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是誰說,人一定要做好人?

看著電視屏幕上工於心計且正在搬弄是非的壞女人,為了詮釋得淋漓盡致的那份壞,紀涵茜無法自己的打從心底,深深、深深的讚歎著。

瞧瞧,多棒呀,那種大無畏的、不顧一切的、算計著全盤局勢的恢宏氣度,還有那是非黑白全由一張嘴的迫人氣勢……這……這簡直就是完美!

「好!」看到興起處,紀涵茜忍不住鼓掌叫好。

「好?」好人被欺負還好?坐在一旁跟著看電視的楚掬兒納悶至極,「表姊?」

紀涵茜本想幫不知人間險惡的小表妹講解一番的,但她猛一回頭,就結結實實的嚇了一大跳。

「你幹嘛?」-雙眼泡得活像是死了爹還沒了娘似的!她哭什麼啊?

「就……就好可憐嘛,這個女主角一直讓人欺負……」不說還好,提及傷心處,楚掬兒的眼淚又冒了出來。紀涵茜當場呆住了。

她是知道這表妹一向愛哭,但她從沒想到,表妹的愛哭會厲害到這程度。

不過就看個連續劇,也能哭成這樣?

「停!」生平就怕看人哭的紀涵茜連忙喊停,「掬兒,這不過是連續劇,沒必要浪費你的眼淚吧?」

「但是……」楚掬兒抽噎。

「沒什麼好但是的。」紀涵茜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不過就是連續劇嘛!

你不要那麼入戲好不好?來,做個深呼吸……「她一面示範,一面繼續說道:

「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戲,所以乖乖的把眼淚擦掉,不要哭了。」

「好……」楚掬兒聽話的照做。

「這樣才乖嘛。」紀涵茜鬆了一口氣。可注意力一回到屏幕上,她才發現,一個禮拜演一次的連續劇已經演完了。

沒了?

紀涵茜完全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演完了。」聽著片尾曲,第一次看連續劇的楚掬兒語氣中不無遺憾。

要說遺憾,誰比得過紀涵茜?她等了一個禮拜,才這麼一閃神,最精採的結尾竟沒看見!通常這部分是壞人使壞的精髓,也是她最愛看的一段,沒想到──

冤有頭、債有主,紀涵茜一臉哀怨的看著害她分心而沒看到結尾的表妹。

「怎麼了?」楚掬兒無辜的眨著大眼。

知道說不得重話,紀涵茜看著她,默默的由一數到五,然後……

「沒有。」這一次,她咬牙認了。可她同時也在心裡發誓,下次絕不跟這個愛哭的小表妹看戲,因為光是浪費時間安撫人就夠了,完全沒搞頭嘛。

「對了,表姊,你剛剛為什麼說好?」看著表姊關了電視,楚掬兒突然想起這問題。

如果現在問這話的是別人,紀涵茜自是可以大剌剌的冒出「憑你這種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之類的話,可是現在的對象不是別人,是她那個自小倍受保護、淚腺特別發達的愛哭表妹,這讓她很自然的就將老實不客氣的話給收了回去。

「算了,你當我沒說好了。」對著楚掬兒那一臉無辜的表情,紀涵茜擺擺手,不願再多說;因為她心裡很明白,對這不知人間險惡的純真小表妹解釋壞人的優點及好處,只是浪費自己的力氣跟口水罷了。

楚掬兒眨著水亮明眸,一臉不明白的看著表姊。

「好了,電視看完了就睡覺吧。你家的牢頭把你交給我時說過了,要你在十一點前上床……」嘴上是這樣說,可紀涵茜就算不看錶也知道,現在的時間絕對是超過十二點。

其實……也說不上是故意的。

在掬兒的准未婚夫、她口中的牢頭張撼天將人交給她之前,是特別做了以上的交代,可她收留掬兒是因為不放心這表妹一個人在家,跟張撼天這個人絕扯不上任何關係,所以那些叮囑……開玩笑,他當她紀涵茜是什麼人,憑什麼要她聽話做事?她的生活作息沒道理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改變吧?

而她現在會提出睡覺的建議,是因為她自己也想睡了。

「啊,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楚掬兒看了時間,有點小小的驚訝。

通常這時候她已經睡死了──雖然先前她在壞男人俱樂部工作時也曾日夜顛倒,但那只有一小段日子而已,再說那些日子也已經離她有好長一段距離了。

現在的她有著再規律不過的作息,讓她很準時的在十一點而使乖乖入睡。所以她才會覺得驚訝,因為現在的她不但還保有清明的神智,精神也還不錯,一點睡意都沒有。「是啊,十二點了,所以該睡了。」紀涵茜打個呵欠,徑自回房。

「可是人家還不是很困耶。」楚掬兒乖乖的跟著回房。

「不困?」因為熟知她再單純不過的生活,已經躺在床上的紀涵茜怪異的看著自家表妹。

「對啊,我還不困。我們來聊天好不好?」可能是看連續劇看得情緒激亢而失去睡意,楚掬兒跟著窩進被窩后便胡亂提議。

「聊天?聊什麼?你的生活悶得要死,在家有家人周全的保護,現在雖然脫離了烈焰軍團的掌控,但保護者換成了張撼天!這樣的人生有什麼好聊的?」

紀涵茜低哼一聲。

楚家在南部也是個名門望族,只要是認識他們楚家人的,都明白這一家子愛女兒的程度。尤其是由楚家三個兒子楚烈、楚焰、楚軍所組成,護妹心切的烈焰軍團,簡直可說是「頂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而身為這一家子的表親,在紀涵茜的看法里,她唯一的評論就是……變態!

她不否認,兄友弟恭是件好事,而她也承認,做哥哥姊姊的愛護弟弟妹妹是天經地義;但如果愛護得過分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如同楚家的烈焰軍團。

她從沒看過這樣變態的保護欲;一個好好的人,耳聰目明又四肢健全的,沒必要像照顧糖人見一樣的呵護吧?彷佛捧在手裡會化了,含在口中會融了一樣。可想而知,表妹今日這種溫室小花一樣的性格,全是這三兄弟的過度保護而造成的。

對於這種柔弱好欺負、只能靠人保護的性格,紀涵茜嘴裡沒說什麼,可心裡一直不以為然。在她的觀念中,時代不同了,那些男尊女卑的觀念就好象是傳說一般,講得難聽一點,簡直就是狗屎一堆。

是誰規定這種道理的?為什麼要讓性別有等級區分呢?

人生來就是平等的,雖然男人跟女人在生理構造跟心理思考層面上或多或少有些不同,但基本上,兩性之間該是平等的。簡言之,女人當自強,尤其在受了數千年的迫害后,好不容易爭取到本該有的人權地位,更該好好的發揮被埋沒已久的天賦才能。

再簡言之,雖然氣力比不上愛逞兇鬥狠的男人,可只要肯善加運用腦子,女人的能力絕對不比男人差。

就因為一直抱持這樣的想法,無怪乎她在看著表妹從家人的保護網換成情人貼身守護后,會對這換湯不換藥的轉變嗤之以鼻了。

「表姊……」聽出她話中的不屑,楚掬見不依的抗議,「你怎麼這樣說人家?」

「不然還能怎麼說?事實就是這樣。」

「可是阿撼他……他才不像哥哥們……」楚掬兒為心上人說話,在提到心上人的名字時,語氣還明顯的軟了些。

「廢話,他當然跟你那三個哥哥不一樣,不然你還談什麼戀愛?直接跟烈焰軍團過一生算了。」紀涵茜老實不客氣的瞪了她一眼。

「你也覺得阿撼不一樣是不是?」再一次提及心上人的名字,一如尋常陷入愛河中的女人,楚掬兒的眼見都笑彎了。

「我可說不出來他哪裡不一樣,又不是我和他談戀愛。在我來說,他除了比你那三個哥哥更加強悍外,其它都是一樣的,尤其是對你的保護欲,真是一樣的變態……」

「表姊!」楚掬兒連忙抗議,聽不得有人說心上人不好。

「叫表姊也沒用。」紀涵茜瞄了她一眼,「而且你抗議什麼呢?反正戀愛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其中的不一樣,只要你這個當事人能感覺及分辨得出來就好,你管旁人說什麼?要知道,快樂跟幸福都是你自己的事。別人是無法參與跟感受的,你覺得好就是好,幹嘛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

言下之意,她也是在旁人之列,就算口出變態之評,也用不著多加理會。

楚掬兒聽到耳里想在心裡,過了一會兒……「表姊,你談過幾次戀愛?」從她想著要獨立,離家出走鬧家庭革命起,這一路走來,表姊一直就給予她不少忠告,尤其是在戀愛這方面;可她卻一直沒見過表姊有過什麼戀愛對象,這讓她不由得有些好奇。

「幹嘛?」紀涵茜沒勁兒的又瞄了表妹一眼。

「沒有,只是好奇而已。」楚掬兒乖乖的回答。「別說看過,我好象也沒聽過你交男朋友。」

「我這麼忙,哪來的時間交男朋友?」紀涵茜哼了一聲。

這倒也是,碩士班的入學考試后就是期末考,也是直到現在,她才有機會看到這總是忙著準備考試的表姊。不過……

「那之前呢?」楚掬兒好無辜好無辜的看著表姊。

「無聊,想這個還不如睡覺。」紀涵茜閉上眼,一派懶得再談下去的模樣。

截至目前為止,這問題列管於「紀涵茜談話守則」中的最大禁忌。

開什麼玩笑,要是讓人知道她這個自喻為新時代的女性至今還沒談過戀愛,只是空有一堆理論,這要她以後怎麼做人啊?

「喔。」楚掬兒沒再多問,乖乖的跟著閉上眼睛。

以為單純的心表妹就此放過這個問題,紀涵茜悄悄的喘了一口氣。

「對了。」像是想起了什麼,楚掬兒突然又開口,結結實實的把紀涵茜嚇了一跳。

「又怎麼了?」紀涵茜強裝鎮定地看著她。

「明天阿撼回來,小壞老闆……不是,是阿撼的表弟阿揚也終於空閑下來,他們說明天要一起吃個飯。你要一起來嗎?」差點忘了這件事。

楚掬兜口中的小壞老闆其實就是張撼天的表弟谷揚。會這樣叫他,是因為他跟張撼天兄弟合夥開了間名叫「壞男人俱樂部」的Pub,而這家Pup里的人一向以年齡來區分他們三個股東,張震宇是大壞老闆,張撼天是壞老闆,谷揚則是小壞老闆。以前楚掬兒在店裡跟著大家叫慣了,就算現在她跟張撼天成了一對戀人,可因為谷揚一直忙著工作很少出現,是以她一直還沒有機會能練習改過口來。

「再說吧。我很累了,讓我睡飽再說。」原則上,有免費的飯可吃當然沒問題,但一來她是真的累了,再則是怕這表妹繼續扯下去又會扯到她情感上的問題,所以紀涵茜丟出個沒有答案的答案,接著閉上眼就睡!

就著床頭小燈,眨著水汪汪的眼睛,一點睡意也沒有的楚掬兒只能傻愣愣的看著表姊的睡容。

是該睡了,可是她就是睡不著,那她能怎麼辦呢?

對著紀涵茜的睡顏,因為沒事可做,楚掬兒的思緒便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起來……

一定有很多男人愛慕著像小茜表姊這樣才貌兼備的女性吧!表姊不但長得漂亮,而且個性獨立、行事又俐落幹練,一點也不像沒用的她,只會依賴別人,就算努力了半天還當做不好一件事……

不知道未來的表姊夫是什麼樣的人,又具什麼樣類型的男人才會讓小茜表姊看得上眼呢?

對楚掬兒這般單純的腦袋來說,這絕對是個難解的問題。直到她沉沉睡去,她所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一片空白,無解。

※※※

谷揚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

「你說什麼?」對著行動電話,再次接獲被放鴿子訊息的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量。

注意,是「再次」。

「你聽到了。」電話那頭的張撼天如此肯定的答,但還是像提醒老人痴獃患者一樣的重述一次,「路上塞車,我跟掬兒不過去了。」

「喂喂,你們不要太過分喔,是你們說我忙了大半年不見人影,想找時間一起吃個飯算是幫我接風的,結果呢?說要聚一聚的是你們,然後一個個放我鴿子的也是你們,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啊?」不久前才接到另一遍內容一模一樣的電話,換作任何人都會跟谷揚一樣不爽。

要不是因為氣憤,他一定會注意到張撼天叫喚楚掬兒的方式──不再是以前那種生疏到讓人皺眉的「楚小姐」──然後他一定會讓「掬兒」這個稱呼而嚇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說法絕不誇張。對旁人來說,直呼楚掬兒的名並沒有什麼,但如果是他所熟知的張撼天,那個最多就用某某小姐來叫喚女性的張撼天,「掬兒」這個稱呼絕對會把他嚇壞。不過因為他現在正處於極度不爽的狀態,所以一點也沒發現異樣。

「一個個?」張撼天注意到他的措詞。

「就是你們一個個!」谷揚沒好氣的強調。「剛才阿宇也打電話過來,說他跟小崴還有事,沒辦法到,要我們三個自己好好的吃。」

想著張震宇那無賴至極的語氣,谷揚那著名的好好先生表情難得的冒出一臉嫌惡。

「他才掛電話沒多久,現在你又打來說你跟小雛菊也不來了?」說到這兒,谷揚心頭的一把火就更大了,完全沒想到這兩個人為什麼會湊在一塊兒,張震宇跟谷崴又怎麼會湊在一起,怎麼會弄得四個人化成兩對還都剛巧有事?

「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掬兒的表姊可以陪你吃飯。」張撼天安撫──不管這算不算安撫,反正他就是這樣說了。

「什麼叫陪我吃飯?我又不認識她,幹嘛要跟個陌生人吃飯?」谷揚不滿。

「那不是陌生人,她是掬兒的表姊……」

「我管她是誰的表姊!」谷揚匆匆打斷對方的話,「你跟阿宇這次真的有點過分了,就算要改期也早點說,我都快到店裡了才臨時冒出這一手……喂?」難得說出口的抱怨話語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不是因為他身為孿生兄弟的表弟而人微言輕,是因為電話通訊不良,斷線了。

一面開著車,還要一面分神瞪著電話,這動作實屬不易;谷揚索性將電話丟到一邊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什麼嘛,雙胞胎還真是雙胞胎!平常覺得他們兩個一點也不像,可在這當頭,還真是同一個德行,沒人格!就算要爽約也不早說,讓他都快到了才打電話來通知,真是亂沒誠意的。還有,為什麼要他跟個陌生人吃飯?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就算她是掬兒的表姊也一樣……等等!

谷揚頓住,然後像是快速倒帶一樣,重新回想一次剛剛他從張撼天那兒聽來的話。

剛剛……他好象聽阿撼叫小雛菊「掬兒」?

由於聽不真切,想了半天的谷揚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

大概是聽錯了吧!

就在這當頭,被丟在一邊的行動電話突然又響了起來。

「我谷揚。」七手八腳的撈起電話,谷揚習慣性的先報上自己的名號。

「小壞──不是,是阿揚……」張撼天關注的目光讓楚掬兒連忙又改了口。

其實她已經很習慣用小壞老闆來叫谷揚了,可因為張撼天的堅持,就算不明白他想讓她完全融入他生活的用心,她還是乖乖的隨著他的意思試著改口。

「小雛菊?有什麼事嗎?」不愧是眾所皆知的好好先生,谷揚再自然不過的放軟了語調。

「電話快沒電了,不能多說。阿揚,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沒問題,你說吧,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到。」對著不甚清晰的請託,谷揚一口允諾。這是好好先生守則之一,美女的請託先答應了再說。「不好意思,想麻煩你幫我告訴我表姊一聲,說我跟阿撼不過去了,因為我現在聯絡不到她……真的很對不起,一切拜託了。」

阿撼?

在開始斷斷續續且逐漸摻入雜訊的通話中,谷揚納悶著楚掬兒對張撼天的稱呼。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半年前,小雛菊好象怕死了阿撼,平常話也沒說上兩句,怎麼現在會直呼他「阿撼」了?

奇怪,真的是人奇怪了。谷揚越想越不對勁。

「等等……」

「你不願意嗎?」以為他不願意,楚掬兒無助的嗓音聽起來有幾分委屈的意味。

「當然不是,你表姊那裡,我會幫你把話帶到。」在張撼天不高興的取過發言權之前,谷揚說了。

「那好,一切就……拜託你了……」一陣嚴重的雜音過後,電話再次斷線。

谷揚再次瞪著電話。

又斷線了,他還沒問出是怎麼回事呢!

他總覺得,在他出國的這陣子里,好象發生了不少事……

就在谷揚一個人納悶的同時,那一廂的楚掬兒跟張撼天──

「怎麼了?」望著對行動電話東摸摸西碰碰的楚掬兒,張撼天問。

以為谷揚為難她,就差那麼零點一秒,他就要把電話搶過來自己說了。其實要不是一開始她就堅持要自己打這通電話,又拗執的不把電話給他,他本想自己出面說定這件讓她放心不下的事。「真的沒電了。」楚掬兒認命的幫他收起電話。

「阿揚為難你?」他問,光是想到這個可能,臉色便變得很難看。

他是從沒將那些情啊愛的掛在口上,但從他出面去她的家中接她,並進一步留下她一同生活,那便是他對她的承諾與保證。既已認定她是他的人,決計不會讓她任人欺負或是為難。

「沒有,他答應幫我跟小茜表姊說一聲。」楚掬兒漾著甜笑,很滿意自己堅持打了這通電話,而且還能不靠外力的解決這件本該由自己達成的任務。

「算他識相。」張撼天咕噥一聲。

「阿撼,我們這樣做好嗎?這樣臨時改變主意,我怕……」想起表姊那愛恨分明的個性,楚掬兒不由自主的想著被罵的場面。

「別想那麼多,阿揚會處理的。」要是沒辦妥,就等著被扒皮吧。張撼天在心頭補了句。

「可是我還是覺得過意不去,畢竟是我約表姊過去的,結果我們卻爽約。」

楚掬兒皺皺可愛的鼻子,很有羞恥心的懺悔。

「那現在趕過去?」出差了幾天,換言之,他已經有好幾天沒能親近她了;

好不容易等到歸期,他實在很不想跟一群人分享她,是以他找了借口開溜,想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不過雖極不願錯失這小別後獨處的機會,但他尊重她的決定。

楚掬兒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

她眨眨眼,繼續看著他。

「如何?」他挑眉,等著她的決定。

「不要!」嘟著小嘴,她說出唯一答案。說她沒良心也好,重色輕姊也罷,反正她懺悔歸懺悔,可從沒想過要放棄這個驚喜的小約會。是阿撼想的耶,難得他提出這麼浪漫的事,她怎能錯過呢?

「那就走吧。」他對她伸出手。

「嗯!」露出一個燦笑,楚掬兒纖細的藕臂大方的勾住他。

走,約會去。

※※※

一個人究竟能倒霉到什麼程度呢?

喝著白開水,紀涵茜超不爽的暗自詛咒著。

不是為了那些遲遲未出現而害她一個人坐在這兒枯等的人──雖然等得有點火大,但那還不足以讓她氣到暗自詛咒。她氣,是因為遇上了不該遇上、這輩子她最不願意遇上的人。

李若薇,一個她討厭到極點,卻由國小、國中到高中一再和她同班就學的宿世仇敵。

很難去釐清梁子是怎麼結下的,好象打從她對李若薇這人有印象開始,兩個人就一直處在相看兩相厭的情況下,完完全全應驗了八字不合這句話──不用理由、不用原因,反正就是看了覺得討厭。

當然,一開始對彼此的厭惡其實沒那麼嚴重的。

當兩個人年紀都小的時候,就算是彼此看對方不順眼,但兩個小學生哪能斗得多凶呢?了不起就是你凶我一句,我罵你幾聲的一日幾十吵而已;若要說有點看頭的,那是等到她們大了些,上了中學后的事了。

在這個階段,兩人不再是口頭上、課業上的互別苗頭了,而是一個班上讓兩個女生劃分出兩個勢力範圍。這原本也沒什麼,畢竟這年紀的青少年都是這樣,總愛搞些小團體,所以在一個班上出現幾個小團體或是有一、兩個精神領袖,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如果小團體跟小團體的精神領袖互相杠上的話……嘿嘿,那可就精采了。

彼此的競爭由個人化為整個團體,她們班上的人分成兩派,舉凡想得到的事都會被拿來當成競爭的項目,像是一場彷佛永無止境的角力賽。

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之間的嫌隙也就越大,尤其升上了高中后變成男女合班,原本純情的小女生開始跟異性有所接觸后,兩個女人之間的摩擦也就到達最高點。

要細說起這場女人的戰爭,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但若直接說出彼此對對方的看法的話,那可簡潔有力了──紀涵茜看不慣李若薇的花痴,李若薇則討厭紀涵茜的假道學。

想起李若薇對她的評語,紀涵茜就忍不住生氣。

她一直知道李若薇是怎麼說她的,可她才不像李若薇這花痴說的假道學哩,她只是不認同憑藉著一張還看得過去的臉招蜂引蝶、大坑愛情遊戲;這樣就被說成假道學,她會不會太冤啊?

更氣人的是,剛剛在洗手間碰上李若薇的時候,還沒來得及上演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戲碼,這花痴竟然當著她的面,一臉賤笑后,沖著她叫聖女貞德!

原本她不想理會的,畢竟跟個胸大無腦的花痴計較也沒什麼意思,只會降低自己的人格跟水平;可是那花痴就是不知道節制二字怎麼寫,竟然對著同行的幾個看起來同樣調調的花痴女人說起她們的過往,還對那些人打賭她到現在還是不解人事的處女,惹得一行人哄堂大笑。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不過那票花痴也沒討到什麼便宜就是了──她紀涵茜像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笨蛋嗎?

她又不是阿獃,讓人罵了還沒反應,尤其還是讓一個花痴莫名其妙的颳了一頓,要是不反擊,那她豈不是阿獃中的阿獃?就因為她那以直報怨的性格,可想而知,一場唇槍舌劍便在女廁所內掀起。

回想起適才那一場舌戰,品味著一票花痴女讓她說得灰頭土臉的模樣,紀涵茜的臉上揚起一抹近乎噬血的微笑。只是……很快的,那得意的笑便隱了去,換上的是一派懊惱的神情。

總有一天,她會讓自個兒衝動的個性給害死!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再怎麼蠢也該知道,不管怎麼樣都不能理會李若薇那花痴女的挑舋,可她就是忍不住,一個衝動地接下了「帶親密愛人出席下個月同學會」的戰帖;這下子……

她完蛋了!

如喪考仳的表情出現,紀涵茜嚴重的唾棄起自個兒衝動不服輸的個性。

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要上哪兒變出一個親密愛人來陪她出席?

真是見鬼了,別說是愛人了,她連個可以約會的小男朋友都沒有……

唉!

這下子,真的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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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談情也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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