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三)
晌午時分
院里的櫻花開的正好,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輕輕盪著。
安倍晴明倚坐在外廊上,膝下擺了盛滿清酒的瓶子和兩隻琉璃酒杯。林偌雅托著下巴坐在他身邊,看著天際的雲朵飄來飄去。
「晴明,你看那朵雲像什麼?」忽然,林偌雅像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般高興的連忙拉著安倍晴明的寬大的袖子。
「嗯?哪朵?」安倍晴明淡淡一笑,順著林偌雅的手指看去。
「呃……」安倍晴明悶了半天,「像你。」
「我?」林偌雅瞪大眼睛,「才不對!是像你!」她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X。
「哪裡像我?!」安倍晴明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趣的問道。
「像和博雅對飲時候的你啊——你看,那是你的胳膊、脊背、腿……」林偌雅得意的一笑,為安倍晴明一一指明。
「不像。」安倍晴明揚起完美的嘴角,搖搖頭。
「那你看那朵像什麼?」林偌雅來了興緻。
「你」這次安倍晴明沒有猶豫。
「哪裡?!還是像你啊!念咒的樣子,你看像不像?」林偌雅一臉期待。
「不像。」安倍晴明還是搖頭。
「這朵這朵!這朵很明顯吧?」我們的偌雅小姐開始有些不服氣了,不甘地搖著安倍晴明的手。
安倍晴明淡淡的笑著,瞪了半天,「你啊」
「啊,晴明你耍賴,怎麼可以老是猜我!」偌雅小姐,好像這個時候你比較像在耍賴。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老是猜我!」安倍晴明抿著笑。
「誰說這朵我要猜你啦?這朵明明就很像狐狸!」林偌雅鼓鼓腮幫子,心裡卻開始偷笑……
「哦」這一聲拉得很長,望著暗暗偷笑的林偌雅,安倍晴明揚起好看的眉,眼中閃過一絲狐狸般的笑。
「呃」忽然。林偌雅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頭頂,「那個,呵呵,像我還是像狐狸都無所謂啦!」她訕訕的笑道。
「為什麼?」安倍晴明仍舊寓意深刻的笑著。
「反正現在本小姐和這隻壞壞的狐狸在一起了嘛。」林偌雅直了直腰,拉住了安倍晴明的手,一幅豁出去的神情。
安倍晴明笑著,沒有動,「那現在換我問你——那朵雲像什麼?」安倍晴明伸出另一隻手,指向天際。
「呃,有點難哦,」林偌雅歪著腦袋,「我要是答對了,你今晚你幫我哄兩個小傢伙,還有,睡覺前給他們想名字。」淘氣地把臉湊到安倍晴明面前。
「好啊,你說來我聽聽。」安倍晴明向上翻著眼睛,嘴角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應該是……」林偌雅開始不懷好意的笑著,「美女和狐狸。」自信滿滿地看著眺望天際的安倍晴明。
「你確定?」安倍晴明別有深意的看著她,笑得雲淡風輕。
「那個,或者,或者是其他吧」這樣的笑容讓林偌雅覺得有些不友善,乾笑了幾聲,識趣地連忙想往一邊閃去,哪知發現腰已被他從後面抱住,現在,某人的興緻更高。
「我,我要去看看小傢伙們了」林偌雅發現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動起來了,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口不遮攔」,身邊的這個人開始有些危險。
「蜜蟲會照顧他們。」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卻沒有絲毫迴旋餘地,箍著的雙臂更緊了幾分。
「喂,他們可是你最親愛的兒子哦……」林偌雅得意的說出這個自認為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以為可以立即讓自己逃出「困境」。哪知,她剛轉過頭,還沒說完,嘴巴立即就被堵上了。
安倍晴明吻住了那張質薄柔軟而迷人的嘴唇上,溫柔的吻象雪花一樣融化在了她的嘴唇上,同時也掠奪走她的聲音,靈巧又不失溫柔的輕易撬開了她緊咬的貝齒,與自己糾纏。
「嗯」林偌雅微微掙扎著,卻敵不住安倍晴明唇齒間的那抹溫柔,不由自主的,乖巧的環上了他的脖子,好聞的湖面結冰的清香圍繞著自己。
外廊上一片靜靜的曖昧,只有唇齒相依的氣息,少女的輕喘,以及陰陽師的溫柔……
那朵雲早已散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向。
許久,安倍晴明輕輕的鬆開了她,除去自己那惡劣的笑容,認真凝視著自己深愛的人。
林偌雅長長睫毛下清澈的琥珀色眼眸深情的和他對視。害羞而紅了臉的她,看上去是別樣的溫柔。兩個身體靠得那麼近,彼此間可以感受到呼吸的熱氣。
安倍晴明伸出手,將她纖弱的身軀輕輕摟入懷中,輕柔的笑容在彼此的臉龐綻放。
林偌雅靜靜的靠著他,享受著同屬與他們的靜謐。
平靜、簡單,就是幸福。
數著雲朵,站在你身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忍不住再次悄悄問神明:神明你看,我一點都不貪心吧?
可是,她仍是不明白,擁有他,本來就是一種貪心。
正在這時,蜜蟲帶著一個男人進來。來的是原博雅的管家宏俊。
「晴明大人」宏俊一見到安倍晴明,就急急的跑到他身前,面露焦急之色,「晴明大人,博雅大人在府中暈倒了,府里的醫師束手無策,王妃想請您過去看看。」
一時間,廊上的溫馨靜謐蕩然無存。
安倍晴明本來淡淡輕笑著的臉一下子變得凝重了,懷中的林偌雅也連忙坐直身子,不安的抬起了頭,博雅那傢伙昨天不也好好的嗎,怎麼會暈倒呢?
「我去看看。」安倍晴明皺起俊秀的眉心。
「我也去。」林偌雅急急的說道。
於是,安倍晴明帶著林偌雅急急的跟著原博雅的隨從前往克親明王府走去。
克明親王府
當安倍晴明來到克明親王府時,原博雅已經醒來,他倚坐在可以眺望整個庭院的房間里,膝下擺了酒水和精緻的點心。
「晴明,偌雅,你們來啦。」看到安倍晴明和林偌雅,原博雅有些不自然的笑笑。
「博雅,你沒事吧?」看著眼前的原博雅,安倍晴明暗暗鬆了口氣。
「是啊,你這個傢伙怎麼了,怎麼會暈倒啊?」看到好端端坐在眼前的原博雅,林偌雅有些不解的問道。
「那個」原博雅看了一眼恭敬的站在一邊的僕人們,「你們先下去吧。」
僕人們紛紛行禮下去。
「好吧,現在可以說了嗎?」安倍晴明席地和林偌雅坐了下來,挑挑眉,淡淡的問道。
「那個」哪知,原博雅突然紅了臉,四處張望著,似乎有什麼不敢說出口的事情,被他憋在了胸中。
「博雅,你是武士耶,怎麼變得這麼不爽直啊?」看著臉成了醬紅色的原博雅,林偌雅無奈的說道。
「難道,有了心上人,需要我們的幫助啊?」安倍晴明略低下頭,端起了眼前的酒杯,用端了酒杯的那隻手臂遮住半張臉,戲謔的問道。
「晴明……」
原博雅有些惱羞的嗔怪著,手卻不知不覺捏緊了杯子。
見原博雅的樣子,安倍晴明和林偌雅會意的對視了一下,老樣子,知道需要給他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他們抿著嘴樂了一會兒,便不再追問,悠閑的品嘗起酒來。
一時間,房中說不出的靜謐。
「那個,我昨天,遇到水繪小姐了。」不知過了多久,原博雅似乎心理準備完成,終於下定了決心,面紅耳赤的說道。
「哦?」安倍晴明抬起頭,看著他。
「你們,沒什麼吧?」林偌雅故意低低的別有深意的問道。
「啊」哪知歪打正著,原博雅一怔,臉卻更紅了。
「難道,有什麼?」安倍晴明揚起好看的眉,故作驚訝的嘆道。
「晴明!」原博雅的臉漲的愈加紅了起來,安倍晴明笑了笑,恢復了認真的態度。
「繼續說吧,博雅。」
「昨天晚上,天皇忽然召見我,當我進宮的時候,在御花園內見到了水繪。她,我知道,現在她是皇妃,我不應該再隨便和她說話,可是,我,我一直都沒有忘了她,真的,真的很想她。」原博雅低頭把魚乾一點點撕碎,再慢慢丟進嘴裡吞下,看上去他並沒嘗出香魚的美味,只是沉浸在回憶之中。
「那,你們說了什麼了?」看著原博雅的樣子,林偌雅沒有繼續打趣,心裡不禁也有些沉沉的。
「嗯。」原博雅點點頭,「她,她主動抱住了我,還,還吻了我……可是,她吻我的時候,竟然會咬,咬了我一下。」說到這時,原博雅的聲音小了下去,一時間,臉色說不出是什麼神情。
林偌雅一驚,這,這個是不是就叫做情不自禁啊?可是,為什麼要咬呢。
而安倍晴明手中的酒杯突地顫了一下,幾滴香醇的米酒飛濺在他的白色狩衣上。
「水繪咬了我之後就什麼也沒說跑走了,後來,天皇又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說不舒服讓我先回來。」說到這,原博雅的胸口漲漲的。
「博雅……」安倍晴明突然開口,低聲喚了遍原博雅的名字,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不要打斷我,晴明,我怕一打斷,我便沒了告訴你的勇氣。」原博雅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回來后覺得心裡很亂,就打算沐浴,可是,哪知,哪知」一時間,原博雅不知道該怎麼說,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猛的扯開領口。只見從他頸處向下,藏匿於衣物深處的皮膚上,倒處烙滿了粉色的,妖艷的花形圖案。「就是這樣。」
「啊,紋身嗎?」林偌雅大震,那個時候應該沒有紋身這一行吧。
安倍晴明不易覺察的皺了一下眉頭,起身走到原博雅身旁坐下,拉開他的衣服仔細觀察。
「你不感到震驚嗎,晴明?」原博雅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身上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很震驚。」安倍晴明的聲音卻沒有表現出一絲驚異的成份,他掩去了一切該有的波瀾。
「晴明,這是怎麼回事?」林偌雅驚奇的問道。
「是咒。」安倍晴明淡淡是說道。
「咒?水繪小姐對博雅下咒?」林偌雅不敢相信的問道。
「不,不會的,水繪怎麼會對我下咒。」原博雅立即反駁,就是是咒,他也不相信是水繪下的。
安倍晴明微微頷首,不去肯定也不否定,只怕,這咒不是對你下的。站起身,走向房中的書桌。
「有眉目了?」原博雅扭頭,看著正將書桌上的筆墨拿過來的安倍晴明。
「是的。」淡然的回答。
「晴明?」林偌雅不安的叫道,不知道為什麼,知覺告訴她並不簡單。
「先解咒吧,答案博雅未必想知道。」安倍晴明跪坐在原博雅身邊,右手拿起一支飽蘸了墨汁的毛筆,「忍住不要吭聲,博雅。」
「唔……」原博雅點點頭。
柔軟,濕潤的筆尖,在原博雅的背上慢慢遊走,安倍晴明左手兩指並起抵在唇下,一邊用毛筆畫著,一邊低聲念著古怪的咒語。
林偌雅在一邊緊張的看著,庭院里突然變得十分安靜,就連隨著風沙沙起舞的柳藤枝也垂下了枝條,穩重的佇立著。
這時,安倍晴明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攤開的掌心隱隱發出瑩瑩紫光。
「紫藤靈力。」林偌雅微微一驚,看來真的沒那麼簡單。
這時,安倍晴明用掌心中瀉出的紫色瑩光緩緩照在那些重重疊疊,象是烙在原博雅頸脖上妖媚的花斑。
林偌雅從沒聽安倍晴明念過現在的這些咒語,似乎更晦澀難懂,很是深奧的樣子。
安倍晴明跪坐著,手心向下,在原博雅背上的花斑處小心的用紫光照著。
片刻之後,不知是他咒語的作用,還是那紫藤的神奇靈力,花斑的顏色漸漸淡了下去。
安倍晴明輕舒了口氣,收回手掌,做了個收式。
「結束了嗎?」林偌雅緊張的問道。
「嗯」安倍晴明點點頭,然而,正欲起身,「糟糕!」
原博雅也正要起身,突然聽到安倍晴明低聲喝道,「怎麼了,晴明?」
「別動,博雅!」安倍晴明的聲音分明失了一貫的淡然,他匆匆按住原博雅,此刻,本應在咒語作用下消失了的花斑,竟又慢慢從原博雅的肌膚上顯現出來。而且,不再是一朵朵獨立的小花,這回,所有的花斑連成一朵極大的,妖艷無比的花形。
那妖花,在原博雅身體上肆意的伸展著花瓣,顏色愈來愈鮮艷耀眼。而原博雅卻隨著這花的綻放,逐漸失去了意識。
「博雅,」林偌雅大驚,「晴明,怎麼會這樣?」
「沒想到,她竟然用了鏡咒。」安倍晴明忙將原博雅扶好躺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好友,一點點失去生命的活力。
「鏡咒?」林偌雅沒聽明白。
「是的,」安倍晴明微微皺眉,「沒想到竟然是我害了他,那些咒語是被反著印入博雅的身體的,所以解咒的辦法,便成了害他的利刃。」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要怎樣才能救他?」望著安倍晴明焦慮的雙眼,林偌雅不安的問道。
安倍晴明沉默了片刻,「我進宮去見那個人。」
「真的是水繪小姐嗎?」林偌雅不敢相信的問道,那麼愛博雅的一個人,怎麼會對他下這樣的毒手。
「不知道。」安倍晴明的聲音有些低沉,不能告訴她「你留在這裡別離開。」
「嗯」林偌雅點點頭。
安倍晴明轉身走出房去,。
望著安倍晴明漸漸遠去的身影,不知怎的,林偌雅忽然有些莫名的恐慌,「晴明」她飛快地沖了出去。
「呃」安倍晴明回過頭,迎上一張因小跑而微紅的臉,「怎麼了?」
林偌雅粗粗地喘了口氣,努力的讓自己緩過氣,「沒事,我等你回來」白皙的手指溫柔的理平他衣服上的褶皺。
「嗯」安倍晴明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他知道,她在擔心,「我會平安回來的。」
林偌雅的手發顫了一下,但仍然溫柔無言地幫他正了正烏帽,她知道,這個男人從來都洞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