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不是前些日子就該回來了嗎?咳……」諸葛奚坐在床沿,身著單衣,他年近五十,蓄著山羊鬍,臉方眼大,額頭上有幾條粗粗的抬頭紋,骨架粗實,肚腹挺出。

星羽看看他,又瞧瞧展昱觀,果真不像。他們不是血緣父子,不過,諸葛奚倒是和諸葛廷祿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殷三娘拿了外衣給丈夫披上。「說是有事耽擱了。」她坐在夫婿身旁。

「父親的身體--」

「沒啥大礙。」諸葛奚舉起手,示意他不用擔心。

展昱觀也就沒再問下去。

沉默的氣氛籠罩了下來,殷三娘緊接著道:「這位姑娘是昱觀帶回來的朋友。」

星羽一時之間成為眾人的焦點,心臟怦跳地幾乎要翻出,可她仍力持鎮靜,展昱觀至今仍無出賣她的跡象,她應該是安全無虞的才對。

「昱觀的朋友?」諸葛奚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這倒難得。」他摸了一下鬍子。「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星羽,星夜的星,羽化成仙的羽。」她解釋道。

「羽化成仙?」諸葛奚開懷而笑。「這倒是個好名字。」

「是嗎?」星羽高興地說,從來沒人這麽說過。「這名字是我師父替我取的,他說,為了替我取個好名字,想了三天三夜,就是冀望我長大以後能大吉大利,一路順遂,就算死了也能上南大門做仙享福。」

「是嗎?哈哈--」諸葛奚笑得很開心。

「因為我師父就單名一個『六』字,他說沒什麽來頭,就是初六那天生的罷了,他老人家對這名字可不滿意了……」

眼見星羽滔滔不絕地說著,展昱觀、諸葛廷祿及殷三娘全盯著她看,表情有些僵硬,這人還具是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

「星羽姑娘,明兒個再談吧!」殷三娘好不容易找個她吞口水的空檔插話進來。「夜深了。」

「沒關係,難得。」諸葛奚不以為意。「你是怎麼認識昱觀的?」他隨口問。

「我--」星羽張開嘴,卻不知要說什麽,她連忙瞟向展昱觀。

他立刻接話。「她是孩兒在江南認識的。」

「對、對。」星羽急忙幫腔。「他生病,我照顧他。」

「生病?」諸葛廷祿揚高聲調。「大哥,你生什麽病?」

「沒什麽,受了點風寒。」他一語帶過。

「如果不是我,他早就一命嗚呼了。」星羽立刻補充說明。「他全身燙得像是烤過的石頭一樣,衣服都讓他浸濕了,我幫他換衣裳,還幫他擦澡--」

「好了!」展昱觀制止她再說下去,她還真不會害躁,這種事也拿來在人前講。

「擦澡?」諸葛奚倒提起了興緻。

星羽點點頭。「我從小到大沒這麽照顧過人,感覺還挺新鮮的。」

諸葛廷祿驚訝地道:「那你不就把大哥都看光光了?」

「我--」

「好了。」展昱觀瞪了星羽一眼,示意她別再說話,他可不敢想像她會回答出什麽來。

「星羽姑娘,你放心,這事老夫會做主的,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諸葛奚接腔。

「委屈?什麽委屈?」星羽一臉一忙然。她沒受委屈啊!剛剛她漏聽了什麽嗎?

展昱觀揉了一下眉心,這事可麻煩了。

「對了,你的額頭怎麽回事?腫了個包。」諸葛奚詢問。

「方才給撞的,不礙事。」她反射性地摸摸額頭。

諸葛奚咳了幾聲,殷三娘順順他的背。「有話明兒個再說吧!該歇息了。」

「孩兒告退。」展昱觀立刻接話,他不想星羽繼續待在這兒,否則,難保她又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

諸葛奚揮揮手,示意他們去歇息。

星羽開口想說什麽,但在展昱觀的眼神示意下只好閉嘴,跟在他後頭出了屋子。

「廷祿,你也該上床了。」展昱觀說道。

「可我不累,我想跟你說話。」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話無處發泄。

「不行,太晚了。」展昱觀堅持道。「有話明天再說也是一樣。」

「可我……」

「廷祿,你不累,可大哥趕了一天的路,總得調養吧!」他拍拍弟弟的肩膀。「有事明天再談。」

諸葛廷祿嘆口大氣。「知道了。」他步下廊應,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可走沒幾步,卻停了下來,回頭問道:「大哥,你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吧?」

展昱觀遲疑了一下,終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這事明天再談,去睡吧!」

諸葛廷祿心不甘、情不願地點個頭,重提腳步進屋。

「他好像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呢!」星羽望著諸葛廷祿的背影喃喃道。

展昱觀轉向她。「你還有時間管別人的事?」

她不解的歪著頭看他。

他嘆口氣。「你還真以為你是來諸葛府做客的嗎?」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又不是我的錯,是你弟弟突然闖進來,還撞腫了我的額頭。」她隨即壓低聲音說道:「那我們現在快回書房去,拿了東西我好走人。」

「若是沒有你要的東西呢?」他反問。

「什麽意思?」她一臉狐疑。

他走下廊廡,仰望明月。「我沒法保證能找得到。」

她弄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麽。「如果今天找不到,明天再繼續;若是明天找不到,大後天再接著找,總有一天……」

「你的意思是要留在這兒?」

她愣了一下。

「不怕我報官捉你?」他表情認真。

她皺起眉。「原來你真的是居心不良。」她生氣地握緊腰際纏著的多節鞭。

他的目光移向她腰上的武器。「怎麽?你要殺我嗎?」

「我沒有要殺你,不過,我能將你再擄回去。」她揮出多節鞭纏上他的腰。

展昱觀低頭看著腰際的武器。「我一直以為你用的是劍。」

她氣憤地道:「我能要劍,也能使鞭,就看我的心情。」她用力扯著多節鞭。「你真把我給惹火了。」

展昱觀覺得腰間一緊。「看樣子,你想把我挫骨揚灰。」

「你不報官我就放了你。」說真的,她也不想把他怎麽樣,她練武到現在還沒傷過人呢!

他故作沉思狀。「看樣子,我的性命掐在你的手上。」

「當然。」她點頭。「我說了,我沒有要傷害你,我只要玉像。」

他攤攤手。「這麽說吧!如果找不到玉像,你打算怎麽辦?」

「為什麽會找不到?你說過玉像在府上的。」她鎖起居心。「難不成你騙我?」她火道。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鞭子,感覺到金屬的涼意。「是誰叫你來偷玉像的?」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問。

「你這人言而無信,我不告訴你。」她使勁拉鞭想將他扯過來,卻發現他動也不動。

「本來我是想慢慢套你的,可沒想到今晚卻讓廷祿撞見,所以,只好改變計畫。抱歉!我不能跟你回客棧了。」他反手一扯,將她硬拉了過來。

「啊--」星羽驚呼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她急忙沉下身子,這才止了力道,留在原地。她杏眼圓睜的嗔道:「你這人真是太卑鄙了!」沒想到他有功夫底子,她還以為他是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呢!

她怒火高漲,悶不吭聲地抬腿一腳踢過去,要逼他鬆手。

展昱觀輕輕鬆鬆的抬起手抵擋。

星羽連踢了好幾腿,將他逼得往後退。「沒想到你的功夫還不錯。」他稱讚道,本以為她應該是個三角貓,想不到還有些真材實料,這倒讓他刮目相看了。

「我只跟我師父比劃過。」她橫眉豎目的說,雙手翻掌,一連攻他十幾招。

他快速地與她拆招,冷不防她抬腳向他胯部踢去。

他急忙後退一步,她則乘機收回多節鞭。

「你這招也是跟你師父學的?」他挑起居問。

「這叫絕子絕孫。」她抬起下巴,一臉的傲意。

他笑出聲。

「我要你再也笑不出來!」她氣呼呼的又朝他進攻。

「好了。」他閃過她的拳頭。「看在你曾照顧我的份上,我不為難你,你走吧!」

「我不走,我要玉像。」她掏出腰際的飛鏢朝他射去。

他側身閃過。她連發了五支鏢,將他逼得險些傷了皮肉。他跳過欄杆,上了廊廡。

星羽旋身朝他射出多節鞭,鞭頭的鏢刺朝他胸口撲去;他飛身閃過,鏢身卻沒入他身後的廊柱。

「你這是想置我於死地嗎?」他故意盯著打入柱廊的鏢身問。

星羽沒功夫回答他的問題,她用力想扯回武器。

「要幫忙嗎?」他誠心地問。

「誰要你假好心!」她怒斥一聲,臉孔漲紅,使盡吃奶的力氣拔回鞭子,卻差點因為後作用力而往後摔個倒栽蔥。

展昱觀咧嘴一笑。「雖然我不想這麽說,不過,我想我的判斷是錯了。」他一直以為她是有規模的組織派來的,可如今看來,他錯了,瞧她莽莽撞撞的模樣,性格又率直,與那些組織應該是扯不上關係。

她甩出鞭子,金屬在地上擊出鏗鏘聲。「什麽判斷錯了?」

「你最好小聲點,我不想把人都吵醒。」他提醒道。「到時讓別人瞧見你朝我舞槍弄劍的,說不定當下就報了官。」

「你卑鄙。」她怒聲道,不過,不忘壓低聲音,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如果卑鄙,就不會提醒你了。」他搖搖頭,頗不贊同她的話。

「誰不曉得你們大戶人家都是一肚子壞水。」她再次使鞭朝他進攻。

他側身躲過。「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氣了。」

「沒拿到玉像,我不走。」她靈活地使著鞭子攻擊,往側邊打上他的腰。

他在空中騰翻躍過她的頭頂後,踏上廊廡的欄杆,就在這時,他瞥見廊道轉角處有個影子倒映在地上,還來不及思考,一陣疾風便竄至他背後,他後空翻一圈落地,欺至她背後,伸手往前扣住她的右手。

星羽的左手一個拐子就到,他抬手擋住她的攻擊,快速的低聲道:「有人在瞧。」

她愣住,停下動作。「誰?」

「別停。」他推回她的手。

星羽會意,轉身給他一拳。「在哪兒?」

「轉角。」他扣住她的手。「別回頭。」

「我想瞧是誰?」她作勢踢他一腳。

「我知道是誰。」他說道。

「誰?」她追問。

他卻在這時拉開嗓門。「好了,別玩了,夜深了,回房歇著吧!」他扣住她的肩,摟著她往前走去。

「喂--」

「等會兒再告訴你是誰。」他低聲說。

「哦!」她立刻應允,強忍著不轉過頭去。

看來,大戶人家的生活比她觀察得還要複雜多了,沒想到還有人偷偷摸摸地在暗處偷窺。

☆☆☆

一進入屋內,他立即鬆開她的肩。

星羽則急忙掩上門,還不忘探頭先瞧瞧外邊有沒有藏著人,確定沒有隔牆有耳後,她快速地掩上門,還不忘落栓。

這次就算再有人想衝進來,也不可能了。

她轉頭問道:「是誰在偷看?」

「三娘。」他倚靠在桌緣。

她一臉訝異。「她為什麽要偷看我們?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她開始有些緊張,怎麽事情好像愈來愈複雜了?

他聳聳肩。「不知道。」

「你們大戶人家--」

「這是你的口頭禪嗎?」他決定他已經不想再聽到她那些關於「大戶人家」的各種荒謬想法。

「什麽?」她一臉疑惑的問。

「大戶人家。」他重複。「你一直不斷的說著這四個字。」

她終於明白他所指為何。「這不是口頭禪。」她熱切地解釋。「我只是想了解大戶人家的生活,免得以後鬧了笑話還不知道。」

他還是一臉的茫然不解。

她笑著說:「你這個樣子真呆。」

他瞪她。

「喂!你真愛生氣耶!說笑都不行嗎?」她朝他皺皺鼻子。「因為我師父同我說,我爹娘是富貴人家的老爺夫人,所以,我想先弄清楚大戶人家的規矩。」

他仍舊在瞪著她,想起她似乎提過她沒爹娘。「你不知道你爹娘在哪兒?」

她點頭。「只要我拿到玉像就能曉得他們的下落。」

他揚高眉宇,原來這就是她窮追不捨要找到玉像的原因。

一提到玉像,她猛地想起方才與他的爭執,不禁雙眼怒瞠著他。「除非你幫我找到玉像,否則我不走!而且,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報官的,因為,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你休想擺脫我!」

「你這是耍無賴嗎?」他皺眉,表情顯得有些不快。

她頷首。「不管你怎麽說都行,沒找到玉像我是不會離開的,再說,你的命是我救的--」

他舉手阻止她再說下去。「剛剛用的是威脅,現在打算動之以情?」

「不管你怎麽說都好,我救你可是事實。」她又不是無故邀功。

「你綁架我也是事實。」

「可我又沒傷害你。」她反駁道。

「光憑這樣,我就該幫你嗎?」他反問。

她張嘴,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但立刻又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該報恩。」

他揚眉,她還真愛把「感恩圖報」掛在嘴邊。「我又沒有要你救。」

「你……」她氣得握緊拳,可又找不出辯駁的話。

他掏掏耳朵。「我不為難你,你走吧!」

「我不走!」她嚷嚷道,決心跟他卯上了。

他這輩子還沒見過人家這樣耍無賴的。「你再不走的話,我可要報官了。」他皺起眉,他可沒時間陪她瞎耗。

她生氣地瞅著他,第一次有想將人揍扁的衝動。

「你不會又想動武吧?」他瞥見她握緊武器,雙眼噴火。

她拚命告誡自己要冷靜。「算我錯看了你,以為你是個言而有信的君子。」

他打個呵欠,表示她該走了。

星羽拚命瞪他,恨不得他在她的怒火下化為灰燼,另一方面則不斷思考著自己該怎麽辦才能扭轉現在的局面。

「我會再回來的。」她撂下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左手扯開木閂,拉開門,右腳跨出門檻。

展昱觀打個呵欠,正想回房休息時,星羽伸出去的右腳卻突然縮了回來,還急忙將門掩上。

「你做--」

「有人在外頭。」她轉頭看他,嗓門刻出息壓低。

又有人在外頭偷看?!他皺一下眉頭,朝門邊走去。他走到她身邊,微微拉開一道細縫朝外看。

「在哪?」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又忽地頓住,感覺胸口讓人點了一下,接下來就聽見星羽的竊笑聲。

「哈……」她迸出大笑,但隨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肩膀顫動得厲害。

展昱觀則是不敢置信的瞪視著她,他竟然……竟然會中她這種下三濫的伎倆……讓她點了穴……

「動不了了吧?」星羽雙眼帶笑,笑臉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你該慘了你!」她敲他一記額頭。「被騙的滋味不好受吧?」她雙手握拳,在他身上狂打一通。

「你別讓我發火。」他怒視她,可他更惱的是自己,他竟然會這樣就上了她的當,他真是白活了!不過,心底某一個部分卻為她的機警佩服,她這人雖然莽撞,可還算機靈。

「這句話該我說。」她也瞪回去。「是我白相信了你,還以為你會真的幫我。」她氣得又打了他好幾拳,發泄心中的怒火。

他沒說話,只是瞪著她。

「玉像在哪兒?」她逼問他。「你若不老實告訴我,我就……我就……」

「殺死我嗎?」他替她接下話。

「沒錯。」她用力點頭。「這是你逼我的,快說!」她恐嚇道,只差沒做出猙獰的表情。

「不說。」他也回答得乾脆。

「你--」她漲紅臉。「你真的不怕……不怕我殺死你?」

「你就賞我個痛快吧!」他反而催促道。

「你……」她握著九節鞭前端的鏢刺就要往他身上捅去,可就是怎麽樣也下不了手。

「怎麽?沒殺過人?」他微笑。「會害怕?」他已從方才的惱火中恢復過來。

「你……」她又氣又惱,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在他身邊來回踱步,最後還是決定先將他移回客棧再說。可問題又來了,她怎麽挪動他?

上回她試過背他,可根本不行,他重得像頭牛似的!她握著九節鞭不停地走來走去,展昱觀也沒搭理她,因為他正運勁想衝破穴道。

星羽忽然停下腳步,注視著手上的九節鞭。對了!她可以把他綁起來啊!她急忙走到他身後,將他的雙手往後拉。

「你做什麽?」展昱觀不明所以的問。

「把你綁起來。」她以九節鞭纏繞住他的手腕。

這下他猜出她的用意了。「你綁我也沒用,我不會跟你走的。」

「你不走我就打你。」她威嚇道。

「你打我也沒用。」他又說。

她扯緊鞭子,捆好後,才到他的面前站定。「你存心為難我是不是?」她不悅地瞪視他。

他沒說話。

她踮腳靠近他的臉,直視他的雙眸。「你是不是在打壞心眼?」

「我能打什麽壞心眼?」他不答反問。

「誰曉得你肚子里藏著什麽壞水?」她交叉雙臂於胸前,一臉深思,她得趕快想辦法把他帶走才行,可令她懊惱的是,眼下卻一個法子也蹦不出來。

他定是清楚她不會傷他!才不將她的威脅放在心上,怎麽辦呢?

對了!她能以別的事逼他就範呀!不見得傷他才算是威脅,可要以什麽事脅迫他呢……念頭一轉,她開始賊賊的竊笑……

「你真不跟我走?」她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不走。」他回答得很乾脆,只要再一些時間他就能行動了,到時候,他非得好好教訓她才行!

「好,那你就別怪我了。」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他的笑讓她愕然,還未細想,就感覺到她在拉扯他的衣裳。

「你做什麽?」他因驚訝而瞪大眼。

「扒光你啊!」她開始笑。「然後把你綁在樹上……哈哈……」她想起師父對她說過的話。

「你瘋了!」他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惱,這女人的行徑真是荒誕到了極點。

她拉開他的外袍。「得先幫你解開手才行。」她急忙扯開九節鞭,重新綁回自個兒的腰際,而後扯下他的外袍丟在地上。

「怎麽樣?」她雙手叉腰瞪視著他。「把玉像交出來!」

「真該有人好好打你一頓。」他怒目而視,口氣很沖。

「你才是呢!言而無信的無賴。」她生氣地脫下他身上的單衣扔在地上,還不忘用力踩了兩下。

「怎麽樣?」她伸手用力戳他赤裸的胸膛。「只剩下褲子了,光溜溜的被綁在樹上可是很難看的。」她決定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她也不想真的扒光他,這樣太損人了,不光彩。

他的黑眸燃燒著怒氣,不過,他拚命告誡自己要忍耐,他就不信他會栽在一個女人手上。「你背不動我,怎麽把我扛到樹邊去?」他只得先拖延時間。

這問題讓星羽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你別想我會自己走過去。」他冷冷地說。

「樹就在外頭,我有自信能把你背去。」她不服輸地雙手叉腰。

他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

士可殺不可辱!她抓起他的雙臂就往自己肩上擱。「你看著--」她深吸一口氣後彎下身,用力扯著他的手臂,讓他往前傾貼在她彎曲的背上。

「我不信……」她用力將他撐起。「背……不動……」她試探性地跨出一步。「你……怎麽……這麽重……」她又跨出一步,臉孔漲紅,雙腿發軟。「像……豬一樣……」

「哎喲!」她突然哀嚎一聲,踉蹌一步,不支地將他摔下,自己則跪坐在地上喘氣。

展昱觀藉著掉落在地上的重擊,借力一舉沖開穴道,可他卻仍不動聲色地仰躺在地上,等她恢復氣力來到他身邊。

「你沒事吧?」星羽移到他身邊半蹲著,方才落下時沒聽到他喊疼,不知是不是摔著腦袋了。

「我……」他張開嘴,卻故意不發出聲音。

「什麽?」她彎身貼近他的臉。「你摔到哪兒了?」

他趁她彎腰之際,抬手往她的肩下點去,這下輪到她膛目結舌,無法動彈了。

出人意表地,他露齒而笑。「真是所謂風水輪流轉啊!可沒想到『轉』得這麽快。」他根本無法掩飾他的好心情,甚至輕拍了她的臉頰幾下以茲慶祝。

「你這個無賴!」她怒吼。

他一邊搖頭,一邊嘖嘖的發出聲響。「這叫反敗為勝,勝者為王。」他自地上起身,而後拉起她,讓她站好。

他微笑以對,她則怒目相視,兩人這番交手下來,他不否認心底開始對她產生好感,也產生了些許興趣,他見過的女人不少,可沒一個會讓他有興趣,不能說他是柳下惠或自命清高,而是一般溫婉女子向來引不起他的興趣,她們太纖弱、太恪守禮節了。

面對那種溫柔的女性,他會不自覺地也循規蹈矩、謹守禮節,可一碰上她,一切就走了樣,全超乎了常理。

「這下可輪到我了。」他繞著她打量。「扒光衣服是吧?這主意不錯……」

她一臉驚慌,放聲大叫,「救命--」

他立刻點住她的啞穴。「怎麽?我剛剛可沒喊救命喔!」他咧嘴大笑。

她只是瞅著他,一臉驚駭,他不是說真的吧?

「我給了你機會走,你不走,這下可真的把我惹火了。」他逼視她。「我剛剛說什麽來著?對了!痛打你一頓……不過,現在想想,脫衣服有趣多了。」他一把扯下她腰上的多節鞭丟在地上。

她真的慌了,眼皮直眨動著,他……他真要脫她衣服?

「怎麽?怕了?」他低頭笑問。「這樣吧!我也不佔你便宜,你脫我兩件,我如數奉還便行。」

脫……脫兩件?她瞪大眼,那……那她不剩肚兜跟長褲而已?不行、不行……

「想說話?」他詢問,瞧見她直眨眼。

她眨得更厲害了,他微笑道:「好吧!就聽聽你想說什麽。」他伸手解開她的啞穴。

「一件就好。」星羽脫口而出。「脫一件就好。」這樣她外頭至少還罩著單衣。

她的話讓他感到詫異,他還以為她會討饒,要他放了她。「那可不行,我對你已經夠寬宏大量了。」

「我是姑娘,你是男人,不一樣!」她辯駁。「你們能打赤膊,我們可不行。」

他幾乎要笑出聲,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能抬杠。「那我也沒辦法,誰教你不是男的。」他搖搖頭。「要不這樣吧!你跟我認個錯,我就放了你。」生氣歸生氣,可他還不至於沖昏頭,真的脫她的衣裳,這不是他的作風。

「我為什麽要認錯?」她怒視他。「是你言而無信在先。」他明明答應要幫她找玉像的。

「你擄了我不算錯?」他揚起眉,她似乎老是遺忘了這一點。

「可我救了你,功過相抵。」她辯解。

「你還真能自圓其說。」他瞪她。「你若不認錯,我真會扒光你喔!」他惡狠狠的威脅道。

她也回瞪他。「我不認錯,也不要你扒我的衣服,你讓我走便是。」

他微微一笑。「你還真會討價還價。」他顯露出饒富興味的表情。

「我師父可是很疼我的,若讓他知道你欺負我,他可不會放過你。」她不忘也恐嚇回去。

「別扯遠了,你認不認錯?」他再問一次。

「不要。」她固執地說,明明就是他錯,她才不向他低頭。

「真不認錯?」他作勢要扯她的衣裳。

「你……」

星羽話還沒說完,陡地卻傳出一聲咆哮,「你個畜生--」

一聲巨響嚇了兩人一大跳,星羽瞠大雙眼,第一次瞧見師父這麽神勇地破窗而入,她興奮地大叫,「快救我,師父--」

查六一臉怒氣,勢不可擋,他朝裸著上身的展昱觀大吼,「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他衝上前,出招攻擊。

展昱觀立刻明白他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少廢話!」查六發招狠毒,全朝他的致命處攻去,他一來,就瞧見展昱觀光著身子要對小星兒不軌,這還有什麽可辯解的。

「師父,你先解開我的穴道。」星羽大叫。「讓徒兒好好揍他一頓,他想脫徒兒的衣服。」

「你這個禽獸!」查上八拉開嗓門,面孔因生氣而漲紅。

「師父,別打了,先解開我的穴道。」星羽喊叫。

查六收回攻勢,先替星羽解開了穴道。

展昱觀聽見外頭開始有騷動的聲音。這下麻煩大了,他上前打算拾起單衣穿上,卻讓查六攔了下來。

「你這個衣冠禽獸……」他朝展昱觀攻擊,雙拳直往他身上打去。

「你們想把事情鬧大嗎?」展昱觀喝道。「還不走!」要是府里的人闖進來,這爛攤子恐怕就收拾不了了。

星羽拾起九節鞭,聽見師父怒喊,「就讓他們來看看你做的齷齪事!」

「這齷齪事是你的好徒兒做的--」

展昱觀話還沒說完,就見外頭亮了燈,人聲開始朝這兒聚集。

星羽連忙跑到被師父擠破的窗口旁往外看,瞧見諸葛廷祿正往這兒跑來,身後還跟著陸續由屋子各個地方跑來的僕役。

「師父,外頭好多人,咱們快走。」她朝師父大喊。

「你先走,」查六朗聲喊,他若不將展昱觀大卸八塊,難消他心頭之恨,若方才他再晚個一步,小星兒就毀在這畜生的手上了。

「師父--」星羽忙跑過來拉他。「別打了,快走!」

「我不走!」查六扯開她。

「師父啊!」星羽著急地再扯住他的衣服。

就在兩人糾纏不休之際,書房的門讓眾人撞破,一干人等全沖了進來。

「完了!」星羽瞪大眼,這下……她真的要到牢房吃白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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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可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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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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