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預計中的幸福生活
「降靈,我有一個疑問。」
在降靈變成人以後,師宴在祭神壇上搭了個屋子,兩個人開始了甜甜蜜蜜的幸福生活。但是──經常發生一個問題,比如說現在──
師宴坐在房門口的大石頭上,看著從屋子裡走出來的降靈,現在是夜晚初更,正是睡覺的時候。
降靈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著師宴,他習慣晚上起來,師宴也是,他們兩個都是夜貓子,白天睡覺,晚上起來說話聊天散步。
「降靈大師,」師宴笑眯眯地看著他,「你又這副樣子出來走路?」
「嗯。」降靈點點頭,渾然不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
她越笑越燦爛,「那麼我想問你花了一千多年弄出來的身體有什麼用?」她臉上在笑,額頭上的青筋在小小地跳動──那笨蛋又擅自從身體里出來,以靈魂的狀態跑出來要和她去「散步」!
「啊!」降靈這才發現錯了,他不知不覺就從身體里出來了,「有身體很重啊。」
「很重?」她繼續笑盈盈地說:「你不喜歡身體我放火燒掉好了。」說著她亮出一支火摺子,自言自語地道:「我要從頭開始燒,還是從腳開始燒?」
降靈回到屋子裡,一會兒把他那副身體「穿」在了身上,走了出來,「師宴。」
她一轉頭,,「哼。」
降靈走過來拉住她的手,「我們走吧。」
她反握住他的手,捏了一把他溫暖柔軟──因為在墓穴里養了千年從來沒有拚觸過外面也沒有干過活──而特別嬌嫩的手,宣布:「從明天開始我們白天出去散步,絕對要改掉你的壞習慣。」
「會痛。」降靈的手被他捏了一下就泛上紅痕,他皺著眉頭想收手。
她舉起他的手在自己紅唇之前,輕輕地吹吹,「還痛嗎?」
降靈搖頭,突然師宴在他手背上輕輕地咬了一口,他「啊」的一聲叫了起來,無限困惑地看著師宴,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她又溫柔地輕輕吹著他的手背,嫣然一笑。
「為什麼要咬我?」降靈掙扎著要收手。
「因為我想這樣吹吹。」她笑得好嬌媚,「看著你就想欺負你。」
「師宴──」降靈的神態宛如掉下陷阱無法掙脫的小白兔,望著獵人不知所措。
「反衛你已經沒有我一直在身邊就不行了嘛──」她笑盈盈地說,「誰讓你看起來就像很漂亮的壽桃包子,讓人想捏一下,咬一口?全部都是你自己不好。」
「……哦……」降靈皺著眉頭,過了很久也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又待了一會兒他已經不想這件事,也忘了自己的手還在師宴手裡,漫不經心地說:「我們走吧。」
她小雞啄米一樣輕輕在降靈手背上吻了一下,緊緊握著他的手,覺得這樣還不夠又把他的手臂攬在自己懷裡,彷彿這樣才有安全感,「我們走吧。」
兩個人緩緩繞著祭神壇荒蕪的野地散步,降靈突然問:「阿鴉呢?」
「阿鴉啊,」他嫣然一笑,「他後來娶了一個和降靈一模一樣的女孩,生了一個和降靈一模一樣的兒子,滿足了他想要當保姆的心愿。」
「騙人。」降靈已經漸漸習慣了師宴的胡說八道,皺著眉頭,「阿鴉早就有妻子了,還有個兒子。」
「啊?」師宴倒是意外,「他有老婆兒子怎麼和你住在一起?」
「聽說有一場很大的瘟疫,」降靈說,「他的妻子和兒子都病死了。」
怪不得……降靈死去以後他會那麼悲傷。師宴靜靜地想:陪伴在身邊的最後一個人去了,留下他獨自一人守著這片山林,如何能不悲傷不凄涼?「阿鴉後來娶了一個很溫柔的妻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她說,不過娶了一個很溫柔的妻子是阿鴉三十九歲以後的事情,這之間有十年,他過得很孤獨凄涼。
「不知道阿鴉轉世投胎以後會是誰呢……」降靈自言自語。
她突然起了一陣不好的預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果然聽降靈說:「我們去找他好不好?」
「找誰?」
「阿鴉的今世啊。」降靈單純的眼睛充滿善意和友情地看著她,」我們去找聖香、則寧、上玄、六音還有阿鴉好不好?」
她的嘴角稍微有一點點變形,在抽搐,她不能和降靈卿卿我我,不能長相廝守,要「先去」找聖香,然後去找「則寧」,再然後去找「上玄」還有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最後還要去找阿鴉?雖然她是不反對找阿鴉.但是這一路行程安排下來他們豈不是至少有二十年在路上漂浪?她還打算給降靈生一個可愛的壽桃寶寶,像他一樣超級可愛,捏起來水水的,結果他就這樣破壞她的夢想?但要說不去找阿鴉似乎說不過去。
「我們先找阿鴉好不好?」
「不好,我要先找聖香。」降靈隨口說。
「我說先找阿鴉,」她額上的青筋又在小小地跳動,她絕對有一天要殺了這個叫做「聖香」的傢伙,「阿鴉和你比較好。」
「聖香也……」降靈說了一半「啊」的一聲叫了起來,「你幹什麼咬我?」
她「哼」了一聲轉過頭去,「誰都可以找,就是不許找聖香。」
降靈委委屈屈地不做聲了。
師宴勝利──證明狡猾的、小心眼兒的、一不講道理的女人永遠是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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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熙熙攘攘的街道。
開封的街道永遠是熱鬧的,來自各地甚至西域的衣物、水果、首飾珠寶、各式木器漆器琳琅滿目,飄浮著種種香氣的各色烤鴨店、燒豬店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師宴拉著降靈在開封大街上走著,剛才降靈說了一句「聖香常常來這裡」,師宴就以飛快的速度拉著他在街上走。當然她走得很斯文,只是拉著降靈不小心撞上水果攤又不小心撞上胭脂販子,最後更加隨便地撞上販賣菜刀的小販,結果就是……
「你給我站住!我的蘋果!香蕉!橘子……」
「我的絕代佳人啊!你撞翻了我的胭脂攤子,怎麼會有絕代佳人給我買胭脂?你還我的絕代佳人來──我就是為了這個夢想放棄萬貫家財賣胭脂的啊……」
「給我站住!」數把菜刀掠過。
一個貌似溫柔嫻淑的女子拉著一個年輕男子快速地在人群中穿行,後面追趕的人群越來越多,她卻不知為何能像游魚一般在擁拼的人潮之中輕鬆地前進。
「師宴,好多人在追我們。」降靈一邊跌跌撞撞地被師宴拖著跑,一邊擔心地看著背後不遠處拿著菜刀追來的人們。
「不要管別人的事,他們在散步。」師宴笑吟吟地說。
「那我們在幹什麼?」降靈間。
「散步。」她依然笑吟吟的。
「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他始終不習慣身上沉重的「身體」,不能飄起來走路實在是太不方便。
「那麼,這樣吧。」她嫣然一笑,「我抱著你走,怎麼樣?」
「不要,」降靈說,「這裡太擠了,抱起來會撞到人。」
那就是說以後不會撞到人的時候她想抱就可以抱了?師宴本來在生聖香的氣,現在立刻高興起來,降靈果然是超級遲鈍全然不解世事的好寶寶,她嘴角噙著狡猾的微笑,拉著他快跑,哈哈哈,只要和他在一起,無論什麼事都會變得很快樂。
「等一下,師宴,等一下……」
哈哈哈,降靈實在太可愛了。她沒聽降靈在說什麼,徑直往前跑。
突然手裡的東西重了起來,後面在追她的人群發出了「咦」的聲音,一個老人上來攔住了她,「這位姑娘……」
「咦?」她提起了降靈,那傢伙突然軟軟地倒在地上。
「死了?」追殺他們的人臉色齊刷刷地變白,一步步後退,竊竊私語:「難道追得太緊把人追死了?」如此一想,不少人便心虛地直往後就退。
降靈……師宴額頭上的青筋挑動,一點一點抬起頭望著停在遙遠的地方不肯走了的降靈的幽魂,再看看手裡提著的軟綿綿的身體,這傢伙──她指著遠處只有她能看見的幽魂咬牙切齒地喊道:「降靈!」
「這位姑娘,是不是遇到麻煩了?」路邊的人群中有人緩步走出,勁裝佩劍,看起來似是武林中人。
瞪著降靈幾乎就連發十枚「妄念之葉」的師宴立刻嫣然一笑,「我相公突然得了風寒,還情公子幫忙扶他回家如何?」
風寒?旁觀眾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天,現在是六月天吧?風寒?在哪裡?中暑還差不多……不過看師宴溫柔認真的笑容,質疑她的判斷似乎也很不合情理。
不用跑了。降靈回到不必再被拉著狂奔的身體里,站了起來。
剩下的廖廖無幾的圍觀的人們「咚」的一聲都坐在地上,臉色青白──人可以說死就死說活就活嗎?
「啊,我相公已經好了?」師宴繼續笑如春風,彷彿方才說中了風寒要人扶回家的不是她,「那麼多謝公子好意,我們夫妻先走了。」說著一拉降靈的手,展開輕功身法剎那間逃之夭夭。
哇!眾人的目光跟著她遠去,跑得好快的女人啊。
這個女人──剛才站出來相助的人微微一怔,好功夫。有如此好的輕功,,為什麼要在鬧市裡面鬧事?
難道世上真的有如此無聊的人?他卻不知道當女人為了某些小事計較起來以後,的確就是這麼無聊的。
「楊公子,那是新來京城的鄉下人吧,不要管她了。王大人還在等你。」旁邊有人說。
那勁裝佩彭的少年人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哈──哈──哈──快速逃掉的師宴拉著降靈奔到拐彎的角落,捂著胸口直笑,「嗚──我還以為逃不掉了。」
「師宴,剛才那個人……」降靈突然說,「身上有一團黑氣。」
「這麼說來我也覺得他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你擔心他?」她回頭一笑,「要回去瞧瞧?」
「嗯。」降靈沒有點頭,耳下的圓鈴發出「叮咚」一聲出奇清脆的微響。
「那,回去吧。」師宴輕輕一拍他的頭,「你是陰陽師啊。」
「師宴不玩了嗎?」降靈輕輕地問。
「不玩了。」她展顏一笑,「你說不玩了,我就不玩了。」
「那麼我們走吧。」降靈的長發微飄,稍微領先師宴一步,往回走去。
遲鈍的、什麼也不懂的人,卻那麼固執,而且善良。她在心裡微微一笑,就是因為他有如此溫柔和善良,所以她才願意聽話吧。說到底,她也是一個溫柔的女人,會順從她喜歡的男人的心,放手陪他做他想要做的事。
「叮咚」微響,聲音像響自各人心裡,剛才鬧市逃走的瘋瘋癲癲的一男一女又走了回來,這次男子走在前面,微微散發著和剛才不同的氣質。
「喂,你們兩個剛才弄壞了我的擔子……」水果鋪的小販跑了出來。
「啪」的一聲一枚東西掉落在小販手裡,師宴嫣然一笑,「賠給你。」
小販傻傻地看著美人的笑容,手裡下意識地接住東西,過了好久才低頭去看,這一看看得他叫了一聲,「嗒」的一聲那東西跌在地上。
街上的人們紛紛低頭去看,一時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
「這是古物啊。」有個識貨的老人低聲叫了起來,「漢代的……璃紋白玉劍飾,千年的……古物啊。」
「這怪模怪樣的東西是古物?很值錢嗎?」水果小販摸摸頭。
「漢代的時候是很普通的東西吧,不過現在──」老人微微一笑,「少說也值個百兩銀子吧。」
「啊?」水果小販大吃一驚,連忙撿起那個東西,對著那怪異女人離去的方向張望。
「請問剛才那位公子往哪裡走了?」師宴詢間周圍的百姓。
「剛才那位公子?啊,你說楊公子啊,楊公子是王大人的義子,剛才好像王府的管家急急地把他招回去了。」旁邊沒有看到混亂的大嬸很熱心地回答。
「謝謝。」師宴往她頭上摸了一下,嫣然一笑拉著降靈往王大人府上走去。
「啊?」大嬸也往自己頭上一摸,拔下來一枚小小的簪子,「琉璃滯珠?」那是漢代琉璃,雖然是廉價之物,卻是古物,「姑娘你……」
她揮了揮手,「我心情好,送你。」
「為什麼把身上的東西送給別人?」降靈問。
「因為我打算買新的。」
「你沒錢。」降靈說的總是實話。
「我會帶著你賣藝掙錢。」
「哦。」兩個人漫不經心地胡說,很快到了王大人府門口,門口本有守衛,但不知為何大門洞開門前無人裡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乒乓──噹啷──咚──」一陣紊亂的雜響,接著一張藤椅自門口飛了出來,差點兒砸到師宴,她急忙一閃身才避過,餘悸猶存地看著門裡。說什麼也是官宦人家,怎麼家中如此暴力?方才看那位楊公子也器宇軒昂一派正氣,這府里莫非在拆房子不成?正當她懷疑之時,降靈已經走了進去,走得清風踏明月那般自然。
「呼──」的一聲,陡然一幅巨大的杉木連排花架飛了過來,師宴又大吃一驚,竟然有人能把這東西如此剛猛地擲出來,此人的武功實在讓她佩服,只是有如此武功不知扔這些東西幹什麼。在練功?看剛才擲出來的桌椅都是上佳木材,如此練功不免也奢侈了一點兒。眼角一飄,那花架正對降靈擲去,那傢伙的靈體已遠遠地躲到了牆角;而身體卻還在原處,師宴對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喝一聲飛起一腳,轟然踢中花架中心,那花架「咯啦」一聲碎裂,木屑紛飛濺了一地。師宴撈起降靈的身體狠狠地往他的幽魂靈體上按去,惡狠狠地說:「穿起來!」
師宴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硬要人穿著身體到處走。降靈臉上剛剛露出一點兒委屈的神色,師宴便重重地捏了他的手背一把,他剛要叫起來、她又輕輕托起他的手吻了一下。
師宴是世上最奇怪的東西,降靈滿面迷惑,已經忘了剛才師宴的可怕之處。
這府里在幹什麼啊?兩人一起凝目往府里看去,只見王大人府上一團黑氣籠罩,不時傳來打鬥慘叫之聲。
「這黑氣是附身魂的邪氣吧?」師宴眨眨眼,「怎麼有點兒奇怪?這附身魂沒有附在人身上,好像被困在府里的什麼地方。」她衡量著王大人府的這裡那裡,突然指著一個地方,「在那裡。」
「那裡?」降靈往她指的地方看去,「我覺得不是那裡。」
「可是那裡的黑氣最多。」她不服氣地反駁,握著降靈柔軟的手,正在打主意在哪裡再捏一下,捏起來好好玩好舒服,像壽桃包子一樣。
「那裡是廚房。」降靈說.「是煮飯的煙。」
「那裡不也很像煮飯的煙?「」師宴指著大廳之上的黑煙。
「那是邪氣。」降靈慢慢地說,「為什麼師宴看得見邪氣不認得煮飯的煙?真奇怪。」.
「因為我活了一千多年都不會做飯。」她舉起一根手指微笑,眼線一彎,「別人看見我這樣溫柔賢淑的美人都以為我擅長女紅,不是尊貴的人不侍候,不過我只是不會而已。」
「你騙人。」降靈徑直說出了她花言巧語想說的事,「你不會做飯,騙人說會。」
「嗨!」她看準機會捏住降靈的臉頰,笑盈盈的,「果然像。」
「像什麼?」
「包子。」
「請問兩位有事嗎?」一位滿頭大汗出來收拾椅子和花架的老漢詫異地看著師宴和降靈。
降靈緩緩轉過頭,聲音猶如他耳下的圓鈴鈴聲那樣清脆而縹緲,「這裡每日子時門庭自開、貓犬狂吠、井水若血、時時聽聞鬼哭,是嗎?」
日光映照之下降靈長發微飄,鈴聲「叮咚」一響飄緲微如風中的錯覺,卻又清晰得讓人心頭微跳。那老漢本就滿頭大汗,此刻臉色蒼白,「這位公子是──」
「陰陽師。」師宴嫣然一笑,「專門和鬼神說話的人。」
「不錯,」那老漢「撲通」一聲跪下,「府里到了晚上門窗開個不停,養的一隻黃狗整天叫個不停,從井裡拉上來的水都像鮮血一樣,還經常聽到鬼哭。
大師如果能夠驅除妖魔,王家上下感激不盡。」
「附身魂還沒有附在人身上,不要緊的。」降靈點了點頭,徑直往大廳走去。
師宴陪著他往裡走,降靈究竟是怎麼除靈的?她也很好奇。
那就是「附身魂」了吧?她凝視著大廳東南角的一團黑影,不過很奇怪啊,東南角不都是陽氣最盛的一角嗎?為什麼附身魂會被困在那裡?
大廳里一片狼籍,方才的椅子和花架都是從這裡扔出來的。一個年輕人正在收拾地上散落的雜物,看見降靈和師宴進來一怔,問:「你們?」
降靈點點頭,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沒在聽那「楊公子」在說什麼、獃獃地看著大廳的東南角,滿面迷惑。
那東南角上嵌著一個東西,一支銀質的筷子。這種筷子並不奇怪,官府人家懼怕有人下毒,往往都有防範,但是這筷子怎會到屋角上去了呢──而且這筷子把附身靈釘在了東南角上讓它動彈不得,若不是這一支筷子,可能王家就更慘了。
「家裡有很厲害的法師啊。」降靈自言自語,轉頭對著楊公子,「你家裡有很厲害的法師,邪靈都怕銀器、附身魂被釘在東南角遭受每日陽光,不必我來,再過三五日就會魂飛魄散了。」
「我義父家中除我之外無人會武,更不必說法術。」那位「楊公子」滿面驚訝,「這筷子是……」
「咦?」師宴指著門外的椅子和花架,「不會武功?這些椅子和花架如果沒有練過十來年武功怎麼會被擲得出來?」
「那是……」楊公子面露窘色,看似有難言之隱。
師宴聰明乖巧最善扮演知書達理的角色,見之微微一笑,拉住降靈的手,「既然公子有難言之隱,我們也就不再打攪,府上無事,我們這就走了。」
「把筷子拔下來。」降靈還在想用銀筷釘住邪靈的法子,那擲筷子的人真厲害。
師宴聞言縱身而起拔下那支筷子,降靈橫袖一揮,「炎精式降。」
「呼──」的一聲,東南角空中有什麼事物慘叫一聲憑空起火,降靈眼眸微閉,清風徐來,他的衣袂微飄,起了一陣沙沙的微響。楊公子目瞪肖呆地看著,剛才在街上他還當這男子無用,被女子如此拖拽,此刻才知這兩人的厲害。
」爹爹。」後院突然跑出來一個淚眼汪汪的小姑娘,「爹爹,奶奶打我、奶奶打我。」
嗯?師宴喜歡孩子,留心一看:好可愛的女孩子啊,簡直是另外一個壽桃包子,粉粉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竟然和降靈有一兩分相似。眼珠子一轉,她瞪了降靈一眼,心裡似笑非笑──這個難道也是你託夢給哪一個無知少女生下來的?
降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看了那跑出來的小姑娘一眼,「啊呀。」他叫了一聲。
喂,小姑娘可愛是可愛,但你喜歡我也可以給你生一個,幹什麼對著人家的女兒叫「啊呀」?師宴有些不滿,那小姑娘望著降靈,突然清清脆脆地叫了一聲:「降靈。」
啊?她這下真的挑高眉頭懷疑這是降靈託夢生下來的女兒了,「你認識他?」她指著降靈問那小姑娘。
小姑娘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師宴,難道你不認識我了?我是阿鴉啊。」
「阿鴉?」她突然眼前發黑,世界泛白──當年那個老老實實有點兒冷酷但是經常大吼大叫的阿鴉?那個娶了溫柔女子去過幸福生活的阿鴉?「你真的是阿鴉?」
「你們到我家來幹什麼?」那個自稱是「阿鴉」
還不到六歲的小女孩望著降靈,「為了那個附身魂?」
此話一出師宴不得不相信她是阿鴉,除非她是天生奇才賭彩的高手,否則怎能說出從沒聽過的「附身魂」,怎能叫出降靈和師宴的名字?「真的是阿鴉?」她喃喃自語,「怎麼可能……」
「什麼怎麼可能?」那個小姑娘「阿鴉」皺著眉,就像當年阿鴉一樣稍微有些勉強冷淡的表情,和她剛才出來哭哭啼啼「奶奶打我」的模樣大相徑庭。
「你怎麼可能投胎轉世變成女的?」師宴指著小女孩的鼻子,「而且長成這種樣子──你是什麼意思?」
「我又不是故意長成這樣。」「阿鴉」瞪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師宴,「我這一世就長這樣,不行嗎?」
「不行!」她和六歲的小女孩眼對眼,「你明明在模仿他,說!這一世你有什麼陰謀?他是我的,就算你有保姆癖也不能和我搶。」
「等我長大以後那個哥哥就是我的!」小女孩的聲音和神態突然回來了,指著降靈大聲地說,一副和師宴宣戰的眼神。
師宴捏住小女孩的臉,「等你長大?哼!休想。」
正當兩個女人吵架的時候,「楊公子」滿面恐俱地問降靈:「我女兒她怎麼……」
「我剛才呼喚出她一千多年而前世。」降靈淡淡地說,「只有片刻時間,不要緊。」
「你捏我?你這個壞女人。」小女孩用力地捏住師宴的臉,大聲說出了也許「阿鴉」在一千年前想說又沒有說出來的話。
「這位大師,」那巧位楊公子滿面尷尬,「小女無知,在下代她謝罪。」說著一抱拳,甚是利落。
那兩個女人還在對瞪捏著彼此的臉頰,降靈轉身往外走,既然邪靈已除,他就不會留下。
「等我長大了,哥哥就是我的。」小女孩指著門口,在她幼小的心靈中似乎也有「一見鍾情」這回事。
「沒有用的,小姑娘。」師宴得意地更加用力捏著她的臉,「你來不及了,我已經長大了。」說著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陡然發現降靈已經走出門口,剎那間展開輕功追了上法,「等等我。」
降靈走出了門口,突然說:「用銀筷釘住附身魂的人陣了不起。」
師宴嘆了口氣,她始終是追在降靈身邊的女人,他不會為她改變什麼。她聞言微笑,「大概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嗯。」降靈忽然在想,「不過我在楊公子身上看到的黑氣,和附身魂沒有關係,難道那黑氣指的是阿鴉的轉世?」
「肯定是肯定是。」師宴笑吟吟地說,「他轉世成了那麼刁蠻的小丫頭,居然還要和我搶你,那黑氣肯定指的就是她。楊公子要倒霉了,生了那麼刁蠻的女兒。」
「不是啊……」降靈茫然地看著汪大人府,「那是災禍臨頭的預兆……」
「砰──」一個半人高的青花瓷瓶從後院被擲出府門口,打斷了降靈的話。
師宴目瞪口呆,這瓷瓶至少百來斤,要輕易被擲出門口那真不知道是什麼臂力,府上有這等高手實是可敬可佩。
正在她目瞪口呆的時候,底里有人使儘力氣惶惶地大喊:「楊少爺啊──夫人又發酒瘋了啊──」隨之「乒乓叮咚」作響,最終傳來的是楊公子「啊—」的一聲慘叫,生死不明。
師宴和降靈面面相覷,師宴捂著嘴悶笑得快要抽筋──夫人發酒瘋?原來那就是高手啊……虧降靈想得那麼認真。好不容易笑完了,握住疑惑不知道她在笑什麼的降靈的手,她笑臉盈盈地說:「我們走完一條街就找到阿鴉的轉世,看來只要再走幾條街你想見的那些朋友很快都會遇到了。」
「哦。」降靈反握住她的手,習慣地讓她帶著走。
「明天再出來散步好嗎?」師宴望著眼前的陽光,白天真美啊。
「哦。」降靈隨口說,「我餓了。」
「我沒錢了。」師宴摸摸口袋,她僅有的兩個飾物都給了人,「你說我們怎麼賺錢呢?」她舉起一根手指,試真地說:「街頭賣藝好不好?」
「賣藝?」
「對啊,賣藝,鑽火圈啊、轉大球啊、咬繡球啊……」
陽光之下,他侗兩個人的影子漸漸被拉長,最後疊在了一起,證明走得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