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謝謝你打電話叫我來,他是疲勞過度,然後又受寒得了重感冒,我已經給他媽媽打過電話了,她大概很快就會趕過來。"

拜瑞笑著拍了拍傑的肩膀。雖然他猜想這位卡萊頓口中的"惡男"先生大概不會接受他的謝意,但還是主動向他表示了友好。老實說,他接到電話的時候相當吃驚,不過還是馬上到隔壁街接了母親麗薩一起趕過來。

在替肯做了初步的檢查並量了體溫之後,他們立刻給琳希打了電話。在她到來之前,斯頓蘭登家的家庭醫生查瑞已經先一步到了這裡,並馬上為他做了檢查,直到確定他沒事之後,所有的人才鬆了一口氣。在這期間,他注意到,"惡男"先生一直惴惴不安地在門口來回踱步。

"你不必感謝我,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救這個蹩腳偵探!我只是擔心就這樣扔下他,有人會去找李歐的麻煩——我可不想再繼續拖累我弟弟!"肯扭過頭,粗聲粗氣、彆扭地說。

他已經在反省自己的腦子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在好不容易成功地踏出這棟該死的房子后又像個傻瓜一樣折了回來,把那個昏倒在地全身燙得嚇人的傢伙搬到樓上的卧房、塞進被子,然後從他的外套里找到了手機。之前那次他就記住了拜瑞,看到他的名字之後就毫不猶豫地給他打了電話。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妥當之後,他不僅沒想到要抓緊第二次機會逃走,還在救兵們趕到之前到冰箱里挖了些冰塊來敷在那個一直迷迷糊糊說著胡話、連在夢裡也還在詛咒他的人的腦袋上幫他降溫!說不定他也病了,被傳染了,或許他該考慮讓醫生也給自己來上一針。

"李歐從來沒有認為是你拖累了他,他只是不希望再做個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的人,誰不想自己的家人一起生活——比如我,我現在有錢了,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我還是住在離我父母家不遠的屬於平民區的房子里——"拜瑞好象聊天一般,隨意地開口道。

"那是你的事,我對別人的事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在傑扭過頭去這麼咕噥著的時候,掛在門口的銅風鈴響了起來,是琳希,那串可愛的鈴鐺也是耶誕節時她替兒子掛上的。

"嗨,傑;嗨,拜瑞——喔,還有麗薩,謝謝你特意趕來!當然還有你,查瑞,我的老朋友——"琳希脫下外套,一一擁抱了屋裡包括傑在內的所有人,"肯尼怎麼樣了?在車上的時候我接到了查瑞的電話,聽說他只是得了重感冒,並沒有出什麼大問題。"

"喔,是的,親愛的琳希,肯尼很好,我替他打了針,夜裡熱度就會降下來的。不過他大概不會馬上好,因為他是那種平常連點小病也不得,一旦病倒就會把平常積蓄的東西全部發泄出來的類型。我猜他最近是太勞累了,工作壓力太大或是其它什麼原因,看來就像是類似『智能熱』之類的——"

"等一下,『智能熱』是小孩子才會得的,他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了!"

傑打斷了查瑞,並轉過身,用一種懷疑加審視的目光看向他。

"所以我才說,只是『類似』,先生——並不是說肯尼真的得了『智能熱』。也許我該換一種說法,他是『用腦過度』造成的抵抗力下降——"查瑞攤開雙手,無辜地回答。

"你看,我就知道,它們根本不是同一回事——我可不是不識字的白痴!李歐很小的時候就得過了,要是混為一談的話,只有上帝才知道你會不會把這傢伙的腦袋治出什麼問題來——"傑正說著,突然發現屋裡的其它幾個人正在用一種頗具玩味性質的神情望著他,於是立刻再次別開臉去,徑自走到一旁的皮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個時候他的雙手已經恢復了自由,因為他發現肯其實就把手銬的鑰匙掛在了自己那條白金項鏈的下方,藏在了衣服里。他趁他昏迷的時候拿到了那把鑰匙,終於讓自己恢復了自由。不過現在他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在這些人趕到之前溜走。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傑。只有幾句話,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

在過了半個小時,把所有的客人送走之後,琳希獨自留了下來。

"什麼事?"傑抬起頭。他並不習慣對女性以及年長者太過無理。

"我知道這張惡形惡狀的面孔只是你的表面,事實上你是個很熱心和細心的男人——所以,我想請你幫忙照顧肯尼。我丈夫已經六十歲了,可是他還在工作,我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必須回去照顧他——"琳希邊說,邊試探著從半垂的眼帘下偷偷觀察傑的表情。

"我不認為這是我的義務,夫人——我也不是什麼熱心腸的蠢蛋!你都看到了,我最喜歡的就是在賭博的同時喝上一杯!"傑翹起一條腿,但是不一會又不自在地放了回去。他覺得自己最好小心防備這個女人,她或許並不比她的兒子聰明,但他卻不能使用相同強硬粗魯的態度應付她。

"你有這個義務,男人——"琳希說著,從皮包中掏出一包香煙,"要來一根嗎?"她禮貌地問道,在傑搖了搖頭之後,自己拿了一根點燃,並吸了一口,"我們還是開誠布公地說吧——你應該對肯尼負些責任,至少在他的病好之前。他會病倒全都是為了你——請不要急著試圖反駁我,你和肯尼之間的事我已經全部都知道了;當然,其中一些還是你自己親口告訴我的。最基本的事實就是——你和我兒子上了床或者你需要我說得更直接一些——是你上了他,並且不止一次。我認為你得到的好處也不少——"

"我——你——"傑張口結舌地看著琳希,臉色開始變得一陣青一陣白。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位看起來氣質非常高雅的上層社會貴婦竟然會如此直白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我知道你會是這樣的反應,不過我所說的都是事實,不是嗎?我並不想被當成一個沒有教養的老太婆,不過肯尼是我兒子,為了他我可不會在乎那麼多——請你好好考慮一下吧,傑,替我陪肯尼幾天。"琳希說著,把手裡的煙頭掐熄。其實在吸過第一口之後,她就沒有再碰它。"今天太晚了,我會睡在客房,明天一早再回家去。這裡就拜託你了,我想以你這種年紀的小夥子來說,熬上一夜應該不成什麼問題。"如此不客氣地說完,她站了起來,走到床邊吻了吻肯的額頭,徑自走向了位於三樓的客房。

從二十歲以後就幾乎沒有生過病的肯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睜開雙眼后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傑。他正拿著一個杯子站在床邊,半彎著身,皺著眉,用一雙像寶石一樣泛著透明的藍綠色幽光的眸子直瞪瞪地盯著他。

"你這傢伙……離我遠點兒,你嚇了我一跳!"他蠕動著雙唇,發出沙啞的聲音——對上那雙眸子的時候,他的心臟差點停擺,好象要被那兩潭深淵吸引進去了一樣!真是太可怕了!這傢伙果然是個怪物!

"我也一樣,你媽媽請來的那個庸醫說你頭一天夜裡就會退燒,我以為你很快就會醒過來,但是你卻一下子睡了三天,所以我是在看你是不是真的醒了;如果還是沒有,我會馬上給那傢伙打電話,當面質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傑直起身子,把手裡的杯子塞進肯手裡,然後遞上兩顆淡藍色的藥丸,"這是你的葯,自己吃下去,我可不想再去撬你的嘴巴。"

"我媽媽?她來過了?這葯是查瑞開的嗎?他可不是什麼庸醫,他是本市最有名的私人醫生之一——"肯邊說,邊曲起雙臂試圖支起身子,不過只抬起了一半就因為頭暈目眩又倒回了床上,"噢,Shit!這是怎麼回事?我的頭——"他申吟著詛咒,抬起一隻手壓住額頭。

"那個庸醫說,你得了『智能熱』!"傑幾乎是得意地咧開嘴。他本不願意承認,但他就是喜歡看到這個蹩腳偵探"頭痛困擾、無可奈何、咬牙切齒"的樣子。

平常的他看起來強悍、冷靜、幹練、風度翩翩,並且對一切都充滿了自信——所有這些都讓他嫉妒。曾經的傑夫?皮特森也是個如此這般人人羨慕的男人,但是他現在失去了全部,只能在別人身上看到這樣耀眼的光芒。

在肯病倒的這三天,他不知為何突然冷靜了下來,並逐漸理清了某些思緒。他之所以如此"憎惡"肯就是因為他太優秀太完美了,完美得今殘缺不堪的他嫉妒得發狂!

"『智能熱』?那是小孩子才會得的玩意兒!"肯皺起眉,憤怒地抗議,"你這傢伙——讓我起來——媽的!我的頭究竟出什麼問題了——"

"如果你誠心誠意地懇求我,我會考慮幫你坐起來——"傑張開雙手,惡劣地看著肯像條被釣上來的鯊魚一樣在床上掙扎扭曲——不管根本原因是什麼,他還是忍不住要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好看到肯惱火的樣子。

"你這混蛋——好吧——該死的——我請求你——"肯的臉漲紅了,幾乎是硬把話從牙縫裡擠出來。他很生氣,很不甘心,但是不得不向"惡男"屈服——也許他可以躺著吃藥,但是,現在他最急需做的事情就是去一趟洗手間——"請幫忙扶我起來,傑夫?皮特森先生!"

"好極了,來吧,孩子!"傑滿意地伸出雙手,把肯虛弱癱軟的身子從床上撈了起來;在正打算開口調侃上兩句的時候,發現他正用一種古怪的神情看著他——"怎麼了?你又想怎麼樣?"他狐疑地問。

"沒什麼,讓我站起來,然後扶我到那邊去——"肯聽了,連忙尷尬地垂下眼帘——那混蛋沒有發現,剛才他笑了,不是之前和他爭吵時會露出的那種可惡的陰笑,而是那種帶著些微戲謔卻溫暖得如同陽光一般的笑容!而且,他不知什麼時候刮掉了那些亂糟糟的鬍子,露出一張稜角分明、極具男人氣概並且英俊得不像人類的臉——他幾乎驚呆了,隨後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這樣的笑容之中,險些淪陷。

"你忘了加上『請』——"傑將雙手穿過肯的腋下,像牽動木偶一樣支撐著他。這讓他覺得非常開心以及自得!

"請扶我到那邊去——馬上——可以嗎?"肯深吸了一口氣,抓住傑肌肉結實的上臂,然後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當然,我接受你的懇求,也理解你的『急切』——"傑顯然看出了肯甘心如此對他"低聲下氣"的原因,唇角立刻向上勾了起來。這麼說完,他稍稍用力,一隻手抓住肯的手臂,另一隻手繞過他的腰,把他拉了起來,送進浴室。

解決過最重要的"生理問題"之後,肯又勉強支撐著刷了牙洗了臉,感覺清爽了不少之後才打開門走了出來,接下來映入眼帘的正是傑洋洋得意外加嘲諷的挑釁笑容。

"你這傢伙在笑什麼?說啊!告訴我你在笑什麼?如果你認為這很可笑,最好一輩子也不要上洗手間!"他用低啞的嗓音憤怒地警告。"別以為我真的爬不起來了——等著瞧吧,我現在就自己走回去!"

"我不認為你有這個能力,你睡了三天沒吃任何東西,你最好——"

在傑的這句話說完之前,肯已經絆到了浴室門口略微凸起的門框,整個向前栽倒——

"哦——你這笨蛋!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摔得四腳朝天!我一直在等著看上一場好戲!"傑嘴裡這麼說著,還是及時伸出雙臂接住了肯傾倒的身體,但由於衝擊力大大,兩個人還是一起向後倒在了地毯上。

傑望著天花板,喘息著,突然笑了起來。

"看吧,你究竟有什麼好值得生氣的?你什麼都有,而我只是個沒用的瘸子——我以為自己可以扶住你,結果卻和你一起摔倒——"

"這和你的腳根本沒關係,如果一個大男人向我倒過來,我也會被撞倒——"肯說著,努力從傑的胸膛上撐起身體,"你這傢伙的肌肉比我還要發達,我不認為一個沒用的人可以在碼頭上干粗活——這一定是你的心理作祟,你最好重新找個醫生看看,或許可以復健——"他不喜歡他的口氣,一個人最怕的就是自暴自棄,他最討厭這樣!

"得了吧,你在報復剛剛的事情嗎?所以才故意說這些話來嘲笑我——"傑呵呵笑著把頭別向一邊——他不想看到肯的臉,不想從他眼中看到鄙視或者同情中的任何一樣,而且,他的睡袍帶子鬆了,他可以看到他的整個胸膛;他的蓓蕾非常敏感,一接觸到外面的空氣就挺立了起來……他甚至還不小心瞄到了他分開跨坐在他腰上的大腿之間的陰影,並想起了那若隱若現的東西的形狀。

"好了,現在不要再亂動,讓我扶你回去躺下,然後我要和你談談——"

他動了動有些乾燥的嘴唇,心裡驚慌起來,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不正常——他竟然在肖想一個男人的裸體!下半身開始危險地發熱。

"好吧好吧,我也不想和你再繼續任何無意義的爭吵,不過至少先讓我起來——"肯也察覺到了什麼,彆扭地撇開了眼睛,準備移開身體——他可不想再接著用這種可笑的姿勢坐在一個男人的那話兒上。而且——還是已經變硬的那話兒——

這個概念衝進腦子的瞬間,他的臉又紅了起來。

無論如何,他們曾發生過兩次性關係。

與此同時,傑也因為想到了同樣的問題而僵直地躺在地毯上一動也不敢動。

兩個男人就這樣維持著這種僵持的姿勢,腦中不停地充斥著各種異色的幻想……然後……不知是誰主動靠近了和對方的距離,兩個饑渴已久的唇立刻膠著在一起,所有其它的一切都被慾望衝到了九霄雲外。

太久了——

他們都已經太久沒有被任何人這樣擁抱過、也沒有這樣擁抱過任何人了——

如果說之前的兩次激烈碰撞是單純的性慾的話,那麼此時此刻他們渴求的則是更多——更多的溫暖、更多的肌膚相親……

兩敗俱傷。

眼前的狀態很奇怪,窗外正飄著雪花,屋裡雖然開足了暖氣,但兩個大男人赤身裸體仰躺在地毯上喘著粗氣發獃的情景還是非常詭異。

十分鐘以後,肯的一個噴嚏打破了這種僵局。傑一言不發地爬了起來,無視於他的掙扎,徑自把他抱回了床上,重新塞進被子里。

"等一下,我去弄些熱水來,幫你弄乾凈——"

他說著,轉過身,準備走進浴室,但是肯在那之前叫住了他:

"我需要的不是熱水,而是一個暖爐——"他瑟縮著,牙齒直打顫,以至於根本沒有想清楚自己究竟在說什麼,此時唯一的感覺是太冷了!被子里也是冷的,讓他的皮膚表面浮起了一層細小的顆粒。

"好吧,你的暖爐在什麼地方?我去拿給你。"

傑叉起腰,結實的大腿略微分開,滿足之後疲軟下來但看起來仍然相當雄壯的男性象徵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了兩下。不過他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沒有穿衣服,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這種樣子有些滑稽,讓肯覺得十分好笑。

"我忘記了把它收在什麼地方了,但你似乎是個更好的選擇——"在頭腦發熱的情況下,肯的思緒有點模糊凌亂,但個性中狡猾的成分還是完全沒有變。當他想要達到某種目的的時候就會用盡各種手段——比如,把這個男人騙到床上充當自己的暖爐——

"我——噢,我忘了給你吃藥!該死的!"

傑詫異地盯著幾乎是在奸笑的肯看了幾秒鐘,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叫了起來。不過這位病號顯然比他想象的要難應付得多,當他把水和藥丸送到他面前時,他又開始和他談判。

"你先到被子里來,然後我會吃了它們。"

"……好吧。"

在愣了一會兒之後,傑終於妥協了。這沒有什麼原因,他只是敵不過那個病倒之後突然變成了彆扭小男孩的男人。他的臉又紅了,大概是剛剛折騰得太過分、又躺在地上受了涼,體溫再次升高起來。

"現在,把葯吃了。"

他嘆了口氣,掀開被子讓自己滑了進去,把藥丸遞到了他的唇邊。這次他乖乖地把它們都吞了下去,又喝了一些水,然後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我累了……"

肯貼著傑熱烘烘的胸膛嘆道,過了一會兒聽到低沉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那就好好睡一覺吧。"

"你發誓不會趁機溜走?"

"如果我想溜走,隨時都可以,這些天有的是機會。"

"嗯……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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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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