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相親兩次，也失敗兩次之後，我對於這種被對方挑三撿四的場合，已經感到意興鬧珊。
相較於老媽的興緻勃勃，我的冷淡看在老姊眼裡，更加深她認為我對張正同有意思的想法。
老姊這個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雖然她的嘴又毒又刻薄，心腸倒是壞不到哪去。
她對我，其實是很保護的。
小時候，我總視她為英雄。雖然她一天到晚嘲弄我，但是，一但有同學欺負我時，老姊就會立刻跳出來反擊。
雖然她總是說，她保護我只是因為我是她私人的出氣筒，但是，我還是很感謝她。
畢竟，在我國小的時候，只要大家一知道我是沈若茵那個恰北北的妹妹，他們就自動跳離三步遠，然後對我好禮相待。
而且，托老姊的福，我從國小就收到一堆情人節巧克力。
當然，那些巧克力是麻煩我轉交給老姊的，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姊最討厭的就是她口中那些像大便的巧克力。這些巧克力，最後自然是進了我的胃。
有時候我真想不通，這些男生動不動被我姊踹，被我姊罵，在情人節時，怎麼還會雙手奉上巧克力?
套句老媽的名言，男人就是賤骨頭！不罵不愛，越罵越爽！
姊姊發現我的沉思，更認定我在想念張正同。
「既然那麼想他，就叫他來吃飯好了。」姊姊興奮的去打電話。
我看在眼裡，真是不知道該怎麼一語道破這個奇怪的狀況。
晚上，張正同果然帶著一束老姊嘴裡俗氣的鮮花來到我家。
當他一踏進家門，我看到老姊充滿熱情的笑臉，我知道，這頓飯又難以下咽了。
果然，一整晚老姊和老媽興奮地對著張正同做詳細的身家調查，弄得張正同不明所以的一直傻笑。
他該不會傻到以為是我姊看上他吧！
我嘗試解釋些什麼，可是這一頓飯在各有詭計之下，根本沒人理會我。
我放棄的看著對面三人自得其樂地耍著猴戲。
我覺得好累！
沒男朋友真的有這麼糟?
雖然我身材很糟，體重很重，長相又差，但是，我有一堆好朋友，有一群愛我的家人，對我面言，已經足夠了。
我冷眼觀看著眼前三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嘆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大喊一聲，「停！」
老媽被我嚇一跳，整條蝦子從嘴裡噴出來。老姊被湯嗆到，整個臉漲成豬肝色，不停的撫胸咳著。
而可憐的張正同則是一臉錯愕的望著我，好像看到鬼似的睜大了眼睛。
「我受夠了！一天到晚擔心我沒人要，我真的有這麼糟嗎?」
我失控的跑進房間，想得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寧靜。
外頭人聲吵雜，我想大家都嚇一跳吧！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大聲的和老媽說話。
我只是受夠這一切不可理喻的情況……
像烏龜般在自己的殼裡躲了整整兩天，我終於還是慢慢的探出我的保護殼。
「肯出來羅?」老姊像鬼般忽然從背後冒出。
我沒回頭也沒理她，繼續往客廳走去。
「不說話?」老姊好像不打算放過我。
我無力的回頭。「你很煩，你知道嗎?」我不耐的說。
「你那天是什麼態度?弄得我和媽媽很尷尬，你真的很幼稚耶！」
「我幼稚?你才多事！」我的一把火也冒了起來。
「你太過分了，我們是為你好耶！你偷聽電話，我不但不和你計較，還找帥哥給你認識，居然說我多事！』姊姊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說過我要認識帥哥了嗎?我說過我痛恨我的生活了嗎?你和媽媽為什麼要隨意改變我的生活?」
「你看看你自己，你過的是人過的生活嗎?每天上班下班，吃吃睡睡，你有一點其他的社交生活嗎?」
「我不希罕，也不需要！我不是你，也永遠不會變成你！」我生氣的對著姊姊大吼。
「是嗎?你是二十五歲，不是五十二歲！去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的鬼樣！」姊姊也大聲吼我。
「我知道我胖，我丑，我無法像你一樣，一天到晚像只花蝴蝶般的四處飛！可那又怎樣！我滿意我自己，我愛我自己就夠了！」
「你說什麼?我像花蝴蝶?你才像縮頭烏龜，只敢活在自憐自艾的小世界里！」
「我說過，我很滿意我自己！」
「滿意自己的什麼?身上一坨坨的肥肉嗎?還是沒人要的生活?」
「每個人生活觀不同，我為什麼要接受你的，然後全盤否定我自己?」
「不是我否定你！是這個社會每一個人都不接受你！」姊姊吼完，轉身回自己的房裡。
在這同時，媽媽剛好買完菜，推門進來。
「妹妹，你出來啦！肚子餓不餓?」媽媽彷彿沒聽見我倆的爭吵，也一副不記得前兩天的事情的樣子。
「我不餓。」我搖了搖頭。
「妹妹，我有話跟你說，我們到客廳坐。」媽媽拉著我。
我心中有效，隱約知道媽媽要和我談那天的事。
「妹妹，媽媽想跟你說對不起。」
我嚇了一跳，我以為媽媽是要罵我……
「媽，你說什麼?」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論如何，我那天總是讓媽媽下不了台。
「媽知道不該這樣逼你。媽和你姊姊或許太急了，所以給你太大的壓力。
「媽！」我有點動情，有點想哭。
「我們真的很愛你，很捨不得這麼好的你一直沒人發覺。沒想到，反而讓你更退縮。」
我無言以對。我知道媽媽對我的好，但是卻無法接受她的方式。
「別怪若茵，她一直很替你心急，一直想幫你。」
「她才不是！她一直都看不起我，這次，也不過是她一個心血來潮罷了。」我立刻反駁媽媽的話。
「你錯怪她了。」
「我才沒有！」我堅信媽媽想幫姊姊脫罪。
「那天來的男生都不錯吧！」
我不否認，那天來的都是會讓人食指大動，口水直流的上上之選。
「嗯。」
「你姊罵我老找一些不入流的人和你相親，說他們根本配不上她美好的妹妹，所以親自打電話約這些男生來家裡吃飯。」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直欺負我的人會忽然對我這麼好！
「她一定別有私心！」我堅持否認姊姊的努力。
「你真的誤解她了。妹妹，我不知道怎麼說，你想想你那些名牌化妝品，是誰買給你的?」
「她只是順便！」我不相信一個全盤否定我的人，會默默的愛護我。
雖然，我的心中，有一小部分在動搖。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但是，你姊姊真的很愛你，只是你沒發覺罷了。」
我沒說話，臉上有點濕濕的，伸手一摸，是淚。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媽媽說完走進廚房。
客廳里只剩我一個。
孤獨感，忽然從腳底偷偷的蔓延了上來。
我望著姊姊緊閉的房門，忽然覺得有些後悔。
我敲了敲姊姊的房門。
「誰?」姊姊的聲音還聽得出殘餘的怒氣。
「我啦！」我有點小聲，還有更多的不好意思。
「幹嘛?」
「我可不可以進來?」
」進來啊！」
我開了門，發現裡面昏暗一片。
我伸手扭開了燈。「幹嘛不開燈?」
「我想睡覺。」姊姊好像不大想理我。
「對不起。」我小小聲的說。
「你說什麼?大聲一點啦！』姊姊坐了起來。
「對不起！」我道完歉，抬頭看看姊姊的反應。
姊姊正看著我。
「幹嘛道歉?』
「我不小心偷聽了你和楊權講電話，你不怪我，還幫我找不錯的男生，給我機會。」我又有點想哭了。
「白痴！我們是姊妹啊，講那麼多幹嘛！」姊姊笑了。
頭一次，我看到姊姊的笑容，讓我感到這麼開心。
「姊……』我有些哽咽。
「哭什麼啊！傻瓜！」
在姊姊的笑容里，我看到了姊姊對我的關心。
我也笑了。
和姊姊走出房門，聞到了陣陣香味。
「好香喔！媽，你煮什麼?」我早被香味熏得暈頭轉向。
「你鼻子有問題喔！聞也聞得出來媽在鹵豬腳。」
才剛剛覺得姊姊對我不錯，她就立刻故態復萌。
我轉頭瞪了她一眼。
「這是我和媽眯的溝通方式，你不懂的啦！」我用撒嬌的語氣對著老媽說。
「你惡不惡啊！我快吐了！」姊姊白了我一眼。
「要你管！」我也不甘示弱。
「啊！對了！」姊姊好像想起了什麼，忽然大叫。
「你發什麼神經啊！叫那麼大聲！」
「你星期天有沒有空啊?」姊姊轉頭問我。
「幹嘛！又要我相親喔?」我心中有不祥預感。
「不是啦！楊權的爸媽要從南部上來，好像是要幫楊權他哥安排相親……」
我不等姊姊說完，立刻插嘴。
「喂！你別叫我去相親！」我對相親已敬謝不敏。
「沒有啦！聽我說行不行！」姊姊狠狠的給我一個大白眼。
我回姊姊一個鬼臉，乖乖聽她說。
「楊權他爸媽年紀也大了，一直希望楊權他哥快些結婚，偏偏楊權他哥就是剛好沒女朋友，那他爸媽就要幫他安撐相親啦！」
「跟我一樣可憐！」我說。
姊姊瞪了我一眼繼續說：「但是他哥跟你一樣，一點也不想相親，所以就騙他爸媽說他有女朋友了。」
「這倒是個好方法。」老媽不知何時從廚房冒了出來，嚇了我一大跳。
「真不孝，人家我都有乖乖去相親。」只要不關我的事，我才沒那種好心腸。
「你還說，你還不是一樣，死拖活拉才肯去。」姊姊吐槽我。
「哪有，我可是乖乖就範！」
「別吵！聽姊姊說！」媽媽看我們快吵起來，連忙要我們休戰。
「他爸媽也就相信他有女朋友，不再逼他去相親。」
「那不就結了！還煩什麼?」我真不解。
「他爸媽要上來看他女朋友羅！」姊姊不懷好意的盯著我，我渾身起了個冷顫。
「看我幹嘛！」我心驚膽跳的回看我姊。
「他實際上是沒女朋友啊！自然要拽一個人冒充。」姊姊還是盯著我不放。
「你啊！你這麼漂亮，你去啊！」
「不行！如果可以，我早就幫忙了。可是，他爸媽早知道我是楊權的女朋友，也看過我的照片了！」姊姊不懷好意的笑著。
我被姊姊的眼光逼得不敢抬頭。
「那就沒辦法啦！誰叫他要騙他爸媽。」我說得很小聲。
「怎麼沒辦法！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對不對?』
「問我幹嘛?我哪知道！」不祥感越來越重。
「你當然知道，我已經提醒你啦！」
「我不知道！」我裝傻。
「你去假扮他女朋友。」
當頭一棒，打得我頭昏眼花。
「關我什麼事！」我還在掙扎。
「你幫幫他又不會少塊肉。」姊姊試圖改變我堅決的心意。
「不要！」我倒希望少塊肉。
「你真這麼沒良心?虧我以為你是個好心腸女孩，上次還不跟你計較。」姊姊想勾起我的良心。
只可惜，我全身只有肉多，就是沒良心。
「不想去。」我堅持。
「你不要後悔，你以為你有個帥哥男友的機率有多高，現在有一個免費站在你面前，你還往外推。」
帥哥這兩個字在我腦海嗡嗡作響。
「帥哥?」我不自覺重複這個敏感的字眼。
「當然，你看看楊權，他哥會差到哪去。」姊姊的聲音里有一絲自毫家。
「難說！我們就差很多！」
「亂說，你除了比我胖一點點之外，長得比我可愛多了。」
真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傢伙。我才不會輕易上當。
姐姐看我沒理她，自顧自的說下去。「你就幫幫他嘛，不過吃個免費飯罷了。」
「免費飯?」我有一絲絲心動。
「當然，而且是很豐盛的料理喔！」
「真的?」我更心動了。
「我發誓！」
看姊姊說的信誓旦且，口沫橫飛，我說不心動是騙人的。
「妹妹，你就去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直不說話的媽媽也出聲了。
「對啊！就當去吃飯就好了嘛！」
在姊姊和媽媽的文攻武嚇之下，我終於沉重的點了頭。
「那我拿資料給你背。」姊姊蹦蹦跳跳的回房。
「資料?」我不明所以。
「楊乎的資料啊！你假裝人家女友，總不該不認識他吧！」
「我不想去了！」我有些反悔。
「不行，你已經答應了！」姊姊和媽媽異口同聲，嚇壞了我。
我怎麼有種受騙的感覺！?
我看著手上這張薄薄的紙，有著楊平的一切大小事，我真覺得啼笑皆非。
「你們也太無聊了吧，連他小時候被狗咬也寫。」
「喂！你是他女朋友，他從小到大發生的事，你本來就應該全部知道！」姊姊理直氣壯。
「但是未免也寫太多了吧。」
「別羅嗦！快背！」
「楊平，一九七一年二月十四日生，個性溫柔，喜歡看書。」我搖頭晃腦的背著。
「哇！楊平是天生的情人喔！」姊姊大叫。
「什麼天生的情人?不要老愛自己發明一些怪名詞好不好?」我真受不了她。
「他是情人節那天生的耶！好浪漫喔！」
看姊姊眼冒愛心，我就知道她又墜入自己無邊無際的幻想里了。
「那又怎樣?』不過是一個沒放假又要花錢的日子。
「很浪漫啊！你看，如果你們也選在二月十四日結婚，那不是雙喜臨門?」
「白痴！」我已經快受不了她了。
「早餐喜歡吃饅頭配奶茶。」我繼續背。
「怪人！饅頭配奶茶！」姊姊笑翻在椅子上。
我不理她，繼續專心背我自己的。
「中餐便當中一定要有滷蛋，最愛吃的食物是滷蛋。」
「滷蛋?」姊姊再度笑倒在椅子上。
「晚餐隨便。」我心裡偷想，還好沒有什麼怪東西。
「最愛的顏色，灰色。」跟我一樣！
「最喜歡的電視節目，日劇。」又跟我一樣！
「最愛的動物，貓。」哇！簡直是我的翻版！
「你們好像喔！」姊姊止住了笑，忽然一本正經的轉過來對我說。
「哪有?」我打死不承認，免得姊姊又要大作文章。
「是嗎?」姊姊給我一個奠測高深的眼神。
「懶得理你！」我轉身不理她。
「繼續背嘛！」姊姊倒不死心，又跟了過來。
「你真的很煩！」
「你不要管我，背你的啊！」姊姊催促我。
我拿起這張拿起來很輕，卻萬分沉重的紙，繼續背。
「曾經有一要好女友，最後女友結婚，新郎是別人。」
「好慘。」姊姊又下評語了。
「大受打擊后，不再交女朋友，直到現在。」我轉頭看了姊姊一眼，看她又要說什麼。
沒想到她什麼都沒說。我自討沒趣，轉身繼續背。
「身高一八三，曾經是籃球校隊。」他簡直是學生時代的夢中情人嘛！
「體重六十八公斤。」這麼輕?
「他比你瘦耶！」
要你多嘴！本姑娘看到了啦！我瞪了姊姊一眼！
忽然，姊姊又大叫。
「你又想幹嘛了啦！」我真的覺得她很煩。
「你和楊平沒有親密照片！」
「廢話！我根本不認識他！」胸大果然無腦。
「那豈不是讓人懷疑?」
「懷疑?」
「對啊！男女朋友總有一兩張合照吧！你們都沒有，那太奇怪！」
說的也是！不過我只是假扮的，去哪生照片啊?
「那怎麼辦?」我無奈的看著姊。
「去照啊！」她很肯定的說。
「我們又不認識，去哪照?」
「包在我身上。」姊姊露出今天第二個莫測高深的笑容，笑得我毛骨悚然。
「你不要亂搞！」我緊張的拉住她。
「放心吧！」姊姊甩開我的手，往房間走去。
我有一種被陷害，卻又拿不出證據的苦悶，整件事，看來是某種詭計，卻又完美的毫無破綻。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