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學期1

第一學期1

第一學期

9月1日入學

一九八八年九月一日,是馮詠春必須永遠記住的日子。那天,爸爸送她到師範報到。淅淅瀝瀝的秋雨下個不停,正像是一個從未離開過父母的孩子在無助地啜泣。微雨如淡淡的雲霧,籠罩在遠遠近近的山峰上,山的顏色更加翠綠。詠春最喜歡欣賞這微雨中的山景,她覺得那很有詩意,讓她陶醉。而今天她看著這美景卻想哭,胸口有點擁堵的感覺。下了長途車,爸爸抱著滿滿當當的行李走在前面,她默默地跟著,望著父親已微駝的背影,不由地一陣心酸。山路崎嶇而漫長,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地面泥濘不堪,黏土幾次把她的鞋子毫不留情地扯掉。她第一次覺得路是這樣難行。命運鬼使神差的怎麼把我安排到這樣偏僻難行的地方?詠春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了命運的力量。

終於到了學校,找到宿舍,父親放下行李,又連忙折回縣城給她買臉盆等日用品,不知道那麼漫長而泥濘的山路他是怎樣一趟趟走過來的,詠春不敢去想,她再一次體會到了父親的沉默里蘊含的濃濃親情和消瘦的身軀中蘊含的剛毅。

最初的印象是刻骨銘心的,這所位於小縣城東側,坐落在一個小山包上的中等師範學校跟她心目中的大學差距太遠,她懷疑自己是否選擇錯了,憑她優異的課業成績,完全可以上一所重點高中,再順利走進一所不錯的大學。當初之所以選擇這裡,多半是因為心疼父母,想早點獨立,減輕他們的負擔,師範院校低廉的學費、優厚的條件(轉城鎮戶口)、以及上學期間的生活補貼,都給予出身農門的孩子以莫大的吸引力,也成了她這樣的優秀學生的無奈的選擇。既來之則安之,已經踏上這條人生路,就以平和的心態對待吧。很快,詠春又滿臉燦爛的笑容。

詠春被編入到八八級二班。晚上,來到教室,呵,書可真多!講台上、前兩排的課桌上到處都是,堆得像連綿起伏的小山。班主任來了,一位瘦瘦高高的老師,自我介紹姓韓,他給大家排了座位,詠春和汪眾成了同桌。全班四十五人,都是單人書桌,詠春想起初中時與同桌划三八線的情景,覺得好笑,現在用不著劃了。發書了,每人16本,據說尚沒發齊。又發了許多作業本:三本幾何、三本大楷、十本演草、十本筆記、四本作文。從這些書和作業看來,未來的學習生活應該是充實而忙碌的,詠春對未來充滿了好奇與憧憬。

九月五日小黑

九月五日開始正式上課,早上六點上早操,八點上課,生活忙碌起來。詠春覺察到,這裡與上初中時不同的是,男女生的交流正常化,男女授受不親的思想在逐漸失去市場。師範校園的空氣清新而明朗,生活內容豐富而充實。

校園健身器材處有一鞦韆,她經常去盪。她喜歡閉著眼睛,感受鞦韆不斷升高時帶給她的飛翔的感覺。鞦韆越盪越高,她想象著自己成了一隻振翅高飛的大鳥,在藍天下瀟洒地滑翔,俯瞰著廣袤的大地。這種身心不受約束的自由的感覺讓她很沉醉。突然,她覺得頭一陣眩暈,失去了平衡,正好旁邊有一條繩子,她一把抓住,順繩滑下,慌忙中腳下不穩,落地時跌了個四腳朝天,她頓時感覺臉上發熱,這下出醜了。她嗖地一下跳起,看看四周沒有人注意,才稍稍安心,迅速拍拍身上的泥土,真狼狽,但卻笑著走開。

夕陽西下,詠春獨自漫步在校外田間小徑上,哼起熟悉的歌——《我的月亮》。風兒把她身邊的玉米葉兒吹得唰唰作響,好像為她和樂,小鳥們也停止了鳴叫,似在側耳傾聽。不知誰家的小花狗悄悄跑過來,輕輕地嗅她的腳。它多像她的小黑呀!詠春心頭一動。

上初中時詠春有一個忠實的追隨者——小黑,那是一隻毛色黑亮,只在腳掌處有一些白色的母狗。它不很高大,也不威猛,從沒咬過人,但當它發現陌生人或感到有危險時,就會狂吠不止。這些其實並不能使它顯得與眾不同,真正令詠春難忘的是它美麗的、水汪汪的黑眼睛。她覺得它和她是心意相通的。

每當詠春騎著自行車從外面回來,一到村口就會發現它早已候在那裡。她要是不下車,它就跟在車后跑;要是她下了車,它就讓自己的身體直立起來,扒到她的肩上,伸出舌頭舔她的手和臉,或者扒到車的後座上看看,一臉的淘氣和好奇。等她到了家,它更是賴在她身邊不走,跑前跑后地圍著她,走哪兒跟哪兒,一直要等親熱夠了才肯離去。

詠春假日去河灘放牛或玩耍的時候,小黑更是寸步不離。到了灘里,它就像貪玩的孩子,跑出去很遠,到草叢中追鳥、趕兔子或者逗螞蚱。它是天生的游泳好手,遇到水深的地方就表演一番,弄得渾身濕漉漉的。上岸后它把身體抖幾下,水掉落在地上,它身上很快就幹了。但是無論它跑出去多遠,只要聽到詠春喚它的名字,會馬上停止自己的遊戲,回到她的身邊。

有一次,詠春遇到一條蛇,嚇得驚呼,小黑聽到后馬上跑來,居然勇敢地同蛇搏鬥,把蛇嚇跑了。詠春把小黑當作自己最忠實可靠的朋友,無法對別人訴說的知心話,就在僻靜的地方說給它聽。它或卧或站,搖著尾巴專心地聽著,目光專註而溫柔,她認為它一定能聽懂,因為它的目光說明了一切。

有一年,小黑生了四個可愛的寶寶,一下子變得兇巴巴的,不準別人靠近它,只有詠春例外,她可以和它的寶寶們玩。四個寶寶都很可愛,毛都是土黃色,只有白色的小腳丫像它們的媽媽。四個小傢伙長大后,送出去三隻,留下一隻。它們母子又與她一起度過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可惜好景不長,它們同時得了很嚴重的病,她讓爸媽找醫生給它們看,還給它們打了針,但仍然沒能留住它們的生命。它們死去前的眼神是那樣可憐而無助,它們眼巴巴地看著她,她懂它們的意思,那是向她求救,可她卻束手無策。她難過極了,不敢再看它們的眼睛,逃了出去。它們死後,她難過得一天都沒有吃飯。多年後,她還能憶起它們臨死前向她求助的目光,每次想起,都讓她格外心痛,,併發誓自己決不再養狗。

此刻,詠春的歌聲它能聽到嗎?「在那遙遠的小山村……」

學校周圍是些高高低低的山峰,坐在教室里,詠春可以望見對面的山包。終於有一天,詠春首次獨自攀上了對面的山包,她一口氣跑到山頂,絲毫不覺得累,很有成就感,嘴裡哼著《最高峰》。山頂是一片開闊的荒野,生長著茂盛的野草和灌木。最近,詠春對植物很感興趣,採集了很多的標本,今天她的標本庫又要增添新成員了。她看到了一棵過去不曾見過的草,結著一些燈籠似的果實,玲瓏剔透,非常好看。她想起華佗的故事,害怕這果實有毒,就小心地摘了幾顆,準備回去找同學識別一下。她又發現一種結著羊角狀果實的植物,拽掉一個「羊角」,植莖斷裂處頓時湧出大股白色的汁液。再往高處走,她發現上面幾乎沒有土壤,滿地都是雪白堅硬的石頭。她這才明白自己在教學樓上遠遠看到的那片雪白就是它們。

9月21日同桌汪眾

吃過晚飯到教室,雅娟告訴詠春發飯票了,把詠春的那份給了她。詠春接過來就覺得不對勁,數一下,多出三斤。她有些好笑,笑她們的班長——汪眾的粗心。

汪眾個子不高,瘦瘦的,眼睛圓而亮,跟人說話時總是骨碌碌轉個不停。他人很熱情,做事效率很高,走路就像小跑,就是有些不夠穩妥,經常丟三落四的。

汪眾來到座位上,詠春問他飯票發完夠不夠,他揮著手滿不在乎地說:「差五斤。」

她拿出自己多發的三斤還了他,開玩笑說:「看你整天毛手毛腳的,賠錢都不知道賠哪兒了!」

他嘿嘿地笑著,開始侃自己的光榮歷史:「我上中學時,老師讓我幫他收錢,那次收了180元,一分都沒錯,這次是個意外。」

看他那傻樣,詠春又好氣又好笑。

一天晚自習,方正到講台上宣布「新星文學社」本周開始徵稿,這本是個好消息,可誰讓宣布者是方正呢,詠春只當沒聽見。其實方正人長得很帥,屬於男孩兒中虎頭虎腦的那種,濃眉大眼,五官端正,怎麼看都算得上是個美男子。只是,這人說話辦事態度曖昧,粘粘糊糊,嘴裡又沒幾句真話,詠春看見他厭煩,就獨自沉浸在歌曲的優美旋律中。

不經意間,她一抬頭,忽然發現汪眾正在偷看她的日記。她氣憤已極,厲聲質問:「你在幹什麼?」

他從本子中抬起頭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別那麼厲害嗎,人家不就看看嗎!」

「那也是你能看的呀,你怎麼那麼隨便?」詠春氣得臉都紅了。

見詠春生氣了,他開始耍賴,故意逗她:「就看,就看,我快看完了。」邊說邊得意地揚著手中的本子,笑嘻嘻地嚷。

詠春真的惱了,一拳打在汪眾腿上,痛得他哎呀呀直叫,她還嫌不過癮,又掄起拳頭砸過去,嚇得他一個勁求饒。直到他保證再也不敢了,她才放過他。事情過去了,但詠春心裡依然又惱又羞,汪眾簡直把她的心都撕裂了,這真是奇恥大辱!女孩內心的秘密全在日記本里,那裡記錄著她的喜怒哀樂,怎麼能讓一個男孩子隨便窺視呢?詠春生氣之餘,又怪自己太粗心,怎麼會把日記放到了課桌上。

汪眾自感理虧,為了將功補過,這幾天跑上跑下無數趟,給詠春借來一本高中英語第二冊。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馬馬虎虎,朋友的事還真放在心上,難為他了,詠春原諒了這個冒冒失失的同桌。

9月22日詩人海波

同鄉海波坐在詠春後面,他戴著近視鏡,中等個,身材不夠魁梧但身寬體闊。海波與詠春同歲,但顯得少年老成。一天,海波把寫好的詩拿給詠春看,請她幫忙修改,詠春驚訝自己身邊居然還有詩人!他的詩很深沉,一如他的性格。扭頭說話時,她經常透過他厚厚的鏡片看到那裡射出剛毅、鎮定又深邃的目光。後來在交談中詠春知道,海波是家中長子,弟兄三人,早年喪父,如今家裡來了繼父……她從此就能夠理解那份冷峻的目光了。海波的詩歌語言質樸,節奏舒緩,感情深沉而真摯,雖然稚嫩,在班裡也是一枝獨秀。

晚自習,詠春正在練毛筆字,海波拿著詠春幫他改過的詩走了過來。說:「看看這結尾,我總覺得不合適。」

「我覺得『霧/升起來了/淹沒了整個世界/也淹沒了我的心』可以去掉,這樣一來,『風兒微微/月兒圓圓……』豈不正好收住,既可照應開頭,又給人留下回味的餘地。」詠春想了想說。

他靜靜地聽著,等詠春說完,想了一下說:「我認為原來的句子感情顯得更深沉。」

「這……也有道理,不過,是否略顯啰嗦呢?」一陣沉默。詠春想了片刻說:「我看,是否可以把最後幾句改動一下,『霧,不知何時升起來了/淹沒了整個世界,也淹沒了我的心』,這樣可使人感到憂愁之情油然而生。」

「嗯,這樣挺好的,今天就到這兒吧,電影就要開始了。」他說。

「好的。」詠春想起晚上集體看露天電影,急忙向電影場跑去。

那晚的電影演的是《二子開店》,劇中的人物也許有些瘋狂,也許會遭到人們的唾棄,可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又是有趣的,瘋狂正是青春活力與朝氣的顯露。他們的不幸向人們提出一個問題:「做過一次賊就永遠是賊嗎?我們應該怎樣對待失足青年?」

9月25日長征

中秋節到了,又是星期天,同學們大都回家了。詠春起得很晚,空蕩蕩的寢室里僅剩她和妙妙二人。妙妙是個乖乖女,有些弱不禁風,雖然母親改嫁帶給她一些心靈的陰影,但繼父對她如親生女兒,加上繼父很能幹,是一所進修學校的校長,家境較好,她也算過著衣食無憂的優裕生活,這點從她全套嶄新的日用品就可以看出來。她膚色白皙,非常文靜、秀氣,個子矮,所以偏愛高跟鞋,不愛運動。此時,她們心裡都有些失落,沉甸甸的。

「走,買月餅吃去,人少,我們也要過得熱熱鬧鬧的。」詠春提議說。

「好吧。」妙妙同意了。

二人來到學校的小賣部里,營業員笑盈盈地招呼道:「要點什麼?」

「有月餅吧?」詠春問道。

「有,要陽城的,還是……」

「陽城的。」不等她說完,詠春就搶著說,要知道,那可是她家鄉的月餅。

今晚的月餅真甜,只不過在甜味的背後還藏著一些思念的味道,纏纏綿綿的。詠春以前是不吃月餅的,嫌甜得發膩,可今天她吃得特別多。妙妙也在詠春的陪伴和感染下,露出快樂的笑臉。她說:「詠春,雖然我們在一起沒多久,但我已經感覺到,你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東西,或者說,就是一種特別的魅力吧。同學們一定會非常喜歡你的。」

詠春哈哈笑起來:「謝謝你的誇獎,我有那麼神奇嗎?」

終於放假了,明天可以回家,為了早點走,詠春頭天晚上就把被褥打包了,夜裡鑽進梅子的被窩睡,很晚才進入夢鄉。早上五點詠春被室友的起床聲吵醒。大家收拾完東西去上操,接下來是聽報告,可真麻煩,好不容易熬到結束,詠春撒腿就往宿舍跑,偏偏又沒鑰匙開門,真把人急瘋了。拿鑰匙的梅子很晚才到,詠春急忙搶過鑰匙,開門拎了東西喚妙妙和雅娟走,妙妙滿臉不高興地說:「裕兒還沒回來,歇會兒吧。」

「什麼,歇會兒?同鄉男生已經出發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給裕兒捎上東西,她不就可以少走些路嗎?」詠春急切地說。

「你給她捎吧」,妙妙很生氣,「我腳疼,你們先走吧,我歇會兒再走。」

詠春著急,只好自己先走。

詠春趕上了於亮幾個男生,大家終於不放心,又一起等候妙妙、雅娟、裕兒。她們終於到了,上了車,詠春才想起宿舍鑰匙還在自己口袋裡,被裕兒一陣埋怨:「你怎麼敢承擔這責任呢,東西丟了怎麼辦?」雅娟也說詠春做得不對,可事已至此,詠春只好寬慰自己,誰讓自己那麼性急呢?

那天的旅程真不順,他們乘坐的汽車開出不久就開始做減速運動,終於停了下來。一打聽,原來前面有車傷了人,交通堵塞了,沿途的車輛擺成一字長蛇陣,根本沒有要移動的跡象。大家心一橫,路是腳走出來的,長征吧。於是開始艱難的跋涉。走了一段發現,大家帶的行李太多了,幾個女孩一會兒就落了老遠。男生很紳士地折回來,到旁邊的莊稼地里找根木棍,把女生的行李放上去抬著,這樣,大家前進的速度快了些。可是,依然感覺道路是那樣地漫長,時間似乎停滯不前。女孩兒們的肚裡早唱起了空城計,又不好意思跟男生說。然而這些十五六歲的男士們本事真不小,不知從哪兒買來了麵包、啤酒,大家一邊吃一邊繼續趕路。詠春和雅娟還能緊跟在男生後面,妙妙就慘了,她本來就身子弱,再加上穿著高跟鞋,走起路來踩高蹺似的,一瘸一拐,讓人心生憐憫。裕兒走在最後陪著她。詠春帶頭唱起了歌,給大家鼓勁,大家的情緒高昂起來,笑著鬧著,歡笑聲在附近的山峰上碰撞著,回蕩著。不知不覺中二十多里路被拋在了身後。終於到了陽城北,她們忘了腳痛,忘了疲勞,只剩下即將到家的喜悅。要知道,這可是第一次返鄉呀!

10月10日初識宇建

時間久了,師範生活就顯得有些單調,有空的時候,詠春只能練練毛筆字,讀幾首唐詩和宋詞。她一直想擁有一個可以隨身攜帶的樂器,只是沒想好買什麼。這天,她坐在自己靠窗口的座位上欣賞五光十色的晚霞,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悠揚的口琴聲,婉轉動人,她的心為之一動。口琴小巧方便,就選它吧。只是怎麼買呢,她不知哪兒有賣的,更不會挑。正愁呢,她看到了正在讀書的李宇建。「宇建好像有口琴,問問他吧。」她想。

詠春輕輕走過去,問他:「你知道口琴在哪兒賣嗎?」

宇建抬起頭,眼睛看著詠春,很迷惘的樣子,大概還沉浸在書中吧:「不知道,我沒買過,不過我知道表哥前一段買過,可以問問他。」

「那,你能幫我買一個嗎?」話一出口,詠春馬上後悔了,自己未免太唐突。

「好吧。」沒想到他爽快地答應了。馬上可以擁有心儀的樂器,她開心極了,三步並作兩步去給宇建取錢。

學校最近布置了學習新推廣的第五套廣播體操的任務。晚自習,班長汪眾宣布由宇建、高吉和方正來教。一聽要學廣播操,大家呼啦啦把自己桌上燃的蠟燭全吹滅了,教室差點陷入黑暗。詠春看不下去,把自己剛買的兩根連同燃著的那支一起放到講台上。講台亮了,「教官」開始教,你別說,這幾個「教官」挺像模像樣的,高吉身材高大、英俊瀟洒,很有號召力;宇建又瘦又高,也是班裡的風雲人物,他們倆可以說是班級男生里實力派的核心人物,不僅男生大多圍著他們轉,連女生們也喜歡和他們交往。他們教得很認真,為了即將到來的廣播操比賽,大家自覺加緊了練習,不再嘻嘻哈哈。

11月6日數學課代表

詠春被任命為數學課代表,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三把火還真難燒呀!這不,第一次交代數作業就少十幾本,沒辦法,只好先送去,要不老師哪有時間改啊。晚自習,終於又交來十本,趁著夜幕給老師送去,不料回來一看,桌上又交來一本,真讓她哭笑不得!

最近氣溫明顯下降了,早上走出宿舍門,立時覺得寒氣襲人,周身的血液彷彿都要凝固了。操場上,風更大,刮到臉上刀割般疼痛。上操的鈴聲急促地響起來,同學們在體育老師的哨聲里極不情願地來到場地,待一聲令下,便瘋也似的跑起來。風猛烈得讓人呼吸困難,好容易挨到了頭,操場上的熱鬧勁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詠春跑進教室,拿起一本書讀著,猛抬頭看到窗外,她差點驚叫起來。就在剛才他們待過的地方,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太太迎著寒風晨跑。她花白的頭髮被吹在腦後,遠遠望去似一朵白雲。老太太一襲黑衣,戴著白色的手套,跑得很慢,但步伐堅定而有力。「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滿天」,詠春被感動了,她很慚愧。

今天的數學題不好做,經過詠春與宇建的通力合作,一道數學堡壘終於被攻破了,雖說幹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自習,他們一點也沒覺得累,內心充滿了成功的喜悅。只可惜作業交得太少,她這個課代表得告訴老師一聲。詠春一口氣跑到梅老師那兒,身子還沒站穩,便大喊:「老師,那道題我們做出來了!」年輕的女老師好像不認識她似的,用明亮美麗的眼睛驚奇地看著她。詠春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冒失,穩穩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解題思路給老師講了一遍。梅老師一直微笑著看著她,目光中分明帶著讚賞和鼓勵:「你們能做出來,確實不易,我這裡還有一種解法。」老師給詠春邊講邊演算了一遍,她的解法確實比詠春的更簡潔些。謝過老師,詠春好高興,她的腳步如小鳥一般輕盈。

又是一個美麗的黃昏,詠春打開久未開啟的窗戶,向外望去,一縷金色的陽光撲面而來,帶著淡淡的暖意。詠春在窗口吹了會兒宇建幫她買來的口琴,現在她已經能奏出婉轉的曲子了。過了一會兒,詠春想找本書看,踱到宇建的座位旁邊,從他的書桌里發現一本《人性的優點》,好奇心驅使她翻看起來。書很不錯,講人生的煩惱,也講解憂的方法。詠春被迷住了,看完后發了很長時間呆。

11月18日運動會

到了學校召開運動會的日子,可班裡還什麼都沒準備,連運動員號碼都沒做好。早上起來,詠春急壞了,決定自己拿剪刀剪號碼,梅子和雅娟也過來幫忙,其他女生陸續加入。忙了一個早晨,她們手都快凍僵了,終於大功告成。

匆匆吃過飯,原定去操場練隊形,可人湊不齊。八點多同學們才逐漸聚到操場。此時,多日不露面的班主任韓老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會兒批評大家走路沒精神,一會兒指責班長帶隊帶得不好,搞得大家一個個垂頭喪氣。

運動會開始了。八八二班的成績還不錯,只是沒人做後勤服務。詠春看不下去,跑回宿舍拎來了開水,又有幾個同學在詠春的感召下陸續加入到服務行列。總不能讓運動員喝白開水吧,詠春找到班長,催他去買些茶葉、白糖。汪眾倒也爽快,很快就買了來,這時又有同學搬來了凳子,拿來了臉盆、茶具。一個像模像樣的服務小組成立了,帶給大家集體的溫暖,運動員受到鼓勵,賽場成績更好了。

輪到詠春的跳高項目,她把自己收拾利落,來到比賽場地,宇建剛巧在旁邊觀戰。看到他期待而信任的目光,她不由精神抖擻,深吸一口氣,向橫杆跑去,起跳,跨越,她成功了。隨著橫杆的升高,被淘汰的隊員越來越多。詠春越戰越勇,狀態出奇的好。她決心要給班級爭光,為自己爭光。她想得到同學們的稱讚,也想得到宇建的稱讚,她不想在這個關注自己的男生面前丟臉。詠春竟然有幸堅持到了最後,成為該項目的冠軍。當她確定這個結果的時候,高舉雙拳高興得跳了起來,她用自豪的目光看了一眼一直在旁邊觀戰的宇建,悄聲誇獎自己說:你真棒!

運動會結束,她班戰果輝煌,下午幾個女生約定去小溪洗衣服,想起男生賽場的辛苦,她們主動提出幫男生洗衣服。男生有些不好意思,但盛情難卻,在她們的再三勸說下終於同意了。衣服因貼號碼留下了漿糊,不好洗,好在人多,四盆衣服很快洗乾淨了。幾位女生歡聲笑語地為男生洗著衣服時,詠春心裡湧起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甜甜的感覺,這是一種發自心靈深處的母性的感覺,幸福的感覺。這讓她絲毫不覺得洗衣的辛勞,反倒是一件甘心情願去做的快樂的事。她想,其他幾位女生也應該有這種美好的感受吧。山路不好走,該返回的時候,宇建和汪眾竟然來接她們了,原來他們怕衣服多女孩子端不動,那種美好的感覺更加濃郁了。

11月25日大家的心事

最近班裡簡直亂成了一鍋粥。一是同學們思鄉心切,一下病倒了好幾個;再是班幹部不合,高吉這位衛生部長忍受不了班主任,趁自習課發表了一場精彩的辭職演說,在班裡掀起不小的波瀾。宇建最近很沉默,總是一個人坐在那兒發獃,運動場上也難覓他矯健的身姿,再後來,他就消失了,同學說他回家了。詠春不由得擔心起來。

晚自習正沒事可做,梅子在後面叫詠春,詠春就拎了本英語書來到教室後邊。幾個男生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梅子正同頗有大將風度的高吉談剛過去的考試,以為他在為成績不好生氣,不料他卻說:「我才不生氣呢,這算什麼,我上初中那會兒,受的打擊大著呢。」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憂傷。「我們初三那陣子,專門跟學校作對,學校認為我們六七個同學不行,我們偏不信邪,考上師範對我們而言是幸運的,但回想起來真不如去讀高中,在這裡三年能學到什麼,真沒信心。」

高吉的話勾起了大家的心事,梅子接過來說:「是呀,我回家遇到在讀高中的同學,心裡挺自卑的。」

「我現在什麼都想學,想學英語,想練好毛筆字,想搞好體育……可怎麼才能實現呢?」一向幽默的章睿也發起了感慨。

沉默了好一會兒,趙元龍宣布:「我要從現在開始學習英語,雖然我的基礎不好,學起來很吃力……」

三天後的下午,宇建回到班裡,詠春懸著的心放下了。他新理了頭髮,顯得有些滑稽。詠春一直惦記著學英語的事,於是就和宇建商量,希望他能自己一起學習英語,宇建爽快地答應了。本來跟他說好六號去報名參加英語廣播函授學習的,可是他們得知只能拿到結業證,沒有用處,宇建就不願意學了。詠春心裡很失落,她是一直想學的,並不在乎有沒有證,但宇建不學,她也懶得去了。

學校今天安排大家打防疫針,全班同學奮袖出臂,積極配合,不料宇建卻堅決不打,誰勸都沒用,不知他發的哪門子倔。詠春發覺最近一段時間宇建的表現很特別,言行怪異,一定是有什麼心事,詠春很擔心,但又不便問,誰知他願不願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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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后師範女生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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