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當晚,申夢心作了一整夜的夢,每一個夢境都是她和司徒行雲一起遊玩。他教她練功,他教她爬樹,他教她——嗚……
在經歷過求親被拒的事件以後,她曾經發誓再也不輕易掉淚,沒想到淚水還是說來就來,怎麼都止不住。
初秋的風吹動樹梢上的露珠,露珠掉落滿地,一如申夢心的眼淚,灑在夢裡夢外,晶瑩剔透。
【第九章】
司徒行雲離開麒麟山莊以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進城打聽王二的下落,得到的消息是他已經離開卧牛城,沒有對任何人交代之後的行蹤。換句話說,他又再一次追丟了王二,下回再想得知他的消息,得看運氣。
既然斷了線索,司徒行雲理所當然離開卧牛城回劍隱山莊。當他回庄時大家都嚇一跳,全圍上來問他這些日子跑到哪裡去?還勸他不要跟司徒行風鬥氣,兄弟倆應該好好相處。
他點點頭,淡淡說聲:「我知道,我不會再和我哥哥鬥氣。」而後便直接轉回房間,到用飯之前沒再出來過。
莊裡的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說不出話。這麼沒活力的司徒行雲哪像是他們熟知的二莊主?他離家出走的這些日子,到底受了什麼刺激,讓他像換了個人般沉默?
眾人百思不解,壓根兒想不到這就是他原來的樣子。司徒行雲原本就是個安靜的人,若不是為了申夢心強迫自已改變,他會一輩子都是這個模樣。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司徒行雲一直沒放棄追查「飛焰」的下落,他時常出庄,只為了打探王二的消息,只是每每空手而回,久而久之就連司徒行風也知道他在尋劍,開始改變對他的看法。
這天,他又打聽到王二躲在離劍隱山莊不到十里遠的小村莊,立刻出庄去追王二。
這天,麒麟山莊來了一對稀客,是申老爺子在世時的總管夫婦,他們來卧牛城省親,順道上山拜訪老東家,給申氏夫婦請安問好。
「奶娘!」
總管夫人當年是申夢心的奶娘,申夢心十歲以前都由她親手照料,十歲以後交由女僕接手,她也隨總管回老家侍奉雙親,直到今日主僕兩人才又相見。
「小姐!」奶娘十分激動,畢竟她照顧申夢心十年,培養出深厚的感情,申夢心對她十分尊敬,也很感謝她的照顧。
「十年不見了,您好嗎?」申夢心和奶娘親切問安,奶娘邊點頭邊拭淚,大聲說好。
「十年不見,小姐出落成一位大美人,美貌不輸夫人哪!」眾所皆知何曉冰是個絕色佳人,申夢心承襲其美貌,甚至更美。
申夢心微微一笑,心想長得美有何用?她最渴望的愛情每每與她擦身而過,還不如長得平凡些,愛情路上可能更順遂。
「仔細想想你小時候就是長得這麼漂亮,老爺夫人都捨不得讓你練武,為了這件事,老爺子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呢!」奶娘一回想起往事,話就說個沒完,申夢心靜靜聆聽,好像又回到小時候,感覺特別親切。
「可是最後爺爺還是強迫我練武,命令我到後山的懸崖邊練膽量。」就是在那裡,她遇見了她的大哥哥,雖然她始終沒看清楚他的面孔,但那份想念會持續到永遠。
「沒錯,老爺子就是這麼固執。」奶娘嘆氣。「他老人家堅持莊裡的每一個人都得會武功,就連我也被迫學了幾招,現在想起來,可真是折騰人呢!」
往事有如一壇陳釀多時的美酒,一經拆封便香味四溢,令人嚮往不已。
「爺爺有些時候的確是挺可怕的,我也很怕他。」他們三兄妹唯一不怕他們爺爺的,恐怕只有她二哥,爺爺最後也把玲瓏刀留給他,沒留給她大哥,說起來是有些偏心,不過二哥比大哥更有練武的天分,也是不爭的事實,爺爺並沒有選錯人。
「那個時候沒有人敢違逆老爺子的意思,除非不想待在麒麟山莊。」奶娘點頭。「不過,老爺子雖然這麼嚴厲,還是有人敢違抗他。」
「誰這麼大膽?」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大家都怕她爺爺怕得要命。
「司徒公子的弟弟呀!」奶娘回道。
「司徒公子的弟弟?」申夢心愣住。「你是指……司徒行雲?」
「就是他。」奶娘點頭。「原來他叫司徒行雲,我老是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和他扯上關係?
「你去懸崖邊練武的那一天,老爺子不是命令大家都不許跟去?」
申夢心點頭,就是這道命令,害她差點沒命。
「其實我有偷偷跟在你後面,畢竟你才六歲,奶娘怎麼都不放心。」
「謝謝奶娘。」如此關心她。
「不過,我才跟到分岔路,就被臭老頭抓回去,還罵我萬一被老爺子知道我跟上去幫你,肯定會被趕出麒麟山莊。」
確實如此,她爺爺就是一個這麼有威嚴的人,治家甚嚴。
「我一方面不得不回頭,另一方面又擔心你沒人照料會發生危險,就在左右為難的時候,瞧見司徒行、行……」
「司徒行雲。」
「對,就是那孩子!」奶娘猛點頭。「我瞧見那孩子偷偷跟在你後面,心想他會保護你,才放心離開。」
「奶娘,你確定是司徒行雲,不是司徒行風?」奶娘的話推翻申夢心長久以來的認知,也激起她的緊張。
「是那孩子沒錯。」她不會認錯。
「你再仔細想想看,說不定是你認錯人。」他們兄弟小時候長得有幾分像,長大后則完全不同,但都同樣俊美。
「不會有錯。」奶娘斬釘截鐵的回道。「司徒公子當時和大少爺一路上有說有笑往分岔路的另一邊走去,跟在你後頭的是司徒公子的弟弟,我曾倒水給他喝過,那身影,我絕對不會認錯。」
奶娘這一番話,有如晴天霹靂,打得申夢心整個人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直以為救她的人是司徒行風,結果卻是司徒行雲,老天爺是在開她玩笑嗎?如果是的話,未免太殘忍,她承受不起。
腦中升起她指責司徒行雲偷了袖子,他笑著反問她那又怎麼樣的畫面,申夢心就懊惱到快要死掉,好想一頭撞死。
他根本不需要偷,因為袖子本來就是他的,他才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她的大哥哥。
抓住我的手。
我會抓住你的,別害怕。
難怪他說的話都和大哥哥分毫不差,他們根本是同一個人!
只是,如果司徒行雲就是當年救她的大哥哥,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任由她誤會他?
我只是承認她想要我承認的事。
她想起他嘲諷的語氣,其中隱藏了多少悲傷與無奈,好像他心已死,她要怎麼誤會他都由她去,他都無所謂。
她傷了他,以最殘忍的方式,用最殘忍的話語,把他傷得體無完膚。
思及此,申夢心匆匆起身,感覺自己也快掉淚。
「小姐?」怎麼突然站起來,還一臉快哭的模樣。
「對不起,奶娘,我恐怕不能再招呼您了,我還有要緊的事得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