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為了要幫小綬找回春天，焦焰可說是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天，她一口氣把七天年假一次休光，為的就是希望能在這七天中，為她覓尋一段好姻緣，也好了她一樁心愿。

如果可能的話，她也想看看，會不會有那種肯腳踏實地，努力向上的好男人讓她遇到，他可以不帥，但要很有個性；他可以不壯，但看起來不能病懨懨；他不需要很有錢，但要有正當職業，最好是個公務員，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個美滿的小康家庭，每人等著老公準時到公司門一等她下班，然後，她回家煮飯給老公吃，晚餐之後，她會靜靜地窩在丈夫的懷裡，看著租來的DVD，管他內容如何，能窩在一塊，就是一種幸福。

將來要是有了寶寶，在深秋的假期里，兩夫婦可以推著娃娃車，慢慢地在新竹內灣的老街上，吃著飄香的野薑花粽，買些又大又甜的柿子，然後徜徉在渾然天成的內灣古道上……

是的，這就是她焦焰想要的幸福。

她才不羨慕雲煙和柴虹，她還是以為她們兩人是跟中樂透一樣，是少數好運的人，她認為自己踏不進所謂的富貴人家，那種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光鮮亮麗，而必須得勾心鬥角的生活，不是她喜歡的，所以，有錢的公子哥兒，她全然不會心動。

為了讓自己更平凡，所以她和古小綬成為好姊妹，那些長得太美、太嬌、太辣的女人，大多心機特重，城府特深，她不喜歡和她們相處。

現在，兩人在規定好的時間裡，來到航空公司，雖說是參加這種俗擱大碗的旅行團，焦焰也打扮得亮麗時髦，她的一貫哲學就是：雖然是在一群土雞裡頭，但她還是要當那高貴的鳳凰。

當兩人快要接近航空公司的櫃檯時，焦焰對著古小綬做最後叮嚀：

「抬頭挺胸，縮小腹，提肛！」

古小綬拖著行李，按照這幾天焦焰所教的，把最佳的美姿美儀給做出來，而且要比空姐做的還標準。

兩人一走到航空公司櫃檯前，一名留著長發還燙壞，牙齒呈不規則狀排列，頭大腿短的鮪魚肚男子，笑咪咪地走到她們面前。

「妳們是焦小姐和古小姐吧？」男子露出職業笑容，但那牙齒實在難看得讓焦焰不想多看一眼。

「是的。」焦焰答道。

「妳們好，我是妳們這次泰國旅遊的領隊，我叫小油，油膩膩的油，麻煩兩位先到那邊集合，等人到齊后，我再跟大家報告一些注意事項，還有發機票。」

「好的。」她擠出笑，聽得不是很專心，因為她的目光正像雷達一樣，在搜尋著這一團有沒有好貨色。

就在搜尋到兌換外幣的簡便銀行前，她眼睛一亮，精神一抖，拍拍小綬的肩，說道：「兩點鐘的方向，有兩個男生，有沒有看到？」

小綬循著焦焰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兩個男生，一個理著阿兵哥般的小平頭，戴著墨鏡，嘴巴上頭還留著超性感的國王胡，上半身穿著黑色短袖Polo衫，下半身及膝七分褲，腳上一雙NewBalance新款球鞋，背著後背包，皮膚小麥色，相當Man又有型。

而另外一個，我的媽咪呀，可真是娘到不行！

粉紅色鑲水鑽緊身背心，前頭是米老鼠的可愛圖案，脖子上戴著喬治傑森的銀飾項鏈，緊身牛仔褲外加馬汀休閑鞋，最讓古小綬受不了的，是他竟然戴著香奈兒的玫瑰色大墨鏡，頭髮抓成雞冠狀，還斜背著LV最新的櫻桃包，而那張明明就是很秀氣的臉，還要練成那麼壯，根本就是個金剛芭比嘛！

當兩個女人正在注視湯君晏他們的同時，席漢爾也發現到有人在不停打量他們。

「君晏，注意你七點鐘的方向，有兩個女人正在看你，你小心點，可能會是你叔叔派來的殺手！」席漢爾假裝在聽MP3，藉機警告湯君晏。

收到席漢爾的訊息，湯君晏自是提高警覺，為了能順利出國，不讓叔叔派來的殺手發現，他想盡辦法溜到國外，為的就是要避開他叔叔的毒手，他先是用他的英國護照，並刻意改了造型，將一頭濃密黑長的直發，硬是理成小平頭，那模樣，就像是帥氣的中尉隊長，而且，他還把鬍子留了起來，修成跟強尼戴普一樣性感的國王胡。

雖說他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很平民化，但那種與生俱來的明星氣息，還是一眼就被焦焰看出。

「我叔叔……有可能派女的嗎？」湯君晏假裝在看手機簡訊，悄悄問席漢爾。

「這很難說，如果她們不是殺手，幹嘛一直往我們這邊看。」

「會不會是我被認出來了？」湯君晏不安問道。

「你這造型跟你之前的形象差得太遠，再說，你全身上下還是請我造型師朋友幫你設計的，要是那麼好認，早在櫃檯就被那些空姐們認出來了，你忘了，人家是師奶殺手，而你是空姐殺手！」席漢爾假裝拿煙，邊點火邊說道。

說得也是，像他常常出國，每家航空公司的飛機幾乎都坐過，每次不管坐到哪家的飛機，那些空姐們就像裴勇俊的粉絲一樣，完全沒有空姐形象，奮不顧身，你推我擠，就是要跟他拍一張照，要一張簽名。

哪像今天，站在這邊都快半小時了，還是乏「姐」問津，所以，他很確定席漢爾的話沒有說錯，他這樣子絕對不會有人認出來。

只是……如果沒被認出來，那兩個女人為何鬼鬼祟祟，神秘兮兮地不時偷瞄他呢？這可讓他疑惑了。

在另一頭。

「妳看妳看，那個型男一直往這邊看了，他應該也知道我們在看他，他長得真的很不錯，身材也很棒，真希望這幾天有機會能見到他養眼的身材。」焦焰才不是那種「天鬼假細利」的女人，男人愛看女人的大咪咪，同樣地，女人也會喜歡看壯男的身材，這是很正常的，她不覺得這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妳說得沒錯，那個男的條件是真的很好，可是……可是……」

焦焰會意一笑。「我知道，妳想說的是，他會不會是Gay？對不對？」

古小綬瞪大眼。對呀，像這種條件那麼好，可是身邊跟的卻是一個娘到不行，不時出現蓮花指的秀氣男，兩人如果不是情侶，也是朋友，如果是朋友，那……根據物以類聚原理，十之八九，也會是個玻璃。

「算了啦，那一看就知道不會喜歡女生的，再說……我又是那種不起眼的女生……」

來了來了，她又被林黛玉上身了。

「妳是怎樣？我都把魔術胸罩借妳，把妳乳溝擠得那麼深、那麼自然，還帶妳去做造型，教妳怎麼增胖，又幫妳化妝化得這麼美，妳能不能看在我這麼辛苦的面子上，有自信一點？」厚，這要是她女兒，一定打得她到外頭喊救命。

「對……對不起啦！」

「我不需要妳的對不起，我要妳有自信，我跟妳說，不管是不是Gay，如果妳覺得不錯，我會幫妳試探，至少要試過才知道嘛。

況且，妳自己看看，其他團員不是夫妻檔，就是帶小孩子，要不然那幾個歐吉桑妳會想要嗎？」

放眼望去，真的是只剩那兩個，而那兩個又只有一個符合標準，所以這回她們別無選擇。

說得也是，真的沒有其他的人選了。

「好……好吧，那……那一切就麻煩妳了！」

「我先說好，如果我發現他不是Gay，我只會幫妳做介紹，之後的發展就要靠妳自己，幸福是掌握在妳手中，我要給妳魚竿，而不是只給妳魚吃，這道理妳懂嗎？」

醜話先說在前頭，她要讓她學會主動與熱情，而不是靜靜地等她幫她安排一切。

對小綬而言，真是個超級大挑戰，如果說對方長得普通一點，穿得普通一點，或許她還不會那麼有壓力，然而，對方就像是一顆耀眼的明星，想接近他就很有障礙了，更別說要跟他說話。

不過，她不能讓焦焰失望，一定要表現出一點成績給她看不可。

「好，我會努力的。」

再反觀另一邊。

「你叔叔是要節省經費還是預算不夠？找殺手怎麼找得這麼不齊全，一個看起來就像007龐德女郎，一個長得就像吸毒十年的老毒女，走在一起，你不覺得像是一個大明星，在做關懷愛滋少女的公益短片嗎？」

席漢爾邊看邊搖頭，如果這是湯芝葆派來的殺手，他相信，湯芝葆的財務狀況肯定出了問題。

「你別太過武斷，也許她們根本就不是殺手，你最好把罩子放亮點，多看看四周有沒有其他可疑人物要緊。」

湯君晏仔細打量這兩人，越看越沒殺手味道，她們眼神柔和，並沒有殺手才有的戾氣。

「不，君晏，你有聽過『矮子矮，一肚子拐』這句諺語嗎？」

「可是那女的並不矮啊！」他是說那位身材較為惹火的女人。

「我當然不是說她了，相形之下，那個矮不隆咚的女人，看起來心機特重。」

「少在那邊亂瞎猜，要不，待會領隊發完登機證，我當誘餌，假裝去上廁所，看她們會不會跟來，而你就在後面幫我監視她們，這叫螳螂捕蟬……」

「黃雀在後！」席漢爾真想好好抱著湯君晏啵他兩下，頭腦這麼聰明，怪不得他要死心塌地跟著他了。

「你最好別讓她們發現你跟蹤她們，必要的時候，用手機的內鍵相機將她們的行為拍下來，這樣才能逮到她們的小辮子。」

「天縱英明，真是睿智過人。」他伸出蓮花指，鼓起掌來。

這動作不就替自己掛牌，昭告他就是不折不扣的金剛芭比。

湯君晏虎瞪他，小小的斥喝道：「在外面，別娘成那樣子！」

被罵之後的席漢爾，噘噘嘴，氣呼呼說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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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領隊把前往泰國的注意事項，跟整團的人大致說上一遍，並將登機證發給團員后，就讓大夥自由解散，只是叮嚀大家得在時間內上飛機，千萬不要遲到。

就在解散的同時，焦焰發現那兩個男的已經各走各的，於是她趕緊做出以下措施──

「現在機會來了，我告訴妳，妳在這等我不要亂跑，趁他朋友不在，我去幫妳試探看看，如果我跟他搭上了，發覺這個男的還不錯的話，我就會讓他跟妳認識，這樣妳明白嗎？」這是大好良機，她必須把握機會。

「嗯。」

點完頭，只見焦焰才走沒三步，就聽見後頭有人喊她：「等一下。」

焦焰回頭。「還有什麼事？」

「我……」古小綬氣一提上，馬上又下沉。「沒事，妳去吧！」

「無聊。」

焦焰走沒兩步，後頭又聽到她在喊：「等等，還是等一下再去，我……」天啊，她全身血液都是滾燙的，動脈靜脈都快要打結了。

「妳到底要說什麼？」

「我……」妳沒看到我很緊張嗎？古小綬在心裡吶喊。「沒事，妳……妳小心點。」

「我曉得妳很緊張，但，這是妳跨出生命中最重要第一步的時候，千萬不能退縮，知道嗎？」她要她跟她一樣，握拳，將手高舉。「要堅強，要勇敢，要加油！」這是她們愛的口號。

這回，小綬沒有再把焦焰喊住，其實說穿了這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個男人嘛，她在緊張個什麼勁。

湯君晏不敢相信，那個女人竟然真的跟過來了！

他無法相信，那麼漂亮美麗的女人，竟然會是個殺手！？

怪不得詹姆士龐德會栽在龐德女郎手中，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特意繞到上頭免稅商店看香水，她也跟過來摸摸化妝品；他跑進書局看書，她也在外頭翻雜誌；他在餐廳點了杯咖啡，她就點了杯柳橙汁。這女人跟人的技巧也太遜了吧！近到讓人不想懷疑都難。

而在焦焰這邊，她的心跳就像是剛游完一千公尺比賽的游泳選手，呼吸失控，喘個不休。

天啊，她是怎麼了？有好幾次和他眼神交會，想鼓起勇氣來跟他說話，卻又莫名其妙縮了回去，她認為，越靠近那男人，她全身越不自在，原來，這個男人遠看就已經夠有型了，近看，還真他媽的帥個徹底，真像跟莉晶在賣面膜的那個男人。

只是，眼前這男人更有型、更Man，就像開F-16戰鬥機的飛行員。

要是連她都緊張成這樣，那古小綬該怎麼辦？不就當場休克，口吐白沫送急診？

不管了，這趟任務說什麼都要完成，她想，他應該也曉得她在看他，如果是一個聰明的男人，頭上那根天線該感覺到了吧？

她專心一志，渾然忘我，聚精會神地跟著他，直到自己好像被發現，看見他往她這方向走過來時，這才驚覺要閃避已經來不及了。

「慢著，別走！」

焦焰這下剉屎了，糟了，這男人一旦知道她跟蹤他，會不會抓狂，把她臭罵一頓？管他的，反正一皮天下無難事，管他說什麼，到時來個死不認帳就是了。

「你在叫我嗎？」一轉身，那立體的五官，便呈現在她眼前。

她控制自己情緒，讓自己看起來不像作賊心虛的樣子。

「我不叫妳，難道這裡還有別人嗎？」他目不轉睛盯著她。真美，可惜啊，正途不去做，竟然幫人賣命做殺手。

焦焰聽他口氣，好像不怎麼友善，自然也沒給他什麼好臉色。「你叫我做什麼？」

「我問妳，妳是不是在跟蹤我？」他直截了當問道。

她就知道他會懷疑，哼，早在她意料之中。

「你真好笑，機場這麼大，要走到哪是我的自由，你幹嘛說我跟蹤你，真好笑。」

「妳沒跟蹤我，確定？」他再給她一次機會。

「當然沒有，我跟蹤你要幹什麼？」

「如果妳沒跟蹤我，那妳到男廁來做什麼，莫非……妳有站著尿尿的習慣？」

一說完，焦焰的身後好像出現一道閃電，接著白光一閃，雷聲大作。

男廁？

天啊，她真是蠢到沒藥醫，竟然跟蹤人跟到男廁來！

這時候，又陸續走進三、四個男人，他們全都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她，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女廁不上，跑到男廁來了。

這氣氛讓焦焰尷尬得直往外頭奔去，出了男廁后，還不忘回頭看──

天啊，那男廁的藍色人形圖案畫得那麼明顯，她還竟然……

糗斃了，她怎麼會糊塗到這種程度？

臉上三條線，頭上飛過一隻烏鴉。

這時，一道如北風般的刺耳聲，突然從後傳來──

「到這時候，妳還是不承認在跟蹤我？」

湯君晏貼在她發后，發覺女殺手身上的味道還挺香的，如果她不是殺手，他會很和顏悅色跟她說話，並且進一步跟她做朋友，有可能的話，他還希望有更深入的發展。

然而，事實總歸事實，這女人十之八九有可能是殺手，一般一同出遊的團員，是不可能會一開始就出現這樣奇怪的舉止，看來，往後這幾天，他更要小心點，有機會的話，要拆穿她的西洋鏡，送她去吃免費的牢飯。

看到對方犀利的眼神，焦焰當然手腳發汗。看來，到了這個地步，要再不說出賣情，只會讓自己更無地自容。

她抬起頭，笑得很甜，很純真，說道：「好吧，其實不瞞你說，是這樣的，因為在往後一星期裡頭，我們都會朝夕相處，而我和我朋友兩位都是女孩子，想在這幾天中，麻煩你們多加照顧照顧，有自由活動的時候，也希望能讓我們跟你們去玩，你應該知道，泰國很亂的，我又是個美女……」

她必須把自己的本錢亮出來，這樣才有說服力。

可是，湯君晏並不這麼想，他認為對方只是因為事迹敗露，而在強詞奪理，因此，根本就不信她那套屁話。

她儘可能地展現風情，為了古小綬、為了她的好姊妹，她一定要用女人最原始的本錢去誘惑他，然後才能讓他心情愉快，這樣才能幫小綬覓結良緣啊！

她眼神迷濛，微露香肩，小朱唇努呀努的，就是要博取湯君晏的好感，她就不信，老娘一出馬，眼前這男人不乖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警告妳，只許一次，下不為例，以後不許再跟蹤我，聽見沒有！」說完，頭也不回，甩頭就走！

奈阿勒！

焦焰當場愣住，望著湯君晏離去的背影，她迷惘、她不解，為何對方會那麼殘忍地回絕她這個大美女？

這下可好，該怎麼回去跟小綬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