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萍把車停在車庫裡，打開後車門，拿出要帶回家的禮物。今天是母親的生日，她說好了一定會回家吃飯。
最近，她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並不需要固定上下班，而是在一家飯店裡專門做宴會策劃。
這個工作很適合她，她人脈廣、經驗夠，又時常會有各種新奇的點子，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按時上下班，自己支配的時間就會相對多一些了。
上個星期她去拜見了林玄的父母，他們看到她時，別提有多麼高興了，全然是公婆看媳婦的表情，似乎大家都認定了她一定會嫁給林玄似的——就連林玄自己，也是一臉自信滿滿，老神在在的神情。
她又沒有答應過要嫁給他，而且他也還沒有正式求過婚……
安萍腦里忽然閃過那個像洋娃娃般漂亮的女孩，而那個女孩手裡還拿著林玄給的訂婚戒指呢！
不、不要想。安萍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好以後再也不想的，而且林玄也已經給了她足夠的承諾和保證。
他是愛她的，從他的眼裡，她可以感覺到。
只要他愛著她，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事可以讓她煩惱——悲哀啊，她安萍居然也會有這麼一天，為了個男人而被操控喜怒哀樂。可是，她並不因此而後悔，愛一個人本來就要付出許多，比如要付出更多的關懷，和更多的寬容。
相對的，只要你愛的那個人值得你愛，自己也能得到回報，而那回報的感覺是如此的讓人心動，讓人開懷。
「林玄，你什麼時候才會過來？」
在她提著東西要走進屋裡去時，她給林玄發了個短訊。
今天他要參加一個會議，可這場會卻遲遲不結束，似乎非常的不順利。她並不想打擾他，可是都要進家門了，她總得給爸媽一個交代。
「可能還要晚點，對不起。」林玄很快的回覆了短訊，不過也是讓她失望的訊息。
「沒關係，如果太晚，你就不要過來了。」雖然不情願，但她還是要表現得溫柔體貼。
「不，我一定會去，你先替我和二位老人家道歉，我盡量抓緊時間趕過去。」雖然只是一些文字，但安萍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焦慮。
她嘆了口氣，他果然很忙。有時候他們約會完，他回去還要通宵工作——這些都是林薇告訴她的。所以這幾天，她盡量不打擾他，甚至故意生氣趕他回去工作。
她不需要被人寵著，她也是獨立的新時代女性，她找到了工作，也會讓自己忙碌起來。這樣，他就不會整天惦記著她，而一直跑過來陪她了。
「你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晚了的話就不用過來了，我會向他們解釋的，記得我說的話！」心裡有種心痛的感覺，她以前覺得男人就應該以事業為重，也一直那樣對阿峰說，可是現在，她卻覺得挑著重擔的他實在太辛苦了。
因為她愛他，所以才會有這種感覺吧？
一抹苦澀又甜蜜的笑容浮現在甜美的面容上，她才剛把手機放回口袋裡，就看見二哥從屋裡走了出來。
「你一個人在外面發什麼呆？大家都等著你呢！」安若風沖著她曖昧的眨了眨眼。
「咦，奇怪了，林玄那傢伙呢？」
「二哥，大哥大嫂都來了嗎？」她不理睬二哥的揶揄，逕自向屋裡走去。
「今天有個很重要的會議，他說晚點會趕過來。」
「所以你就一臉哀怨的站在這裡？萍萍啊，你現在真是標準的『熱戀」中女人。以前我熬夜通宵工作時，也沒見你這麼關心過……」
「二哥，你不要耍寶了，有時間調侃我，不如好好找個女朋友結婚生子，爸媽都等著呢！」她對二哥做了個鬼臉，然後走進屋子裡。
安若風搖了搖頭，看著妹妹再度變得神采飛揚，比過去看來更加幸福甜蜜，他這個做哥哥的也終於放下心。
跟許峰比起來，林玄果然更適合他這個寶貝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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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有工作啊……」安萍的語氣裡帶有一絲抱怨，卻又立即換了一種口氣說著。
「沒有關係，你千萬要注意身體啊，不要總是天天加班到這麼晚。」
自從那天母親的生日過後，她就沒再見過林玄。這幾天她也接了一個宴會布置的工作，每天都很忙祿，兩個人偶爾發發簡訊、通通電話，彼此安慰一下，也是件很甜蜜的事。
可是，一直見不到面，她的心裡塞滿了惆悵和想念。
今天，她不想回自己的公寓去，也不想回父母家。不然爸媽又會問起她和林玄的事，比如，為什麼你們下一起回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就在她感到百無聊賴之時，電話又響了。她心情愉快的拿起就聽，心想不會是他突然又有空了吧？
「安萍，今天晚上有空嗎？世傑去大陸開會，我們晚上一起去新開的西餐廳吃飯吧！」電話里傳來蘇宛月滿是期待的聲音。
「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晚上要陪林玄吃飯，這已經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我有空啊。」雖然失望，但她也不能重色輕友。
「誰教你最後才想到我。」
「你才是我最不敢找的人呢。你現在可是『戀愛中」的女人。」
「難道你們都不戀愛了？」安萍失笑。
「當然啦，我們也在戀愛啊，和我們的老公戀愛。」蘇宛月俏皮的答道。
「你過來接我，我帶你去新開的西餐廳，那裡的腓力牛排超贊。」
「那好，我半個小時後到。」
安萍看了手機一眼，她本想發個簡訊告訴林玄，後來又想到，反正他今天晚上也要加班，告不告訴他都一樣。
她馬上坐進車裡，發動引擎朝蘇宛月那裡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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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間，這家豪華餐廳里很是熱鬧，穿戴整齊，非常有禮貌的侍者把她們帶到一處窗邊的座位，窗外正好可以俯瞰美麗的台北夜景。
安萍四處瀏覽了下，發現這是一間頗具歐陸風情的餐廳，雖然有許多客人，但很安靜，很適合靜靜的聊天吃飯。
「怎麼樣？我和世傑上個星期來過一次，不錯吧？」蘇宛月得意的笑著。
「是不錯，挺適合約會的。」安萍朝她眨了眨眼。「我想我會常來的。」
「幸福嗎？」蘇宛月突然用那雙有神的眼盯著安萍問。
「幸福什麼。」她裝傻的瞪了蘇宛月一眼。
「你不要這麼八卦，想當初你談戀愛的時候，我可沒問過你這麼無聊的話。」丟給對方一個大大的衛生眼，安萍笑得很燦爛。
「不聿福的話，幹嘛還要在一起呢？」
「呵呵。」蘇宛月笑得很賊。
「你以前還說過什麼戀愛是人生里的佐料，工作才是正餐這類的話……」
「我說過這種話嗎？根本不記得了……」安萍抬起頭來正要點餐，卻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走進餐廳里。
她的目光頓時停頓。他也陪客戶來這裡吃飯嗎？早知道就應該給他發個短訊，讓他知道她也在這裡……
可是下一秒，笑容在她嘴角凝結成冰，她的眼裡閃過驚愕與不信任，還有寒徹心扉的冶漠。
「怎麼了？」蘇宛月點完餐後，見到安萍過於專註的表情，也微感詫異。
「你吃什麼？」她問安萍。
「和你一樣。」安萍的眼神依然定在那裡，那專註樣讓蘇宛月也跟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
林玄正在跟一個男人說話，可他並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生，她笑著，依偎在他的身邊……
蘇宛月倒吸一口冷氣，既而斥責地說：「那是怎麼回事？安萍，你怎麼不過去？」
「什麼怎麼回事？」安萍依然定晴望著他們。
「他吃他的飯，我赴我的約，幹嘛要過去呢？」她的聲音很輕柔，卻讓蘇宛月驀地打了個冷顫。
「我是問你，他身邊的女生是誰？」
此時，林玄和那個女生相偕走了進來，蘇宛月瞪著他們，眼裡冒出憤怒的火光。
安萍的態度還是那樣平靜。「我認識她，她和我見過一面。l
「是嗎？那她是林玄的什麼人？」蘇宛月直覺認為那兩人的關係不比一般。
「他前剛任未婚妻……」
是前任嗎？安萍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看著他們走向窗口的座位。
「林玄。」蘇宛月開口喚他，這時林玄驀地回過頭來，表情愕然。
「安萍？」他那英俊迷人的臉龐可有一絲尷尬飄過？
蘇宛月冷冷的看著他說：「你也來這裡吃飯嗎？」
「是啊，你們也在。」他又恢復了慣常的自信洒脫，嘴角也露出笑容。
「安萍，我來替你介紹，這位是……」
「我和安萍已經見過面了。」誰知那女孩卻搶在他之前笑著回答。
「對，沒錯。」安萍站了起來，心底的感覺再度回籠———當她第一次見到王桑桑時，那種虛幻和冰冷的感覺。
她儘可能讓自己保持微笑，雖然她覺得自己的笑容也很飄渺。
「見過？」林玄的臉色立即陰沉起來，他定定的看著安萍。
「什麼時候？」
「王小姐找過我談了一次。」安萍也站了起來，她明亮的大眼閃爍著清澈的光芒，直直盯著林玄。
「我也知道她是你以前的未婚妻。」與其等一下王桑桑說出來，安萍決定還是由她先說出來。
「安萍，我們出去談一談。」林玄看著她明亮的雙眸，心裡忽然有種感覺，安萍生氣了，雖然她的嘴角含笑，可是他卻從她眼裡看出怨對和狐疑。
「你先陪王小姐吃飯，你們不就是來吃飯的嗎？」她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容，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笑得這樣自然。
「可是……」林玄抿緊唇角，他回頭看了桑桑一眼。
王桑桑正用一種瞭然的眼神望著著他。
「不如我們四個坐一起吧，大家都是來吃飯的。」
他皺起眉頭，表情難測。過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說：「好。」
安萍什麼也沒有說，看著他通知經理，替他們換大一點的桌子，也看著他陰沉中帶著鎮定的表情。
他想要對自己解釋什麼呢？解釋他為什麼會帶著王桑桑來這裡，卻騙她說是和客戶一起吃飯？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自己真的很信任他，信任他這幾天都是在忙著工作，信任他不會對自己撒謊。
蘇宛月擔憂的看著安萍，她雖然不知道林玄和那個王小姐之間到底有什麼，可是，光聽到王桑桑是林玄以前的未婚妻這件事，這身分就已經夠震撼她了。
她望向表情嚴肅的林玄，他的確長得俊美無儔，可是安萍也是個活力美女，他不會到了現在，還忘不了以前的女朋友？
「玄哥哥，你不喜歡吃牛排，那就吃羊排吧！」王桑桑愉快的替林玄點餐。
「我替你點了，好不好？」
「隨便你。」林玄的目光一直望著安萍。「你們都點好餐了嗎？」
安萍回望著他，默默的點了點頭。
這一頓晚餐大家的胃口都不好，彼此很少開口，除了王桑桑會問安萍和林玄一些問題，可是每一次都被林玄巧妙的擋開了。
「你們是不是覺得有我在，而感到有些不自在？」王桑桑在吃甜點的時候，用很天真無邪的目光看著大家。
「怎麼會？」林玄立即回答。
「你不要多想，只是因為她們和你不太熱，所以才比較沒話說。」
安萍很冷靜的吃著她的黑森林蛋糕，什麼話也沒有說。她並不是故意不回答，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既然林玄會替她回答，她決定自己還是不要開口的好。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這樣若無其事的控制情緒。
「桑桑，我替你叫車，你直接回飯店，我就不送你了。」吃完飯，林玄幾乎是用一種冷酷的聲音對王桑桑說。
「怎麼可以？這是我第一次來台北，我哪裡都沒去……」
蘇宛月再度挑眉，這個王桑桑真會撒嬌啊。林玄以前居然會喜歡這樣做作的女孩子？真讓她感到驚訝。
「安萍，我送你回去。」他的聲音不容反駁，目光堅定而銳利。
安萍只是默默的點頭。和他談一談，或許正是她此刻更需要的，雖然她很想就此衝出門去，好好的大叫一場來發泄她心底的煩躁。
可是她不能那樣做，只能默默的跟著他離開，然後聽他所謂的「解釋」。
「別說了，我先送你上車。」林玄的眉頭微蹙，那一剎那，他看起來嚴厲無比。
王桑桑很識趣的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回頭對安萍微笑。「希望以後有機會我們還可以再見面。」
「好。」安萍很大方的伸出手去與她握手，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輸給神色自若的王桑桑。
蘇宛月高高提起的一顆心這時才放下。好樣的！安萍，就應該這樣，不要輸給這個女孩啊！
送走王桑桑—雖然她臨走前還依依不捨的一直看著林玄，但林玄卻很強硬的把她送上了車。
安萍一直無聲的站在身後，看著他與王桑桑道別。
「宛月，要我送你回去嗎？」林玄轉身時，眼神依然很嚴峻，但他嘴角的線條卻是柔和的。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坐車回去。」蘇宛月笑了笑。
「你和安萍好好的談一談吧。」
林玄點點頭。卻不料安萍看了他一眼後，突然低下頭去，逕自往前走。
他趕緊追了上去，與她並排而走。
「想要走一走嗎？春天了，外面的空氣很好。」他望著她的臉，聲音輕柔。
「你怎麼不去開車過來？」她腳步不停，目光也直直望向前方。
林玄則放開了聚攏的眉峰，盡量用輕鬆的聲調說著：「我去開車，怕你到時會自己跑回家，然後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她驀地停下腳步，猛地轉身面對他。
「就算我先走了，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吧？你今天不是和客戶討論合約，根本脫不了身嗎？」
「我是要和客戶討論合約的細節，我剛才那個客戶你也看到了。」感覺到她話語里的埋怨，他飛快的解釋著。果然她生氣了。而且更讓他感到詫異的是—她和桑桑之前就已見過面。
「客戶？原來如此。」她不相信的冷哼一聲，再次向前走去。
「安萍！」他握住她的手臂。「你先聽我解釋，解釋完以後你要諷刺、要埋怨、要懲罰，要打要罵，我都隨便你。」
「你不要說得這麼委屈，好像我是個無理取鬧的女人。」她甩開了他的手，卻也再次回頭看著他。
「你和她之間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你知道當她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有多驚訝嗎？我完全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的眼裡閃過哀怨，狠狠瞥了林玄一眼後，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見過她，不來問我關於她的事呢？」他的眼裡也有疑問。
「我……」咬了咬唇，安萍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不是嗎？我問不出口，也不知道怎麼問。」
「就是那一天吧？」看她的臉越來越蒼白，他突然記起那一天，她也是這樣一臉蒼白的看著他。
「你和薇薇她們吃完飯以後，我去接你的那一天，你是不是遇到桑桑了？」
桑桑，叫得真親熱！
她用力的點了點頭，想起那天，心頭就好像忽然被人澆下一桶涼水。她沒有說話，表示默認。
「傻瓜，你應該問我才是。我會把全部的事都告訴你。」他的聲音很真誠，目光也很澄澈，可安萍卻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信任他。
見她依然站著不動，他走到她的面前，強迫她抬頭看著他。
「桑桑是我去美國以後認識的女孩子，她雖然在美國土生土長，卻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人也很活潑開朗。」
安萍栘開了目光。「你和她的事，我不想知道！」
「你明明很想知道，為什麼要說相反的話？」林玄的嘴角緊抿，臉上的線條也變得冷硬。
「我並不想隱瞞我和她的過去，記得嗎？我在瑞士回台北的飛機上，曾經跟你說過，我也是因為有不開心的事，所以才會去瑞士度假。」
「是啊，我記得。」她猛地抬起頭，在看到他眼裡閃爍的光芒以後，恍然醒悟。「難道你說的，就是她的事嗎？」
「沒錯。」林玄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告訴我，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萍萍，這是你對我說過的話，我們不應該執著於過去，而應該看著未來。可是現在，你如果為了過去的事和我生氣，你覺得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