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叩叩!」馬靜書一大清早就來敲左玲瀟的房門。

「小玲!」沒應聲?「小玲……」還是沒應聲?

她甩甩手腕,動動十指,推門而入,準備使出絕招。

左玲瀟整個身子埋在被窩裡,帶著甜笑沉浸在美好的夢境中。

夢裡,風竹沄穿著女裝,還是不滅他男子的魅力,他的懷抱似大海般包容她的一切,看她的神情彷佛是對待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讓她安心地將自己交給他。

猝不及防地,被子被人猛然拉開,寒意滲入體內,寒風吹散風竹沄溫和宜人的笑臉,只剩一團凄冷的濃霧。

左玲瀟眼眉緊皺,著急地想抓回他的身影,卻見他越飄越遠,消失在世界的另一端,她眼睛澀澀的,像是要流出淚,小嘴喃喃出聲,「不要走!」腰間卻傳來劇痛──

「小玲!起來!」是馬靜書的聲音。

左玲瀟睡眼惺忪,下意識摸向腰際。是靜書的絕招,那麼剛剛是夢嘍?那她不會被丟下嘍?她如釋重負的大嘆口氣。

「是妳說今兒個要起個大早的,還不快起來!」馬靜書扭動十指,作勢要再攻擊她。

「我起來了,我起來了!」左玲瀟馬上清醒,連滾帶爬地離開床鋪。

想到風竹沄不用動一根手指就可以把她叫醒,左玲瀟不禁抱怨馬靜書的心狠手辣,「每次都這麼大力,我都淤青了啦!人家竹沄就不會這樣!」

「是是,風公子神通廣大,我哪比得上?」馬靜書詭笑,「畢竟他是妳的心上人嘛!」尾音拉長地調侃她。

說到這個她就有氣,「妳果然早就知道了,還把我耍得團團轉!」

馬靜書一點愧疚的樣子都沒有,「妳一點自覺都沒有,我說了妳會信嗎?」而且耍她比較好玩嘛!

「哼!」她的確是不會信啦!左玲瀟悶悶地開始著裝,準備去找風竹沄。

「妳已經開始叫他的名字啦?看來是有點進展嘛!」昨天風老爺子還來找她商量對策,看來是不需要了。

左玲瀟粉頰發紅,明眸生光,「嗯,是有點進展沒錯,不過妳別說出去。」

「為什麼?大家等著喝喜酒咧!」這是好事啊!莫非她又有什麼鬼點子?

「附耳過來。」她神秘兮兮的在馬靜書耳邊嘀嘀咕咕,逗得她從驚訝到佩服,再從好笑到同情。

「妳也得參與這個計畫,我怕自己一個人應付不過來。」他們兩人都是第一次穿女裝,總要有個人幫襯一下。

馬靜書最終還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對風竹沄的同情已滾到天邊納涼,「當然。」她怎能錯過這等好戲!

「好,我們走。」兩條嬉鬧著前進的人影,準備去給那可憐的男人永生難忘的窘迫。

另一頭,風竹沄愁對兩套色彩鮮艷的女裝,忐忑不安。

他們辦事真是太有效率了!還真找到大尺寸的女裝給他穿,讓他連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

「叩叩!」馬靜書和左玲瀟興高采烈地相偕而來,嘻笑聲透過門板傳進風竹沄耳中,刺痛他的自尊和冷靜。

「請進。」低醇的嗓音夾帶沮喪。

左玲瀟大搖大擺地穿堂入室,走到桌邊給自己和馬靜書倒茶,「靜書,這茶很好喝喔。」

「風公子。」馬靜書有趣地打量他如喪考妣的神情,「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也別太擔心了。」她語帶玄機,安慰這個可憐的傢伙。唉,更可憐的是他快要娶到左玲瀟這個小惡魔啦!

「是嗎?」風竹沄苦笑,他可看不出這樣做會有啥好處。

左玲瀟拿起較小的女裝,非常滿意它的顏色,「嗯,這個顏色好!」水藍色的衣裙在朝陽中顯得清新脫俗,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嗯,我看妳的衣服都是水藍色,就讓人準備這個顏色。」那時領命而去的僕人一副見到鬼的樣子,畢竟一個是沒穿過女裝的姑娘,一個是沒穿過女裝的大男人,突然要他們準備這兩套女裝,還真是嚇壞他們了,他的形象全沒了!

感受到他為她著想的心意,她綻放燦爛的笑容,撲到他身上,「謝謝。」唉,真好,她舒服地長吁口氣,她好像永遠也不會厭倦這個懷抱呢!

風竹沄自然地擁住她,享受馨香軟玉在懷的快意,眼角瞥到馬靜書揶揄的笑意,俊臉微窘,輕輕推開她,「玲瀟,先試衣服吧。」

「嗯!靜書,妳來幫我。」左玲瀟小手開始解腰帶,準備換衣服。

「玲瀟!」

「小玲!」兩人同時驚呼。

左玲瀟手發軟,腰帶落地,外袍敞開,露出裡頭雪白的單衣,「你不要突然叫人家啦!」她害羞地嬌嗔。

風竹沄急急轉身,仍是看到她衣著凌亂的樣子,豆大的汗珠沿著酡紅的頰邊滾下,呼吸亂了章法,壓根沒心思理會她的抱怨。

馬靜書連忙上前拉攏她大開的外袍,重新繫上腰帶,「妳不用急著勾引風公子吧?」

「勾引?我不過是要換衣服,哪裡勾引他了?」她一臉不平。他幹麼轉身?

「我的天!妳不知道好姑娘是不會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的嗎?」

「我又不是脫光光,我們這麼熟,有什麼好避諱的?」左玲瀟露出獰笑,壞壞地補上,「再說,他是正人君子,我是女土匪,誰怕誰還不知道咧!」

「歪理。不管,我們回房去換。」馬靜書翻翻白眼,懶得跟她說,抓起衣裳,拖著左玲瀟大步回房。

風竹沄這才艱難地轉回身子,獃獃注視著緊閉的門扉,腦海全是她僅著單衣的模樣。

微露的雪白纖細頸項,隱約可見的曼妙曲線,搭上嬌俏可人的臉龐和天真無邪的神情,正是誘惑男人的極品,他低頭看看高舉旗幟的小兄弟。她還說沒有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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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廂和西廂,加起來將近一百隻的眼珠子全掉到地上,眾人皆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上的工作,爭相目睹眼前的奇景。

東廂,一個彆扭的女子歪歪斜斜、遮遮掩掩地走著,螓首低垂得讓人懷疑她的頸子是不是受了傷。

不過,這女子身形修長,比一般女子高出一個頭,穿著粉綠宮裙,看來有點詭異,幾個僕人竊竊私語,下了結論。

幾個領風竹沄之令去準備女裝的僕人,滿懷同情地注視這名被眾人譏嘲的女子,堅持不露一絲口風,想為少爺留點顏面。

少爺!您可要撐過去啊!

西廂,左玲瀟抬高下巴,意氣風發,坦然接受眾人的注目禮,調皮地對目不轉睛的眾人揮揮手,「各位好,吾乃左玲瀟是也!」呵呵!扳回一城!

大勇和虎子也來湊熱鬧,拉著馬靜書低聲詢問,「小姐竟然穿裙子?天要下紅雨了是嗎?」寨主多次命令加威脅地要小姐穿女裝,也沒成功,如今小姐卻自己穿起女裝,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馬靜書回他們一句,「她要跟風公子求親,當然得穿女裝。」

聞言,兩個鐵錚錚的漢子當場掉了下巴,然後,地上又多了四隻掉下來的眼珠子。

「求親?」虎子喃喃自語。怎麼小姐如此與眾不同?

「對了,我們等一下要乘馬車上街,你們也跟著來吧。」三個「姑娘」上街,總要有人保護。

「嗯。」兩人回過神,「風公子知道嗎?」被個小姑娘求親,不知他承不承受得了?看來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當然不知道,她要整他,哪會讓他知道!」

言談中,四人來到風府大門,一輛馬車在門外候著,一名身穿粉綠宮裙的姑娘慢吞吞地接近他們。

大勇和虎子迅速閃身護住左玲瀟和馬靜書,警戒地盯著這名怪異的女子。

在險惡的江湖打滾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們──這女子身形頎長,骨架不似女人,肯定有古怪!

他們相看一眼,有默契地作下決定。

虎子上前一步,大掌一伸,準備擒拿這男扮女裝的怪漢,卻被左玲瀟擠到一旁。

「竹沄!你這身裝扮真好看!」小小的身子又黏到風竹沄身上。

虎子和大勇再度失了心魂,怔愣地看看馬靜書。她毫不意外?真是風公子?他穿女裝做什麼?

一定是──小姐的傑作!不用多想,反正古怪的事,全推到她身上准沒錯。這是他們跟左玲瀟相處多年的心得。

他們同情地拍拍風竹沄的肩頭,「風公子,我們知道你一定是被逼的,不用擔心,我們會好好保護你的。」他本就長得清秀,穿起女裝還真有那麼點女人的味道,不明就裡的人恐怕真會當他是水靈靈的大姑娘,他們不護著點不行。

風竹沄暗暗呻吟。他們一點也不訝異?難道她就這麼常作怪,讓他們習以為常到處變不驚?

左玲瀟放開風竹沄,在他身前轉了一圈,「你看,我這樣好看嗎?」

「呃……好看。」他勉強答道。人好看、衣裳好看,烏黑的長辮也好看,就是太……豪邁了!明明是姑娘裝扮,卻是男子豪氣的動作,怎麼看怎麼怪啊!

「呵呵,謝謝。」左玲瀟挽起他的手,大步走向馬車,「我們去哪兒好?」

風竹沄有種錯覺,好像她才是男扮女裝,而他是嬌滴滴的大姑娘……亂了,亂了!碰上她,什麼都亂了!

馬靜書提議,「我看別去街上了,那兒人多,馬車也不好進出,不如去城郊。」好心點,別讓風公子出太大的糗吧。

「馬姑娘說的是。城郊的杏花林正是美不勝收的時節,我們去那兒好嗎?」他感激地對馬靜書笑笑,再回頭問一臉期待的左玲瀟。

「好。」聽人道花前月下是談情說愛的最佳景緻,在城郊,就算沒有月下,也有花前,正適合她要進行的計畫,再說,他一臉窘迫,硬拉他去人來人往的大街,到時回應不了她也不好。

就這樣,在虎子和大勇一臉同情、馬靜書滿臉興味、風竹沄滿懷不願、左玲瀟暗藏鬼胎的情況下,心思各異的五人上了馬車,朝城郊杏花林行去。

一路上,左玲瀟小手握住風竹沄溫暖厚實的大掌不放,開心地欣賞沿路經過的風景,小臉洋溢著快樂和滿足。

風竹沄在車廂內,困窘感稍退,放鬆僵直的背脊,往後靠坐。在她的喜悅與驚嘆之下,眼前再熟悉不過的景色重獲新生命,鮮明生動得讓人心曠神怡。

「小姐,妳的袖子一直打到我耶!」大勇不堪其擾,忍不住抱怨。

馬靜書和虎子噗哧一聲,「小玲,妳現在是穿裙子,文雅點。」

左玲瀟納悶地看看寬大的衣袖,「這袖子怎麼這麼大?」朝對面的馬靜書伸長手,「幫我打結。」

「不行。」她立刻予以否決。

「竹沄,幫我打結。」左玲瀟臉一皺,轉向風竹沄求救。

他摸摸她的小手,正色道:「妳動作小點就沒事了,沒人把袖子打結的。」

左玲瀟懾於他的溫柔和說不出來的堅決,臉一皺,「好嘛。」說完便溫馴地靠到他身上,閉眼享受他身上傳來的溫暖,臉上凈是依戀。

大勇和虎子登時傻眼,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小姐這麼聽話?

愛情的力量真偉大!母老虎也成繞指柔!不知風公子是否察覺到他對小姐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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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過了城門,駛過郊外的農家,漸漸進入無人地帶,不多時,一大片杏花林在眾人眼前展開。

夏日將至,暖洋洋的日光投灑在林間,鳥兒停棲枝頭,聲聲唱出生命之頌,熏風吹拂杏花,帶來陣陣宜人香氣。

風竹沄拍拍已窩在他懷裡睡得香甜的人兒,「玲瀟,杏花林到了。」

「唔……」粉唇蠕動幾下,小臉埋進他胸口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睜開眼,沖著他溫柔的臉龐一笑,「這裡沒人,你跟我下車好不好?」

風竹沄輕皺俊眉,說好他不下車的……看看杳無一人的杏花林,再瞧瞧她期待的小臉,只得勉為其難地頷首,「好吧,但是不要太久。」

「嗯!」她手腳伶俐地離開他溫暖的懷抱,一個閃身已下到地面,笑意盈盈地看眾人下車。

他懸心吊膽,謹慎地拉起裙襬,左右張望,緊張的神色讓左玲瀟噗哧一笑。

「沒人啦,你快點。」小手一探,拉著心魂未定的風竹沄往林間走去。

馬靜書三人跟在他們身後咬耳朵。

「風公子說句話,小姐就醒了耶!」大勇嘖嘖稱奇,像是發現什麼天大的寶藏,崇拜的眼光射向前頭彆扭的高挑身影。

「我是聽小玲說過,想不到是真的咧!」

虎子額手稱慶,「總算出現製得住小姐的人,我們可以過點平靜的生活了。」

三人想起這些年來被左玲瀟整的經驗,有志一同地笑了。

虎子望向身穿女裝的救星,眼神不住一黯,「只是,救星也有失靈的時候。」

馬靜書倒不覺得,「誰佔上風還很難說,小玲不就為了風公子改到這兒來了?以後他們之間的角力才有看頭咧!」八成是左玲瀟乖乖被牽著走,真想看看她發現自己老吃癟時的表情。肯定精彩絕倫!

風竹沄傾耳聆聽左玲瀟的笑言笑語,眸底映出她嬌俏的姿顏。

陽光穿過枝葉灑落在她健康的小臉上,美麗靈動的大眼熠熠生光,彷佛吸納了天地間的靈氣。

水藍色的宮裙將她俏皮可愛的氣質襯托得更為鮮明耀眼,動作雖仍嫌粗魯,卻有另一番風情,和他以往熟知的尋常仕女迥然不同,卻更吸引他。

怪了?!他因為裙襬及地,不得不用手提著,怎麼她卻能逍遙地揮手動腳,行動自如?風竹沄眼睛往下移到她裙襬下露出的繡鞋,和一點點羅襪……

什麼?羅襪?!仔細一看,那裙襬下緣歪歪扭扭的,似被狗啃過。「玲瀟?」他忍著滿腹疑問,等她說完她把寨子大廳燒掉的「趣事」,趁她停下來喘口氣時提出疑惑。

「什麼?」左玲瀟轉頭,對馬靜書做鬼臉。

馬靜書看看時間,對她肯定一笑。

「妳的裙襬……」

「喔,這個,」她拎起裙襬一角,送到風竹沄面前,「我把它剪了一截。因為太長了,不好穿。」靜書說不行,可她不想跌倒,更不想它礙手礙腳,還是剪了。

風竹沄震驚得說不出話,眼角捕捉到她露出的裡衣下襬,想也不想地大手一伸,拿開被她抓在手裡的裙襬,裙子飄飄然墜下,蓋住惹人遐想的美景,再拉過她的小手握著,以免她又去動裙襬的主意。

「你也要剪嗎?」怎麼不說話?她動動手腕,反握他的大手。

「不……不用了,妳也不該剪裙子,襪子都露出來了。」她纖細的腳踝,在羅襪的包覆之下,姣好的形狀畢露無遺,太過引人想入非非。

「沒關係,反正我以後不會再穿裙子,麻煩死了。」幸好有靜書幫她穿,不然她才搞不懂這些層層迭迭的衣裳。

風竹沄蹙眉,「難不成妳還能穿男裝成親?」她該不會是沒想過這檔事吧?

左玲瀟張張嘴,又懊惱地閉上。今天還要跟他提成親的事呢!可她千想萬想,就沒想到這一層。

「這以後再說,」她左顧右盼,走向一棵枝茂花盛的杏樹下,「我有話跟你說。」

有陰謀!風竹沄心裡警鐘大響,她這般正經的時候,就是有整人的鬼點子的時候!回頭看看十步外的馬靜書等人,似乎刻意避開他們,心中不祥的預感頓時加重;然而,他已被她拉到樹下。

「什麼事?」他惶惶不安,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再看看自己一身的粉釵羅裙,只怕是插翅也難飛。

左玲瀟暗自好笑。他很怕她會整他?調皮的性子發作,她故意沉下聲調,「很重要的事,你一定會有興趣的。」道貌岸然的表情和她稚氣未脫的臉蛋極不相稱。

紛雜的腳步聲驀地響起,左玲瀟拉過風竹沄護在身後,大眼警戒地盯向突然出現的一群人。

「小姐。」虎子和大勇在那伙人現身之際,便趕到左玲瀟身邊將風竹沄和馬靜書護在中間,三人一同面對來意不善的陌生人,而左玲瀟更是像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擋在風竹沄身前,決心不讓他傷到一根寒毛。

風竹沄不驚不懼,倒是對護在他身前的嬌小身影有著奇異的感受。

她那威風的架式,和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書生」比起來,儼然是保護妻子的好丈夫模樣。

他自小便被教導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何曾受過這般保護?而那嬌小身影散發的保護欲是那麼的明顯,感動罩上心頭,讓他無法剋制的更加珍惜她。

在這危險的當頭,他卻帶著溫柔的笑意,凝視著身前的小小人影。

「這可好玩了!」左玲瀟咬牙切齒,似是與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別鬧事。」人牆中的馬靜書突然發話。

「他們壞了我的事!」她才要把話說出口,就來了這些個程咬金,氣死她了!

馬靜書戳戳虎子後背,虎子心領神會,輕輕點頭,靠近左玲瀟身側。

風竹沄不知他們打什麼啞謎,左玲瀟輕顫的身子倒是引起他的注意,她氣得不輕啊!方才的事很重要?

一群身穿緊身勁裝的大漢,如狼虎般猥瑣的緊盯著三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交頭接耳,不時發出令人作嘔的淫笑。

為首的漢子一臉落腮鬍,凸出的眼珠子布滿血絲,上下打量護衛姿態的兩名大漢,唔……好像不好惹,不過他們有九個人,諒他們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於是心一橫,打算速戰速決,「不准你們嘀嘀咕咕,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哈哈哈!笑死我啦!」拔尖的笑聲無視緊繃的氣氛,突兀地穿透林間的靜謐。

左玲瀟雙手扠腰,狂肆大笑,雖說笑聲朗朗,卻夾帶滔天怒焰,炙人心骨。

十幾個人全看著她幾近瘋狂的笑態,心思各異──三個暗叫不妙、九個惱羞成怒,另一個痴迷於她多變的面貌。

「呃,好心勸你們一句──要命的快走。」虎子好心提出建議,再往左玲瀟身邊靠一步。

然而逞凶斗很的人最忌諱被人說「要命的快走」,這話一入耳,簡直是要他們拿命來拚個你死我活,霎時,一夥子強盜殺氣騰騰,個個拿出武器,準備把男的殺了、女的先奸后殺。

風竹沄哪裡見過刀光劍影的場面,登時驚駭得臉色發白,只想保護心上人安全無虞。

他伸手拉扯仍在狂笑的左玲瀟,想將她拉到身後,怎知她像生了根似的,他竟未能撼動她分毫,「玲瀟。」他憂心如焚,壓根忘了他想救的人是強盜窩裡出來的。

左玲瀟陡地止住笑聲,目露凶光,小手摸向腰間,在那一班凶神惡煞蜂擁而上之際擲出暗器,「咻!咻!咻!」幾道尖銳的聲響破空而過。

林間鳥兒啼鳴依舊,杏花隨風飄落,亮悠悠的陽光盈然在他們周圍,然而,眼前的景象卻是令人心跳肉顫。

九個大漢臉上帶著不敢置信,被定在原地,他們才跨出半步就中了暗器,幾個動作大點的,手腳停在半空中,怪模怪樣的姿勢引人發噱。

馬靜書別開視線,用衣袖掩住上彎的嘴角,「小玲,這回是什麼?」

左玲瀟輕鬆地擺擺手,心情大好,對那些活體雕像做鬼臉,「風情萬種。他們要定上三天,而且會渾身發癢又沒辦法抓。」

虎子盡職地守在原位,低低笑出聲,大勇認命地向前查探那些可憐人,嘴裡咕噥,「又來了。」待確定他們動彈不得,便回頭對眾人說道:「行了。」

左玲瀟立刻上前幫他們擺些可笑的姿勢。

風竹沄見狀,於心不忍,「玲瀟,放他們一馬吧。」雖不致要人命,可……三天,太折磨人了!想不到她身懷絕技,還下手如此狠厲。

左玲瀟正把一個矮肥的胖漢子擺成大鵬展翅的姿勢,聞言,從他身後探出小腦袋,「不行,他們是壞人,爹說要鏟奸鋤惡,我這可是替天行道!」

好棒的理由!馬靜書竊笑,向前湊上一腳,把個壯漢弄成戲里小旦的模樣。

話是沒錯,搶劫是該受罰,可她難道沒想過自己也是個山賊?

「小姐是真氣了才會使暗器,恐怕一時之間不會改變心意,風公子別白費唇舌了。」虎子待在風竹沄身畔護衛,「我警告過他們了,誰教他們不領情,碰上個女煞星還不知道退。」

風竹沄猶不死心,繞過虎子壯碩的身子,踱步至忙得不亦樂乎的左玲瀟身前,「玲瀟,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之心,人皆有之,他們和我們同是人生父母養的,看他們如此受苦,妳於心何忍?」連篇的大道理說得流暢無比,正氣凜然,大有不達目的絕不停歇的態勢。

馬靜書停下手邊的遊戲,靜觀其變。一個衣服被脫到一半的麻臉漢子在她身邊漲紅了臉,瞪大的眼裡滿是窘迫和不甘。

「忍啊,怎麼不忍?」左玲瀟說出她貨真價實的不解。

「對了,我還有話跟你說。」想起之前未完的話題,她放下扯在手裡的胳臂,「我喜歡你,我們成親吧!」她牛頭不對馬嘴,莫名其妙地迸出求親之語。

諸多人等聞言俱是傻眼,她在這麼殺風景的場面還能說出這等話來?!加上風竹沄,十三對眼睛全朝她望去,完全愣住。

強盜們心中的疑惑是──兩個姑娘能成親嗎?

風竹沄則是搞不懂眼前的情勢,以及他心裡百味雜陳的滋味該如何解決。

他欣喜於她的告白,卻對眼前的情況感到荒謬與尷尬,他身穿女裝,而心上人卻跟他求親?怎麼世間的普遍觀念全讓她給顛覆了?

還來不及釐清心中的種種困惑,頸子就被一隻臟污大掌箝制住,正是剛剛還在大鵬展翅的胖漢子。他痛得呼吸一窒,俊臉沁出薄汗。

左玲瀟滿心期待他的回答,卻又被打斷,怒眼瞪向三番兩次打斷她計畫的傢伙。哼哼!原來是胖子肉多,毒性無法持久?!

「放開他,我給你一條活路。」這死胖子!

「啰唆!把解藥交出來。」說話的胖漢滿臉橫肉,一身垂墜的肥肉,毒性剛退,說起話來還是氣喘吁吁的。

虎子向大勇使個眼色,悄悄退後一步,等待救人的時機。

「竹沄,這下你總該知道不用對壞人太好了吧!」左玲瀟還有心情開玩笑,完全不把對方的威脅放在心上。

「臭娘兒們!快把解藥拿來,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他加強手勁,臉色壞到極點。

風竹沄逐漸不能呼吸,在這生死關頭,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生命垂危的事,心中唯一的念頭是只要能和她一起,何必堅持太多的規矩呢?

不管她跟他告白的場面多麼令他尷尬,他終於一償宿願,找到攜手共度一生的人。而他不正是喜歡她不流於世俗繩墨的純真自然嗎?何必拿世間的價值觀來衡量她?

「受不了,你還發愣!」更令她受不了的是他慘白的臉!左玲瀟朝虎子使個眼色,想儘快結束這場鬧劇。

虎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身,身影一晃,出現在胖漢子身後,手刀一劈,他便兩眼一翻,頹然倒地。

風竹沄脫離箝制,大口大口喘氣,喉間傳來陣陣灼熱刺痛,讓他猛咳不止。

左玲瀟心疼難抑,走到他身邊拍撫他的後背,「我們回去找個大夫看看吧。」順便找個算命先生幫他改改運,不然怎麼他不是被老虎咬,就是誤人歹人之手?

「嗯。」他咳得無力,說不出話來,卻憐憫地看著被奪去自由的強盜們。

「受不了你。」小嘴一撇,她摸向腰間,手一揚,又朝他們射出暗器。

「妳……咳咳!」不給解藥便罷,怎地又傷人?!

懶得再看他們一眼,她攙扶風竹沄往林外走,「我是給他們止癢葯。」這已是她最大的讓步,「他們這麼壞,讓他們在大自然的懷抱中修身養性幾天,對他們也好。」

馬靜書三人又是一驚。她竟然給解藥了?!整人面不改色的她,連好朋友都不放過,誰來說都不給情面的人,竟會讓步?!

三人再次確定,風竹沄真的是天地間唯一能讓左玲瀟唯命是從的人,說他有通天的本領也不為過。六隻眼堆滿崇拜,頻頻瞥向男扮女裝猶在咳嗽的風竹沄……呃,不過,也要他日後沒再著了左玲瀟的道,才能算是夠本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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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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