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七十四 男人的低谷
第二天早晨,是個秋高氣爽的天氣。按原定計劃,劉一冉開著自己家的富康車帶著曉彬直接上了京張高,他們是去看馬大友的。
因為錯過了北京的上班高峰,因此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五環邊的一片看著就要被拆遷的平房小區。停好車,步行又穿過了兩條衚衕兒,劉一冉的老家就到了。房子雖然不多卻是獨門獨院,門也沒有上鎖,只是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
劉一冉就帶著曉彬徑直走了進去,推開屋門一股濃烈的酒氣夾雜著臭煙味兒撲面而來。烏煙瘴氣的屋子裡,馬大友還在床上昏睡著。昏暗的屋子裡亂七八糟,地上、桌子上,到處是垃圾――破酒瓶子、癟煙盒、碎紙片和破鞋爛襪子混在一起。
曉彬和劉一冉一起站在門口兒無奈地看了他半天,就聽他鼾聲如雷還說著夢話:
「是我錯了!我錯了啊!是我對不起你啊!我想改正行嗎?」
曉彬這才走過去含著眼淚叫他:
「爸,你快醒醒!我和劉伯伯看你來了。」
馬大友卻依然昏昏然地揮了下手結結巴巴地說:
「少跟這兒搗亂,滾一邊去!」
曉彬就使勁兒的推了他一把,並大聲地說:
「爸!我是你兒子曉彬!馬曉彬!知道嗎!我回來了!」
馬大友這才從夢中驚醒過來,他忽地一下坐起來,機械地問:
「曉彬?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曉彬就指指依然站在門口兒的劉一冉說:
「是劉伯伯帶我來的!」
坐起來的馬大友更加人鬼難分,他眼窩深陷,頭毛糙,兩眼通紅,衣服也皺巴巴的。一副頹廢、墮落的神態。看見兒子,他先是不好意思,又看見劉一冉就覺得哥們兒一場對不住他。
咳了幾聲后,就哭了起來,又說了好多醉話:
「兒子,爸對不起你!劉哥,我也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張蘭啊!」
曉彬也哭著說:
「光說對不起有什麼用?看你現在的樣子,這樣糟蹋自己就更對不起我們了!喔!喔!」曉彬索性也坐在床邊大哭起來。劉一冉也走過來勸說:
「大友啊!你看你現在?這才幾個月啊,就變成這樣一蹶不振了!咳!你知道張蘭和孩子多為你擔心嗎?曉彬在學校就偷偷地哭過好幾回了,你卻連個電話都不給他!他是你兒子,也是個男人,難道你有了困難就不該叫他知道嗎?」
馬大友就低著頭一言不,曉彬卻哭得更傷心了。劉一冉又說:
「再說張蘭,她也正在幫你想辦法,昨天晚上還在我家求我,叫我不能把你丟下,說我們朋友一場,不能看著你自暴自棄了!你再這樣下去可對得起誰啊?這不是叫仇者快、親者痛嗎?」
曉彬也哭著搭話說:
「我媽昨天還告訴我,說你是個強者,不會輕易被失敗擊垮的。還說叫我向你學習,做大山一樣的男人呢?你捫心自問一下吧,你是大山一樣的男人嗎?」
劉一冉也說:
「我以前也一直認為你很堅強,不會輕易認輸的,想想當初我們白手起家,那是多大的勇氣啊!現如今你就是什麼都沒了,不是還有經驗教訓嗎?要是重新再來,一定不會比以前更難的!」
馬大友這才站起來出了口長氣,他悔恨地說:
「咳!你們剛才說的對,這些天我是懵了!事情來的太突然,企業轉眼就走下坡路了,誰想的到兵敗如山倒,從第一台洗衣機、電冰箱退貨開始,庫房裡堆滿了殘次產品,這不是出了大問題嗎?沒人搞鬼才怪呢!只半年的時間,廠子一下兒就完了。我真找不出結症所在的位置啊!」
劉一冉就說:
「船到江心補漏遲,吃一塹長一智吧!」
曉彬就賭氣說:
「紅顏禍水,我看都是那個壞女人給您帶來的霉運!她才跟您兩年多,廠子就稀里嘩啦了。這之前怎麼就沒有一點問題啊!」
馬大友對張巧蘭的感情其實還沒有絕望,況且他們還有了孩子。因此他說:
「曉彬,你不了解情況就別胡說。廠子跟她沒關係,她那個職務不過就是個擺設!」
劉一冉就接過話來生氣地說:
「老馬!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曉彬雖然不了解情況,可他猜的沒錯!你要是不跟她離婚,這些話我永遠都不能說。你說她在廠子里只是個擺設?她少參與廠子的內政了嗎?關莉是誰給炒掉的?還有車間里哪位姓秦的老師傅,那可是我以你的名義,三顧茅廬才請來的,人家還帶來好幾個主力,又是誰給炒掉的?」
說起這些,劉一冉的火氣就上來了。他索性一吐為快地繼續說:
「還記得那次我質問你為什麼要開掉秦師傅的事嗎?你怎麼說的?你說有人反映,說秦師傅往外偷東西?誰反映了?不過是耳邊風吧?這話要不是叫給我壓住了,要是叫秦師傅那幫徒弟知道,他們能幹嗎?後來我專門問過那個河南籍的保安,那孩子說,是張副總叫他這樣說的。我問他確有這回事嗎?他說,根本沒有!後來,那個保安也莫名其妙的辭職了。這事難道不蹊蹺嗎?人家秦師傅可是位幾十年工齡的老師傅,退休前在原單位,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呢!人家把名聲看的比命還重要!怎麼能栽在這小巧不言的事情上。你好好想想吧,這難道不是她製造的隱患嗎?大友!我勸你還是趕快醒醒吧!」
聽了這話,馬大友就用懷疑的眼神瞪著劉一冉。劉一冉這才繼續說:
「你這樣看我幹什麼?我早就知道,張巧蘭跟你胡說,說我跟關莉如何如何!這些安小華早就告訴我了。可這不值得一提,因為假的真不了!你見我跟她來往過嗎?業務科的安小華,是被張巧蘭逼得不得不胡說,你呀!耳朵根子太軟,枕邊風又太硬,這是做生意的大忌啊!」
馬大友依然不解地問:
「可她這是為什麼啊?她既然做了我太太,這一切利益還少的了她的嗎?」
劉一冉就說:
「她也許並不想毀你,可是她的妒忌心、權利慾太重了,容不下比她強的女人,更容不下不把她放在眼裡的人。後來我才知道,秦師傅只不過說了她一句「屎殼郎變知了」的玩笑,她就容不下他了。可咱們這是私營企業!沒有能人怎麼行啊!」
馬大友就再不說話了。劉一冉這才對曉彬說:
「曉彬,快起來幫你爸收拾收拾屋子,我們得拉他一把了!」
馬大友這時完全清醒了,他一邊用手理著頭一邊內疚地說:
「你們放心吧!我再不會這樣消沉下去了!等法院的判決下來,我就從打鼓另開張,往後的日子不是還有幾十年嗎?劉哥,我們再來他個白手起家你看行嗎?」
劉一冉就拍著馬大友的肩膀哈哈地笑著說:
「這才像我的好兄弟,你可千萬別辜負了張蘭他們娘倆兒的一份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