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小月,你瘋啦,他餓死了也不關你的事,你幾時如此好心過了?
她還真的乖乖待在位置上看他獨自干光那一整桌的食物,老天,那男人還真能吃。
半夜一點整。她花了三十分鐘陪客人吃飯,卻一口也沒沾到,唯一能證明她失常的理由就是--她瘋了。
更弔詭的是,當時她居然該死的沒任何不滿與抱怨。
古小月恍恍惚惚地又工作了一小時,半夜兩點整才下班。
推開弔滿死人骨頭的玻璃門,冷風迎面而來,對街那片火紅適時傳來陣陣暖意。
火紅的法拉利如炙陽,倚在車身的男人但笑不語,以他慣有的狂傲迎接她向他走近。
「你很閑嘛!」
「嘖,我以為你會感動得涕泗縱橫。」
「真遺憾,讓您失望了。」「謝謝」二字她說不出口,因為道謝的對象是他。
在絕望還未來臨前,一切都還有希望,古小月,但願你那毫無生氣的心可以有點活力。
「你非得拉人與你同歸於盡,才會死得開心是不是?」他開車向來這麼唯我獨尊嗎?
「駕駛疾風的感覺很痛快!別告訴我你怕了。」狂神完全沉浸於速度快感之中。
「笑話。」只是看不慣他這種強烈的征服慾望。
「帶你去個地方。」狂神急速轉換車道。
「照你這種開法,我們只能去地獄報到。」古小月白了他一眼,她累得骨頭都快散了,他還要帶她去哪兒?
「那也不錯,至少有人陪葬,不會死得太孤單。」又是一個大轉彎,他對自身的駕駛技術從不曾質疑過,依舊老神在在。
媽的,她真是他媽的倒楣,遇上了個瘋子。
嘎吱劇響,車子停在一座平凡無奇的公寓外。
「這是什麼地方?」整幢五層樓的公寓無一絲生氣,似乎空置許久無人整理,狂神沒事帶她來這兒幹嘛?
狂神沉默不語,自車窗內望向公寓,百感交集的情緒爬上俊容。
逕自開車門,立於滿是斑駁裂痕的石梯下,抬頭仰望著,伸手探向風衣口袋取出香煙,煙霧在漆黑的夜色下裊裊升空,飄向無盡的過去。
眼前這個男人她全然陌生,那又精銳的眸子比沉靜的黑夜還黯淡,滿身猖狂的霸氣被不知名的力量驅之殆盡,沒了那層傲氣護體,狂神是不堪一擊,她茫然地不知所措,只因那顆揪緊的心不知為何而疼。
狂神已候在大門前,古小月不住自己地走向他,似乎已經很習慣不知不覺被他牽引,也許今晚的孤寂令她不忍,如此而已,可是,唉!如此而已嗎?心又亂了。
來到三樓一間油漆斑駁的鐵門外,狂神取出一把鑰匙開啟如囚牢的門,眼神愈發沉痛,身形愈發陰鬱。
進入室內,身後的狂神開啟電源,明亮的燈光佔領每個孤單的角落,古小月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動彈不得。
屋內的擺設太詭異,一張雙人大木床置於屋內最里側,詭譎的是角落的黑色鐵籠,一組舊沙發處處可見被割劃過的痕迹,木桌上放置一幅相框,窗口的玻璃已碎裂,泛黃的窗帘被風吹起亂舞,古小月打自心底發寒。
狂神倚在牆邊靜靜看著古小月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直到古小月困惑地迎向他。
「這裡,我生長的地方。」他舉步走近她,直至無任何空隙,伸手扯下今早他為她繫上的髮帶,古小月的雲絲散了一地,飄舞於空氣中,冰冷的手探進她的髮絲里,咄咄逼人的眼神看著她慌亂的臉,氣息慢慢逼近,在她唇間喃喃低語,「今夜,一旦你走進我最原始的生命,就再也沒有逃開的機會,我絕不容許背叛發生,尤其在我將一切攤開在你面前後,更不能讓你在我生命里恣意來去。」狂神欲以無形的鐵牢關住她,宣示性的吻將鎖入無盡的深淵裡。
古小月首度到懼怕,狂神的強制手段是她始料不及,他怎麼可以將自己的過去當作囚禁她的利器,而她連反抗的權利也沒,為什麼偏偏選上她?無奈地被狂神擁進懷裡,她還是感覺冷,她是如何承載這一切?
狂神,一個不容許任何不完美的狂傲男子,他所渴望的她怎麼也給不起,為何要如此逼迫她?如果可以選擇,她寧可這輩子不曾遇見他,他們的相遇根本是個天大的錯誤,天啊,她註定毀了,毀在他鐵了心的狂熱情潮里。
今晚,是她淪落地獄的開始。
無從抗拒,只能漠然承受。將古小月擁在懷前,狂神將她帶往他不曾讓人觸及的禁地,那是一個慘痛的過去。
他的母親相當美麗,狂神的五官便承襲自她,古小月捧著相片端詳裡頭的人物,靜靜聽他訴說著始末。
「她帶著五歲的我和即將出世的妹妹離開了生意失敗的父親,嫁給一位藝術家,她愛他愛得很深,只因他不曾嫌棄我們這對拖油瓶。在我十歲那年,小我五歲的妹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湊巧那一年,他的歷作風評一落千丈,之後便一蹶不振,終日以酗酒吸毒來麻醉自己。」
古小月的心漸漸下沉,不忍且無奈。
「他唯一正常的時刻是沉睡時,看到那個黑色鐵籠沒?」他指向角落的鐵牢,「他發瘋時會將我和妹妹送進裡頭,當著我們的面對我母親施以慘無人道的畜生行為,我……」狂神激動得無法自己。
「你不需要強迫自己再走回過去。」天啊,他竟為了留住她,再一次剝開那塊瘡疤,承受那種撕裂般的疼痛而築起能將她鎮住的牢籠,何苦啊!
「那年的第一場大雪,他吸食過量的海洛因,回到家將我們兄妹關入鐵籠,我母親不停地求饒哭喊惹惱已無人性的他,他發狠拾起刀追著無助的母親跑,兩人在沙發上扭打成一團,你來我往間,一刀斃命,利刀刺入我母親的心臟處,他像沒知覺般閃到一旁,繼續吸食海洛因,我母親忍著劇痛爬向我們,打開鐵籠,死在我們面前。我帶著已嚇壞的妹妹跨過母親的屍體逃出公寓,在大雪裡狂奔,四處求救,淌人理會滿身是血的我們,我帶著病發的妹妹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躲入一處餐廳後門的牆角,藉由送風口傳出來的熱氣溫暖妹妹逐漸冰冷的身軀,她才五歲……竟得忍受這種煎熬,她哭著閉上雙眼,走了……」一夜之間,他失去了兩位至親的人。
古小月不禁鼻酸,強忍不讓淚水奔眶而出,照片中的那位清靈可人的小女孩只有短暫的生命,怎麼會?
「我帶著滿臉的悲慟恨意,跑回公寓,那男人已昏睡在沙發上,拾起那把刀,我毫不考慮地刺入相同的部位,他掙扎過後,倒在我母親身側,不久,鄰居報案,我被帶入少年監護所,在裡頭待了四年,出來后回到公寓,才知道它已是棟廢屋。」
「你仍住在這裡?」她問。
「不,我沒有勇氣再回到這裡,遊盪街頭,加入不良幫派,那是我墮落的開始,年少輕狂的我惹惱許多人,在一次械鬥中差點被砍成重傷,所屬的幫派竟棄我於不顧,我躺在黑巷盡頭,等待死亡的來臨,朦朧中,我甚至看見母親與妹妹同我招手,正當我想隨她們而去時,一個全身是黑的男人出現在我眼前,當時的我竟以為他是死神,直到他開口--」
「跟我走。」地獄來的聲音令他永生難忘,那句話改變了他的一生。
「隔天醒來,我的傷勢竟不治而愈,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半人半鬼的吸血鬼,他的血救了我一命,在他身旁有兩個與我年紀相仿的男孩,我不敢看他們的眼神,他們同我一樣,有著各自慘痛的遭遇,之後雖是共同生活,我們三人卻處得不好,彼此看不順眼,不外後來了一個比我們年紀小的女孩,四人的紛爭未曾間斷過……」談及此,狂神緊繃已久的情緒才稍微放鬆。與他們四人共同生活的點滴是他僅有的幸福。
「救你的那個男人是薩傑吧!」她早已猜到。
「嗯,那傢伙活了一千多年,卻是二十六歲的外貌,直至小琪的解救才得以過著凡人的生活,現在他與我們年紀相仿,走過的歲月卻多出一大截,他擁有驚人的財力,緣分的牽連將我們五人系在一起,堅定不移的感情在我們之中漸漸茁壯,沒有他們就沒有今日的狂神。」
「狂神。」她感到好奇,忍不住開口問:「你的本名是什麼?」
「亞佛烈?高德曼。」一個久違而陌生的名字,如今憶起,竟有恍如隔世的悵然,「我們四人現今的名字皆由薩傑依個性而起。」
「狂神,這名字很適合你。」她由衷地道,薩傑真是好眼力,瞧透這男人潛藏的狂烈爆發力,人如其名。
身後的狂神卻毫無動靜,古小月反射性地轉過頭,卻忙不遲迭地迎上一對熾熱的瞳眸,她慌忙回身,無法直視他熱烈的情感。
「你……你的故事說完了?」古小月隨便扯個話題,想藉此弄活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這是否代表著已走入我最深的領域?」狂神收緊的雙臂將她更貼近自己,讓她的背密貼於他堅實的胸膛上。
「既然你早已打定主意,為何今日才行動?」她不懂為何他會選在今日向她說道一切。
「今天是我母親和妹妹的忌日。」這個日子對他而言意義深重,但她能了解嗎?
「你很殘酷,也很自私,竟拿如此重的枷鎖套住我,無顧於我的感受和立場,逕自決定了我的未來由你接管,而我這個當事人竟沒有選擇願意與不願意的權利,只因我被迫融入這些過去,基於你自私的理由--不准我背叛地受困於你,狂神,你不覺得太強人所難?」她得向他討回屬於她的決定權。
「我管不了那麼多,二十多年來我只學到不擇手段,只要能掌握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就緊緊握住,這『一切』包括你。」他的聲音冷而強硬,不容分說。
他的性子太剛烈,平日的吊兒啷噹已不復見,此刻倒像一團烈火,急於吞噬一切,這樣的狂神她難以招架,她倒懷念起與她鬥嘴、嬉笑怒罵的狂神,至少,那樣的狂神對她而言較不具威脅性。
「你要怪我也好,怨我也罷,總之我不會放手,今日再回到這裡,憶回過去,更加提醒我絕不輕易放掉手中的決心,我的宣誓你最好別忘。」狂神將古小月轉向自己,一字一字皆非常堅毅。
眼前這個霸氣的狂神與方才脆弱的他,簡直判若兩人,他被不安恐懼的過去逼瘋了,而她經過這一夜也累了,暫時不去想,帶著滿懷的不舍、無奈等矛盾的情緒,古小月在狂神的懷中沉沉睡去,她無力再承受他的席捲,她註定得敗在他的手裡。
擁著熟睡的她,狂神的心隱隱作疼,一個纏綿的吻仍無法平復他不安的心,尤其是你--古小月,既然已一腳踏進我所設下的陷阱里,便已無任何讓你掙脫的機會,長久以來的設計,就是為了網住你這具飄泊不定的靈魂,我已將心毫無保留給了你,只盼你別輕言背叛。
當一切攤牌之後,自身又承擔不起,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一走了之--很窩囊的逃避,她知道,只因沒把握自己是否受得起、給得起、還得起別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情感,沒把握的事古小月從不接手。
「喂,我已經講得很明白了,這件任務你們另外派人來接手,我自願回局裡任憑你們處置。」縱然再怎麼不甘心自己竟也會有無力達成任務的一天,卻也不得不低頭。
雷風說得沒錯,「感情」真是他們這類人的天敵,碰不得,瞧她這身狼狽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媽的,她歷年來的優良紀錄全毀在這一次任務里。
「你很令人失望,古小月,此次的特務只許一位人員從一而終達成,而你居然向我提出這項要求,教我如何回報上級。」電腦熒幕上的雷風冷靜全失,震怒異常,不敢相信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愛徒會出此亂子。
「我說過願意負責,一切我全扛了,要殺要剮隨你們。」壞了自己的原則,失了自身的顏面,就算真的被處以極刑,她也樂得痛快,與其被其他專員恥笑,倒不如一了百了。
「你扛?你拿什麼來扛?國防軍械被盜可不是兒戲,出了差錯怎能從頭來過,你的辦事不力會惹來多大的麻煩可明白?這亂子不是你說扛就能扛得起,你這渾帳!」雷風扭曲的面容已不成形,這也是古小月首次目睹雷風情緒崩潰的模樣。
原來再沉穩的泰山,也會有崩塌的一天。
「你給我聽清楚,我再給你兩個星期的時間,即使賠了你的小命也得把那批軍械找出來,兩個星期後我們會派人前往德拉瓦灣接應你,屆時若交不出軍械,就準備和大夥同歸於盡吧!天曉得國防局的人會如何打壓我們,聽清楚沒?」
成敗全賭在這兩星期,全局的人未來皆操控在她手裡,而她天曉得此次是真沒了信心,失去運氣,只因對手太強勁,一個讓她嘗盡落敗滋味的男人--狂神,一個始終與勝利為伍的強手。
該死的渾球,全美國境內最有嫌疑的就是狂神手下的M盟黑道集團,而她卻拿不出半點證據,查不出任何線索,狂神盜走那批軍火幹嘛?他不會以為是來美國度假的吧!那瘋子竟還能氣定神閑地面對她,對於自己一手干下的大案件絲毫不覺有何不妥。
他明知他們倆敵對,何以對她表白那些屁話,這男人究竟在搞什麼鬼?最差勁的是她自己,住進「尼斯堡」是為了調查狂神,卻被他搞得天翻地覆、全盤皆亂。
事到如今,只好從他那兒挖出槍械,與他對盤的後果她不敢想像,總之,局裡上百人的命運還得靠她挽救,這是她的職責,由不得她想放棄,雷風的狠話說得不無道理,就算賠了自己也得找回國家的軍械。天職,沒得選擇的服從。
「時間一到,我會將東西全數送回。」那時,恐怕她也難逃一劫,因為她還是選擇了背叛狂神的心,那夜的宣誓像把冷劍穿心了。
此生最重要的一次選擇權,極有可能會斷了她的後路。
「你--是不是有了困難?」稍微冷靜后,雷風察覺徒兒的異常。
「沒有。」她死也不會將自己破壞規矩的事招出,那是禁忌,沒人會原諒她的,連她自己也無法原諒。
「很好,別再讓我失望,雷風的手下沒有敗將。」
「我懂。」
關閉熒幕後,古小月陷入一片沉思中。
再次驚醒,夜已深沉,發獃不是好習慣,可她卻倒楣地染上此惡習。
取出「尼斯堡」的地圖,確定無誤后,行動立即展開,適時堡中大廳的巨大銅鐘響了,連敲十二聲,今夜全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只是狂神會讓她死得如此輕鬆快意嗎?當然不,一個魔鬼般的男人怎可能懂得饒恕。
薩傑幾日前陪向洛琪回台灣,順道審查台灣M盟集團分處。幻狼與裴姬夫婦正被法國分公司搞得焦頭爛額,在浪漫的法國不浪漫地死命工作。殺神冷麵銀狐如今正受雇於聯邦政府,全面追緝逃亡到俄國的政治犯。一夥人忙碌奔波,「尼斯堡」頓時冷清許多,鎮守的狂神成天不見蹤影,這等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不利用豈不白白糟蹋了上天的安排。
古小月花了近一小時才啟開狂神的房間的密碼,這鎖果然不簡單,裡頭必定大有文章。
首度踏入敵人的營區,古小月心中五味雜陳,這股融合了大自然草原與烈火的熟悉味道曾令她心猿意馬過,身處其中,彷彿在他懷中般危機重重,一股莫名的壓力令她無法呼吸,這是他的領域,她只身前往,雖是鬥志堅決,卻也難以壓抑心中緩緩而升的恐懼,猶如她自尋死路,走入了他的陷阱里。
在危機中求生存的人,感覺向來敏銳。
「尼斯堡」里的房間皆是卧房與書房相隔的格局,可在狂神偌大的寢室里卻找不到通往他書房的門,四面壁上嵌滿了巨大的連幅的絨毯璧書--一幅似深褐、赤紅為底色的非洲草原萬獸圖。
其中的烈陽艷約刺目,是整幅圖的焦點,書房的開關必定藏在其中,只是一片璧毯能有何機關?古小月倏然心生靈感,與烈陽相對而言的便是狂神的大床,她連忙奔向床頭試圖找出開關,床頭是古銅精雕的圖紋,中間是象徵著埃及神獸的眼鏡蛇,陰森的精光正奇准無誤地仰視璧上烈陽,這個設計絕對是刻意的。
古小月的手輕輕觸動蛇眼,果然兩道紅外線射向烈陽,驀然烈陽下的草原部分出現了一道隙縫,不甚明顯卻難逃古小月的法眼,撩開絨毯,那面璧上隱密式石門已緩緩開啟,多精良的設計,可見書房是狂神個人的禁地,外人鮮能踏入其中。
狂神的書房裡有一套先進的虛擬實境產品,古小月想也不想便啟動開關,戴上眼罩與手套。
古小月打入數種密碼皆無法時入機器人看守的黃金巨門,她直覺地她聯想到一串數字,打入數字碼。
讓她料中,狂神果真用他母親與妹妹忌日當天的日期作為密碼。
但是許久之後,她仍查不到任何需要的訊息。
突然,古小月一個重心不穩直往下滑。糟了!
她立即卸下身上的電子裝備,懊悔自己太疏忽,忘了時間限制,導致狂神站在她面前許久而不自知。
「你真有一套,連這裡也進得來。」他陰狠的語氣蘊藏著無限的爆發力,「不過,沒我的允許,私自進入這裡的人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你認為呢?古小月。」
「不知道。」她已沒心情陪他玩猜迷遊戲,玩完了。
「叛徒。」狂神眯起雙眼,一顆心被恨意灼燒穿透,古小月根本沒把他的話擺在心底,否則怎麼會依然自我地向他挑戰。
「我說過,誰也不準背叛我,尤其是你。」狂神吼出滿心的痛楚,「為何你漠視我毫不保留的心意。」恨顯然已佔據了他的思緒。
「我說過我不配談感情,而你卻蠻橫地用你的過去將我套住,我的身份與背景你早就明白,為何還要如此強行逼迫?」痛苦的不只有他,她同樣深受煎熬,天知道要剋制自己的心有多艱難,為他--使得她原本不睬俗世情感的決心全數潰堤,礙於任務天職在身,也只能漠然相對。
「我不管你是誰,是你自己跳進我的生命里,豈容你隨意離開,以往你自由逍遙是因為沒人能套住你,大陸那票老頭充其量只能拿階級身份來壓住你,可是今日不同,我絕不只是想綱住你的人而已,你的心和未來,我一概不放過,如此說明夠明白了嗎?」狂神逼近她,將古小月鎖在他與書櫃之間。
「為何我總有一種感覺。」古小月突然冷靜異常,以往只要他一靠近她,或對她做出親昵的動作,她的芳心大亂,可今日她突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看來,我似乎跳進你一手策劃的陷阱里了。」古小月面無感情,口氣淡漠,此戰她敗得一塌糊塗。
狂神一眨也不眨地凝視她蒼白無血色的面容,他未曾看過不可一世的古小月頹然的表情。
「把那批槍械交出來。」她不想再多言,現今把軍火歸還才是要事。果真是他,也只有他有偷天換日的本事,而她竟在他的天羅地綱里意亂神迷。
「作夢。」他為了這個計劃付出許多,豈能輕易作罷,那批貨是他絕無僅有的籌碼。
古小月凄然輕笑,想她聰明一世,如今卻敗得這般徹底,縱使已是他的手下敗將,也得討回她應得的。
「看我被你耍得團團轉,你很得意吧!在我私自進行各種調查時,你在冷眼旁觀我的蠢行為,我像是你鎖定的獵物,在你的陷阱里拚命尋找生路,搞得傷痕纍纍,中國情報局上下數百人的命運因你的自私被逼得走向絕境,我是他們的一線生機,而你竟冷酷地斷了我們的後路,你真行。」古小月氣得渾身發顫,咬牙切齒。
「待我聯絡上你的上級,與他們談妥條件,那批軍火自會全數歸還。『他們』仍然可以高枕無憂過著毫無人性的絕情生活,但你不能,古小月,你不能……」已不在乎她是否對他有心,他已一頭栽進自己的危險遊戲里,要他收手談何容易,古小月才是他最渴望得到的一切。
輕抬起古小月的下顎,狂神凝望得痴迷,縱使古小月已絕然得像個毫無生命的瓷娃娃,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吻上她冰冷的雙唇,吻得愈深心愈疼,懷中的人兒眼底根本沒有他,一心痴狂竟得一身傷,此生絕無僅有的迷戀竟得如此下場。
他哪知道古小月那長年冰封的心,早因他的強行闖入融成一灘水,而且在得知他的計劃書後逐漸枯竭。
「你有什麼條件,直說吧!」隔著一片汪洋,狂神與雷風在電腦螢幕里杠上了。
「古小月。」狂神單刀直入。
雷風將視線轉向坐在一旁、表情冷得嚇人的古小月,不解狂神為何將古小月拿來作為交換條件,難道……
「她是我們情報局的重將,怎能將她交給你。」他或多或少也聽過狂神的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俊偉梟雄一個,狂神主動以電腦通訊連絡上情報局頗令他震驚,但令他冷靜沉穩盡失的是,這狂人竟是整個計謀的幕後主使,難怪美方那頭不敢插手此事,已經被逼上絕境的情報局只能以交換條件來息事寧人。
「那好,這批軍火你們也甭要了。」狂神氣定神閑地靠在椅背,雙手環胸,長腿交疊於會議桌上,悠哉地望向大螢幕上青筋暴凸的雷風。
「你!」這種情勢下還有什麼比要回軍火更重要,沒了軍火,這群元老全都得卸職下台。
「怎麼,雖然你們境內國防武力充足,但向我方購買的這型槍械正是你們所缺乏,別考慮了,一句話,換是不換?」
「為何你得強留古小月?」
「她盜取我太多商業機密,包括『M盟』與政府的未來協定,你說,我能讓她帶著重要機密離開嗎?」唯有此種說法才能鬆懈雷風對古小月的戒心。
是不能,唉,你我立場皆同,古小月啊!你一身的要件機密怎保得了你。
「好,我答應你。」雷風已有定數。
有詐,狂神明白。「幾時交貨?」
「一周后,同一個地點。」雷風消失於螢幕中。
「懂了嗎?」一陣鼻息向她,引她回神,「你對他們而言只是一項工具,若沒這一身的好本領,你什麼也不是,與私利相搞衡,你沒有任何籌碼。」明白她的絕望,卻不得不點醒她。古小月與他是同一類人,少了那份狂傲的自信風采,剩下的只是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待在我身邊,忘了過去,你可願意?」狂神熱切地問她,眼眸泛著期待的波光。
放眼天下,唯一能讓他如此低聲下氣的只有古小月一人。想來輸的人不只是古小月,他不也掉入自己的陷阱,把自己輸給了她。
「太難了,你說的一切都太難了。」
那段刻骨銘心的過去怎麼忘懷?沒人教過她如何去愛人,如何付出感情,如今,她只不過是一具被主人丟棄的傀儡,一具空洞、沒有靈魂的木頭娃娃。
狂神明白這打擊對古小月而言太殘酷,但唯有如此才能讓她對那個地方徹底死心,她的自尊心與使命感太強,將醜陋的黑暗麵攤在面前,是要讓她認清自己也認清事實,重新過有人性的感情生活。
她懂得,不是嗎?向來,或者說自她懂事以來,「感情」就是她最渴望的,她明白它的意義,只是孤傲的本性不許自己承認這最原始的需求,一次又一次地將它抹去。
直到狂神的出現,摧毀了那片瓦牆,擊潰了那層層心防,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看見被自己蒙蔽十來年的真心,一樣的晶瑩剔透,渴望被溫情包圍、被愛滋潤。
可惜,太晚了,狂神與雷風的交易,註定是場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