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邊似乎一直有很多聲音來來去去,腳步聲、交談聲,以及……救護車的警鈴聲音?
其中,還有一個很熟悉的男聲,不斷在白澄珞耳邊咆哮著,白澄珞蹙著眉,覺得有些不適應。
在她的印象中,聲音的主人總是非常沉穩的,似乎從沒有任何的事情能讓他慌張,現在他卻急得不斷大吼大叫,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似乎不斷的被人移動著,但她的手卻一直被一隻大掌緊緊握住,不斷給她安全感。
有人在她的耳邊說了些什麼,但她卻聽不真切。白澄珞努力想睜開眼,但眼皮好重,讓她怎麼也睜不開,只能勉強看到一些人影晃動,試了好幾次,卻仍無法看個清楚,她只好放棄嘗試。
胸口好痛,就連一個小小的呼吸動作都會牽動到傷口,引起一陣刺痛。
她是怎麼了?身體好痛,發生了什麼事嗎?
還來不及深思,白澄珞就再度墜入黑暗之中……
××××××
躺在雪白的床上,白澄珞相當無聊的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
小手不自覺地撫上空蕩蕩的頸間,那條黑曜石項鏈,在那一天之後就不見了,雖然項鏈早就不見了,但是她仍是會不自覺地伸手去摸項鏈。
項鏈不見了,而她的心,似乎也缺了一角。
入院已經一個月了,她至今仍然無法下床。
這段期間,除了警察曾來做過筆錄外,就再也沒有人來看過她。
而耿相遠甚至沒有出現過一次,只派了一名定時看護照顧她,卻連句話都沒有留給她。
雖然她受到極好的照料,而她所住的也是頭等病房,但白澄珞想要的,卻不是這些。
她好想見耿相遠一面。
白澄珞永遠都記得,當她麻醉藥消退後,張開眼的瞬間,卻沒見到耿相遠的濃濃失望。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但耿相遠卻從沒有到醫院來看過她。
覺得自己已經被耿相遠拋棄的感覺越來越擴大、也越來越明顯,但白澄珞卻怎麼也止不住自己害怕的情緒。
雖然明知他們的契約剩不到一個禮拜,她再這樣對他牽牽挂掛下去,最後會受傷害的人還是她,但她還是好想見耿相遠一面。
嘆了口氣,白澄珞卻只能繼續看著窗外不變的藍天白雲。
房門突地被推開,白澄珞滿懷希望的看向門口。
但來人卻讓她失望了!是她的看護劉欣儀。
劉欣儀滿臉笑容的走向病床,查看點滴的狀況。
「澄珞,今天的感覺如何?」劉欣儀其實已經三十齣頭,但頰上的點點雀斑,及天生的可愛笑容,卻讓她看起來似乎才二十來歲。
幾天下來,兩人已有著朋友般的情誼。
「還不就是這樣。」有些無奈,她的人就只能躺在床上,還能怎樣?」對了,我不是請你帶些書報雜誌嗎?東西呢?「啊!」劉欣儀的動作突然僵住,她緩緩的轉過頭,有些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我忘了帶報紙,只有幾本書可以嗎?沒關係的,可以打發時間就好。」沒注意到劉欣儀的異常,白澄珞只顧著找書看,順便打發時間。
雖然她住的是頭等病房,但不知為何,病房內競然沒有電視可看。
劉欣儀給她的理由則是-電視壞了,送修中。
不過,一台電視修了快一個月,會不會大誇張了點?!
確認好白澄珞的狀況一切OK,劉欣儀也放鬆心情的坐在病床邊,開始為白澄珞削水果。
「最近有耿相遠的消息嗎?」假裝隨口問道,其實白澄珞心裡緊張極了。
耿相遠一直沒來看她,而她又無法得到外界的消息,她只好每天不厭其煩地向劉欣儀打聽,希望能知道耿相遠的消息。
「耿總裁嗎?沒有喔!」回答得很順口,劉欣儀給的答案始終沒變過,而白澄珞也每天都失望一次。
「不過.判決下來羅!」看白澄珞的小臉又暗了下來,劉欣儀刻意扯起另一個話題。
「判決?!什麼判決啊?」「就是那個殺傷你的秘書啊!她算是殺人未遂,要在牢里關上好幾年呢!」劉欣儀逕自說道,渾然不知白澄珞根本沒在聽她說話。
程采蘋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要殺人?
白澄珞完全無法理解程采蘋的想法,在她的觀念認知里,即使自己的愛情無法圓滿,只要對方能夠快樂就好了。
所以,白澄珞永遠做不來只為成全自己愛情的自私事。
即使成全了,那又能怎樣?
愛情需要兩方面的交流,如果對方不愛自己,單向的愛終究會枯萎的。
白澄珞知道,自己無法忍受她愛的人不愛她,所以她選擇逃避。
雖然耿相遠向她求婚了,但他的理由不過是需要一個適合的妻子。
他選擇了她,卻不是因為愛上她。
她不要這樣的婚姻,如果她真的嫁給了耿相遠,她總有一天會恨他的。
三個月的期限已經快到了,其實,他不來看她也好,就這樣讓他忘了她吧!
「澄珞,你還好吧?」發現了白澄珞的失神,劉欣儀擔心的問道。她這次的薪水還真不好賺,不但要當看護,還得兼差演戲。
她已經把白澄珞當成自己的朋友,對朋友說謊,讓劉欣儀的心裡不免有些不安和罪惡感。不過,她說的全是善意的謊言,以後澄珞應該會原諒她吧?
「沒什麼。」搖搖頭,白澄珞並不想讓這個挺關心自己的朋友擔心。「儀姐,你說,我什麼時候可以下床走走?」「還不行喔!別忘了,雖然當時你很幸運,沒刺到心臟,但你傷的地方可是胸口耶!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好了。」誇張的大搖其手,劉欣儀說什麼都得把白澄珞繼續綁在床上。
開玩笑,如果讓白澄珞下床溜溜,難保不讓她發覺他們這陣子的行動。
那可不行哪!如果事情在這時候曝光,他們之前的辛苦到底是為了什麼?!
「還不行?」白澄珞真覺得難以置信,她到底還得躺在床上躺多久?「儀姐,讓我出去走走嘛!我再繼續躺下去!可能會發霉耶!」「發霉?」劉欣儀被她逗笑了。「你這個病房可是採光最棒的一間病房,你每天都在曬太陽——怎麼可能會發霉呢?」「採光再好有什麼用?我只想出去逛逛嘛!」不依的撒著嬌,白澄珞現在雖然一臉病容,但她的美麗卻依然沒有因此折損。
「不過……儀姐,我最近老覺得有件事怪怪的!」「喔?!」劉欣儀倏地一驚,就擔心事情被發現。「那是什麼事呢?」「我晚上在睡覺時,總覺得有人站在床邊看我,可是,等我再張開眼時,卻沒看到人。」
不知為何,雖然發生了這種事,但白澄珞卻完全不感害怕。
「你不要太在意,我會請醫院的守衛多注意一下的。」聽到白澄珞的描述,劉欣儀馬上就知道「犯人」是誰,嘴上雖然說得輕鬆,但心中卻暗暗叫苦。
耿大老闆,你害慘我了!
×××××××
天才微微亮,白澄珞猶然在睡夢中。
房門悄悄的被打了開來,一個輕緩的腳步聲逐漸接近病床邊。
隨著腳步聲的接近,白澄珞也悠悠轉醒。
「誰?」睡眼迷濛地揉著眼睛,白澄珞眯著眼,想看清來人是誰。
「是我。」熟悉的男聲響起。
雖然因為背著光,讓人看不清男人的面孔,但在男人開口的瞬間,白澄珞就察覺對方的身分。
眼淚倏地落下,怎麼也止不住,白澄珞慌忙的以手背揩去淚水,只想看清楚男人的臉龐。
「怎麼哭啦?」男人無奈的嘆息著、語氣中卻包含著無限的寵溺。
「你、你怎麼跑來了?你不是不要我了嗎?」哭得難以自己,白澄珞直到這一刻,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想念他。
她真傻,一顆心早已遺落在他身上,她居然還以為自己能在契約結束后,全無牽挂的離開他。
「我們的契約已經到期了。」男人淡淡的開口,像是在討論天氣般淡然。
「到期了?」無法反應,白澄珞只能獃獃的覆述著。
順手捻亮病床邊的小燈,男人的臉龐在燈亮的同時,也出現在光線之下。
男人有張酷俊的臉龐,臉上剛毅的線條沒有任何軟化的跡象、深邃的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緒,而那張薄唇也緊緊的抿著。
看到耿相遠毫無表情的瞼孔,白澄珞不由得緊張起來。
「那、那你想怎樣?」「我愛上了一個女人。所以我必須解決我們之間的事情。」白澄珞強忍著心痛,故意揚起一抹笑。如果,這是她最後能給他的,那,就這樣吧!
「你不也說過嗎?我們之間的合約已經到期了,所以,你根本不必管我的。」「我想……跟你續約。」驀地,一隻戒指出現在耿相遠手中。「契約的期限是——一輩子。」「你……」看到耿相遠突來的舉動,白澄珞震驚得根本說不出話。
「我愛你,嫁給我吧!」「你……愛我?」依然是難以置信,白澄珞被他接二連三的驚人之舉,轟得完全無法思考。
「是的,我的小珞兒,我愛上我的小情婦了,所以,我想把她娶回家,你說,我的小情婦會願意嫁給我嗎?」「你……你是真的愛她嗎?不是因為她只是個很乖的床伴?」非常小心翼翼的問著,白澄珞實在禁不起再一次的打擊。
「一個普通的床伴,不會讓我愛上她的。」看到白澄珞的身影倏地縮了下,耿相遠好笑的將她摟入懷中。「我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我多變又愛花錢的小情婦。而我要的妻子,必須也是愛我的,你愛我,這是不容置疑的,否則,你不可能為我擋下那一刀。」。
想起後來看到的信用卡帳單,耿相遠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帳單的金額不小,他似乎應該意思意思的心疼一下,不過,她的花費卻幾乎全是為了布置他們那個小窩。
有著奇怪敗金習慣。他現在總算知道老友當時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那、那個高小姐……你的未婚妻呢?」愣愣地問道,白澄珞還不大敢相信幸福就在眼前。
「傻瓜,我從未承認過她是我的未婚妻,她,不會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大掌隔著病服輕輕撫上白澄珞胸前的傷口,滿是憐惜的問道:「還會痛嗎?看到你滿是鮮血的倒在我懷裡,當時,我還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失去你,這讓我幾乎陷人瘋狂……」也是在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早已愛上你、早已無法失去你。摟抱著白澄珞的手收得更緊了,似要以此確定這一刻她還活著,她還好好的待在他的懷裡。
搖搖頭,就算會痛,也因為耿相遠的溫柔而全部消失了。
「你願意嫁給我嗎?」「你父親那邊呢?」小小聲的問道,白澄珞並沒忘記耿仲天當初的極力反對。
「在你受傷前說的那段話,讓我想了很多,我……跟他談過了,雖然還是沒辦法達到共識,但我們的關係已經好多了。」對於白澄珞的身分,耿相遠其實還是留了一手,他並沒有告訴父親真相,因為他很清楚,如果告訴父親,白澄珞就是白家的九小姐,父親一定會馬上接納這個媳婦,但他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
耿相遠終究還是希望父親接納的是白澄珞這個人,而不是她的身分。
「那很好啊!」知道他們父子和好,白澄珞著實為他們開心。
「少把話題繞開。你到底要不要嫁給我?」口氣有點不善,耿相遠從沒想過!自己求個婚居然會這麼不順利。
「嫁啦!嫁啦!」知道耿相遠也是愛著自己,之前那些顧忌當然全都拋了開,現在又為什麼不嫁呢!
放鬆的吁了口氣,耿相遠倏地將白澄珞從床上抱起。
白澄珞手忙腳亂的環住耿相遠的頸項,以免自己掉下去,幸好點滴管早已在昨天下午正式拔掉了,否則,以耿相違這麼大的動作,天知道她會不會因此而受了什麼傷。
「你要帶我去哪裡?」莫名其妙的被耿相遠帶出醫院,坐上好久不見的凱迪拉克,甚至在車子開了好一陣子后,白澄珞還是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
「我們要去結婚。」「結婚?!」難以置信地,現在天色雖然比剛才亮得多,但還是一大清早啊!怎麼會有人選在這種時間結婚?!
車子在一間教堂前停了下來,耿相遠將白澄珞抱下車,扔進一間休息室后,便笑著離開了。
「耿相遠,你要去哪裡?」莫名其妙的被耿相遠丟在陌生的地方,白澄珞真覺得自己傻眼了。
「你就是新娘吧?」驀地,一個問句拋了出來,接著,白澄珞就發現自己瞬間被好幾雙女人的手所淹沒。
情況的發展完全超出她所能控制的範圍,讓白澄珞只能愣愣的任由那些不認識的女人在她身上放肆,直到白澄珞被動的被換上一襲新娘禮服,再被化好一臉新娘妝,女人們才終於放她一馬。
看著鏡中的自己,白澄珞幾乎不認識鏡中的女人是誰。
白紗禮服的剪裁簡單,僅在禮服的領口、袖口綴上豪麗繁複的蕾絲花邊。但這樣簡單的設計,反而更加突顯新娘本人如洋娃娃般美麗的臉龐。
一旁的女人們對白澄珞的所有讚美,完全沒有進入她的耳中,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丟棄在梳妝台一角的報紙標題所吸引。
神秘的世紀婚禮?耿相遠的新娘就究是誰引傳聞「網海科技」總裁,耿相遠將在本月秘密結婚,婚禮已籌備近一個月,但婚禮的內容卻全程保密,甚至沒有人知道耿總裁的新娘是誰,因為就連喜帖上也沒有印上新娘的名字……
「一個月……」喃喃地念著報紙的內容,白澄珞似乎有些了解這一個月「被拋棄」的主因了。
但她還來不及細思,手裡匆匆被塞了束花,就又被人給拖出了休息室。
再一定睛,拉著她的人不就是她的看護劉欣儀嗎?!
「儀姐?」為什麼儀姐也穿著禮服呢?
沒有回頭,劉欣儀仍是自顧自的拖著白澄珞往外走。
「快快快!我還真怕你會來不及咧!這是我第一次當伴娘,我可不希望新娘開天窗。」儀姐,報紙上寫的「神秘的世紀婚禮」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總算看到一個認識的人,白澄珞連忙問出心底的疑問。
「唉哎!被你看到啦!」禮堂的大門在前,劉欣儀戛然停下腳步。「耿總裁還特別吩咐過,在婚禮前不能讓你看到任何相關消息,說是要給你一個驚喜的。」「所以那台電視才會修了一個月?」有些難以置信,白澄珞突然覺得事情有些好笑。那個男人呵……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剩下的,等你婚後再慢慢發掘吧!」禮堂的大門緩緩開啟,結婚進行曲也在這一刻響起。
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正站在聖壇前方,男人半側著身,一向冰冷淡漠的眼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的笑意。
男人遠遠地向她伸出一隻手,等待她走到他身邊。
白澄珞看著聖壇前的男人!驀地,一抹動人的笑容悄悄在她唇邊漾起。她緩緩的走向他,也走向她未來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