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解救
林開元卻是個好事的,他見屋子裡無人,也就跟了眾人出去
院子里燈火通明,橫七豎八的躺著八個人。借著燈光,林開元現剛才來時的那個老四也在其中,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身體瘦弱,面色青黃,每人的衣襟前都有一片令人觸目驚心的鮮血。
王聖走到老四身邊,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嘆了口氣,說:「不行了。」
旁邊一個同樣臉色昏暗的瘦小少年立刻哭了出來,他搖著老四身體,「四哥,四哥,你醒醒啊!」
林開元走到王聖身邊,問:「怎麼回事?」
王聖搖了搖頭,說:「不瞞松江侯,我們這三千多人,幾乎有一多半的人均身染此病。」
「傳染病!?」林開元心裡一驚。
王聖卻說:「不是,患者在數年前就已生病,其餘健康人和他們接觸了這麼久,也沒有一個得病的,由此看來並非傳染病。」
林開元這才放了下心,若是傳染病,在這樣的年代可是極為恐怖的,缺醫少葯,沒有防護觀念,即便是普通流行感冒,若是處理不當,只怕也會造成大面積的疫區。
「這種病是什麼癥狀?」林開元問。
「病人一開始熱,而且有腹痛、腹瀉等情形,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和正常人幾乎沒有兩樣,也沒有不適感,僅僅偶爾作一次兩次。但時間一長,吐血、昏迷等癥狀就接連出現了。」
王聖說著問旁邊的葉天,「師弟,這個老四得病多久了?」
葉天想了想,「大概有四、五年的樣子吧?」他指了指躺在院子里的八個人,「這些人得病時間最短的也有四年以上了。」
「你們就沒找個郎中給他們看看?」林開元皺眉問。
姓曲那人說:「開始的時候誰都沒拿這病當回事,何況也請不起郎中。後來我們看情況越來越嚴重,於是在洗劫那幫鄉紳的時候,順便也找了幾個郎中,但沒一個能說出這病到底是什麼的。」
王聖說:「我等所以要找松江知府,除了想為我松江府的佃戶尋一分活路外,這病更是其中原因之一。我們找的郎中不行,但朝廷中的御醫醫術高明,若是朝廷肯過問他們生死,也許有辦法也說不準。」
他神色慘然,說:「三千餘人,幾乎有兩千人都身染此症,若無良醫,看來用不了多久,他們也會和這老四一樣了。」
林開元這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會在閔行鎮這樣一個利攻不利守的地方聚集,原來他們大部分人心知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索性捨命搏這麼一下,也許還能換來一線生機。
「御醫的事,本侯到是能幫的上忙。」林開元說。以他當今天子親信的身份,這點小事當然是舉手之勞而已。
「多謝侯爺!」王聖、葉天等人齊聲謝道。
林開元擺了擺手,「松江府的百姓,本侯自當盡心襄助。只是,」他看了一眼王聖,「你們聚眾作亂在先,救人是一回事,該追究的責任恐怕也是逃不掉的。」林開元幾次提醒他們聚眾作亂一事,其實是在『示恩』,到時若因為林開元的原因,朝廷放了這些亂民,他們還不死心塌地的跟隨自己?
林開元見這個王聖和葉天武功驚人,早就存了收為己用的心思。
幾人互相看了看,均說:「願遵朝廷法令。」
葉天更是尖著嗓子說:「早知侯爺這麼好說話,在下那天直接找侯爺將此事說了,豈不是好?也省了這麼多事。」
將老四等人的屍身草草的處理了一下,幾人簇擁著林開元又回到了客廳。這次的氣氛和方才就完全不一樣了,姓曲、姓吳那人通了姓名,一個叫曲良,一位叫吳巳年,原來都是地主家的佃戶。去年交租子的時候,因實在無糧可交,被逼無奈之下各自拉著幾十個佃戶搶了地主糧倉,從此就在松江府地區流竄,一年多的時間,每個人均有了數百手下。
只是林開元看王聖和葉天這對師兄弟,卻無論如何也不象是佃戶出身,旁敲側擊的盤問了幾句,仍不得要領。
「請問王大哥,」林開元索性直接問道:「你和葉天兄弟看模樣不象佃戶,不知---。」
他對這師兄弟兩人的武功極感興趣,心說這樣的人要是有個幾百人,再訓練一下,不就是級特種兵么?今後要搞個刺殺、卧底、打聽情報什麼的,估計比二十一世紀的克格勃之類要強大的多。
王聖、葉天對望了一眼,都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王聖說:「請侯爺見諒,我兄弟二人的來歷不敢明說,就是我們的名字也是假的,生怕牽連了在下二人的師尊。」
林開元點了點頭,「如此本侯就不多問了,只是你們這樣的身手,若是就此埋沒實在可惜了些。你們作亂一事若能得到朝廷網開一面,還是要將這大好身軀報效國家才是。」
王聖立即說:「如能保得一命,我們幾位自當舍了這副皮囊跟隨侯爺效力。」
林開元看了看他,心說這人有勇有謀,又懂見風使舵,著實是個人才。
可是,林開元忽然想,這樣的人,會將自己和這三千多人置於險地?
他說:「如此甚好,只是本侯有一事不明--。」
「侯爺請問。」
林開元說:「若你今天沒將本侯擄來,本侯率大軍攻打你等,你們就真的肯將這三千餘人的性命當成兒戲不成?」
王聖還沒說話,心直口快的曲良早嚷了起來,「松江侯,王大哥早就安排了退路了。這裡楊家塘的後面都是水路,我們在水面上設了幾座浮橋,若是官軍勢大,我們盡可以從浮橋上逃跑,然後毀了它,直奔黃浦江下去。到了那裡,咱幾人再定行止。王大哥更說了,若是官府不留咱們,咱們就乾脆溯江而上,投奔太湖水寨的大當家入水龍去。」
「入水龍?那是什麼人?」
王聖聽到這裡尷尬的笑了笑,說:「松江侯,這入水龍是太湖上最大的一夥水賊,平日里專搶過往商戶。聽人說他寨子里的郎中很有名氣,朝廷若不肯幫咱們,咱們也只好去他那裡碰碰運氣。只是這人專和朝廷作對的,我們若不到萬不得已,並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林開元見他極力解釋,心知這些人確實不是成心要造反,他們骨子裡還是極希望被自己「招安」的。
又問了些有關太湖水賊的一些問題,原來太湖共有三十六寨,總數估計有數千人之眾。這入水龍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寨子里大約有千人上下。平日這些人搶劫來往客商,禍害周邊百姓,雖沒打著造反的旗號,但實際上比那些流賊更讓人痛恨。
所以王聖等人近年來雖幾度被逼的走投無路,卻也沒敢投奔這些人去。
這些水賊不但人數眾多,手裡的兵器裝備也頗精良,是一支不可輕忽的力量。
林開元了解了一些關於太湖水賊的事情后,心想,我這個水軍大都督名不副實,手下不但沒水軍,甚至連條船也沒有。今後我還要去海上掘資源,建立根據地,如今海盜橫行於海上,我沒有一支實力強大的水軍是不行的。
建立一支軍隊需要錢,這個問題不大,我只管伸手向皇帝要就行了,即便他給不了多少,我也能想辦法出來。
至於兵源,看上次招兵的情形,恐怕也不是問題。
有了錢有了兵,最重要的就是軍隊的戰鬥力了。軍隊的戰鬥力需要在實戰中提升,這太湖水賊,不是正好給了我一個鍛煉軍隊實戰的機會么?
他想到這裡,已有了決定,等得時機成熟,先拿這伙水賊練練手。
正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騷亂聲。屋內眾人一愣,側耳聽了聽,王聖說:「恐怕是侯爺手下前來營救了,我這就派人前去和他們說清楚,以免誤傷了人。」
說完他起身正要出去,哪知門外院子里忽然傳來了幾聲慘叫,緊接著房門被人一腳「咣」的一下踹了開來,隨後兩條人影揮舞著刀子就沖了進來。
林開元一看,這兩人正是馬嫣然和韓虎。
馬嫣然、馮威、韓虎等人自林開元被劫后,立刻調集龍威營全體士兵,也不打火把,摸黑就向閔行鎮潛行而來。
他們的這次行動很明確,就是突襲抓人。儘可能多的抓捕一些亂民,以使王聖不敢對林開元下手。
馮威心想,那王聖一個人武功高的離譜,總不能這些亂民一個個的全都如他一般。
他派了探子摸清楚閔行鎮一帶亂民動向,已探得王聖將林開元帶往了楊家塘。
馮威將龍威營分為左中右三軍,韓虎、洛雨分領左右軍,馬嫣然和自己則率領中軍,共同向楊家塘一帶進軍。
中途,韓虎找到馮威,稱要帶領自己的十幾名土人護衛,從旁邊張家宅一代側面迂迴,直插亂民總部,能救林開元則救,救不了就綁架幾個亂民頭目以要挾敵人。
馮威當然不同意,這個計劃過於冒險,若一不小心,只能賠上十幾條性命,於事無補。
但馬嫣然救林開元心切,聽了之後卻說韓虎提議不錯,自己也非要帶人跟著過去。馮威可擰不過這位秦良玉的孫女,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同意,並派了武藝精強的二十名白桿兵跟隨護衛,說:「小姐,你們偷偷潛到他們附近,等得我這裡和亂民交上火,將他們注意力吸引了過來,你們再動手,成算會大一些。」
馬嫣然同意了,於是和韓虎兩人帶著將近四十人繞道張家宅,小心翼翼的向著楊家塘一帶進。沒想到一路上竟出奇的順利,亂民幾乎沒有在這方設防,他們很輕鬆的就摸到了王聖等人的駐地。
潛伏在離宅子不遠的一處所在,過了沒多長時間,馬嫣然和韓虎見遠處馮威已經動手,於是立刻從藏身處出來,殺向亂民總部。
隨手砍翻了幾名上來阻止的亂民,馬嫣然和韓虎進了院子,踢開房門就沖了進去。
馬嫣然一進屋子,瞥見王聖正站起身來,她一聲嬌喝,揮刀直撲王聖而來,韓虎卻直接沖著葉天就殺了過去。
王聖、葉天齊聲呼喝,上前一步,揮手將馬嫣然兩人震退數步。
馬嫣然、韓虎還要上前,就聽林開元喝道:「都給本侯住手!」這時,十幾個白桿兵也從門外沖了進來。
這些人見林開元沒事,均鬆了口氣。
王聖聽了聽外面的喊殺聲,急道:「侯爺,快要您手下士兵不要傷人才好!」
林開元說:「韓虎,你馬上帶人通知馮威,這些人都已歸順朝廷,萬不可傷了他們性命。」
韓虎雖然心中奇怪,但他對林開元的命令卻絕不違背,答應一聲,帶了幾人向騷亂處奔去。
曲良說:「我也出去和兄弟們說說,不要傷人。」緊跟韓虎而去。
馬嫣然仔細打量了幾眼林開元,「你沒事吧?」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王聖在一旁說:「侯爺是我座上貴賓,沒人敢動他老人家一根毛。」
馬嫣然對這王聖的身手頗有畏懼之心,見他這時離林開元較近,不禁跨前一步,擋在了林開元身前。
林開元笑道:「這些人都是好朋友,你不要如臨大敵的樣子,來,大家都坐下吧。」
馬嫣然猶豫了一下,見王聖、葉天等人坐了下來,就叫過來幾名白桿兵護衛林開元,自己也就在他身邊找了個位子。
過不多時,就聽外面喊殺聲漸漸停了,但曲良、韓虎兩人卻遲遲沒有回來。
忽然,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跑了進來,大叫道:「王大哥,不好了!曲大哥非要和那個叫馮威的將軍拚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