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爸，你不能對阿風這麼做！」
葉父威脅的話才落，葉采心競像個女戰士般的站到厲行風面前，無畏的衛護著他。
她這突兀的舉動，讓家人每個都怔愣住。
在他們的印象中，這個在各方面表現不出色又顯得愚蠢的采心，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叛逆的表現？！
她一向都是很安分守己，知道自己在家裡的地位，也知道自己的笨實在是丟盡家人的臉，所以一直表現得十分乖順。
現在她竟會如此張牙舞爪，是他們怎樣都想像不到的，尤其還是為了個男人。
就在他們無語之間，采心又繼續接著道：
「在這世上，除了袁玫之外，就只有他是真的關心我，所以，我不可能讓你們對他做這種事。」
「沒關係的，采心，讓我來應付。」厲行風雖然感動她的衛護，可卻認為，一個大男人該站在他的女人面前保護她才是。
「不！」沒想到，采心竟然激動的搖了搖頭，走到他的身邊，對他道：「你剛才說的對，我不該明知不可為卻還勉力的想要為之，而現在受傷害的人，卻真的只是我自己。」
「采心……」天哪！采心現在這副模樣，讓厲行風揪痛了心，他怎樣都沒想過，采心的難過，竟會是他胸口最大的痛！
「所以，我絕不能讓你因我的關係，而受到任何傷害。」她堅決的語氣里，有著一抹絕決，卻讓厲行風聽得瞻顫心驚。
「采心……」
厲行風才想開口喚她，她卻已先轉身面對自己的家人，正色的對他們道：
「爸、媽、弟弟，我知道你們恨不得不要有我這麼笨的家人存在，也很倒楣的覺得，我怎會和你們成為一家人？
我曾期待有一天，我的安分守己和乖巧，可以換來你們對我的一絲關心，但現在我絕望了，因為，你們會在意我的唯一原因，只是為了你們的面子。」
從剛才他們的對話與神情里，她知道，她在等著的，定一個永遠無法圓的親情夢！
「所以，今天，你們想告阿風的罪名根本就無法成立，因為我早已滿二十歲了，我想，你們可能也忘記了，當初你們不滿意我考上的三流大學，所以，硬是要我再去補習兩年的事了吧？」
她的提醒，讓葉父瞬間白了臉色，好一會兒，才勉強發出聲音道：「你……你這個劣女，莫非，你想和我們斷絕親子關係？」
「你們想嗎？」葉采心反問他們道，臉上的表情，令人看不出她的思緒，卻也同樣讓厲行風心驚。
一個他所認識活潑好動的可愛女孩，怎可能會出現面無表情的模樣？！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力量。
「笑話！你這不是說廢話嗎？如果我們這麼做，那我們的臉往哪裡擺？」葉父先跳起來大叫道。
接著，葉母馬上接著尖酸刻薄的道：
「葉采心，我們早就不想承認你這個笨女兒了，我有時還真懷疑，當初是不是在醫院裡錯抱了孩子，要不然怎麼會生出你？」
明明一家人都是高人一等的天才，怎麼可能她就會生出一個這麼令她感到頭痛又丟臉的女兒？
她一直想要丟卻，卻又顧及社會的眼光，而不敢行動。
可若真的承認她的存在，自己卻怎樣也無法擺脫羞恥的感覺，這點是她和丈夫心底永遠的痛哪！
葉父與葉母的無情態度，葉采心早該習慣了才對，可她卻又無法控制的心痛不已！
「那我們就斷絕關係好了，阿風，我和你走。」
直到說出口了，采心才意識到，她竟把多年來對親情的渴望，親手給打碎了，可這一刻，她卻發現自己什麼感覺都沒有，唯一的念頭，只是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因為她覺得自己愈待在這裡，就愈覺得無地自容、愈足沒有她存在的必要。
若有一個地方，如此強烈的厭惡她，那她繼續待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
這個念頭才剛一閃過，她卻意識到由自己手掌傳來的溫熱：心頭一暖。
「采心，別再發抖了，他們不要你，還有我要你，我們走，我會照顧你的。」厲行風的話傳人采心耳里，讓采心不再難過。
厲行風料得一點都沒錯，她不該再對他們有任何期待，若不是為了要維持形象，他們早就不要她這個女兒了。
厲行風拉著采心，就想帶著她走出家門，葉父卻阻止了他們。
「等等！我不能讓你破壞了我們在社會上的良好形象，這樣對我們的名譽……呃……」
葉父在厲行風銳利的寒眸之下縮回了話語。
這男人一旦變了臉色，看起來就宛如一個可怕的野獸，似乎隨時要向他撲殺過來！
「選一樣吧！看你們是想要讓我帶著采心走，從此以後，絕口不提及她的存在，反正，你們也從來沒有在乎過她，不是嗎？或者是，你們要我直接從你們主持的那個基金會裡，將所有贊助的資金全都抽走呢？」厲行風冷冷的說出了給他們的選擇，他冷凝的語氣，宛如由地獄走出的使者。
他太過清楚人性的貪婪與自私，他們的選擇會是什麼，已昭然若揭！
果然如他所預料的，葉父的答案傳來——
「伊雷斯先生，只要你不把資金給抽走，讓我們夫婦成為基金會裡的罪人，那……我們會當作沒采心這個女兒的。」
「爸，你……」葉采和馬上跳起來，他害怕的卻是采心會丟了他的臉，讓他在同學之間抬不起頭來。
「你……」葉母也想要出聲，卻被葉父給阻止。
「夠了，你們兩個，我自有打算，何況，采心的存在，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她的消失，我們可以解釋是把她送出國了即可，這樣我們就不會丟臉了啦！」
葉父的話才說完，兩人隨即無聲。
厲行風只是冷笑一聲，不想再理會他們，立刻帶著采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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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與他同居在一起了，甚至在名義上，還是當了他的情婦。
當采心從睡眠中醒過來時，她的眼睛瞪著眼前陌生卻又豪華的大套房，第一個閃過腦海里的，便是這樣的念頭。
可，接著，她隨即又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際遇，全都是因為她已和家人斷絕關係的後果，忍不住一陣黯然神傷。
昨夜，厲行風帶著她回家，雖然沒和她多說什麼，卻以行動默默關心著她，不但替她洗澡、換衣，還安慰的摟著她，哄她入睡。
他溫柔深情的模樣，令她感到窩心，放心地偎在他的懷裡，慢慢的睡著了……
想到這裡，她秀麗的臉龐忍不住浮現一抹夢幻的甜笑。
突地，一陣吵鬧聲響起，微蹙起秀眉，她走到門口處……
只見，阿風正和那天她在辦公室里看到的，那個穿得一身花花綠綠的怪老頭在說話……
呃……不！這個人該是阿風的義父才對，只是他真的很怪！
這次，他依然穿著一身令人眼花撩亂的奇裝異服，可，這次他卻像是個孩子般的哇哇大哭，讓采心一愕，連忙走出房門。
「伯父，你……你為什麼哭啊？可不可以告訴我？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告訴我，我替你出頭去。」采心邊問，邊想到了某人，於定向阿風看去，朝他揮了揮拳頭。
厲行風則因采心的舉動，而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突然有一股想要分開他們的衝動。
若是讓這一老一小聯合起來，他的日子還會好過嗎？
於是，他伸出手，往采心的肩膀上推，邊對她解釋道：
「放心好了，我家老頭那麼英勇，誰敢欺負他啊？你還足快點進去把衣服換一換，待會兒我帶你去吃飯。嗯？」
他的語氣好溫柔，他的眼神好深情，讓采心一時忘了自己原先的目的，是來了解亨利·伊雷斯為什麼哭得那麼難過的。
兩人四目深情相對，一時忘了四周的環境。
可，有個糟老頭卻完全不識趣的，硬是要在這場戲里，突顯自己角色的重要，突然再度大哭出聲。
甚至，他還伸出手，往采心用力一抱，更用他那又矮又胖的身材，隔開了深情注視的有情人。
他以著誇張又大聲的同情語調對采心道：「丫頭來，讓老爹抱抱你這可憐的孩子，竟然會有這麼可惡的父母親，不要像你這麼可愛的女娃兒，簡直是瞎了他們的狗眼，讓老爹好好的疼疼你。」
沒想到，亨利要說的竟然是這個，讓被他用大熊似擁抱法給抱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的采心，一時無言，眼眶迅速的泛紅，一陣感動盈上心頭。
「伯父……」太多的感動，讓她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傻丫頭！什麼伯父，你就和那渾小子一樣，叫我義父就好啦，這樣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麼事，義父和那小子都可以給你靠，你就不必去理那些姓葉的混蛋了，知不知道？」
「原……原來，伯……呃……義父，你剛才哭是為采、心而難過？」采心無法置信的瞪著眼前摟她人懷的老人。
看到他點頭，她心底湧上無限的溫暖。
「義父……謝謝你……」她也緊緊的回抱著他。
不曾享受過親人的擁抱，奇異的，她競在這個老人的懷裡，找到了一種親情的歸屬感。
「好，好，好，叫得好，你這丫頭，我的眼淚沒有白流了。」亨利甚感安慰的道。
「義父，你這樣待我，我真的很感謝你，雖然我是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可我卻從不為我自己的智力不如家人而感到自卑，因為，我真的覺得，人活得快樂，是最重要的，我若是自怨自艾，還不是要過一天，我可不想提前變成老頭子！」
采心像是突然想到在和什麼人說話，忍下住為自己所說的比喻吐了吐舌頭，向亨利點了個頭，表示歉意。
亨利對采心這種樂觀的想法，十分的欣賞，才想開口誇她，突然，他的懷抱空了！
原來是厲行風在一旁看他們摟摟抱抱，很不是滋味，動手將自己心愛的女人給—把搶了過去。
「老頭子，你會不會太過分了？采心可是我的女人，你抱一下就好了，抱那麼久，是當我死人啊？」厲行風不滿的抱怨，可心底卻為了采心能和自己的義父相處得宛如一家人，感到十分的開心。
「去你的！你這臭小子，我真後悔當初幹嘛去孤兒院將你帶回來啊！早知道有我們這麼可愛的小采心，我就要人去葉家將她偷抱回來了。」
亨利不爽的將手裡的拐杖朝半空中一揮，指向厲行風，又繼續罵道：「可憐了我這個老頭，竟會栽在你這混小子手裡，要是當初我收養的是采心，依她的性子，人家才會真說她是我伊雷斯的孫女呢！」
「是啊！那樣，可能就不會有現今規模龐大的伊雷斯集團，因為都被你們這兩個天兵級的人物給玩垮了！」厲行風故意冷冷的諷刺，一臉不敢苟同也難以想像的模樣。
他的話，卻引來眾怒。
兩人隨即跳了起來，怒吼一聲，極有默契的同時向他發動攻擊——
「你這混小子！說那是人說的話嗎？看我打死你……」亨利追上前去，手裡的拐杖卻四處亂揮，壓根沒有想要真正揮中厲行風的意圖。
可，采心就不一樣了，她大暍一聲，往他身上衝去，與他扭打、玩鬧成一團，很快的，就傳來嬉笑怒罵的聲音。
亨利在一旁並沒有加入，因為這聲音是屬於情人特有的，他們之間的互動，老人家看在眼底，感到一陣的欣慰。
他退到一旁去，對自己一向很少表露情緒，只會埋首於工作的兒子，竟會因碰到一個女人，而起了這麼大的變化，覺得心底很高興。
至少，他現在比較像是個人了。
雖然他的工作能力讓亨利很滿意，可他心底最大的心愿，卻是讓這個他扶養長大，併當成親生兒子的阿風，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看到眼前如此歡笑的畫面，他知道，阿風已經找到了！
只是……阿風是個對感情依然笨拙的男人，他懂得怎麼去珍惜她嗎？
他還有另一層憂慮，那就是珍妮那孩子，對阿風還是不肯死心。
這次，阿風已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了，他這老頭子不管怎麼說，總要為自己的兒子著想。
更何況，兒子根本就對珍妮沒半點意思，這種事情總是必須要兩情相悅才會幸福，他已勸過珍妮卻未果，所以，他才會做主攔住珍妮，不讓她來找兩個年輕人的麻煩。
但，他又能攔多久？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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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沒有和厲行風、采心一起去吃飯，因為他說，有一部重播的連續劇，是他最愛看的，所以，他趕著他們出門，自個兒則找了管家和他一起待在飯店房間里看電視。
「你很幸運！」坐在高級的法國餐廳里，正在等著餐點上桌時，采心對厲行風說道。
厲行風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在說什麼，淡淡一笑。
「是啊！我很幸運能遇到亨利·伊雷斯，雖然他是個富商，但他對我卻沒有半點苛刻，甚至嚴厲。」說著，他陷入以往的回憶之中。
采心觀察了他好一會兒，才對他道：「他和你所想像的不一樣，可你卻逼迫自己要努力出頭天，因為，你不想再度當個被人遺棄的小孩？」
厲行風因她的話，眼神閃過一抹驚訝，隨即輕笑的對她道：「如果你的家人還要說你是個笨蛋，那他們才真是眼睛瞎了。」
「呵，我的腦筋雖不是最聰明的，但我的觀察力卻很敏銳，我的心思也很纖細的，好不？」她朝他抗議，下滿的皺了皺俏鼻。
「是，這點我不得不承認，沒錯，一開始我的想法是那樣，可到最後，那卻已不是我最擔心的了，因為我發現，那是我的責任，我不想讓義父太辛苦，所以……」
他聳了聳肩，沒繼續往下說。
采心知道他的意思，亨利的年紀頗大，雖是讓阿風叫了他聲義父，可其實當他爺爺也說得過去了。
「不過，他的身體倒挺好的。」
「是啊！前幾年他正式退休后，我就強迫他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的身體，並請專人好好的監督他，近幾年他的身體愈來愈好，我才在他的苦苦哀求下，辭去那些專業人士，只留管家照料他。」
「呵，你們感情真好，有時我在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與感情，未必要透過血緣關係，是吧？」她一聲無奈苦笑，讓厲行風不舍。
「采心……」
「不必擔心啦，我現在愈來愈相信，人和人之間能親昵互動，都來自個緣字，只是緣深、緣淺罷了。若是我早不能了解這個，你想，我會有這麼樂天的個性嗎？」
「嗯，原來你是這麼想。雖然知道你很難過，可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你能有這麼特殊的個性和作為，若換作是我，還未必能像你這麼搞笑……呃……是樂天……你別再瞪我了，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
厲行風在她的瞪視之下連忙改口，剛硬的臉龐，在與她談笑之間，柔和了許多，不再那麼難以親近。
或許，這就是他喜歡和采心在一起的原因吧！
他總是能輕易的對她卸下心房，甚至全然放鬆的與她調笑，她的出現，帶給他全然未有的喜悅。
而他的心，也愈來愈無法對她放開，甚至會隨著她的情緒而牽動，起伏，對她，已不再只是誓在必得那麼簡單了，而是有著更難以解釋的一些抽象感覺。
瞪著她的嬌顏，他有一種幾乎要淪陷下去的危險感覺，奇異的，他卻發現，自己竟然不抗拒，甚王還十分歡迎這樣的感覺到來，直到她驚人的話語，突然傳人他的耳里，才讓他自沉思中驚醒過來！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他們剛才不是還在談論她的個性嗎？怎麼他才閃神一下，她突然就把話題給繞到這裡來了？
看著他無法置信的驚愕表情，采心忍不住失笑，隨即又開口重複了一次：
「我說，既然現在我都住到你那裡去了，那之前你提的要簽什麼情婦契約，應該還算數吧？」
「啊？！」這下子，厲行風真的愣住了。
雖然一開始見到她，有著強烈想要收她做情婦的念頭，可，現在他對采心已改變成一種想要天長地久的念頭了，她幹嘛突然天外又飛來一筆什麼情婦契約的？！
他傻眼的情況，讓采心忍不住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不顧現在所處的是高級的餐廳，也不管作為合不合宜，她競天兵的迅速起身，在他的鼻子上輕咬了一口。
「啊！」他叫了聲，反射性的用手搗住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她競做出這種事來！
「你……你就算真有那麼餓，也沒必要把我的鼻肉當成豬排吧？」
這白痴男人，真的傻啦？
「厚……難道我的提議真的有那麼晴天霹靂嗎？真是的！」她突然嗤笑出聲，然後對他道。「這可不是我罵你，是你自己說的喲。」
「什麼啊？！」他一臉莫名，讓采心又再次站了起來，將臉靠向他，厲行風機警的立刻將身子往後挪。
可，采心卻依然貼近他的臉龐，對他低語道：「呵呵，看你變笨的樣子，也挺有趣的，不過我還是好心提醒你，你說的鼻肉像豬排，那不就暗指你是只豬啊？」
「你！葉、采、心！」他咬牙切齒的低吼。
他的怒吼完全沒有影響到采心的好心情，自在的坐下后，她再次對他提道：
「怎麼樣？你之前不是很積極的想要收我當你的情婦？現在我都點頭答應了，你還在懷疑些什麼啊？」
「……」她肯定的答案，對厲行風而言衝擊太大，所以，他由原先的生氣轉為怔愣是很正常的。
尤其，她原奉是那麼反彈，到現在卻是這麼無謂，更是令他無法適應。
可，好一會兒后，他聰明的腦袋，馬上把這當成是她已更進一步接受他這個人的訊息。
於是，在采心還想追問他時，他卻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也不管餐點上了沒，然後，突兀的拉起滿臉問號的采心，迅速的將她拉離餐廳，全然不顧侍者的招呼，逕自拉著她往外奔去。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一連串莫名行動，葉采心只能任由他拉著，並跟著他跑。
但在她一頭霧水之際，卻不忘問他：「阿風，你瘋啦，到底要拉我去哪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