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桌上那份從麥當勞拎來的豐富早餐，讓仍處於恍惚狀態的童顏顏，懶散的雙眼登時一亮，直盯著放在盒內的勁辣雞腿堡，嘴角泌出饞涎。

「你門沒關，我就直接進來了。」高茵茵說道。「我剛買回來的，還熱熱的，你要不要先吃?」

「我樓下的門沒關?」童顏顏頭皮一陣發麻。

昨晚她以為臻瀅會幫她關門的，所以她就沒再下樓巡視。

天啊，不知道有沒有人半夜摸上她的床，對她毛手毛腳?

看她擰眉，高茵茵笑道：「不會有事的，我聽你媽說過，這個社區的保全工作做的很完善，就算不關門，也不會遭小偷。」

說得倒是!不然以她媽和臻瀅這兩個糊塗蛋，常忘了鎖門，要真有小偷，不知道家裡已經被偷了幾回了。

「這個……也是我媽告訴你的?」童顏顏下了床，伸伸懶腰，指著桌上的早餐。

她和茵茵也不算太熟識，不可能有什麼心電感應。

頭一次買東西來孝敬她，還準確的買了她愛吃的勁辣雞腿堡，外加一杯義式咖啡——嘿嘿，絕對是老媽去串門子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線索!

「嗯。」

「不是我老媽托你買來給我吃的吧?」童顏顏正要進浴室去刷牙、洗臉，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問道。

她老媽如果這麼細心，昨晚她就不用吃泡麵了!

高茵茵咧嘴一笑。「不是。」

「那?」

「你不是說過要教我做網頁嗎?」

「噢，好像有這回事。」她都忘了!「那你等我一下，我進去刷牙。」

「好。」

童顏顏進去不到一分鐘又出來，手中握著牙刷，邊刷牙邊問：

「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我剛才在麥當勞吃的。」

「現在幾點了?」

「我沒戴手錶，你家的鬧鐘在哪裡?」高茵茵四處搜尋著。

「在椅子上。」童顏顏嘴裡塞滿牙膏泡沫，含糊的道。

」我還以為這只是裝飾晶耶!」高茵茵笑道：「已經十點五十分了。」

「這麼早?」她是不過中午不起床的。「咦，你昨晚沒寫稿嗎?七早八早就起床，還吃完早餐了咧!」

童顏顏一句無心的話語，讓原本笑容滿面的高茵茵，臉上買了一層愁霧。

「我很久沒寫稿子了。」高菌茵幽幽的道。

停下刷牙的動作，童顏顏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話。

」呃，我洗臉去!」安慰的話，她不知如何說。這個時候，還是少開口為妙。「那個，茵茵，町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把發束拿過來，就放在電腦桌上。」

「喱，好的。」高茵茵把發束遞給她。「要不要我幫你綁頭髮。」

「不用了。」

梳洗完畢后，童顏顏直接沖向那份令她垂涎欲滴的早餐。

「茵茵，你為什麼想學做網頁?」喝丁一口咖啡，她的精神全來了。

「我……我覺得寫稿壓力好大，所以想學一些和寫稿子沒有關連的事。還有，我看到一些作者都有自己的網站，而且做得很漂亮，所以我希望也能做一個屬於自己的網頁。」

「喔，那簡單!」童顏顏咬了—口雞腿堡，跑到書架前，找了一本書。「這本書你拿回去慢慢看，對你會有幫助的。」

「好厚的一本書!」高茵茵翻了翻，一大堆程式看得她頭髮疼。

」其實，現在有很多的網頁編輯軟體，要做一個簡單的頁面非常容易。」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童顏顏仍覺意猶未盡，索性再去沖一杯三合一

「茵茵，你要不要喝咖啡?」

高茵茵搖搖頭。「我不喝，謝謝!」

「像FRONTPAGE或是DREAMWEAVER都不錯。」咖啡香瀰漫在鼻間，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起來。

端著咖啡放在桌上，童顏顏繼續吃著剩下一半的雞腿堡，

「其實，編輯軟體雖然方便，但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常會造成HTML程式碼紊亂，這是要自己去修改的，所以基本的HTML還是要學會才行。」

「聽起來好像很複雜。」高茵茵一臉茫然。

「不會啦，多看、多學，做網頁其實還挺有趣的。」把最後一口雞腿堡吞下肚，童顏顏心滿意足的抽了一張面紙，擦掉嘴上那一層油。

「顏顏，你讀什麼系?」

「商業設計。我大二的時候，就開始幫我表哥的公司，設計一些客戶的網頁了。你呢?」

「我是中文系的。」

「對喔，我忘了你是寫稿子的！」

「那你是一開始就打算當網頁設計師了?」

「是啊，我媽早幫我安插好了，反正我表哥的公司，一定會有一份工作留給我。」童顏顏揚著唇角。「不過，我對網頁設計，也很感興趣就是了。」

「真好!你是樂在工作中，不像我……」

「你讀中文系，現在也當了作家，等於學以致用啊!」

」其實，一開始我對寫作有種狂熱，到現在也寫了七、八本，可是，除了壓力之外，我開始有些茫然了，常常覺得自己沒辦法再寫下去了。」

「會不會是你太久沒談戀愛了?沒有愛的感覺，所以你寫不出來?」童顏顏直覺的認定如此。

高茵茵張著大眼。「可是我一直沒談過戀愛呀!」

「不會吧?」童顏顏震驚的瞪圓了眼，繼而又笑眯成一直線。「茵茵，我真的很高朧諸識你，非常、非常的高興！」

她用力的握著高茵茵的手，竊笑憋在胸腔內。

「我……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幹嘛突然變得這麼熱情?

「對了，我問你，你有沒有談過校園戀愛?就是很單純的那一種?」童顏顏正經八百的問道。

高茵茵搖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耶!」童顏顏比出勝利的手勢。「我比你好一點，至少我談過校園戀愛，而且那個男的還是我們班上成績最好的。」

「那你們現在……」

「早吹了!」揚揚手，童顏頗嘆了一聲，「有一次，他送我回家時，居然想吻我，我打了他一巴掌，臭罵他一頓，就吹了!」

「可是，你和他不是男女朋友嗎?他要吻你也……也不為過呀!」

「什麼啊!你說的話跟我老媽一樣!我只是想要談純純的戀愛，才不想讓他吻呢!」童顏顏嗤了聲，把桌上的垃圾清理乾淨。「不過，重點是，我贏了你!」

「你贏了我什麼?」

「戀愛呀!我表妹常笑我沒談戀愛，現在有了你來墊底，她就不會老是笑我了。」

高茵茵瞭然一笑。「原來是這樣。」

「我看你長得很漂亮、很甜美的樣子，怎麼會沒有過戀愛呢?」童顏顏一副懷疑的表情。

「我爸是軍人管得很嚴，他說，要等大學畢業，才可以談戀愛。」

「原來是這樣!」

」你今天要工作嗎?下午我們去喝咖啡好不好?我聽你媽說，這附近有一家很棒的咖啡店。這幾天，我一直在整理東西，都還沒去過。」

「今天啊!咦，我看一下——」童顏顏翻著行事曆。「下午我要到一個客戶那邊去，如果你沒事，我們一起去。」

「那不用了!你要去談公事，我還是別跟去。」抱起了書，高茵茵起身告辭。「我先回去了。」

「你看一看，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童顏顏咧嘴一笑，打趣道：「看在麥當勞的份上，我會很樂意教好的你。」

「嗯，謝謝！」

打開了電腦，童顏顏習慣性的先收郵件，照例有一大堆廣告信函，讓她刪到手軟。

處理完郵件后，她把工作表點開，同時開啟了PHOTOSHOP。

她每天就是在玩這些令人又愛又恨的軟體，學會了這一版，下一版差不多又要推出了。

而最令她抓狂的是，前一陣子PHOTOSHOP、FLASH5，還有DREAMWEAVER4和FIREWORS4幾乎都是同時推出，為了玩精這些軟體，每天她都成了熊貓一族。

「唉，網頁設計師，一條沒有回頭的路喲!」

***

「通個冷光鍵盤的功能沒有凸顯出來，還有這個旋轉蓋的設計，要把它做的更炫一點。」

「好，我會請設計師再修改的。」

童顏顏代替表妹夏臻瀅來到環宇電信，這家辦公室的格調，和一般制式化的辦公室，大相逕庭。

像她來到這個階層不高的主管辦公室內，裡面還擺了一張撞球桌。而牆面上，竟掛了一件年代久遠的蓑衣和一頂竹笠……說真的，非常不相稱。

她真的很想叫他把撞球桌撤掉，換成舂米的石臼，看起來才相衫。

「其實，網頁這個東西我不懂，因為我們公司的程式設計師、網頁設計師……全被裁撤掉了，這部分就暫時由我來接洽。」

「不是聽說你們公司很賺錢嗎?連設計師都請不起嗎?」童顏顏疑惑著。

「不是這樣的。那是因為我們總裁凡事要求完美，光是今年度，網頁設計師就裁掉二十幾組，大約有五十個人，主管也要連帶處分。

貴公司能接到Case，算你們有福氣，只要做得好，說不定總裁會把公司網站，全交給貴公司經營，但如果做得不好，以後就別想接Case了。」

「那真是感謝老天爺、感謝耶穌，感謝王母娘娘、感謝如來佛祖了!」

呵，誰希罕啊!她充其量也只是一名小員工，對她說這些，她聽來不痛不癢的，反正賺大錢這種事，不可能會落在她身上的!

「要不要打撞球?你別看我們這樣好像很輕鬆似的，其實，我們的壓力很大。」

「喱。」童顏顏虛應的點點頭。對她說這些幹嘛?又不關她的事!

「對了，你是網頁設計師，你覺得這我這個小辦公室，布置的怎麼樣?」小主管興緻勃勃的徵詢她的意見。

「給個意見嘛!你看，牆上這些是我祖父留下來的。總裁下達命令，要所有的主管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擺上一些能激勵自己工作效率的東西。

我一看到這蓑衣，就想到我爺爺勉勵我要努力向上的話，所以我就擺了這個，你覺得怎麼樣?」

「很好啊!」童顏顏皮笑肉不笑。這裡人的話也太多了吧!

「還有這個撞球桌——」小主管滔滔不絕，愈說愈起勁。「我們總裁雖然嚴格了點，但他還是很體恤員工的，幾乎每個主管的辦公室，都有一項休閑娛樂，我喜歡打擅球，所以就擺上了這個撞球桌。」

「打撞球有益身心！」

「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喔，網頁嗎?回去我會請設汁師修改的。」

「我不是說網頁。我是問，我辦公室的格調如何?」

「你的辦公室礙…」童顏顏四處掃視一番，指著撞球桌道：「如果這個撞球桌，換成古早時那種舂米的石臼，應該會更好!」

「舂米的石臼!?」

「我隨便說的啦，這方面，你應該去找專業的室內設計師商討。」

「不，你的建議非常好。我可以用石臼來研磨咖啡豆，不僅可以運動，還可以回味古早的生活，更可以泡咖啡，一舉數得。」小主管以賞識的眼光打量她。

「童小姐，如果我們公司的網頁由你來負責，我相信你獨特的目光，一定會讓總裁點頭，把網站全讓你們公司負責的。」

童顏顏咧嘴一笑。「那，沒事了吧?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我送你。」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客氣。」她的耳根子已經快受不了他的聒噪了。

「那你慢走，有事我再和你聯絡。對了，可以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嗎?」

「呃，我的手機壞了。有事的話，請你直接和我們公司聯絡就可以了。」

童顏顏語落，三步並作兩步地快速走出去。

她終於遇到一個比她外公還要羅嗦的男人。嘖，真不敢領教!

***

童顏顏正要步出環宇電信的大樓，一輛加長型的凱迪拉克吸引了她的目光。

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下了車后，筆挺的走進大樓內。

她一看到他，加快腳步，擋在他面前。

「這位不懂禮貌的先生，你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道歉?」

「小姐，請讓開！」他身邊的一位男子伸手想推開她。

「喂，你別想走!」

童顏顏追隨著他的腳步，一直來到電梯前，正巧另一部電梯的門開了，那個聒噪的小主管又出現了。

「童小姐，你還沒走啊!」

「喔，天哪!」童顏顏真想馬上變成隱形人。「我……我要走了。」

為了要聽一聲道歉，而必須再被聒噪的男人纏上一個多小時，好像不太值得。

算了!早晚還是會再遇到的。

童顏顏正轉身要落跑，卻聽見那個聒噪的小主管，恭敬有力的大喊：

「總裁好!」

總裁!?聽說環宇電信集團的總裁，是個年輕英俊的高大男子，今天有幸看他一眼，不枉費她代替臻瀅來這一趟。

環顧四周，她搜尋的視線，正巧和已進入電梯的那個沒禮貌的傢伙對上——

哼!看他投射過來的挑釁目光，還有那副拽樣，她真想衝過去揍歪他的臉。

還好電梯門關得快，否則她一定……

咦，那個聒噪的小主管，幹嘛對著電梯行大禮?

不會吧，那男人……

年輕、英竣高大——該死的全部吻合!

童顏顏呆愣在原地，連那個聒噪的小主管來和她「寒喧」半小時，她都沒感覺。

「我問你，你們的總裁是不是剛剛搭乘那部電梯，那個很高、很睥的男人?」

「很睥?不是，你形容錯了，我們總裁是很有自信的男人!」

「是不是他?」

「是啊，你沒看到電梯寫著『總裁專用』嗎?」

童顏顏抬頭一看，還真的有咧!

「謝謝，再聯絡！」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

「總裁，這是上個月酒店的帳單，總共是二十多萬。」

秘書韓揚把酒店的請款單遞上。

「我不是說過，不需要再拿來給我看嗎?」仲司韶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電信集團的總裁是他在當的，他老爸閑人一個，應酬倒是比他還多，光是一家酒店一個月的簽帳，高達一、二十萬，可真高竿啊!

「可是，這家酒店的帳款比其他酒店多了十萬，會計部門不敢放敦。」

「那你呢?這種事你都作不了主，我要你做什麼?」仲司韶嚴厲的瞪他一眼。

「是，我會親自審核的。」

仲司韶把一份文件朝桌一」拋，想起剛才那個女子。

「孟平。」他喚著另外一個秘書。

他有兩個私人秘書，兩個秘書的職務沒有分別，他叫到誰，誰就得馬上回應他的問題，所以兩位秘書的工作，大致上呈現平衡狀態，誰也不比誰做得少。

「是，總裁！」

「剛才在大廳里的那個女子是誰?」仲司韶蹙起眉頭。他好像聽到她說，他久她一個道歉?

他這輩子，唯一道女人一聲歉的，只有他母親。

「總裁，她是我們在機場為老爺子送行時，要托老爺於幫她帶東西上飛機的女孩。」盂平怕他瑣事太多，想不起來，詳細又道：「你拆了她所有的保險套，她氣沖沖的要你道歉。」

跟在仲司韶身邊，說話不準吞吞吐吐，不管任何事，都不必諱言。

仲司韶點點頭。他有點印象了。

「她來公司做什麼?」

「她是負責我們公司新產品頁面的網頁設計師，今天是來聽取報告的。」

身為總裁秘書，必須要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本事，好應付上司隨時拋出的問題。

剛才進來之前，他已經問清了情況。

「她叫童顏顏。」

「我沒問!」

「是。」多嘴和主動報告之間的劃分，他還需要拿捏的更精準。

「把給他們的CASE抽回，換另外一家設計公司!」他看過那網頁，普普通通，達不到他要的水準。

「是。」乖乖領旨，是他這個忠臣該盡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