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大早到店裡時，歐嘉芝就隱隱感覺到氣氛異於平常，好像只要有一個引信點燃，天大的歡愉就會爆出。
所有的助理一如往常地上班工作，但怎麼每個人的嘴角都噙著一抹神秘的笑，見到她時也全都笑嘻嘻的，她還不時見助理趁空閑時猛上化妝室補妝。
有什麼好事發生嗎?歐嘉芝納悶著。
可就算有什麼好事發生，她這個老闆，也理應第一個知道啊?
無事地度過了一個上午，引信似乎還沒被點燃，但是歐嘉芝稍稍察覺到助理們似乎愈來愈開心了。
「小雅，下午還有我必須親自處理的客人嗎?」
爸跟阿姨搭乘的班機晚上六點會到中正機場，她要去接他們，但是她早上偷懶沒開車出門，所以必須先回家一趟。
「還有一位。」小雅連查都不用查，下午的這位貴客，可是大家盼了好久才盼到的。
有關他的所有資料，八卦周刊都寫得很清楚，所有人也都背得滾瓜爛熟了。
「約幾點?」
店裡有關客人的預約，歐嘉芝都是交由小雅處理，她信任她，所以通常不過問對方是誰，如果有身分特殊的客人，小雅會主動告訴她。
「三點。」
三點?那還好，還來得及。
「好吧，那等對方來了，你再通知我。」
☆☆www..net☆☆www..net☆☆www..net☆☆
下午二點五十分，一台銀白色的賓士跑車在婚紗店前停下。
車子熄火后，穿著亞曼尼深藍色西裝、戴著墨鏡，一副宛如歐洲貴公子模樣的辜仲旸，帥氣地從前方駕駛座下車。
甩上了車門，他皺了皺眉，不甘願地又開了後座的車門，拿出了一束粉紅色的玫瑰花。
站在這家婚紗店的門口，辜仲旸突然有種熟悉感湧上心頭，他覺得自己好像早就來過這裡了。
不可否認地，歐嘉芝帶給他的熟悉感，就是他後來願意妥協，並且肯來道歉的原因之—。
恐怖的是，自從初次見面之後，這幾天他常常夢見歐嘉芝。
夢見她在對自己笑、對自己哭，甚至夢見兩個人坐在一棵開滿金黃色花朵的樹下聊天……
那個不給自己好臉色的女人，笑起來的樣子真是美到誘人心魂，在夢裡，他甚至為她心動了。
只是在夢醒后，他努力地在記憶里尋找這些回憶，卻怎麼也找不到，但為什麼它們會如此的真實?
再這樣下去，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腦袋是不是被歐嘉芝氣到秀逗了。
辜仲旸看著手上的玫瑰花，輕輕嘆了一口氣，待會一進門，真是生死未卜啊。
「辜先生?」打開門，小雅朝他喚了聲。
一堆助理早發現他人來了，但等了又等，大帥哥就是只站在門口不進來，而且還不斷嘆氣跟搖頭，大夥忍不住了，就推派她出來叫人。
「我是。」辜仲旸回神，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請進，我們老闆在等你了。」
小雅把他帶進了VIP室。自進門的那刻起，辜仲旸就感受到許多愛慕及崇拜的眼光不時地朝他投射過來。
這才對嘛!這世界上只有歐嘉芝才會不正常地對他擺臭臉。
「你先喝杯茶，稍坐一會兒，我們老闆等會就過來了。」
在遞茶的時候，小雅的眼睛一直盯著帥哥手上的那束玫瑰花瞧，天啊，如果收到花的人是她，她絕對會立刻休克昏倒的。
「謝謝。」
辜仲旸微笑地接過茶。奇怪，這店裡的每一個人態度跟服務都很親切，怎麼老闆的個性會這麼糟?
喝著茶，他開始認真地打量起這房間里的一切。
☆☆www..net☆☆www..net☆☆www..net☆☆
而另一邊，收到客人已經來到店裡通知的歐嘉芝，從一出辦公室門口，就感覺到店內氣氛轉了一百八十度，耳邊還不時傳來陣陣「剝剝剝」的心花怒放的聲音。
走到VIP室的門口，一群人聚在那裡不知道興奮地在討論什麼事。
「啊!老闆。」終於有人看到她了，現場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你們怎麼一堆人都聚在這裡，工作很閑嗎?」
她緊皺著眉，最近她的火氣有點大，改天要記得請小雅替她買幾瓶青草茶回來退退火。
「沒有啦，老闆，我們是想說，裡面那位是大貴客，所以看你需不需要我們幫忙?」所有的助理都跟著點頭，眼裡寫著熱切的盼望——選我!選我!
「大貴客?」
她露出懷疑的眼神，騙肖仔，之前市長夫人帶女兒來選婚紗時，也沒見她們這麼殷勤。
除非裡面來的那個是總統級的人，但不可能，據她所知，總統只有一個女兒，而在美國進修中的兒子目前也沒結婚的消息傳出。
「小雅在裡面，她幫我就好了，你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她的決定無疑將一群夢幻少女的心打碎。
「噢!」失望的聲音四起。
「難過」跟「老闆是巫婆」這二項全寫在她們的臉上，個個踩著沉重的腳步，依依不捨的走了。
歐嘉芝搖頭失笑。
等助理們全走光了，她才輕輕旋開門把走了進去。
喔喔!眼前那張帥臉的主人，的的確確是位可以讓所有女人失了芳心的白馬王子。
「原來是你。」
歐嘉芝挑了挑眉，原來今天預約的人是他。她想起前幾天自己漏接了一通仲柔的電話，一忙之後，也忘了回電給她。
「仲柔叫我今天來試伴郎的禮服。還有，這送給你。」辜仲旸把花交到歐嘉芝的手上，一臉的不甘願。
面對這個女人，每每都讓他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尤其是他作了那些似真似假的怪夢之後。
一旁的小雅在心裡驚呼，哇塞，原來花是送給咱們老闆的!待會門外那群姐姐妹妹們如果知道，全都得死心了。
「謝謝。」
歐嘉芝看著手上的花束，眼神一暗，不禁想起家裡陽台那盆已被人遺忘的小小黃金風鈴木。
這個男人就算失了記憶，習慣還是沒變，總喜歡送些花花草草來跟人道歉。
辜仲旸沒忽略她眼底的那抹失落。
「對於上次在餐廳的事，我很抱歉。」像中了魔法似，道歉的話很自然地自他口中說出。
「我也有錯，不該把對別人的氣出在你身上。」沒履行承諾的人是Gordon，不是辜仲旸，她不該對他開火的。
「對別人的氣?我跟那位『別人』長得很像嗎?」辜仲旸開玩笑的說道，他才不認為世界上會有人長得跟他一模一樣呢。
他，辜仲旸，可是獨一無二的。
「像到幾乎一模一樣。」看著他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歐嘉芝情不自禁地說出口。
「你說什麼?」辜仲旸不是沒聽到她在說什麼，他只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剛才是說，像到一模一樣嗎?
「呃，沒什麼。小雅，幫我拿幾套新款的伴郎禮服出來讓辜先生試穿。」歐嘉芝假裝輕咳一聲，趕緊把臉撇開，既然他沒聽見就算了，她把花束放下，吩咐小雅開始工作。
她告訴自己，別再想以前跟Gordon在一起的日子了，他已經不再是一縷失憶的靈魂了，而是宇宙集團的接班人，一個離自己很遠的人。
況且，記得以前事情的人，只有她一個人而已，所以，也沒必要再提起了。
「對了，你可以接受燕尾服嗎?」她說話的語氣很公式化，純粹把他當客人。
「可以。」
「嗯，新郎的結婚禮服已經確定是白色的了，所以你可能也要穿白色系的禮服會比較搭。」
「我無所謂。」辜仲旸覺得沒擺出一張冷臉的歐嘉芝，雖然不是很熱絡，但變得比較好相處。
「那你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伴娘。」他對自己的禮服不在意，卻關心起她要穿的禮服。
「等你確定之後，我會依照你跟新郎、新娘的禮服款式及顏色，再挑選自己要穿的禮服。」
事實上，她這樣的做法是不對的，伴郎跟伴娘本該要一起試禮服的，但她不想與他再有任何共同的回憶了。
如果早知道他是仲柔的哥哥，而且還是伴郎，她不會答應當伴娘的。
「噢，那好吧。」雖然有點失望，但不急，反正婚禮那天他就看得到了。
「老闆，我把適合辜先生的禮服都掛在更衣間了。」完成任務的小雅跑了過來。
「我知道了。」
歐嘉芝很高興自己跟辜仲旸的「閑聊」終於可以告一段落，在她心裡，Gordon仍是存在的，再聊下去，她怕自己又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辜先生，麻煩你到更衣間試禮服。」
☆☆www..net☆☆www..net☆☆www..net☆☆
「就決定這套好了。」試了幾套，辜仲旸終於決定了。
歐嘉芝也覺得他穿這套好看，看著鏡子里的他，真是個名副其實的白馬王子。
「那好，我請助理幫你把褲子的長度放長就可以了，其它的部分都剛好，不需要改。」
她蹲下去，用大頭針在褲長的部分做了記號。
「OK了。你可以去把禮服換下來了，下次再跟仲柔一起來試禮服就行了。」
「嗯。」辜仲旸無異議的走進更衣間。
歐嘉芝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四點了。
「小雅，你先出去幫我打個電話叫一輛計程車，請司機十分鐘後到店門口。」她還要回家去開車，怕去晚了會讓爸跟阿姨等。
「喔，我馬上去。」小雅立刻乖乖地出去打電話，她知道老闆今天要到機場接院長爸爸跟阿姨。
小雅前腳才出去，辜仲旸後腳就從更衣間出來，他已經換回自己的西裝，手上拿著換下來的禮服。
「等全部的禮服都修改好之後，我會打電話給仲柔，到時候你們再約時間一起來試。」歐嘉芝從他手上接過禮服。
「OK，沒問題。」辜仲旸一臉帥氣的回答。
既然一切都搞定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必須走人了?可是，他現在還不太想離開這裡耶。
這刻開始，他懷疑自己有被虐狂，一堆笑臉美人等著他愛，他卻偏偏愛看這張冷臉。
「我送你出去。」歐嘉芝主動開口要送他走。
「噢，好。」主人擺明不想留他，辜仲旸只好摸摸鼻子識相的離開。
兩個人才剛出VIP室，小雅便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老闆，計程車行說現在沒有車，十分鐘可能趕不及，要等二十分鐘左右才能到。」
歐嘉芝的眉頭糾結了起來，怎麼這麼巧，平常車子總是一堆，臨時要叫車了，偏偏又沒車。
「你急著要去哪裡嗎?我有車可以送你。」辜仲旸大方的開口，展現他無比的熱心跟誠意。
「可是——」她遲疑著要不要搭他的車，兩個人一起待在車裡，會讓她不禁想起從前……
「老闆，別再可是了，你如果不快點回家開車到機場，一定會來不及的!」小雅在旁邊幫腔，她覺得拒絕帥哥的好心實在太殘忍了。
小雅的幫腔說動了她，算了，僅此一次。
「那好吧。」
☆☆www..net☆☆www..net☆☆www..net☆☆
「原來你就住在這棟大廈里。」她住的大廈剛好座落在他每天上班的必經路上。
之前還在推銷預售屋時，他也曾經來看過房子，如果那時買了，搞不好他們現在就是鄰居了。
辜仲旸在大廈前找到了個空的停車格。
「你在門口放我下來就可以了，不用專程把車停好。」歐嘉芝覺得奇怪，他幹嘛那麼認真的在找停車格?
辜仲旸挑了挑眉，把車駛進停車格里停好。
「下車了。」車子熄火之後，他轉頭對她說。
看他很理所當然的把安全帶解開，開了車門要下車，歐嘉芝一臉納悶，也跟著把安全帶解了下車。
「喂，你幹嘛下車?」
「我肚子痛想上廁所，既然來了，就借你家廁所用用。」他找了個借口耍無賴，她家對他有股莫名的誘惑力，讓他很想上去瞧瞧。
「一樓大廳就有廁所了。」她擺明了不歡迎他上去，況且，肚子痛的人還能笑嘻嘻的說話才有鬼咧。
「我有潔癖，不習慣上公用廁所。」她擋，他再闖。
「反正你也要上去拿東西，我保證上完廁所就離開，不會佔你太多時間的，Ipromise。」
辜仲旸看準她沒時間再跟他爭論了。
果然，歐嘉芝拿他無可奈何，輕輕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主動走進大廈里按了電梯。
要不是不想浪費時間，她真想對他大吼——你的保證有效才有鬼!
辜仲旸默默地跟在她身後進了電梯，唇邊揚起一抹微笑。
電梯直達八樓，歐嘉芝先他一步走出電梯，刷卡開門。
「請進。」她從玄關的鞋櫃里拿出兩雙拖鞋，一雙自己穿，另一雙給他。
既然都讓他上來了，她不想當個刻薄的主人。
「謝謝。」辜仲旸咧開嘴笑，很理所當然地換上拖鞋。
「廁所往右手邊直走，我進去房間換件衣服，五分鐘后在玄關碰面。」說完，歐嘉芝就走進房間不想再理他。
嘖嘖，還好他不是真的肚子痛，要不然五分鐘哪夠用?他只進了廁所洗洗手，裝個樣子就出來了。
回到客廳，辜仲旸打量著她家的裝潢，嗯，簡單但很有品味。
突然，他的視線被牆邊架子上一張裱在相框里的相片給吸引住了。
他伸手把它拿下，仔細看了之後，不禁訝然。
這是一張歐嘉芝的自拍大頭照，但是很巧地，背景居然是Pasadena的那棟紅瓦屋，也就是當初自己出車禍的那個路口。
辜仲旸的腦海瞬間閃過一些片段記憶，但還來不及捉住，它又消失了。
他的頭，隱隱痛了起來，總覺得有些珍貴的東西被自己遺忘了，但卻偏偏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你在幹什麼?」
才換好衣服出來，歐嘉芝就看到辜仲旸眉頭深鎖，一臉像在回想什麼的表情，直直盯著手上的相框。
「喔，沒有，我只是在看你這張照片。」聽見她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
「原來你也去過Pasadena?」他拿著相片問她。
「嗯。」這張照片是Gordon消失三個月後，她請相館洗出來的。
因為這是唯一一張勉強算得上是她跟Gordon合照的相片，只是，她沒想到今天竟然會被辜仲旸看見。
「你是什麼時候去的?」
「今年年初。」
「你知道嗎?我就是平安夜那天在這裡出車禍的。」他顯然對兩個人都曾到過紅瓦屋這樣的巧合感到很神奇。
露出現在這個表情的他，像極了之前的Gordon。
搖搖頭，她要自己別再亂想了。
「好了，我要出門了。」
不想再談，她拿過他手上的相框，將它重新擺回架子上，她怕他再看下去，會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走吧。」她擺出一副不想再多聊的表情。
「OK。」他則客隨主便。
「干跪我載你去機場好了。」
在電梯里，辜仲旸不怕死地提出建議。習慣那張冷臉后，他覺得跟她相處愈來愈有意思了。
「不用了。」歐嘉芝很乾脆地拒絕，這傢伙怎麼還是這麼愛纏人啊!
手機鈴聲適時地響起，不是她的。
辜仲旸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公司的陳秘書打來的。「應該是公事，我接一下。」
「喂?」
「總經理，金典集團的馬小姐請我提醒你，你們今天晚上六點在金典酒店有約。」
經陳秘書一提醒，他才想起晚上的確有個私人約會，不過早已被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辜仲旸偷瞄了歐嘉芝一眼，心裡慶幸她沒聽見。
怪了，他幹嘛這麼怕她聽見?他突然思考起這個問題。
「總經理?」陳秘書在那頭喚著。
「喔，好，麻煩你撥個電話給馬小……馬經理，說我晚上會準時赴約。」馬倩倩是金典集團的公關經理，他這樣說也沒錯。
「秘書打來提醒我晚上有餐會。」切斷通話，辜仲旸裝著很平常的語氣跟她解釋。
「那是你的事，不用特別跟我解釋。」
還餐會咧，她明明聽見他把馬小姐改口成馬經理，如果不是心裡有鬼，何必這樣?
有一把醋火，迅速從歐嘉芝的心底竄出。
接著，一樓到了，電梯門打開。
「今天謝謝你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