的神色有些怪異。

卉妍用力的點頭。

「你們都醒啰!」力安爬了起來，扭扭脖子。

我和卉妍轉身看他，口水還掛在嘴旁。

「你先去梳洗吧!小心喔!」卉妍催促著力安。

力安有些跌跌撞撞的走進浴室。

卉妍忽然用力拉著我，附在我耳邊說。「學長有跟你說嗎?」她神神秘秘的樣子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什麼?」我真的不知道，卉妍指的是什麼。

「就是那個啊。」

「哪個?」我更不懂了。

「好，我換個方式問你，你了解學長嗎?」

我笑笑不語，甜蜜的輕輕點個頭。

「所有事?」卉妍更用力的扯著我。

「卉妍，你拉得我很痛。」

卉妍迅速的放開我的手。

「對不起啦，我太緊張了。」卉妍的額頭微微冒汗。

我看著卉妍緊張的神色，百思不解。

「只有我們三個人，你幹嘛這麼緊張?』

「沒什麼啦!那個，反正就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啦。你真的了解學長所有事嗎?」卉妍的眼光不停的瞄向浴室。

我看著面前這個不知道在緊張些什麼的小女生，不覺輕笑出聲。

「沒多了解啦!不過，我知道他愛我，我愛他就好了。其餘的，還有什麼重要嗎?」難道要我連他祖宗八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是指……」卉妍話還沒完，浴室門就打開了。

「刷個牙、洗個臉舒服多了。」力安邊伸懶腰邊走過來。

「你是指什麼?」我又將注力轉回前面這個支支吾吾的女生身上。

「沒有啦。」她的頭搖得我頭都昏了。

「別搖了。你到底神神秘秘的想說什麼?」我很想了解。

「沒有啦!就關心一下你和學長的近況啦。」卉妍眼角瞄著在她身邊坐下的力安。

「他們好得很啦!比我們更親密呢!」力安用嘴角嘲笑著我。

我的臉剎那間發紅、發燙。

「大小姐，你都幾歲了，還臉紅?」力安不忘損我。

「你是……」卉妍不敢置信的轉過頭望著我。

「就是你想的那樣。」力安笑著對卉妍說。

我看著卉妍的神色怪怪的，好像不是很高興。

「你覺得太快了?」我小心翼翼的問卉妍。

「你又不夠認識他，你確定他能託付終身?」卉妍語調有些激動。

我和力安懷疑的瞧著她。卉妍在激動些什麼?

「你了解他啊!是不是?」我不以為意，笑笑說。

卉妍卻忽然出現一絲慚愧的神色。那一剎那，有一絲不安，在我心中閃過。

女人，總是敏感的。更何況是身陷在愛河裡的女人。

「我是說，你不覺得太快了?」卉妍努力的鎮靜下來。

我想，她是被我和衣俊進展的速度嚇到了吧。

「是有些快，但是，我也沒有那麼長的日子可以蹉跎啊。」我盯著卉妍。

「但是，我還是覺得不太好。我以為，你們還沒到那地步。」

「小女生，很多事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覺得，有很多東西是上天老早就安排好，我只是按著命運完成它罷了。」

「命運?這也算?」卉妍撇撇嘴，以示她的不認同。

「當你深深的愛上一個人，有些事就會情不自禁的發生了。」

「……」卉妍沒說話，低著頭好像在思考。

「我相信你啊!你一定介紹最優秀的給我，是不是？」我想起衣俊，甜蜜蜜的感覺盈滿心胸。

「我只想說你可以多認識些朋友，哪知道你陷得這麼快!」卉妍偷偷瞄我一眼。「哎呀，我是說，學長很好啦。只是，多認識些朋友比較好嘛。」

終於，她抬起頭，好像鼓起勇氣般，兩隻杏眼直直的盯著我。

「有他就夠了!」我幸福的笑著。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不要後悔就好了。」

聽出她語帶玄機，再笨我也知道她有事瞞著我。

「是衣俊怎麼了嗎?」我直覺和衣俊有關。

「沒什麼。只是……」

此時，門鈴聲大作。

「衣俊?」我打開門，門前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我開心地抱住他。

「這麼早?」我以為，他應該還在睡。尤其，他昨晚那麼辛苦，工作得那麼晚。

「我想你啊!想早點來陪你。」他擁著我，大步跨進來。

當他看到卉妍和力安，有著極大的驚訝。「你們這麼早就來她家?」

「不早了，快十一點了。」卉妍的口氣十分冷淡，和在Abend那晚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

「他們昨晚和我聊天聊晚了，所以睡我家。」我趕緊打圓場。

「我不是說不要太晚睡?」衣俊愛憐的看著我。

「不要她睡，你不會來陪她?」卉妍態度還是很差。

「我要工作啊!」衣俊對卉妍的態度不以為意，還是繼續摸著我的臉。

「是嗎?」

我不解的望著卉妍。這小妮子吃炸藥了嗎?

「你怎麼啦?」衣俊終於也發現卉妍的不對勁了。

「你心裡有數!」卉妍直接沖著衣俊的臉說。

「我心裡有數?卉妍，你瘋啦!一大早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衣俊的臉上出現慍色。

我著急的看著卉妍，示意她別說了。

卉妍彷彿沒見到我的暗示，還是繼續說：「你對趙雙是什麼感覺?」

忽然扯到我身上，我不解的揚眉問力安。

力安也不明白，回我一個不知情的眼神。

「我愛她啊!」衣俊口氣十分不好。

「那請你好好珍惜她。」卉妍的話，更讓我糊塗。

「他對我很好，真的。」我急著解釋。

我想，卉妍是不喜歡衣俊那麼早就和我發生關係吧!在她單純的想法里，要有婚約才能有性關係。

「你聽到沒有，我他媽的很珍惜她!」

我看著衣俊口出穢言，有些驚訝的看著我不熟悉的他。

「是嗎?你最好捫心自問。」

我和力安看著他們一來一往，劍拔弩張，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我無力的看著卉妍。我了解一向視我為姊姊的卉妍，有多麼想捍衛我的幸福。

因此，她激烈的態度，讓我不得不懷疑，我是否真的在衣俊身上遺漏了什麼?我相信衣俊愛我，我也深愛著他，否則我不會那麼輕易的交出我敏感的心和寶貴的身體。

只是，今天的局面真的讓我摸不著頭緒，也失去了主張。

我很想幫衣俊辯白，但是，我的潛意識裡，有一個聲音提醒我不要輕舉妄動。

我專註的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想從兩人眉目之間，找出一些端倪。

偏偏，我始終是一頭霧水。

「你確定你真的深愛她?」卉妍盯著衣俊的臉，彷彿想看穿什麼。

「我沒必要向你報告。」

我有些失望聽到這個答案，我以為他會大聲的給卉妍一個肯定的答案。

「是沒必要說，還是說不出口?」

「沈卉妍，你到想說什麼？」

「我沒想說什麼，我只問你，你到底愛不愛趙雙?」

「愛啊!」

「非常?」

「我有必要樣樣都講給你聽嗎?雙雙懂就行了。」衣俊轉頭面向我。

我難過他逃避的回答。

「我想聽。」我幽幽的吐出這句話。

衣俊轉過頭來，眼裡充滿不可置信。

「你懂的，不是嗎?」

「我想聽。」我堅持想知道這問題確切的答案。

「非常，我非常愛她。」

我鬆了一口氣，愛憐地回望衣俊。

「只愛她一個?」卉妍還是沒打算放過他的樣子。

「卉妍，你別這樣，這是趙雙和衣俊的事，你別多問好不好。」力安試圖阻止。

「說啊!你是不是只愛趙雙一人?」卉妍不理會力安。

「卉妍!」力安出聲阻止卉妍的質問。

雖然我還是想知道答案，但是，衣俊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你別管我，我要確保姊姊的幸福。」卉妍回頭瞪了力安一眼。

「她很幸福，你已經聽到了，不是嗎?」衣俊口氣十分不悅。

「我只問你，你是不是只愛趙雙一個?」卉妍窮追問一個問題。

我轉頭看著衣俊，想聽他的答案。

「沒錯!我只愛趙雙，行了嗎?」

我開心的眼眶裡布滿淚水，因為衣俊當著所有人面前，變相說出他愛的宣言。

「那，筱裴呢?」在一片靜默中，卉妍忽然淡淡的吐出這句話。

鄭筱裴，這名字猛然出現在我腦海里。

昨天那個女人!

那個我以為打錯電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