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個就這麼失明的人醒來會作出什麼樣的事情?
家安把鷹安置在床上,隨手拉了張被子給他蓋上,又把床上多餘的東西掃到地上。他的床上什麼都有——諸如喝空了的啤酒罐、電視遙控器、打火機一類——看不見的人也許會傷著自己。然後他又接了杯溫水放在了床頭。老薑說過,鷹失血太多,多飲水對他有益。
但是該不該把他叫醒呢?家安猶豫著。
鷹睡得很沉,就像是一種絕望中對自我的放縱。按說像他傷得這麼重的人,總應該輾轉呻吟兩聲才對,但他沒有,除了在回家的路上意義不明的囈語了兩聲外。而到現在家安也沒能想明白他是在叫「哥」還是什麼。
看他身上的傷疤,家安嘆了口氣想:不排除他已經習慣了痛苦的可能。
他習慣了痛苦,也該習慣失明了吧……
「啪」,家安輕輕的打了自己一記小耳光,習慣個頭!他又不是瞎了十次二十次。
因為老天只給了每人這麼一次機會,所以,眼睛才顯得分外寶貴。
盲了的眼睛怎可能像斷了的手腳一樣慢慢癒合、復原呢?
大約是耳光的聲音驚動了淺睡在床上的殺手,他動了動,含混地說著什麼,在床上摸索著,似乎想要起身。
「要什麼?」家安忙握住他的手,詢問道。
「……」殺手掙脫開他,焦急不堪地四處摸索著,似乎在尋找什麼。
手鐲!
他一定在找那墨玉手鐲!
家安心念一動,忙從衣兜里翻出粘「好」的殘次品塞到了鷹的手中。
果然,拿到了鐲子,鷹立時平復了下來。家安把水杯遞到了他的唇邊,他也老老實實地張口喝了下去。好像只要把手鐲還給他,即便讓他服毒他也不會推辭。
真是個奇怪的人。家安嘆道,坐在沙發上,放鬆了身體。現在的鷹神志不清,等他真正清醒過來會怎樣呢?算了,離他清醒好像好有一段距離。
家安打了個呵欠。
夜,漫長的很……
槍,火花,飛濺的鮮血!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家安的眼皮上時,他的腦海里還在盤旋著這些血腥恐怖的畫面。他覺得像是做了個令自己精疲力盡的長夢,所以用力的伸了個懶腰,他才睜開眼睛。
「早。」
一個清亮的聲音道。
這是誰……我的天!家安一個鯉魚打挺打算從沙發床上彈了起來,哪成想用力過猛一腳踢在茶几上,進而滑倒在地,發出「撲通」一聲巨響。
頭磕在茶几上有些眩暈,所以他一時不敢確定那個比太陽還耀眼的笑容是不是真的。
他怎麼可能笑得這麼燦爛,就好像眼睛沒盲,右手沒廢,腿沒中槍——這一切慘痛的故事不曾發生在他身上?
家安不是沒想象過鷹醒來之時的反應,他或許會很痛苦,或許會消沉,或許會崩潰……有很多或許,而昨夜入睡前他也準備了許多用來安撫他、勸慰他的話,但唯獨沒想過怎麼面對一臉輕鬆地坐在床上笑著的鷹——這傢伙清醒得也實在是太早了!
「怎麼?」鷹笑問道,摸索著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向著家安跌倒的方向走過來,似乎受傷的腿對他的影響並不大,但目不能視物確實是個不小的障礙。他走的緩慢而謹慎,當然,地上的障礙物也確實太多了點。
家安的大腦暫時停擺,懵懂地爬了起來,扶住了鷹在空中摸索的手臂。
「謝謝你,」鷹側過頭來面對著家安道,笑容單純的像個孩童。雖然他的眼部纏著繃帶,但家安依然感受到了他的視線,「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這個。」他從老薑寬大的睡衣兜里掏出了家安粘好的手鐲,托在掌心。
家安看著他那毫不參假的笑容,木然地搖了搖頭。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管是否笑得好看,他還是盲的,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動作。
「我好像還未聽過你說話?是不方便還是……你是啞巴?」鷹猜測道,言罷,又似乎有些懊悔自己說的莽撞了,會傷對方的心,忙又補充道:「其實不能說話也沒什麼不好。就像我是瞎的,但瞎了卻未見得是件壞事。」
家安忽然有种放聲大笑的衝動!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誰啊?他怎麼好像不認識這人!依舊是那優雅的薄唇,而帶來的卻是另外一種感覺。
「出去的門在哪裡?」鷹打斷了家安的思忖,忽然問道。
門?
找門做什麼?
家安開口想問,但轉念一想,何不就做個啞巴?他不能確定自己開口鷹會不會認出自己,畢竟那場面應該讓他刻骨銘心!
倒不如省事些,就裝兩天啞巴直到想好了妥善的處理方法,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什麼處理方法才能算是「妥善」呢?家安滿腹心事地引著鷹來到房門口。
「其實我想不需要我囑咐你的,既然你能到倉庫去,就說明也是黑道中人,但我還是想說一聲,救人是好事,但救錯了人卻是禍事。你就當沒見過我,希望不會給你帶來太大的麻煩。」鷹一邊摸索著開門,一邊笑道,「自己保重。」言罷,他推門出屋,扶著走廊的牆壁竟然就要離開!
家安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鷹居然要離開!
他昨夜失血過多,現在面上仍是一分血色也無,腳下飄忽,若不是扶著牆壁只怕早就癱倒在地,又是眼前一片漆黑,更糟糕的是滿街的對頭,他居然還要離開!
家安的手快過大腦,一把拉住了鷹的胳膊,塞進門內,「嘭」的一聲緊閉了大門!
「怎麼?」鷹的聲音較之前又低沉了些,好像儲蓄了一夜的力氣已經被適才的動作消耗的七七八八。他用力一掙企圖把胳膊從家安的手中抽出來,但家安更緊了緊五指,沒有讓他如願。
「你可知道,現在黑白兩道有多少人在追殺我?」鷹輕聲笑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他漸漸地感到難以支持自己的身體,背靠著牆壁慢慢坐倒在地,「我是個被主顧背叛的殺手。」他冷笑了一聲,喘過一口氣,「人人都想把我除之而後快。你還敢收留我嗎?」他仰著臉,「盯著」家安道。
家安低頭看著鷹。
原本在他心中,殺手這個名詞就是個血淋淋的符號,而鷹本身就是個窮凶極惡的典型。
他有雙銳利、嗜血而張揚的眼睛。
而現在,坐在他面前的只不過是個人,眼前覆著紗布,臉色蒼白,漫不經心的微笑裡帶著掩藏不住的落寞。他同樣會傷,會痛,會死。
家安實在弄不明白,沒有了那雙眼睛,鷹怎麼看來就像是另外一個人?!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靈異!他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麼對待他!
鷹再一次想要推開家安,而家安依然沒有讓步。
「我不想連累你。」鷹垂下頭,以輕不可聞的聲音道,「或許你是天生聾啞,根本就聽不到我在說什麼……」
好在自己現在裝啞巴,家安想,不然這種時刻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於是他胳膊用力一抬,將鷹從地上拉起來,不容反抗地攙扶著他回到床上。
雖然家安沒說話,但見了他的舉動,鷹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好。」他笑了笑,道,「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說著,他伸出左手攤在家安面前。
家安會意他是想讓自己在他掌心寫字,否則一啞一盲,兩人怎麼溝通?於是以食指在他手中畫道「能」,動作極慢,生怕鷹反應不過來。
「好極了。」家安的最後一畫剛剛完成,鷹便說道,「可不可以幫忙買點東西?」
「說」,家安寫道。
「幫我買些雞肉,還要……黃芪二兩,當歸三錢,人蔘五錢。」鷹遲疑著說,「大概也就這些了。我得儘快恢復,不然我們就有麻煩了……你身邊有錢嗎?」
靠,我都快窮死了!家安心道,這時心中不禁略為後悔,一時情不自禁留住了鷹,可是自己本來已是處境危險、三餐無著,現在更麻煩了!他的眼睛四下亂轉,搜尋屋內是否有什麼值錢的事物,當視線落在桌上的手機時,他忽然心中一動!
怎麼不去「借」兩個花花?
鷹見他久不回答,嘆了口氣道:「現在我落腳的酒店恐怕不能去了……現在是什麼時辰?離入夜還有多久?」
家安在他掌心寫道:上午。我有辦法。
鷹默不作聲地等他寫完,忽然反手抓住了他不及離開的手掌:「不急,等入夜我再安排。」他的語聲沉穩而篤定。
安排?什麼安排!
家安忽然意識到,鷹已經開始反擊!
而他,將親眼見證這場反攻!
可是,以鷹目前這殘缺之軀,怎麼跟黑白兩道對抗?
還是說,他只是在尋求一條脫身之路,離開香港這個是非之地?
但就算離開了,以他一個雙目具盲的人又怎麼獨立生存?
家安的腦中已經亂成一團,忽然,一個新的、而又不容忽視的問題越眾而出:如果鷹的「安排」包括殺戮,那我該不該通知洪爺?!
簡直全亂了!他只覺得頭暈目眩。
便在此刻,桌上放著的手機忽然叮叮咚咚唱起了歌~
有人竟然在這個時候打來了電話!
家安心中正煩躁不堪,順手拿起電話,上面的號碼卻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這會是誰?他剛想接通電話,忽地反應過來:自己是啞巴,怎能講電話?!
他的心頓時一顫,迅速扭頭看了看鷹,而鷹也正在「看」他!
鈴聲響得不屈不撓,讓家安有種想把電話從窗戶扔出去的衝動。
「是不是不方便讓我聽?」鷹忽然笑道,「是你的電話在響吧?」說著,他爬起身來,「洗手間在哪個方向?」
家安愣愣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並不認為自己有手機是件奇怪的事情,因為自己這個啞巴是能聽的,又說不定他以為自己跟他一樣,是意外失聲的,有個做聯繫工具的手機自然是平常事。眼瞧著鷹已經摸索著下了床,家安忙又扶著他的手,把他帶到了洗手間門口。
「好了,我能行。」鷹笑了笑,把家安關在門外。
他把門關緊自然不是怕家安偷看,只是告訴家安一件事:放心,我聽不到。
他竟然心細如斯!
暈了,家安徹底暈了。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迷惑著按下了接聽按鈕,那邊傳來了一個家安極其熟悉的聲音:「小安,你幹什麼呢?這麼久?!君哥要見你!快點來堂口!」
說話的,正是小元!而他,不知為什麼,拿了別人的電話打給家安!
有沒有搞錯?!
大君怎麼忽然就要見我了?莫非是因為他?
家安轉頭看著洗手間的門發獃。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帶他回來的時候被看到了?老薑泄漏了?靠!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啦?
不過也不太像,如果是發現了鷹,就應該直接衝進來把我們砍了……又或者他還是沒放棄從鷹這裡突破黑子的防線,所以想要不動聲色的來場鴻門宴?
「喂?喂?你怎麼不說話啊?能不能聽到?……是不是信號有問題?斷線了?……」電話那端允自猜測著。
家安慢慢地把手握在手機接收信號處,看著標誌著信號量的梯度慢慢減少,直到通話中斷。
然而事情就擺在眼前,他掛斷了電話也不能掩耳盜鈴地告訴自己沒這回事兒。
大君就戳在那裡。
香港能多大?哪裡可以藏身?而且就算能藏身,叫警方恢復他的身份,把他保護起來,那他肩負的使命呢?誰來完成?那鷹呢?送他去死嗎?
除了面對,還有什麼辦法?
家安定了定神,舉起電話想要叫外賣——不管此去有什麼兇險,至少吃飽了好點吧——然而接通了電話才想起來,自己還在裝該死的啞巴!
當初是怎麼想的?幹嗎要裝他奶奶的啞巴?!
洗手間的門輕輕的打開,鷹摸索著走了出來。
家安關掉手機,扔在了桌上,上前扶住他。
「通完電話了嗎?」鷹微側著頭問。
家安點了點頭,然後想起他看不到,於是拿起他的手來,在上面寫道:完了。吃什麼?我去買。
「家裡有什麼可做?」鷹想了一想,道,「你總是買兩份別人會起疑。現在我們惹不起不必要的麻煩。」
目前只有泡麵。家安回答道。
「也好。」鷹點頭道,「過兩天添置點東西,我身體稍好便可以煮飯。」
家安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他煮飯?
別逗了,他煮飯?!
即便是他沒瞎,又怎敢相信他會煮飯!
那個兇悍冷酷的殺手,他說他煮飯!
暈了暈了!這次家安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抬手便括了自己一個嘴巴!
「你不相信我么?」鷹笑道,「不會毒死人的。」笑雖是笑,但看來已經明顯的神虛氣短,一幅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家安不敢讓他太勞神,忙扶他躺回床上,在他手上寫道:我去煮麵。
「好。勞駕。」鷹道,「過兩天請你嘗嘗我的手藝。」稍後,他又有點賭氣似地補充道。這樣的執著看來就似孩子氣的好勝。
家安有點忍俊不禁。他真的從未想過,和金牌殺手鷹在一起的生活居然會是這樣。
拿過鷹的手,家安在他掌心寫道:我怎敢懷疑大名鼎鼎的鷹……
一句話還沒寫完,鷹忽然用力奪回了手。
「我不是鷹,我叫洛彥!」他冷冷地道,不容反駁。
什麼?!他不是鷹?
家安幾乎沒叫出聲來。難道他們統統都猜錯了?這個人只是被誤卷進這場災難的路人甲?
這個玩笑可開大了!
不……等等,他曾經承認過自己的殺手身份!
他確實是殺手,只不過不是那個鷹?
家安握著那個自稱洛彥的男子的手,想要寫字,但卻不知怎樣落筆。良久,他才緩慢地寫道:你是另一個殺手?
「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鷹!」洛彥的聲音冰冷,「我從來沒承認過這個噁心的花名!我就是洛彥,從無更改過!」
家安愣愣的看著他,大腦一片混沌。他這是什麼意思?一個花名和至於讓他如此反感?
我去煮麵。又是良久,他在洛彥的手心寫道。
「有勞。」洛彥微笑道,模樣十足是個謙謙君子。
家安揚了揚眉,這個世界就是這般撲朔迷離。他打開冰箱,裡面除了兩袋即食麵外果然別無它物。
當面下鍋的時候,窗外有點喧嘩,家安心中一突,忙走到窗邊向外窺去,原來是樓上又順著窗子扔垃圾,下面的路人在叫罵。他鬆了口氣,把身子靠在窗台上,手有點發抖。
面煮的有點過,但總還是能吃。家安把兩碗面端出廚房時,有點驚訝地看到洛彥已經坐到了房內唯一的一張桌子前,沒有受傷的的左手握著他剛剛扔在桌上的手機,似乎是在發獃。
「你……」嘴裡已經含糊的發了個音節,家安猛然醒悟自己不能說話,忙又把舌尖的「要打電話嗎」咽了下去,隨口「啊」了幾聲,就像個真正的啞巴。
「面煮好了?」
洛彥身子一震,好似才從沉思中醒過來一樣,輕輕放下手中的電話,摸索著找到面前的大碗,「好熱。」他輕聲道,有點掩飾著什麼的味道。
那手機並沒有被使用過。家安的視線從依然關機狀態的手機轉移到了洛彥身上,只見他有點笨拙地用左手拿起筷子,但卻懸在空中,大概是不知道怎麼用不甚靈活的左手夾起看不到的麵條,心中不禁有點憐憫之情,想要喂他吃面,又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十分彆扭。正在躊躇之間,只見洛彥已經將筷子插進碗中,兩支一併,轉了幾個圈,一陀麵條就纏在了筷子上。
「小時候這麼吃面,我總是挨罵。」洛彥把筷子送到了嘴邊,自嘲地笑道。
家安暗嘆了口氣,埋頭吃面。
洛彥的小腿有傷,垂久了會脹通難忍,是以十分迅速地結束了戰鬥。而家安平生頭一次吃飯這麼安靜,速度比洛彥更快。
今日洗完明日也未必有命來用。看了看久沒使用過的洗碗布,家安如是想道,把兩人用過的碗筷往洗碗池一扔便即折身回來。
洛彥卻並沒有如家安所料地躺回床上,而是手指輕撫著桌上的手機,坐在桌前出神。
他是否要打電話給誰?家安揣測著走到他身邊伸指在他手背上寫道:打電話嗎?
「啊,不,不。」洛彥幾乎是有點失措地道,「我只是習慣性地對著電話。」他匆忙起身,拒絕了家安的攙扶獨自踉蹌回到床前,「完成了一個委託,」他的聲音有些寥落,「我還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桌前等下一個主顧。生命中就剩這麼點東西可期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聊?」
他的話語不是很生動,冷冷的尾音中帶著入骨的寂寞。家安的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那樣一幅場景:在一間顏色清冷而又空當的房間內,洛彥坐在桌前,清澈的眼睛注視著面前的手機,就這麼靜靜地打法著無盡的寂寞。
不錯,就是寂寞。或許那房間並非顏色清冷,又或者也不空當。不變的,只有寂寞。
所以,他確實不怕死。
因為他寂寞到根本就生無可戀。
跟家安自己不同,洛彥可以為一個目標出生入死,但根本就不需要什麼高尚的理由,也不需要明了其中的意義,他只是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做。就是這樣。
在家安思潮澎湃的時候,洛彥已經輕車熟路的爬上了床,找到了被子,並且把自己蓋好。對於陌生的環境,他熟悉的速度有點驚人。
我出去一會兒。家安在洛彥的掌中寫道,然後等待著洛彥可能到來的激烈反應。或許真的是出於同情吧,他並沒有驚詫於自己漸漸溫柔的舉止。
「自己當心。發現情形不對就趕緊逃吧。別把自己當英雄。現今這世界上這種生物不存在。」洛彥笑道,「天黑了叫醒我。」
你怎麼……一點不懷疑我?!家安愣了三秒鐘,忍不住問道。洛彥顯得太過篤定了吧!
「我從來不曾見過一個懷著害人之心的人會在他要謀害的對象身邊睡得那麼熟。所謂心懷鬼胎你知道嗎?」洛彥笑道。
他或許是輕信,家安暗道,不過我確實沒有害他之心。關門時的那一停留並非他計劃中事,他只是有點遲疑——洛彥的傷其實並非他表現的這般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