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從那天江少琪上門拜訪，將李維繁炒飯的事說漏嘴以後，李繼揚這一個星期看到李維繁都板著張臉，為了防止她再偷學下廚，每天飯後便把她關在書房讓她練討厭的書法。

而那個讓她受苦的傢伙，不但贏得爸媽的稱讚，媽媽還一直要她多和他接觸。

可是他們越是這樣稱讚他，李維繁就越是討厭他。

所以，這兩天見到江少琪，她都對他視而不見，但是那個傢伙對她可以說是死纏爛打賴皮到了極點，每次她都盡量讓自己做到目不斜視，可是那塊比牛皮糖還討厭的傢伙，也有讓她沒轍的時候，就像現在。

「小繁，你又不理我了嗎?」

江少琪擋住埋頭直走的李維繁，真不知道這小妮子要氣到什麼時候?

瞪著擋住自己去路的球鞋，李維繁堅持不抬頭，不過緊緊皺起的眉頭顯示出她相當的不爽。

身子向右移動一步，準備繞過他繼續前進，可是她向右邊，球鞋的主人也向右邊，她向左邊，那兩隻可惡的長腿也邁向左邊，完全把她擋得死死的。

江少琪有趣的盯著她的頭頂，跟著她的腳步左右移動，等著好戲上場。

果然，他下一秒便對上一雙圓睜著向他狂噴怒火的眸子。

李維繁火大的瞪著江少琪，真不知道那天自己怎麼會因為他而覺得感動。

她從來都是壓抑自己的脾氣的，因為料理講究的是耐性、定性，而自己缺少的就是這些，也許爸媽就是因為她不夠好，所以才不讓她下廚的，

可是這個偽善的傢伙，在大人面前一副乖乖牌的樣子，現在卻又這副痞樣，非要惹她生氣不可。

一想到這，李維繁的火氣就更壓不住了，狠狠的瞪著江少琪，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她一定殺他個幾千幾百回。

李維繁眼珠子一轉，趁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停在自己的臉上，沒留神別處的空檔，她一把推開他，拔腿就跑。

江少琪一時不察被她推倒在地上，獃獃的坐在地上，瞪著前方逃跑的李維繁，半晌才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小繁……你太有趣了……」

他當乖乖脾辛苦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抒發自己的知己了。

這麼多年來，其實他也沒刻意表現什麼，只是把自己照顧得很好，讓熱中考古的父母不用掛心他。從小他就成績優異，不像別的小毛頭拉幫結派，於是就莫名其妙的被街坊鄰居掛上乖乖脾，搞得他想發揮一下真我的本色都找不到對象。

現在好了，這個愛鬧彆扭、倔脾氣的小丫頭，挑起他潛在的個性。

呵呵……李維繁小妞，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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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維繁貼在門邊，只露出一隻眼睛，屏息的看著廚房裡在練習的哥哥。

雖然大自己五歲的哥哥被稱為「廚界神才」，但她相信自己的天分也不會差太多，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爸媽只培養哥哥，卻阻止自己學廚藝。

「小繁，又在偷看你哥練習，這麼晚了，快回房睡去吧。」林鳳嬌把偷看的女兒拉回樓上她的房間。

「媽……我要學煮菜嘛，為什麼哥可以我不行。」李維繁再次央求媽媽。

「小繁，不是你不行，而是媽媽捨不得你吃苦，再說女孩子會家常菜就可以了，當大廚那麼苦，就由他們男孩子去做羅。」

林鳳嬌拍拍女兒的小臉，她沒有告訴過女兒李家傳男不傳女的家規，是因為女兒還小，撇開李家老祖宗留下的家規不說，她也不希望女兒以當廚師為目標學習廚藝，如果可以，能被人伺候更好。

可這孩子偏偏對廚藝這麼執著，整天嚷著要學，要是讓老公知道女兒還在偷學的話，又要念她了。

李維繁就是不懂，同樣出生在廚藝世家，為什麼哥哥從小就被以成為世界級的烹飪師為目標在栽培，但她就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媽媽說都是為她好，可是她喜歡做廚師這一行呀，成為像家人那樣出色的廚師是她的夢想啊。

記得小時候看見爸爸媽媽在料理台上像表演魔術一樣，片刻工夫就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那時她就好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做得到。

後來年紀再大一點，見哥哥天天在廚房裡練得手心都是水泡和繭子，胳膊上還被油燙出很多小傷疤，她知道要學成父母那樣是要吃很多苦的。

可是，她沒有被嚇到，依然執著於廚藝，可為什麼爸媽不懂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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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后，李維繁三兩下便繞到學校餐廳，熟練的拐進廚房。

「黃伯伯，我來幫你切三絲好嗎?」探頭到黃師傅身邊，李維繁笑眯眯的問。

「你下課啦?不累就來吧。」

黃師傅笑著讓出個位置，對這個只有十歲的小丫頭，他已經很信任了。

還記得一個多月前，這個小丫頭突然跑進廚房，求自己讓她在這裡幫忙。

當時他遺以為小孩子鬧著玩，沒想到她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竟然立刻露了一手，熟練的操起菜刀，刀功居然還不賴。看她相當渴望想學的樣子，他就順了她的意。

這後來幾乎每天放學她就往這裡跑，除了努力的練習基本功以外，還不時的纏著他們這些師傅教她拿手好菜，

「黃伯伯，青菜快燙老了。」李維繁笑著提醒發獃中的黃師傅。

「哦!老了，頭腦不行了，老發獃。」年近六旬的黃師傅笑著從鍋里撈出青菜。

「哪有，黃伯伯那道秋刀魚做得可一點也不老。」李維繁適時的諂媚道，一心想學到黃師傅的這道拿手好菜。

「呵呵……小丫頭又在打小主意了，好好好，看在你嘴甜的份上，等會兒有空了就教你。」黃師傅樂呵呵的答應她。

「好耶!我就知道黃伯伯最好了。」李維繁高興得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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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刀魚，去皮蘿蔔，干椒，朝天椒，大蔥、洋蔥……」李維繁邊走邊琢磨剛從黃師傅那裡學到的秋刀魚的配料。

「如果勾芡時配上韓國辣椒醬，味道可能會更好一些。」

「你又混到廚房去了。」一道低笑的男聲在她身前響起。

不用抬頭，她也知道擋路的是每天必會出現的纏人精江少琪，她今天心情好不與他計較。

沒理會他，李維繁向左跨一步，繼續走自己的路。

「你說如果阿姨和叔叔知道你每天放學后是跑去學校廚房，而不是參加什麼社團活動，那會怎樣？」

跟在她身後，江少琪噙著笑等她發火，不知為什麼，他就愛看她發火時的表情眼睛被怒火燒得亮晶晶的，小嘴嘟起來，有趣極了。

每天和李維繁鬥鬥嘴，看她被自己氣的拔腿就跑或者推開自己，這已經變成他一天中最期待的事。

果然，李維繫不受激的轉過身，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笑得好不開心的江少琪。

「江少琪，你上輩子是八婆嗎?還是我跟你有仇呀?」

「第二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健忘呀?小繁繁!」江少琪佯裝關心的反問她。

「你……」李維繁氣得說不出話，決定不理這個無恥之徒。

自從兩個月前她入學時，爸媽就以熟悉新學校為由，不理會她的反對，讓這個偽善的傢伙照顧自己，他們根本就是被他乖乖牌的外表騙了，在他面前，這個江少琪完全原形畢露，可惡極了。

「討厭、討厭、討厭……」

彷佛和自己生氣似的，李維繁連說了三聲討厭，不斷加快腳步。

「小繁，我知道這種癥狀很難受，但你也不用這樣自暴自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幫你記住你忘記的事情……」

江少琪忍笑跟在李維繁身後，大她兩歲可不是白長的，自己足足高了她十公分有餘，所以她大步急走，也只不過是自己一兩步的速度。

「停……不准你再跟在我身後嘰嘰喳喳的，還有，不準叫我小繁。」火大的李維繁轉身警告他。

「首先，我才沒嘰嘰喳喳，那是形容小鳥的，還有，你不喜歡我叫你小繁，那小繁繁，小李維繁，小維維……這些也都不錯。」

江少琪揚起頭，用手支著下巴，彷彿在認真思考叫哪一個更好聽，眼裡的笑意早已經快忍不住。

「你去死吧!」

怒火中燒的李維繁習慣性的想推倒他，可卻又忘了，除了第一次成功的把他推倒在地，後來這幾十次都沒有再成功，反倒讓自己落入狼手。

「哈哈哈……又變臉了，小夜叉。」江少琪一把抓住她突襲的小手，不給面子的大笑起來。

「鬆手，大壞蛋!」李維繁大叫的反抗。

「好，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忍住笑，江少琪認真的提出條件。

看著他突然變得嚴肅無比，她反倒不好再發飆，只是用眼睛瞪著他。

「你要做晚飯給我吃。」

「什麼?你作夢去吧……」見到他咧開的嘴角，李維繁火大的甩開手掉頭就走，他當自己是誰，她又不是傭人老媽子，為什麼要伺候他?這個白痴。

「這是為你好，與其你天天泡在學校廚房裡當小工，不如到我家廚房自己發揮。」跟上她的腳步，江少琪進一步解說著，這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出的好方法。

不知道為什麼，李家只讓李維揚學料理，而不讓李維繁學，但他知道這小妮子是真正喜歡廚藝，不然也不會一有時間就跑去學校廚房。

雖然自己也有一手不錯的廚藝，餵飽自己是沒問題的，但為了她著想，又可以製造更多的時間和她在一起，這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你好好考慮一下嘛，畢竟我家就我一個人，廚房很大，而且我一點也不挑嘴的。」

「你這樣像是在誘拐無知小孩的大叔。」沒有回頭看他，李維繁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

「你是無知小孩嗎?」

「哼!」

李維繁不否認他的建議讓自己很心動，畢竟天天泡在學校廚房進步有限，她需要更多時間練習基本功，而且最近哥哥好像察覺她偷學的事了。

但要每天給這個傢伙做晚飯……

越想越煩，剛才的好心情已經全都被他破壞了，李維繁索性不再理他，低頭走得更快了。

知道她一定是心動了，江少琪也不再開口，笑著跟著她的腳步。

「我……答應你的條件。」李維繁轉過身，盯著江少琪的球鞋，不甘心的小聲說著。

「我的球鞋沒跟你提啥條件吧?」江少琪含笑的揶揄她。

無奈的翻翻白眼，李維繁拾起頭用眼睛斜瞪著他。

「這麼說，從今天起我的晚飯就由你來負責嘍。」

江少琪笑得像是一隻得逞的壞貓。

「哦……」李維繁不甘心的應道，嗚……她已經料到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日子就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流逝……

嚴於(、

「繁，我回來了……」

江少琪從李維繁身後突襲，想趁著佳人還沒察覺時，準備在她的粉頰上偷得一個香吻。

「你找死呀!」李維繁作勢揚起手中的菜刀，瞪著嚇得跳到三尺外的人。

「繁，別這樣，你想謀殺我嗎?」江少琪佯裝可憐狀的笑道。

「哼!我才不會為了一個白痴髒了我的手呢，我要在今天的菜里放上你最討厭的青椒和紅蘿蔔，還有花椒和大蒜。」

李維繁得意的扭頭繼續切菜，大聲宣告今天的食譜，特別加重那幾個名詞。

「嗚……我的命好苦，不但要被心上人謀殺，還要被心上人毒死……」

江少琪賣力的揮淚表演，不時偷看李維繁的表情。

「要嘴皮……」李維繁埋頭切菜，一點也不買他的帳，但不自覺揚起的嘴角卻泄露了她心頭湧上的甜蜜感。

這些年，她對他的感覺由最初的討厭到友好，更因為朝夕相處，有時覺得他比維揚還像自己哥哥，可是有時候又覺得心中那種甜意應該不是對哥哥會有的感覺，就好像剛才他要寶時自己心裡的感覺。

自從七年前她接受江少琪的建議，每天放學后她就棄學校廚房而就他家，從剛開始的苦練基本功，到現在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

五年前，哥哥在出國遊學前，為她在父母面前說了許多話，總算讓媽媽對她一心想學料理的決心在態度上有了改變，所以這幾年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阻止她，任由她去嘗試。

這些年來，李維繁不斷從書上、以及哥哥寄回來的錄影帶中學到各種技術，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夠達到並超越哥哥的成績。

現在沒有人再阻止自己學做菜了，但為什麼她還待在這裡替這個老愛欺負自己的傢伙燒飯做菜當老媽子，還要不時的被他騷擾?

唉……她把自己的不離開，解釋為慈悲善良。

也許七年前，從看到他用泡麵當晚餐的那一刻起，從她雞婆的出手為他做第一頓炒飯起，自己就被他吃定了，畢竟一個人每天對著空氣吃晚餐是一件很慘的事情。

「嘻……我就知道小繁繁不會那麼狠心的。」江少琪望著端上桌的全是自己愛吃的菜，咧開嘴角幸福的笑著。

「得了便宜還賣乖。」李維緊伸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含笑瞪了他一眼。

「開動了!」江少琪開心得大快朵頤。

李維繁的手藝真是進步神速，他可是一頓頓吃過來的見證者，雖然自己在廚藝方面也有兩手，但和現在的她比起來，就完全沒看頭了。

所以，這幾年每當一想起自己當年的英明抉擇，他就忍不住咧開嘴笑著，他真是賺到一張幸福的長期飯票。

不過，想到這，江少琪才想到下午校長找自己談的事。

他在學校一向是品學兼優的優等生，深得全校上上下下師生的喜愛。

實際上，學校的那些基礎知識對他來說很簡單，要不是在十二歲那年情竇初開，認定李維繁是自己未來的親親女朋友兼老婆，他早就跳級到醫大摸骨頭去了。

成為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是他這一生的夢想，所以他一直以此為目標來要求自己。

「繁，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放下碗，江少琪認真的望著李維繁。

抬起頭，望入他突然變得嚴肅的眸子，李維繁好奇的等他開口。

「今天校長找我談保送的事，是XX大學。」他小心翼翼的吐出校名。

李維繁愣了愣，看著他，彷佛還沒有消化他的意思。

「要去C市……」江少琪小聲的補充，專註地將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小的表情盡收眼底。

「噢……」

李維繁低下頭以掩飾心頭迅速浮上來的失落，捧起碗匆匆扒了幾口飯，但卻如同嚼蠟。

「吃飽了……我先回去了……」李維繁放下碗，也不看他，就低頭匆匆跑出門去。

望著落跑的佳人，江少琪再次肯定自己的決定。

其實，下午校長找他談時，他就放棄保送的機會，雖然XX大學是外科方面的權威院校，但他相信以自己的資質，即使在二流的學校就讀，也能成為一流的外科醫生。

最主要的是他放不下心中的人兒，離不開她。

李維繁的家庭看起來很美滿，但他知道這個小丫頭因為學廚藝的事，一直覺得自己不得父母所愛。

他並不這樣認為，否則當年李家夫婦不會熱心的交代自己照顧他們的女兒，但他並沒有點破，這些心結要靠她自己去開悟。

至於他自己呢?雖然他的獨立是出了名的，卻也因為這樣，其實內心深處比別人還要渴望依靠，一種感情的依靠，而李維繫就是他找到的港口。

尤其現在，他的繁越長越漂亮，那些毛頭小子一定不會放過他這株小水仙花，所以他就更不能離開了，要像無尾熊纏住尤加利樹一樣，緊緊的纏住他的親親小老婆，纏住她的人、她的心。

李維繫才十七歲，是情竇初開的歲月，雖然這些年他們朝夕相處，自己也總是像剛才那樣半開玩笑的戲弄她，可是看得出來她並不完全懂他對自己的感情，但只要稍稍加一些催化劑，就會迅速讓她省悟，綻放獨屬於他一人的幽香。

光看被她匆忙中忘記在他家的書包，就知道他在她心中的分量肯定不輕。

這一劑重葯是必要的，現在就等著這朵嬌艷的小花為他綻放了，江少琪揚起嘴角，開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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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江少琪，壞蛋、白痴、大白痴——」

李維繁趴在床上，緊握的小拳頭一下又一下不停的槌打著抱枕，彷彿這個抱枕就是江少琪。

「嗚……」她埋頭在抱枕中，強忍不住的嗚咽逸出。

半晌，哭累了的李維繁轉過頭，望著穿衣鏡中的自己，兩隻眼睛腫腫的跟水蜜桃一樣，紅紅的鼻頭，蒼白的臉頰上猶帶淚痕，活脫脫像一個失戀的少女。

這個想法不由得讓她怔住，七年了，自己心甘情願的為他煮了七年的晚飯，她早應該甩手而去，為什麼到現在還任他隨意欺負，默許他自作主張的打發掉自己所有的追求者，任他整天說她是他的心上人，掛在嘴邊瘋言瘋語。

太多的為什麼湧上她的腦海，從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激起熱淚模糊她的雙眼，李維繁望著鏡子里雙頰火紅的自己……

李維繁，你承認吧，這七年來，他已經成功的讓你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他了。

「哦……」

再次埋頭在抱枕中，她發出飽含驚訝、喜悅、羞澀與不甘的長嘆。

可是，就在她發覺自己喜歡他的時候，他卻告訴她，他要離開……

「江少琪，你混蛋!」李維繁咬唇罵道，完全沒發覺自己的語氣里透出那麼甜美的女兒嬌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