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學期

9月14日任老師的婚事

九月十四日中午，詠春準備午休，先去打水，走到半路，被任老師叫住了，他招手讓詠春過去。詠春上了樓，任老師的臉因為興奮而發出光彩，由於激動而略顯不安，這，在他是絕無僅有的。詠春心裡直打鼓，又怎麼了？

任老師見詠春到了面前，激動地說：「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邊說邊進了屋。受到他情緒的感染，詠春也高興起來，會是什麼事呢？她心裡猜測著。

詠春期待地站在一邊等著，任老師去洗手，可他的手分明有些發抖，洗手的動作局促而混亂。時間過得好慢，詠春覺得時間彷彿停滯了。任老師終於洗完手，走到桌前開始翻找一樣東西，可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他有些慌亂和尷尬：「看來，這證據是找不到了。」他自我解嘲地說著，手裡仍在找。「喲，有了！」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磁帶盒，翻開看了一下馬上又合上，好像生怕裡面的東西飛走了似的。他把磁帶盒往胸前抱了一下，似乎藉機平靜一下心情。在他打開的瞬間，詠春瞥見了兩張照片。等他平靜了，把磁帶盒打開，取出照片遞給詠春，同時說：「我準備結婚了！」

詠春早看到跟他站在一起的是美麗溫柔的美術老師楊老師，再聽到他說的話，詠春的心猛地跳了一陣，出乎意料的驚喜讓她興奮得透不過氣來，她的思維停止了兩秒鐘。「有點太突然了吧？」她反應過來后問。

「是，閃電式。」

「什麼時候決定的，何時舉行婚禮？」詠春連珠炮似的。

「昨天領的結婚證，手續沒辦妥，下午楊老師再去辦，我下午有課。」任老師一臉幸福，「定在28號，也就幾天時間了。」

「可惜我不能幫多大忙。」詠春腦子飛快地轉著，在想自己能為老師做些什麼。

「你幫的忙已經夠多了，要不也不會先告訴你，目前我班知道的人不多，只有裕兒。」他想了想，然後肯定地說：「是的，就只有裕兒。由於領結婚證需要開證明，所以老師們都知道了，但學生還沒有別人知道。」

在倆人說話期間，美麗的楊老師進出好幾次，不知在忙些什麼，詠春經常去給楊老師送作業，大家很熟悉的，但今天楊老師看見詠春沒說話，可能是不好意思吧。

任老師接著對詠春說：「我的父母都六七十歲了，我不能再讓他們為我操心，我的事辦了，他們就了卻一樁心事，但辦事前我不會告訴他們，省得他們費心。楊老師更是瞞著家人的。她的父母反對她找老師，因為她的三個哥哥都是老師。她的姐姐又厲害得很，更是不能讓她知道。並且婚後一段時間我們也不準備讓他們知道。因此，我們的婚事要一切從簡了……」

一切都太快，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但又都是合乎情理的。楊老師高挑身材，模樣很秀氣，走路的時候雙臂總是端在身體的前面，顯得稚氣而可愛。給大家上課的時候，她的聲音很輕柔，動聽但不響亮，八八二那幫淘氣的男生，藝術細胞本不多，上課時沒興趣認真學就經常故意搗亂，想看這位小姑娘老師的笑話。面對這些，她總是束手無策。她畢業於某所師範院校的美術系，很喜歡做手工，詠春曾到她那裡學剪紙，學做小泥塑。她對學生很有耐心，詠春很喜歡她。

十九日上午第四節是美術課，溫柔端莊又有些孩子氣的楊老師正在給八八二講評作業，男生因為一副人體素描忽然起鬨起來，班裡都已經知道了兩位老師的婚禮，肯定是因為這才起鬨的，他們也許並無惡意，但很令人難堪。面對這群正處於叛逆期的孩子們給她出的難題，楊老師只會像孩子似的撅著嘴一走了之。看著她弱小的身影離開教室，詠春心裡充滿同情。

二十七日，幾個同學聚在任老師處幫他打掃新房，整理東西，擦玻璃，很快，老師的住處煥然一新，要知道，平時這裡經常是相當的亂。幹完了活，詠春邀小強、燕子，琴兒、小軍到山上摘柿子吃。小軍和詠春爬得最高，他倆摘了柿子，就先給站在樹下的人。一個柿子倆人分了吃才更甜，大家傳遞著、分享著甜蜜的友情，並不管摘來的柿子堆成小山。有時一棵樹上被摘得僅剩下兩個玲瓏剔透的小精靈，五個人的歌聲與笑聲把它的小臉染得紅得耀眼。路過這兒的一群小學生聽到他們的歡歌笑語，探了頭，遠遠地瞧著，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並不走過來。

二十八日，在老師們、同學們的熱情幫助和參與下，任老師同楊老師的婚禮簡單又熱鬧地如期舉行了，同學們因此興奮了好多天。晚上學校組織到縣劇院看電影，演出沒結束，大家就急著回來，然後一大群少男少女湧入任老師的洞房，使得原本因缺少傢具而寬敞的新房變得擁擠不堪。這群少男少女你一言，我一語，嘴裡嚼著喜糖，舌下飛出瓜子殼，講笑話，逗新娘，舉起大杯子向新人祝福，鬧得不亦樂乎。不知誰碰翻了凳子，造成連鎖反應，一酒杯應聲而落，主人馬上言道：「就要這樣的音響效果！」逗得大家哈哈直笑。小屋溫馨而幸福。

第二晚，新房裡依然熱鬧非凡，所有人分成兩大陣營，新郎、新娘加一位叛變了的方正是一夥，其它人一夥，雙方挑戰，互點節目。對方點到「二男一女合出一節目」時，詠春、宇建和王傑展示兩幅婚聯，詠春高聲頌讀之後又進行簡單的解說，贏得滿屋掌聲。人們用不同的方式盡情表達對新人的祝福，平常不曾流露的真情被慷慨地獻給了這個夜晚。大家做了很多小遊戲，「明七暗七」、「大葫蘆、小葫蘆」，幾個九零級校友也被歡笑聲吸引，加入進來，給小屋增添了新的活力和熱鬧的氛圍。以對歌為目的，大家開始「點字出歌」，從數字到花鳥蟲魚，到春夏秋冬，以至雨雪雲霧，剛開始略顯拘謹的九零級新生也被熱情點燃，踴躍地融入到快樂的海洋中。笑鬧聲一直持續到凌晨五點，大家方才散去。

11月20日月月

十一月底，學校舉行了乒乓球賽，第一輪的淘汰賽詠春打得很輕鬆，對手都比較弱。偶爾遇到的強手也被她的機智和心理上的優勢戰勝了。最後五輪的淘汰賽開始，第一場就對八八一的月月，月月的球讓詠春很不習慣，第一局就慘敗，6：21；第二局爭奪極為激烈，詠春憑藉自己的發球優勢讓月月失誤很多，但最終以22：24敗北。這其實是這場乒乓球賽的冠亞軍間的比賽，因為在隨後的賽事里，兩人分別贏了自己所有的對手。這場慘敗讓詠春很不甘心，也因此記住了幹練、沉著的月月。多年後，月月成了忠永的妻子。

11月25威尼斯商人

本學期的《文選與寫作》中選有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在佟老師的倡議下，八八二擬排演其中最精彩的選段。活躍分子開始組織演出隊伍，光是確定人選就費了一番周折。幾經調整，終於定下人選，章睿飾演夏洛克，宇建飾安東尼奧，詠春飾鮑西亞，高吉飾葛萊西安諾，岳新飾巴薩尼奧……演出隊伍請班主任任老師做導演，一切得以順利進行。

詠春給大家印發了台詞，要各位先回去背誦。夏洛克的台詞最長，最難背，可苦了章睿，常聽他沒事時在班裡背誦。再加上台詞本身有些句子非常幽默，章睿的聲音很有特色，再加上他頎長瘦弱的身軀演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傢伙，造型本身就是一齣戲，詠春每想到此就忍不住偷著樂。詠春飾演的鮑西亞是個聰明美麗的姑娘，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安東尼奧，靠自己的智慧贏得了夏洛克，詠春很喜歡這個角色。

但排練經常找不到人，大家都忙，不是這位有事就是那位不在，為了召集人，詠春費了不小的勁。

到了話劇《威尼斯商人》演出的日子，教室被布置出場地，請來了佟老師和任老師，演出在一片肅穆中開始。演員很投入，尤其是夏洛克的表演，形神兼備，引來陣陣掌聲，詠春在台上忍不住笑起來，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後來演出雖然堅持到了最後，因詠春的笑亂了大家的陣腳，所以稱不上成功。可是難得的是這個過程，他們在一起完成這個劇目的過程中鍛煉了自己，提高了自己。這也成為一段珍貴的回憶。

1月5日神殤

元月初，學校組織部分學生到電場演出，詠春也去了。八八一的艷兒無意中談起，東翔與學妹雪兒好上了，詠春如五雷轟頂，不知自己怎麼挺過了那晚。之後，一切都成為記憶，她連記憶都不要了，只想忘記過去。那晚提開水，她從高高的樓梯上重重地摔了下去，還好沒被燙傷，宿舍的姐妹關切地把她扶回屋去，讓她心裡格外溫暖。

一日同老同桌聊天，與任老師是老鄉關係的汪眾告訴詠春「任老師同楊老師離婚了」。怎麼可能呢，才短短几個月？詠春想起最近楊老師沒給大家上美術課，課都讓任老師上政治了。自己有次到楊老師處去辦事，發現楊老師用頭巾包了頭，一副卧病在床的樣子。挺般配的兩個人，怎麼說散就散了？詠春實在搞不懂大人們中間的事。

過了幾日，宇建約她上山，這可能是本學期離校前的最後一次爬山了，詠春剛答應過，又被阮老師叫去幫忙裝裱某個老師的墨寶。詠春趕緊先借故脫身出來，想追上宇建讓他先別去，結果比他到得還早，山頂沒見到他，下山才碰到他遠遠走來。詠春告訴他自己有事，要他先別去，他說自己寧可在山頂等，不怕時間長，詠春只好同意。詠春幫老師幹完活，回到教室取東西，宇建就回來了，黑著個臉，很生氣地說：「你怎麼不告訴我，八八一的於亮在山上？」搞得詠春一頭霧水。於亮是詠春的老鄉不錯，於亮為什麼在山上，詠春怎麼會知道呢，宇建肯定是誤會了。宇建讓詠春晚上在教室等他，可天黑時，他卻同雅娟、忠永到縣裡去了。

第二天，宇建遞給詠春一封信，說彼此已無需浪費時間，只望各自掌握好自己生命的舵……詠春一口氣寫完了回信，可宇建已離校回家。為了追尋失去的友誼，詠春顧不得自己腳上穿的是厚重的皮靴，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追趕，引得路人側目，睜大了眼睛看這個「怪人」！忽忽的北風打散了她的頭髮，當她追上宇建的時候不知自己是否狀如女鬼，望到宇建滿臉的驚愕，詠春什麼都沒說，只把自己寫好的信遞給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便坦然返回。這就是她的風格，磊磊落落，簡簡單單，絕不拖延含糊。

回到學校，又被任老師抓了壯丁，任老師用命令的口氣讓詠春給他洗衣服。詠春想自己也該離校了，就再幫他一次吧，也就沒同他計較。等詠春在溪邊洗完了衣服，左等右等不見任老師來，說好的他來接衣服，還說會早來，等到近兩點也沒見他的人影。溪邊陰冷的風吹得人站不穩腳跟，西北風攜了黃沙迷得人睜不開眼。詠春只好氣呼呼地自己端了沉甸甸的衣服回去，也不願晾，就放到了任老師門口。正好老鄉約她回家，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原本給任老師預備的收音機也因生氣塞進包裡帶走了。

又一年的春節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