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只三天，而是每天，佟雅緹一天到晚就是朝思暮想地懸念著唐曜凡。但他卻始終不曾走人她的夢境，連露一下臉都不肯，更遑論聽見他說什麼「我愛你」。
測出的結果與期望不符，她的信心大受打擊，躊躇之間，她開始懷疑自己愛上他，似乎是錯的？
他既然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勢必也不會在她的未來佔有多大的重要性，想跟他表明自己心意的想法，如今更遲滯不前了。
可她還是牽挂著他的，每每想他想到無可自拔。害她現在必須努力在腦中強迫自己畫上大大的×，一個又一個，直到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和俊顏還是在無數的×里獨佔鰲頭。
她在意他的程度，已經到了她如果下班回來沒看見他，她就會緊張得失魂落魄的地步。
害怕他會消失不見，那種恐懼是難以形容的。
而且這陣子兩人的相處一直沒有明朗過，唐曜凡每次望著她，眼神總是那麼深沉難測，好似知道她有著什麼難言之隱，卻又不直接點破，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在等她表態。
她對他有愛，然而在沒有接獲任何屬於未來的指示之前，她沒辦法坦然，她非要有確定的感覺，才敢放手去愛呀！
「你今天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了嗎？」每天一早，當佟雅緹打開房門，唐曜凡總是等在門外，千篇一律的開場白。
「呃……沒有啊！」猶豫不決成了她臉上表情的常客。她低垂著頭和眼眸，不敢太明目張胆迎視他的目光。
「那我們走吧！」溫馨接送情維持已久，不知從何時開始，那成了兩人間不必言傳的默契。
「好，不過，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可以先去醫院嗎？」佟雅緹低聲的說著。
唐曜凡這才注意到她手臂圈在腹部，不禁著急了起來。
「要不要緊？痛多久了？怎不早點叫我？」他摟著她，急切的詢問著，雖有點責備的意味，但卻是柔情萬千。
現在的他，懂得什麼叫做出於愛和發自內心的關懷，他不曾如此為一個女人擔憂，他想，他是真的愛慘了佟雅緹！
沒辦法，他與她，情緣結得早又結得深，他相當迷戀這樣的際遇。
「你別擔心，我還忍得住。」
「那快走吧！」唐曜凡小心的摟著她，看起來不但完全像「人」，而且還是個好男人！
「我……」佟雅緹抬眼凝望著他，「我愛你」三個字就要脫口而出，但腹部一陣狂痛，她沒有機會告白了！「好痛……」
「怎麼了？」唐曜凡見她痛苦難當，一把抱起了她，就往外沖！
佟雅緹攀著他的頸子，凝視著這男人焦躁的容顏，愛他的心愈往深處陷去，但是未來……未來如何呢？
為什麼她收不到任何發自未來的訊息？
唐曜凡，唐曜凡，我們會在一起嗎？我們會嗎？
＊＊＊bbs..cn＊＊＊bbs..cn＊＊＊bbs..cn＊＊＊
醫院門口。
「奇怪，好像好多了耶！」佟雅緹撫著肚子，好笑的瞄了唐曜凡一眼。
「還是給醫生看看比較保險。」唐曜凡欲將車子轉進停車場。
「嗯，那我自己進去就好了，你趕快上班吧！」
「我想陪你……」唐曜凡眼裡有殷勤，以及道不盡的疼惜。
「真的不用了，你昨晚不是說今天一大早就有重要的會議要開嗎？快去吧！別老是遲到。」
「我已經很久沒遲到了，好不好？」唐曜凡小小的白她一眼，微微抗議一下。
「那就要繼續保持下去啊！我先下車了，再見。」佟雅緹的肚子似乎真的不要緊了，她的動作和口氣都很輕鬆。
「那……如果有什麼問題要趕快打電話跟我說，即使是小問題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知不知道？」她已下車，唐曜凡還是不放心的叮囑著。
佟雅緹頷首答應，朝他揮揮手便離去。
唐曜凡依依不捨的將車緩慢駛離，此生沒有過的依戀，都在認識她之後，源源不絕地湧出。
＊＊＊bbs..cn＊＊＊bbs..cn＊＊＊bbs..cn＊＊＊
雖然佟雅緹此刻肚子不痛，但還是覺得怪怪的，所以她快步走進醫院。
「佟小姐，你懷孕了。」
「懷孕？怎麼可能？你一定搞錯了！醫生你能不能用心看病啊？我是肚子痛，掛腸胃科耶。」佟雅緹駁斥著，差點直接罵醫生白目。
她這輩子也只有過一次性經驗，而且都是幾個月前的事了，這幾個月來她的生理期正常得不得了，頂多這個月份的已經過期還沒來，如果不是鬧肚子疼，她哪會想到要來看醫生！
結果這白目醫生連醫都還沒給她醫，只要了她一杯尿，然後就晴天霹靂的告訴她懷孕了？
這太扯了！
「事實勝於雄辯。你就是懷孕了！」醫生不高興專業被質疑，拿起驗孕棒定在她眼前，要她看仔細。
「不相信的話，可以立即照超音波……」
「不用了！這根本不可能！」佟雅緹臉色本來是慘白的，但激烈辯駁之下，瞼又漲得通紅。「我最近根本沒有那個！」
「哼？難不成你會自體繁殖？」她再強辯下去，醫生都不想給她看診了，丟下寫病歷的筆，好整以暇的往椅子深靠——等她認真想清楚自己曾有過的行為再說。
佟雅緹狠狠瞪了醫生和正在一旁掩嘴竊笑的護士一眼，也顧不得肚子還疼，就跑出了醫院。
＊＊＊bbs..cn＊＊＊bbs..cn＊＊＊bbs..cn＊＊＊
什麼跟什麼麻？哪有可能好幾個月前做過的事，現在才……才出事的！
佟雅緹著實想不起來，這個孕是怎麼懷上的？
「馡馡，你說這是不是很扯？」回到辦公室，她忍不住跟沈馡馡抱怨。她不是愛抱怨的人，但這事，實在匪夷所思，她的陣腳全亂了。
「要不要換一家看看？」沈馡馡提議。
佟雅緹一下泄了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有時還潮紅。
「不用了，我自己買驗孕棒回來，結果一樣。」
「那就真是的懷孕啰！你還不承認？」
「我想不透怎麼懷的，跟唐曜凡……只有一次而已，而且都好久以前了，醫生都說，我懷的這個也不過才幾周……仔細推算，時間根本不符啊！」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外星人強行擄走，植入了胚體晶元什麼的，不然哪有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就懷孕了？
「雅緹！」沈馡馡突然睜大美眸，激動的叫著她。
「什麼事？」馡馡的劇烈反應教她更緊張。
「你上次跟你朋友謝波在一起喝酒喝到爛醉，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而你自己完全沒印象？」
轟——
佟雅緹聞言，腦袋突然一記爆響，心緊緊揪結成塊，呼吸也陡地中斷幾回合。
瞠著眼，她只覺得沈馡馡的話，比醫生當時宣布的驗孕結果更令她為之晴天霹靂。
謝波？難道是謝波趁她醉得不省人事，偷偷動了她？
「想到這兒，佟雅緹十足想撞牆而死！怎麼她一輩子拒絕他，最後卻還是躲不過？
那夜發生什麼事，她是一片空白的，唯有從早上醒來時的情景去努力回想……
她確定自己衣著完好，好像除了在地上發現一雙絲襪之外，也沒有特別奇怪的事……
絲襪！是原本穿在身上，被脫掉的？
她當時是以為自己疏忽亂丟的，難道真是被脫、脫掉的？
變態！認識謝波那麼久，原來他竟是一個變態！
佟雅緹又羞又怒，簡直沒臉見人了！
若是唐曜凡，那她就歡天喜地的認了，可謝波他……她根本不喜歡他呀！
「雅緹，你想起來了，是嗎？」沈馡馡推了推激動的她，好擔心她因打擊過大會承受不住。
「我不知道。我要好好的想一想。」佟雅緹拎起包包。「幫我請假，馡馡，在這種情況下，我實在無心上班。」
「我知道了。」沈馡馡了解的應著。「我晚上打電話給你。」
「好。」
死謝波！若真是你，我非殺你千刀萬刀不可！
佟雅緹滿嘴咒罵的是謝波，但滿腦子浮上的卻是唐曜凡的容顏！
之前都敢愛不敢說了，如今還懷上別人的孩子，她怎麼敢問心無愧的去跟唐曜凡說她愛他？
若他知道他認定的情婦與別人暗結珠胎，他會是什麼反應？只怕暴跳如雷，將她掃地出門吧？
肯定是的！
「想到要離開他，怎麼突然像是世界末日來臨了？
唐曜凡不是她的真命天子，甚至不是讓她懷孕的人，可她喜歡與他為伴，從來就不想離開他啊1
＊＊＊bbs..cn＊＊＊bbs..cn＊＊＊bbs..cn＊＊＊
砰——
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拳擊向前來應門的謝波。
「雅緹，你幹嘛打……」謝波護住被重擊的左眼，話還沒說完，照慣例又被搶了話。
「打死你這個變態！」
砰——
又是一拳揮過去，給他均衡一下。
「雅緹，有話好說，那天……」謝波兩眼全遮住了，狼狽不堪。
「那天的事你還敢說！那天你對我做了什麼，你敢說？」
「聽我解……」
「你還有臉解釋！」這次佟雅緹拿包包朝他頭頂猛打猛摔，攻得他不得不退到門后躲起來。
「你冷靜一點，我……」痛死了！謝波抱頭求饒著。
佟雅緹果真不是賢妻良母型，而且還是暴力恐怖份子。他又再次確認了這點。
「你叫我怎麼冷靜？」佟雅緹抖著聲音，莫名其妙被一個自己完全不喜歡的人染指，這怎麼冷靜得下來！沒拿刀殺人，算她還有自制力。
謝波從指縫裡瞧見佟雅緹的沮喪，他萬分歉疚，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好，你想說什麼？給你說！」佟雅緹等著他的道歉，但他如果有膽說出什麼願意負責任而娶她的話來，那麼她再狠狠的扁他一頓！
「我……對不起，我覺得我跟你完全不適合，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什麼？是這樣的道歉？
佟雅緹火大到舉起脫下的細跟高跟鞋，再往他頭上重敲，不敲死這王八蛋誓不甘休！
「你真是侮辱人！」
「雅緹，不是你不好，是我配不上你。」謝波怕再挨揍，只好趕緊說好話。
「你知道自己配不上我，那你還敢動我！」佟雅緹氣瘋了，見周遭有什麼就拿什麼往他身上砸。
謝波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忙著對她又閃又躲，最後佟雅緹舉起平時根本就搬不動的大型盆栽，毫不手軟的砸得謝波在一聲哀號之後，終於倒地不起。
女力士氣勢如虹，目露凶光及快意。
當她回復理智輿該有的端莊氣質時，赫然發現走廊上的門窗探出好幾顆人頭。
她穿回高跟鞋，昂首挺胸，正氣凜然的對大家解釋！
「你們的鄰居謝波先生，是個標準的窩囊廢。我看不慣他很久了，所以來教訓教訓他。各位，有意見嗎？」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十幾顆探出來的頭猛搖著，隨後都怕怕的關上門窗，不敢再看戲。
沒人替你說話，可見你平時敦親睦鄰的功夫不夠，該檢討檢討！
佟雅緹再憤恨的往他屁股一踢！走人。
＊＊＊bbs..cn＊＊＊bbs..cn＊＊＊bbs..cn＊＊＊
教訓完口中的窩囊廢，佟雅緹像用盡畢生的精力，才走出公寓大樓沒幾步，便虛弱無力的癱在馬路邊。
這時，一個厚實的胸懷適巧提供她精疲力盡的身子停靠。
「你去找謝波……然後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唐曜凡臉有怒氣，眼中跳躍著妒火。
他整個早上都在擔心她身體不舒服，好不容易開完會從公司出來，本想直接去她的公司找她，當他一到大樓門口只見她匆匆跳進一輛計程車，他心急又覺得奇怪，才默默跟在她後面，結果她竟是去和謝波見面，然後就是現在這種狀況，他真是情何以堪！一顆心似乎被刺了好幾刀，流著無色無味的血，卻痛得快死掉！
「唐曜凡，你不是我的真命天子，我們無緣，別說愛人，我連你的情婦都當不起，至於我的未來，也不會有你。」佟雅緹窩在他懷裡，失落的低語。
他聽見也好，聽不見也好，反正她只是在告訴自己。
「因為謝波嗎？」唐曜凡從不把謝波放在眼裡，即使知道謝波守候她已多年，他也從不以為佟雅緹對謝波有什麼了不得的深厚感情，但如今，她已做了選擇，並以「行動」告知他結果。
她剛才在謝波住處停留，再出來時是這般疲累，又對他說這些近似「分手」的話，他真嫉妒得快要瘋狂！
從不為人爭風吃醋過，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像喝下了幾百桶醋一樣，全身上下、里裡外外都被酸澀的滋味給佔據了。
「是，是為了謝波。」佟雅緹大大方方的承認，雙手卻愈發抱緊他的腰。「因為氣他』的存在，我必須放棄你。對不起，我悔悟得太遲了，來不及做你的愛人，我也很遺憾。」
「是因為遺憾，所以你現在才願意緊緊的抱住我？」他不僅她突來的熱情，出自什麼心意？
「早就想這樣抱住你，只是我真的來不及，我知道你等我很久，我的腳步卻來不及邁向你……」
「你現在才對我說這些，現在才這麼柔情似水是為了什麼？」
「請記得蘋果的滋味……就好。」回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時光短暫，蘋果的滋味最濃厚，也最具代表性。
「蘋果的滋味……」唐曜凡眼光投向遠處，夏天蘋果的滋味已經遠離，她的芳香卻還存留在他的記憶里，而她削蘋果的手已選擇去牽別人的手。
「我不知道這樣的要求過不過分，就請原諒我的自私。我可不可以將預見未來的願望，換成一個吻？讓我索取你一個吻，然後我就離開，再也不會煩你了。」佟雅緹仰起臉龐，晶燦的眸里有一絲熱情，還有一絲感傷，更有一絲臨別的不舍。
他無法應允這個吻！他無法去吻一個剛從別的男人床上離開的女人。
「誠如你說的，我不是一個稱職的願望之神。」若非事情演變出乎他的意料，他寧願將她重重的抱在懷裡，而不是輕輕推離她的身子。
「所以，我無法應允你的任何要求，我做不到。」
佟雅緹聞言，認分的再自動退後兩步，眼眶裡有淚，但她決定用微笑逼回。
「你的決定，保持著唐曜凡一向的風格。我沒話說。」她果真亮出了個燦爛的微笑，淚水乖乖縮回去。
「你可以帶走你的桌子。」唐曜凡從她身邊走過，又停下，淡然的說：「這幾天我不回去了，你自己……小心。走時，不用告訴我。」
佟雅緹無語的點點頭，重新湧出的淚水，順勢向下奔流，再也逼不回去。
想象過多種樣貌的未來，但從沒想過會有一個新生命，扛著正當理由而來，不容侈雅緹推拒，也不容她抹殺。
即使是謝波的孩子，總是珍貴的生命，她沒有認真動過想要拿掉的念頭。
除了每次想唐曜凡想得發瘋，孤獨的感覺又緊咬不放時，氣怒無從發泄，只想拿肚裡的傢伙開刀！
可憐的傢伙，還沒出世就得被迫遭受母親的責難。
搬回自己原先的住處已一段時間，深秋意濃，寂寞相隨。
再也不去想未來，未來勢必被這傢伙整個半死，還沒出生就已讓她吐得不成人樣，將來出生還不把她累得半死嗎？
顏艷說過，小孩子是磨人精，不讓父母妤過的。但她也說過，小孩子是天使，會讓父母開心的。
磨人精也好，天使也罷，只要一想到是謝波的一半，她就很不想生下「他」。
也不是謝波多不好，而是唐曜凡擋在心思前面，她無法真心接受。
「你這樣行嗎？不愛這小孩，還硬要生，萬一生下來，愈看愈像謝波，你不會想要掐死『他』嗎？」鍾語歡著實替她擔憂，誰都看得出來現在的佟雅緹心理不太正常。
不知足恨太多，還是產前憂鬱症，總之她的孕期狀況不好，精神不穩，讓人心驚肉跳。
「雅緹，你要想清楚。」當初顏艷開開心心的偷了傅唯高一個孩子，情況與佟雅緹無奈懷了不愛的人的孩子大不相同，顏艷實在無法勸她勇敢生下來。
父母的愛或許是天性，但若一開始就心存芥蒂，往後親子間衍生出什麼問題，都很難預料，大人痛苦，小孩更不好過。
「顏艷，能生下一個愛人的孩子，感覺一定很棒吧？」佟雅緹定定望著她，眼裡的羨慕太明顯了。
「馡馡，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佟雅緹又接著問。
「旁沉默的沈馡馡，心忽然猛烈悸了一下，思及自己也正處於矛盾之中，實在無法發表任何意見。
「我不知道。」沈馡馡平淡的說。
「雅緹，我想告訴你一件事。」顏艷沒有將雅緹懷孕的事告訴自己的枕邊人，但傅唯高卻曾告訴她，唐曜凡似乎對佟雅緹的抉擇感到很受傷。「傅唯高說他們幾個都看得出來，唐曜凡他到目前為止都還沒從失去你的感傷中回復過來。」
「是嗎？」那又如何呢？佟雅緹低下頭，一陣靜默。提到他，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也許，拿掉孩子，還是等孩子生下來……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這種事我就算說出來，我自己也做不到，怎麼可以教你這樣做呢？不行。」鍾語歡將自己的建議給攔腰斬斷。
這四個女人，為了一個不是意料中的新生命而傷腦筋，聊了老半天，沒有人的心情變好，反而彼此感染了各自擁有的苦惱。
而另一端，與這四個女人息息相關的男人，也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