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娣娣，這位是『元鑫』企業的高先生，和珍珍的父親有生意上的往來。」方子亦站在一旁介紹。這名男子身材十分魁梧，頭髮濃密，眼睛里泛著笑意，當地完全站直身體時，元凱娣發現自己要仰著頭，才能看得到他的臉。

那人朝元凱娣綻開笑容，並伸手與她相握。「元小姐，很高興認識你。」他的聲音渾厚低沉，聽起來十分悅耳。

「這陣子，我老是聽珍珍談起你，說你是台北市最漂亮的女人。今天終於得以見到你的廬山真面目。」

「怎麼？讓你失望了嗎？」元凱娣笑問。

「不，我覺得她說得不夠好。我常年都在國外，從來沒有……」他突然煞住下面的話，略帶歉意地放開元凱娣的手。「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失態。我叫高傑，請多指教！」

「高先生，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元凱娣笑了。

四個人很快地就攀談起來。席間，元凱娣注意到，高傑一直往她這個方向看。雖然有點不大自在，但也不覺得討厭。

吃完飯後，方子亦和珍珍兩人借口有事先離席，只剩下元凱娣與高傑。當然，元凱娣也很清楚方於亦他們在玩什麼把戲！

「元小姐！」高傑禮貌地問：「接下來想去哪裡？」

「你會陪我去嗎？」

「捨命陪淑女。」溫文儒雅的風度，讓元凱娣對他的好感度又上升不少。

「既然如此，我很樂意讓你陪我。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盡量說吧!元小姐。」

「如果當我是朋友，請你直接叫我『凱娣』，不要再叫我『元小姐』了。」

連續好幾天，高傑都來接她下班。和他吃過幾次飯後，元凱娣發現他似乎真的在追求她!元凱娣沉吟地接過花店送來的一大束紅色玫瑰花。

她將玫瑰插在花瓶里，欣賞它嬌艷的花朵與動人的花姿。

當她正覺得這瓶玫瑰是她所見過最美的花朵時，一個不受歡迎的回憶又穿透她的意識。

記得她在住院期間，耿慕桓也是每天一束玫瑰。只是當時她只能聞花香，而看不到花。

她俯身嗅了下玫瑰的清香。如果她閉上眼睛，幾乎可以想象……

元凱娣懊惱他睜開眼，匆匆回到卧室去換衣服。

在她和高傑交往的這幾個禮拜里，她知道守時是他的諸多美德之一，她希望能以最美的容貌呈現給他!

第一次，她下功夫為自己打扮。今天的她，穿了一件淺藍色的洋裝，在在襯托出她皮膚的白皙與身材的美好。

她今天將頭髮全部盤在頭上，只留下幾絡發發誘人地拂在兩頰旁邊。當她審視鏡中的自己時，替自己打了一個高分，深信高傑一定會很喜歡她這身打扮。

正當她套上一雙黑色的高跟鞋時，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一拿起話筒，熟悉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是耿慕的丈夫!

「娣娣，快恭喜我，我剛剛做爸爸了。」准爸爸陳中威愉快地嚷著。

「太棒了！」元凱娣尖叫出聲。「恭喜你們，慕姐好嗎？」

「健壯如牛。」他笑道：「她要我告訴你，等孩子滿月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喝滿月酒。」

「嗯，這是當然。我一定會……」元凱娣聽到了門鈴聲，因此打住了話。「對不起，我現在有客人，過幾天我會親自打電話給慕姐，向她道賀。」

元凱娣掛上電話，興奮地跑去開門。她實在太高興了！

「我的天，凱娣，你這身打扮太耀眼了。」高傑吹了聲口哨，然後踏入門內，把門一掩。「甜心，希望你不要怪我把你的妝弄壞，但是，我好想吻你。」

他一把摟住元凱娣的下頷，就要吻下。元凱娣也抑著頭，等待他的吻。但就在此刻，耿慕桓的身影突然竄進她腦海，帶著責備的眼神看著她……

元凱娣猛然一驚，推開他。「對……對不起，我……」她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失態。

「不，也許是我太急躁了。」他搔搔頭。「我們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高傑紳士地向元凱娣伸出手臂。

他帶她到一家高級俱樂部吃飯、跳舞，度過了快樂的一整晚。

高傑擁著她在舞池內旋轉。元凱娣注意到他的眼柙，還有他一整晚舉止，她心想，或許等他送她回家之後，高傑就會向她求婚。

和高傑結婚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如果他們能結為連理，那麼日後的生活必定是完美無瑕，不會吵架，而且彼此個性相投，不會起衝突。

高傑是個理想的丈夫人選!而稍後，元凱娣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凱娣，請你嫁給我。」高傑單膝跪下，拿出一個紅絲絨的小錦盒。

高傑是個很好的男人，而且很適合她!元凱娣暗想。

「我們會過得很幸福的。」

沒有一個女人會抗拒得了他!她暗忖著。

她伸出手，將高傑牽起，然後到客廳另一頭打開音響。悠揚浪漫的曲調頓時在室內流泄。

「你願不願意為我做件事？」

「我願意把全世界都放在你腳前，凱娣。」

「不，不用那麼麻煩。我只要你陪我跳舞、說話。」元凱娣乞求的看著他。「幾個月前，我對自己許下了一個願望，我希望能夠實現。」

高傑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隨著柔和的音樂開始舞動起來，他的唇輕拂過元凱娣的髮際。「凱娣，你喜歡孩子嗎？」

「我很喜歡。」她閉上眼，全心全意地用她的心聆聽。

高傑願意給她愛、給她安全、給她獨立，甚至備她一個家庭，但是……他給不了自己一個心顫的感覺。反之，她只要一想起耿慕桓，就有一股悸顫的感覺不斷在身體里流竄。

元凱娣輕靠著他的肩膀，想讓自己的脈搏奔騰起來，她又深深呼吸一口氣，品味著他獨特的體味。但是，這氣息卻不足以引起她刺激的感情……

她終於明白自我欺騙是沒有用的。睜著眼固然相信高傑是她理想的終生伴侶，但只要她一閉上眼，只有一個人，才是她的選擇--耿慕桓!

元凱娣停下腳步，眼裡蓄滿淚水。

「凱娣，我被拒絕了，是嗎？」高傑悲哀地問。

「高傑，我很喜歡你。但是……」

「但是你心中早已有了別人。你是要跟我這樣說的，對不對？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你臉上常會出現一種悲哀的表情，好像心裡有什麼煩惱的事。我一直希望是我弄錯了!」

「高傑，對不起。我試過了，我真的試過了。我……」

「凱娣，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高傑溫柔地朝她額際印下一吻。「如果有一天你改變心意，我隨時都會出現!聽見了嗎？」

「聽見了。」元凱娣緊緊擁了他一下。「如果我的心也能聽見就好了！」

為了參加耿慕兒子的彌月，元凱娣開車，來到了耿慕所住的大廈。

到了大廈門口，她先向大樓管理員出示證件，然後直接停進地下停車場。

再次回到這幢大樓的感覺，實在奇怪。畢竟她對這裡的環境應該算是熟悉了，可是又覺得很陌生。

來到通往B電梯的五格階梯前，她閉上眼，腳步慢慢地往上踏。等踏到第五階時，她睜開眼，卻為自己的舉動感到些許無趣。

按了摟層按鍵，隨著電梯的攀升，她的心情也開始緊張起來。待會兒就會跟耿慕桓見面了吧？他還好嗎？他還會怪她嗎？

耿慕家中的大門是敞開的，但是元凱娣還是禮貌性的按了按門外的電鈴，直到耿慕出來。「哎呀！娣娣，好久不見。」兩個女人熱情地相擁。「你的眼睛還好嗎？」

「我可是健健康康的站在你面前喔！」

「進來吧？就等你一個。」

元凱娣跟在耿慕身後進屋，才一踏進玄關，她就瞥見了耿慕桓的身影。她頓時屏住氣息，心臟也猛然抽動了一下。

他此刻正站在他父母身邊，兩臂在胸前交握，神情極為嚴肅。

元凱娣佇立良久，才克服微微暈眩的感覺，拖著兩條顫抖的腿往前走去。才走了兩步，耿慕桓就像是意識到她的存在，一雙黑眸朝她射來。

元凱娣在與他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便無法離開視線了，他們倆既沒說話，也沒互相打招呼。

耿母發現了元凱娣的存在，熱給地直招手要她過去。她強迫自己露出微笑，來到耿母身邊。

「伯母，好久不見！」

「哎呀!你怎麼變這麼瘦？是不是都沒好好吃啊！」耿母關心地問。

「伯母，我很好。我還比之前胖了兩公斤呢！」

「兩公斤怎麼夠？至少還得增胖五公斤!」

此時，耿慕獻寶似的把小BABY抱出來，元凱娣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了。

「好可愛喲!」她用食指逗弄著小BABY的小嘴巴!「他的嘴巴會冒泡。」

「這是他的拿手絕活之一。」

「來來來，人都到齊了。我們先乾杯再吃飯!」陳中威拿著香檳和酒杯，向他們招手。

大夥立刻高舉酒杯，慶祝小BABY彌月。

等到吃完了飯，元凱娣也和他們一家人聊了天、拍過照，甚至在耿慕的強烈要求下，變成小BABY的乾媽。

眼見時間已晚，元凱娣就要起身告辭，耿慕桓趁此機會摟著她的腰，向所有人說道：「各位，我送凱娣回去。」

在不想失態的情況之下，元凱娣只得任由耿慕桓摟出門。一出大廳，她立刻正色說道：「可不可以請你放手？」

但耿慕桓卻始終摟著她的腰，讓她動彈不得。他摟著她住自己住的樓層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

「可以讓我們好好談話的地方。」他繼續摟著她往上走。

「談話？有事為什麼不在慕姐家說？我不想……」元凱娣覺得自己開始慌亂起來，她開始拖拖拉拉地想減緩耿慕桓的腳步。「我不要跟你單獨談話，我……」

她話還沒說完，耿慕桓便一把將她抱起，不由分說的繼續走著。

元凱娣突然想起，以前耿慕桓也常抱著她來來去去。但那時的他是溫柔的、呵護的，但現在一切都變了。她拒絕做無謂的掙扎來滿足耿慕桓的心態，因此她兩手在身側交握，連他的衣服也不去碰。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要浪費精力？」她冷冷地道：「我覺得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不是已經GAMEOVER了嗎？」

耿慕植一直將她抱到自己家的陽台，才將她放下。他兩手往口袋一插。「我們是該好好談談。」「談什麼？綁架我的人是你不是我。老話一句，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元凱娣防衛性地開口。「你……退回了那二十萬。」

「那些錢本來就不是我的，我只是物歸原主而已。」想起之前法庭上的一切，她仍心有餘悸。

「凱娣，我是說……」耿慕桓大步朝她跨來，握住她的手。「過去這幾個月，我沒有一分鐘不懊悔那天對你說的渾話，我應該要相信你的。我……凱娣，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

「那……你為什麼這麼久沒來找我？」她問道：「兩個月的時間不短啊！我以為，我們真的是……」

「其實，我有去找你好幾次。但是，總是有人陪著你。」耿慕桓頓了頓，又續道：「我看著你依偎在那男人的懷裡，笑得那麼開心，我就……」

「你就打退堂鼓了。」

「我忌妒的快發狂，我想衝上前去把你搶過來。但，我好久沒看到你的笑容。只能愣愣的看著你微笑！」

他輕柔地撫摸著元凱娣柔嫩的面頰。「以前，只有我能獨佔你的微笑。」

元凱娣悄悄地閉上眼。耿慕桓的手溫暖而有力，但和她記憶中的情景是不一樣的。她記憶中的情景是……

在黑暗中，時間似乎開始倒退，她彷彿也回到了她夢想的世界。她緊握著耿慕桓的手，並將他拉向自己懷中，她已經渴望這一刻太久了……

突然間，元凱娣意識到現在已不是過去，而她也無法繼續欺騙自己，她倏地睜開眼，尷尬的後退。

「原來如此。」耿慕桓恍然大悟。及時攬住了元凱娣，並將她拉近自己。「我終於想通了!」

「你……你想通了什麼？」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凱娣!你只要一睜開眼，我就變成了陌生人，不再是你記憶中的模樣，對不對？不過你偶爾還是會閉上眼睛，想要回到以前我們相聚的時光……我說的對不對？凱娣!」

「我只試了一次。」元凱娣宛如被逼進了死角，她知道還是瞞不過耿慕桓的，因此她只能無助的搖頭。

「三次!」耿慕桓反駁道：「你一直在避免，但我看到了三次。」

他把元凱娣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擁了她片刻，再緩緩把她兩臂繞在自己的頸脖上。「讓我自我介紹一下吧!」他呢喃。「抱著我，眼睛不要閉上。」

耿慕桓的吻仍像以前一樣狂烈，充滿真情，她想，他應該要申請專利的。

元凱娣終於明白她面前的耿慕桓是真正的他，因為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個這麼神奇、這麼特殊的男人。

她用兩手輕撫著耿慕桓寬闊的胸膛，並讓他的唇舌滿足這幾個月來，她的思念與饑渴，不過在他的注視下，她卻不敢閉上眼。

逐漸地，耿慕桓的兩手潛入她頭髮底下，並以緩慢而挑逗的方式愛撫著她的後頸！同時他的唇也往下移動，開始親吻她的脖子。

元凱娣終於忍不住呻吟起來，兩眼悄悄合上。她不知道自己這段時日是怎麼熬過來的……

許久之後，耿慕桓終於抬起頭來，不過並沒發開他的擁抱。他笑道：「如何？這樣的認識方式比握手還要深刻吧？」

元凱娣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呼吸平順下來。「太棒了!」

「凱娣，我好愛你，愛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再度將她摟在胸前，親吻她的耳垂。「我從來沒有停止愛你，不論我在哪裡，在做什麼……」

他饑渴地吻住了元凱娣，彷彿想藉由行動來表達他言語所無法傳遞的深情。元凱娣這一次再也不需要任何防備了，她閉上眼睛，也以火般的熱情回吻著耿慕桓。

當他再度抬頭，兩眼中已充滿無盡的慾望。「沒有你的日子實在可怕，我還以為我這輩子永遠失去你了。」

元凱娣眼中閃著笑意，這是她聽過最好聽的愛語。她何嘗不是如此？她輕聲傾吐。「我很想忘掉你，但每當我閉上眼，開始傾聽我的心聲時，我就知道我還是非你莫屬。」

他們相擁著由陽台走進了卧房，當兩人雙雙倒卧在床時，她貪婪地呼吸著一股親密的氣息，並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安全感。

耿慕桓痴痴地看著他深愛的女人。「凱娣，今天用眼睛和我做愛，好嗎？」他輕聲懇求。

元凱娣伸出手臂。「我這輩子都打算用眼睛愛你，還有鼻子、嘴巴……」

兩個人重新探索彼此，並雙雙躍進感官絢爛的世界里。

激情過後，元凱娣心滿意足的窩在耿慕桓懷裡。她昏昏沉沉地想：她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傾聽心中真正的聲音--

會幸福嗎？一定會。她唇邊露出一抹微笑，酣然入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