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憑良心說，如果不是場面太過緊張，對方像個來尋仇的黑社會老大，而那一副直直向他們走來的樣子，就像是即將對他們不利的模樣，郭子怡真的還挺欣賞這位酷到頂極的酷男人。

不是因為那輛很黑社會模樣的純黑大轎車，也不是那一身很黑社會的西裝打扮，會讓郭子怡感到欣賞的，原因絕不在物質或是外表的表象，而是那個男人的本質跟模樣。

短短的五分頭，稜角分明的剛硬輪廓，架著墨鏡的高挺鼻子，以及那最具代表的，只有黑社會冷酷殺手才會有的無情薄唇……帥！

郭子怡心中默默的讚美著，只不過，現在可不是覺得人家帥不帥、酷不酷的時候了，在弄清對方的來意前，她可得好好保護身後的兩個人。

想也不用想的，她一把拉過可可，連同還搞不清狀況的任宇葵，一併的掃到自己身後保護，純然一副母雞捍衛小雞的模樣。

「就是他，壞人！」躲在郭子怡的身後，可可指著戴墨鏡的陌生男人大喊。

「可可別亂說。」任宇葵說道。

「沒有，可可沒亂說，電視上的壞人就是這個樣子。」小女孩印象深刻。

「電視是電視、並不是這樣打扮的人都是壞人。」

任宇葵指正她的觀念，「葵，你別教壞小孩。」雖然沒回頭，但郭子怡可不會任他教壞小孩，她連同他一起再教育似的叮嚀道：「現在社會上壞人可是多得很。」

「但是他不是壞人啊！」任宇葵甚是無辜。

「葵。我知道你人好、心好。覺得這世上不可能有壞人。但你要知道，這世界並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美好的」郭子怡重新教育他的認知，同時眼睜睜看著黑社會老大一步步的向他們三人逼近，心中異常的出現一絲緊張感。

「唔……我是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樣，但我肯定這個人不是壞人。」看著來者越來越難看的艙色，任宇葵露出一臉抱歉的微笑。

「我拜託你。你是從哪裡知道他不是壞人？」郭子怡無意識的說著，心裡繞著各式各樣的念頭，直想著：現在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因為……」任宇葵遲疑了下，像是在考慮該怎麼說才好。

未了。沒有什麼特別的，他用最白話，也是最簡單的句子說出事實──「因為他是我哥！」

等郭子怡反應過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時，那已經是五秒鐘之後的事。

「你哥？」她大叫一聲，之後。她慢慢的轉過頭，看看一臉無辜、秀氣的他，再回頭看看面前那個酷得跟黑社會大哥一樣的陌生男人……「你說……他……就是這位黑社會大哥，他是你哥？」就算再怎麼有想象力，或是有聯想力，郭子怡也沒辦法把這兩個男人聯想在一塊兒。

「葵叔叔的哥哥是壞人！？」小可可像嫌不夠混亂一樣。跟著大叫。

任宇葵一把抱起小可可，安撫的哄著：「不是，葵叔叔的哥哥不是壞人。」

「他是！他是壞人，葵叔叔的哥哥是壞人！」小可可驚聲尖叫著，活像見了鬼一樣，小小的腦袋瓜子里，反覆播放兒日前看見的可怕電視情節畫面；雖然當時大人發現她在偷看電視，而且還是要命的警匪暴力時，已快速的阻止、不再讓她看下去。但某些的片段她已看進了眼裡，也記在腦子裡了。

「冷靜！可可你冷靜，葵叔叔的哥哥不是壞人，或許他長得像，樣子也像，但這不表示他就是壞人。」郭子怡受不了可可的尖叫聲，只能先不知所云的亂扯一通，就期望能先止住那吵死人的大叫再說。

任宇葵拍撫著可可的背，跟著哄道：「是啊，你姨不會騙你，我哥哥他不是壞人。

「真的嗎？」小可可不太相信，因為電視里的大壞人明明就是長這樣。

「真的！」兩個大人有志一同的點頭，給予她保證。

眼見終於有空檔能插話了，揉揉開始發脹的太陽穴，任宇盟再也忍耐不住──「見鬼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真是見鬼了！你就為了這一大一小的瘋女人而不回家？」在任宇葵的房間里，任宇盟一點也不客氣的直言說道。

「她們不是瘋女人。」秀氣的眉微蹙，任宇葵不喜歡聽見兄長這樣批評他心愛的女人，而愛屋及烏的，就連心愛女人的家人也一樣。

「就算不中也不遠了。」任宇盟還是覺得那一大一小的女人不像正常人。

不願再討論下去，任宇葵帶開話題。「你特地過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當然不是！」任宇盟配合的進入主題。「你是怎麼回事？都回來這麼多天了，還不打算回家？」

「我在這邊住得很習慣。」任宇葵笑笑。

「什麼叫你住得很習慣？」任宇盟無法理解他的邏輯。

「這裡雖然偏僻了些，可是很像國外的住宅環境，我喜歡它的安靜。而且小怡原來的室友有一個嫁人了，剛好多出個房間給我。」任宇葵一副隨遇而安的語氣。

「你別說得好像家裡是貧民區，不但又臟又亂、還沒地方給你睡一樣。」想起家裡氣派又豪華的別墅，任宇盟險些讓他的說法給打敗。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任宇葵笑了出來。「會住小怡這兒，自然有我的用意。再說，她的室友一個嫁人、一個回了南部，現在就剩她跟可可一個小女孩住在這裡，我不可能丟下她們不管。」

「什麼用意？」任宇盟才不信他，「我真弄不懂你。

難道家裡會比別人的房子差？你就住不慣，一定要窩在外人的家才高興？再說，我看那女人之悍的，恐怕沒人有膽敢對她怎麼樣！」

「小怡她才不悍，她很可愛，是我所知道最可愛迷人的人。還有，她的家不是『別人』的家，而她也不是什麼『外人』。」任宇葵淡淡的糾正他。

任宇盟先是一怔，他看著比女人還美的弟弟，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

「什麼意思？不是『別人』，不是『外人』？」略過郭子怡是不是可愛迷人的問題不談，任宇盟決定先弄清這一點。

「就字面上的意思，」任宇葵不打算多談。

「等等，你說這話……」像是想到了什麼，任宇盟的表情就彷佛是見了鬼一樣。「你現在該不會是想告訴我，她……她就是你這次回來要找的人？」

「是的，是她，小怡她就是我特地回來要找的人。」

任宇葵笑了，秀氣雅緻的俊顏上儘是滿足。

「不會吧？這個悍女？」任宇盟的表情可以說是驚嚇。

「我說了。小怡她不是什麼悍女，你別這樣說她。」

笑容斂去，任宇葵語帶嚴肅的指正。

「你是認真的！」這認知讓任宇盟覺得頭昏。「為什麼？力什麼是她？」

「為什麼不能是她？」他的問題反倒讓任宇葵覺得奇怪。

「她……」任宇盟試著找出最恰當的形容辭？

「她怎麼樣？」他好整以暇的等著回答。

「她不適合你。」任宇盟想了好半天，只能找出這一句不批評到她的話。

「會嗎？」任宇葵一臉的困擾。像是想不出哪裡不適合了。

「當然會！」任宇盟甚是堅定的舉例。「不提她平凡的外貌，光看她那一副強悍的樣子就不適合你；她那麼強勢，如果真跟她在一起，你只有被吃定的分，哪有什麼幸福快樂的日子可言？！」

「可是我就是喜歡她。」一句話，任宇葵堵死所有的反對。

「……」任宇盟無言。

「真的，即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的心裡一直就容不下別人，從頭到尾，我就只喜歡她一個人。」任宇葵坦言道。

「為什麼？」任宇盟就算想被頭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為什麼是她？我真的想不出來，她到底是哪裡會讓人喜歡了。」

「感情的事，真的是很難說的。」美麗的秀顏上有幾分迷惘。「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這些年來，我的心裡就是一直惦著她，即使是斷了音訊，我也從來沒忘記過她一分二毫。更甚者，每當夜深人靜時，我總是不能自己的直想著她，想著她這麼多年來過得好不好？是不是一樣的可愛？是不是一樣的討人喜歡。

看著他臉上幸福的表情，任宇盟只覺得頭皮發麻。

「葵，你真的確定你沒問題嗎？」

「什麼問題？」任宇葵不解。

「你真確定……你喜歡的是女人？」雖然遲疑了下，但是任宇盟還是問了。老實說，他早就懷疑這親弟弟的性向問題了。

「那是當然。」任宇葵聞言失笑，不明白兄長怎麼冒出這麼離譜的問題。

「你真的確定？」任宇盟還是覺得不信。「可愛？討人喜歡？我想，換做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是絕對不會用『可愛』或『討人喜歡』這類的字眼來形容外頭那個女人的。」

「是嗎？我就偏偏覺得小怡可愛又討人喜歡。」帶著微微笑，任宇葵再確定也不過。「要不然，她不會讓我惦記這麼多年，而且那種思念的感覺還一年強烈過一年，甚至逼得我做不下任何事，不得不放下所有一切回來尋找她。」

「不行！這真是太離譜了。」任宇盟根本沒辦法想象，自己最疼愛的弟弟所喜歡的女人竟然是男人婆的那一種女人。「我不能讓你繼續住在這裡。」

「為什麼？」兄長的結論讓任宇葵不解。

「不為什麼，反正你東西收一收，跟我回家吧。」

任宇盟專斷的下了決定。

「我不要！」任宇葵怎可能答應。

「不行，你已經讓那女人洗了腦，我絕不會讓你繼續再待下去。」任宇盟也有他的堅持。

「你怎麼這麼說小怡？她又沒對我做什麼，是我自己喜歡她、迷戀著她，她甚至不曉得這些，你別對她有偏見。」任宇葵不容許任何人說心上人一句壞話。

「你清醒一點，外面多的是比她好的女人，只要你願意，可以找到比她好一百倍、而且女人味多一百倍的女孩子。」任宇盟有他的考量。「總之，她不適合你，一點都不適合你。我不希望看著你被她欺負。」

「你誤會了。」任宇葵皺眉。「小怡她或者沒有一般女孩子的樣子，但我就是喜歡這樣與眾不同的她，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歡我，她也會站在我這一邊，不可能欺負我的。」

他的話只換來任宇盟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

「不行！不管說什麼，今天我都得帶你走，你真的不能再待在這兒了。」越聽他就越覺得怪異，他絕不會讓他這惟一的弟弟步入歧途，真娶個男人婆回來，然後被欺壓一輩子。

「我不會跟你走的。」任宇葵沒有激烈的反應，但神情其是堅定。

「那恐怕由不得你。」也不管他有什麼行李了，任宇盟動手拉他，「你別逼我跟你動手。」反手躲過兄長的拉扯，任宇葵退開一步。臉上的表情甚是不悅。

「那也得先打贏得我再說。」任宇盟伸手要架他。

不似外表的柔弱無依，高挑的身子以不可思議的快速動作，靈巧的反身避開了架持，只見那秀氣的眉頭鎖得更深了。「我不喜歡你這樣。」

「我是為了你好。」任宇盟有他的想法。

「如果真為了我好，就別干預我的事。」不似兄長一味的進擊，任宇葵在他每一招每一式的進攻下，每每都及時的閃了開來。

「看樣子，這幾年你功夫練得倒是滿勤快的。」任宇盟試出興趣。不再只是想抓住人，開始真拳實腿的開打。

「你別這樣，我不想跟你動手。」又是躲又是閃的。

任宇葵只覺無奈。

「那就跟我回去。」

「這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很大的房間里，要躲開一個人的全力攻擊實在沒什麼地方好躲，而就在雙方無可避免的得動手打起來的時候……「啊──」刺耳的尖叫聲在門邊響了起來。

「見鬼了！」受不了那超高的頻率，任宇盟停下了攻勢，一臉頭痛的看向發聲源。

像是知道自己的魔音傳腦功有多厲害一樣，可可更加義無反顧的持續她的尖叫。

「啊──啊、啊──」

「我的媽媽咪啊！可可你是想嚇死人啊？」

好不容易的送走了禍首，以及安撫、打發掉眾多以為發生命案的鄰居后，回到客廳里，其實同樣飽受刺耳尖叫摧殘的郭子怡火大，忍不住朝可可的小腦袋上敲了一記。

「可可保護葵叔叔。」捂著被敲的腦門，完全沒有偷聽者該有的羞愧，小可可稚嫩的小臉蛋上滿是驕傲。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因為一直待在房裡玩新電玩，郭子怡根本就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能惹得小可可這樣瘋狂的尖叫。

「壞人要抓走葵叔叔。」可可趕緊告狀。

「抓？」不想再跟可可攪和下去，郭子怡直接看向任宇葵。

「沒什麼，只是發生了一點小爭執，可可想幫我，所以才會尖叫。」任宇葵想草草帶過問題。

「什麼爭執？為什麼不叫我？」郭子怡直覺追問。

她只知道任宇葵的哥哥受不了可可的尖叫，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自動告辭離開，至於這其中的詳情，那就得再問問清楚才明白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我哥想要我跟他回去，可是我喜歡跟你們住，所以我拒絕了他，而他不接受我的拒絕，所以發生了一點小爭執。」任宇葵解釋。

「你哥要你跟他回去？」像是想到了什麼，郭子怡的表情變得若有所思。

「怎麼？」任宇葵有點緊張了。「你想要我搬回家去住嗎？」

「什麼？！」郭子怡怪叫一聲。「你在開什麼玩笑啊？如果你願意留下來，我舉雙手雙腳贊成，怎麼可能會要你搬走？」

「真的嗎？」任宇葵不只心裡鬆了一口氣，還大受感動，以為自己對她而言是特別的。

「當然是真的，你要是這時候丟下我，那誰來幫我帶可可？」郭子怡理所當然的回了他一句。

唉！果然，他還是太高估了她對他的感情了。

任宇葵只是啞然失笑，雖然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但幸好，他頗有自知之明，所以那失望的感覺還不至於濃烈到傷了他的心。

「姨，我有沒好棒。」扯著郭子怡的衣擺，可可迫不及待的邀功。

「沒錯，小可可好棒，把葵叔叔留下來了。」彎下腰來，郭子怡不吝嗇讚美，疼愛的揉了揉可可的面頰。

「還有啊，」站起身來，郭子怡再慎重也不過的拍著任宇葵的肩。「葵啊，我們是好朋友吧？」

「怎樣？」他覺得有點好笑，因為看得出她本來想搭住他的肩，只是因為身高實在是太矮了而作罷。

「如果是朋友，你就不能在這時候丟下我一個，你知道的，我一個人照顧不好可可的。」郭子怡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向來在美人的面前，她的聲調語氣都會自動軟了一半，更何況他又不是別人，那麼熟的朋友，她什麼噁心的話也敢說。

「好，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他承諾，而且是一輩子的承諾。秀雅的俊顏朝她綻開一抹溫柔的笑，就像她對可可做的，他伸手揉揉她的頰。

「哎呀，我又不是小朋友」她抱怨，但也沒伸手拍掉他的手。

這是她給美人，美麗的人，尤其是給他的特權，要知道，她的臉可一向就不讓人隨便亂碰的，就算是一般的美人也不能亂碰她的臉。

「你不是要玩電玩？」他提醒她。

「對了！我還得去建設我的城市。」她大叫。

剛剛她在任家兄弟談話的時候，拆了一片之前買的電玩試玩，就此欲罷不能。若不是可可適才的尖叫足以吵醒死人，叫得她耳朵都痛了，她根本就不想出房門，離開她的新電玩。

「可可，姨現在要忙，沒事拜託你別亂叫，不然小心我扁人，不過……」郭子怡不忘叮嚀道：「像剛剛那種情況例外，要是再有壞叔叔想來帶走你葵叔叔，你就繼續大叫，叫到壞人落荒而逃，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可大聲給予保證。

得到小可可的保證，郭子怡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回房玩她的新電玩去。

這時，客廳里就剩下任宇葵與可可了……「葵叔叔……」小可可看著他，小小的臉上滿是賊笑。

「怎麼了？」任宇葵抱起了她，往廚房走去。

進到了廚房后，可可被放在餐桌上坐著，看著任宇葵開冰箱，準備控冰淇淋給她吃。可可露出竊笑，小聲的說：「我聽到了喔！」

「聽到什麼？」拿出裝冰的杯子，任宇葵裝傻的開始挖冰淇淋。

「我知道你喜歡姨。」繼小惡魔式尖叫法后，小可可露出她小惡魔的招牌賊笑。

「葵叔叔也喜歡可可啊！」任宇葵微笑。

「不一樣，那不一樣的。」急急的搖頭，可可否決他的說法。

「哦？怎麼個不一樣法？」挖著冰淇淋，任宇葵但聞其詳。

「葵叔叔喜歡姨，是男生愛女生的那種。」可可之所以會成為人人眼中的小惡魔，全是因為她的人小鬼大，早熟得讓人受不了。

任宇葵微笑不語。

「葵叔叔，你是不是想讓姨當你新娘子？」可可進一步問，小小的臉上滿是興奮。

「可可覺得好嗎？讓姨當葵叔叔的新娘子？」完全把她當大人對待，任宇葵問著她的意思。

「太棒了！」可可歡呼。

「可可喜歡姨當葵叔叔的新娘子？」小人兒的欣喜愉快，讓任宇葵也高興了起來。

「嗯！」小小的腦袋用力的點了下，很是認真的說道：「可可喜歡姨，喜歡葵叔叔，姨給葵叔叔當新娘子最好了。」

「好，那葵叔叔加油，趕緊讓姨變成葵叔叔的新娘子。」將滿滿一杯的冰淇淋交給她，任宇葵承諾。

「要加油喔！」可可打氣。

「我會的。」任宇葵疼愛的摸摸她的臉。

接受他表示疼愛的撫摸，像只心滿意足的小貓兒，可可滿足的笑了，這才開始吃她的冰淇淋。

這時她嘴上雖然沒說，但她在心裡已打定了主意。

嘻！她一定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