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又打雷了,最近的天氣真糟。」尖細的聲音隨著小女孩梳頭的動作傳入琉音的耳內,使她不自覺的抬頭。

「真的呢!」琉音放鬆心情看著窗外的天空,暗沉的天色籠罩大地,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這裡時常下雨嗎?」自她掉入古代以來,閃電就沒停過。

「才沒有呢!」小女孩回答得理所當然,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在無意中泄漏了身分。「薩爾德的天氣一向很好,幾乎從不下雨。」她一邊說話一邊幫琉音梳頭,讚歎她的頭髮。

「您的頭髮好漂亮!黑黑亮亮的,跟我們都不一樣。」她羨慕地拿起琉音亮麗的髮絲,握在手中把玩。

「因為我來自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啊!所以我才——」

琉音!

突如其來的呼喚聲打斷她的自白。她豎起耳朵分辨聲音的來源,驚懼的發現那聲音居然愈來愈近。

快回來,琉音!

是誰?這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一直呼喚著她,難道是她的錯覺?

「夫人,剛才您說您來自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是什麼意思啊?」小女孩好奇的發問,一臉天真。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琉音臉色蒼白的反問小女孩,她必須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聲音?」夫人的問題好奇怪。「沒有啊!」除了打雷的聲音,她什麼也聽不見。

「最近的天氣真怪,一直打雷。」小女孩邊說邊發抖,眼露驚慌的看著窗外一道接一道的閃電劃過天際,捂起耳朵躲避震天作響的巨雷聲。

「您知道嗎,夫人?雷打這麼大就表示有惡魔在作怪,搞不好惡魔已經侵入咱們的地盤,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糟了。」

惡魔?僅僅是自然現象也能穿鑿附會成這樣子,中古世紀的人民果然迷信。

她也跟著看向窗外,沒來由約感到一陣恐懼。那一聲接著一聲的巨雷背後緊跟著一股更巨大的力量強力地擠壓她的意志,宛如無可抗拒的波溝,捲走她越趨薄弱的抵抗。

她的心開始極度不安,亟欲躲進亞蒙安全的胸膛里。亞蒙呢?為什麼他不在?

「夫人,您剛剛說——」經過幾聲巨響之後,雷聲漸去,小女孩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她梳發的工作,持續剛才未了的話題。

「我可以進來嗎?」亞蒙低沉的聲音適時地響起,打斷小女孩的問話。

琉音一看見來的人是亞蒙,提起裙襬就往他懷裡沖。他不明就裡的摟住她,對著臉紅的小女僕冷冷的下令。

「出去。」

小女孩一聽見他冷然的口氣,飛也似的衝出房間,留下滿頭霧水的琉音不解的望著他。「你對麗絲好凶。」就算是對偷懶的僕人,他也沒這麼凶過。

「她叫麗絲?」亞蒙輕鬆的間,盯著小女孩的背影卻一點也不放鬆。

「嗯。」琉音的眼中倏地升起光彩,露出幸福的微笑。「她幫了我好多忙。」至少她不再無聊得發慌。

「你好象很喜歡她?」他挑高一邊眉毛詢問,語氣揶揄。

「我是喜歡她。」她不否認。「她不僅懂事,而且好學,時常問我一些問題。」

「比如說?」她的回答使亞蒙謹慎地瞇起眼睛,警覺的看著她。

「比如我是如何來到薩爾德,為什麼我長得跟別人不一樣之類的問題。」仔細回想,這些問題還真怪。

「你說了嗎?」他的口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沒有。」她搖頭。想起來也真怪,每回她想說的時候,那聲音總會莫名其妙的響起,打斷她和麗絲的對話。

幸好她沒給她任何線索,他一直覺得那個名叫麗絲的小女孩有問題,一個父母雙亡又毫無求生能力的稚女,如何穿越崇山峻岭的邊境來到薩爾德,而且還挑對時機倒在他們面前?這其中必有緣故,或許還隱藏著更大的陰謀。為了小貂也為了自己,他必須將一切弄清楚,所以他才會答應琉音的要求,收留那個可疑的小女孩。

「你的匕首呢?」他考慮要不要將那把晶燦得過火的匕首收起來,萬一落進有心人上的手裡,無疑是一個最有利的證據。

「在這兒。」琉音彎下腰抽出藏於皮靴內的不鏽鋼匕首,攤在手心獻寶。

「很漂亮吧!」她笑得好不得意。「這把匕首是我第一次領薪水的時候買的,價值一千美元呢。」

看著她美麗的笑容,亞蒙的心也跟著重重的抽痛了一下。如此絢爛的笑容為什麼不能讓他一直擁有呢?為何只能限定他進入回憶的殿堂尋找伊人芳蹤?

「亞蒙?」琉音擔心的問,他很少發獃的。「是不是我說了什麼你聽不懂的話?」她不該批那些五四三的,他連她打哪兒來都沒問過,一點好奇心也沒有。

「你的表情很好、很美,讓我忍不住失了魂。」他笑笑地避開她的問題,順道挑起她臉上的紅暈。「把匕首收起來。記住,別讓任何人看見這把匕首,包括麗絲。」開始信任人類的動物往往容易失去警覺心,他的小貂就是一個最佳例證。

「為什麼?」她將匕首放回原來位置,疑惑的看著他。

「聽我的話就是。」他再度避開話題,執起她的手將她帶到火爐邊取暖。

琉音果真聽話的點點頭,靠著他的身軀休息。愛情已經改變了她,使她褪去了利爪,只留下信任和依賴。

這很危險,她昏沉沉的想。火光的熱力使她昏昏欲睡,在眼皮將閉的瞬間,淡藍色的光焰使她想起母親的遺物,她尚未要回的項鏈。

「我母親的項鏈呢?」她伸手跟他要項鏈。「現在可以還我了吧。」她相信他一定會給,畢竟他們現在的關係已經不同。

亞蒙微笑,將手伸入口袋掏出一條項鏈,為琉音戴上。

「這不是我母親的項鏈。」琉音莫名其妙的看著胸口上的海藍寶石項鏈,忍不住抗議。

「的確不是,這是你的項鏈。」亞蒙當然的回答,修長的手指順著橢圓形的墜子劃過琉音細嫩的肌膚,停在她的胸前。

「傳說中海藍寶石可以喚起已婚夫婦的愛,而且讓士兵驍勇善戰。」黏膩的語氣隨著他的呼吸灌入琉音的耳膜,打亂她的思緒。「你相信這個傳說嗎,小貂?我可是很信的。」溫熱的眸子就和她胸前的寶石一樣刺眼,她都快忘了自己姓什麼了。

「我們又不是已婚夫婦,而且你已經夠驍勇善戰了。」她喃喃的回答,很難從那團過於火熱的凝視逃脫出來。

「我驍勇善戰?你真的這麼認為?」穩健的大手一下子包圍住她的下巴,抬起她如花瓣般的臉,帶笑的望著她。「我一點也不認為自己驍勇善戰,我甚至攻不進你心中的堡壘。」淡雅的微笑中不無遺憾。

他早已攻破她那座小小的心城了,只是她尚未開城門投降而已。

「可是你攻破了夏荷勒堡,這就足以證明你是一個英勇的戰士。」她左顧右盼的逃避他的眼神,不知道該怎麼舉白旗投降。

「那不是我的願望,我最想要的是拆掉你心中的城牆。你對人的防備之心已經消失,唯獨仍對我豎起高牆。為什麼呢,小貂?難道你不知道即使攻陷法國境內所有城堡,也比不上敲落你的心牆來得喜悅。」他一向自認是個極有耐心的人,但她的不斷逃避令他漸漸失去耐心,也許有一半原因必須歸究於所剩不多的時間吧。

她對他豎起高牆?她不知道!或許這道高牆是為自己聳立的吧。她封閉太久,浸在悲傷的時間太長,以至於走不出心中那片陰影,陽光雖然溫暖但總是刺目,更何況是他頭上的光環呢?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她知道,她心中那座小小寂寞的城早已崩裂,甚至化成灰。

既然已經化成灰了,又何需堅持呢?她不懂,但她相信亞蒙一定能給她答案。

抬起一雙美眸,她小心翼翼的開口,不再逃避他的目光。

「如果我心中的城牆崩裂了的話,你將如何處理那些石頭?」那些石塊是她的心,她的珍藏,也許曾經醜陋但終究是她。

「我會將它們捧在手心,將它們放在陽光之中。」他的喜悅在他眼底擴大,因為他知道陰影終將過去,光明即將來臨。「崩裂的城牆終有重建的一天,我相信再建的城牆必定更加穩固,有更美的風貌。」

他向她伸出雙手,等待她的臣服。在他的眼裡,在他的掌中,琉音彷佛看見那座新生的城在對她招手,等著迎接它的主人。

愛已在他的掌中成形,只等著她的加入。她毫無遲疑的撲進他敞開的胸懷,與他十指交握。

「我——」她想開口吐露她的臣服,卻發現自己好不容易才凝聚的決心,隨著壓力沒入寬闊似海的胸膛。

「不必說了,我了解你的心意。」能看見她如此清澈的眼神已經足夠。「開口求饒不像是你,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倔強的小貂,即使對象是我,你也毋需更改。」

真正的愛是了解、是包容,有時甚至是無盡的等待。

琉音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就讓身體代替她發言吧。

緊緊捉住亞蒙的衣袖,琉音主動攀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臉吻他,從他的下巴至鬢角,每一個沾吻都含有她的深深愛戀,只是習慣封閉的她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而已。

「換你來攻城了嗎,小貂?」被她的熱情攻勢吻得招架不住的亞蒙開玩笑的說,提起她的身子抵在他勃勃的突起上,讓她知道他有多容易被攻陷。

「你會投降嗎?」她順勢夾緊他,忽而湧出的甘泉迅速沾染他的突出,使它更加腫脹。

「我考慮考慮。」他乾脆帶著她倒向床鋪,任她擺布。

「只是考慮?」她生氣的輕吼,一雙美目瞪得像銅鈐。

「講理點,小貂。」他採取懷柔政策,看似誠實的大手卻狡猾的爬上她的背,靈巧的解開長袍上所有鈕扣,輕輕鬆鬆的解除她的武裝。等她發現時已像個初生的嬰兒一般赤裸,於是她瞪得更用力了,只差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要攻破一座城豈是如此簡單?」他說得無辜,把責任全推給她。「想叫我投降得把本事拿出來才行。」他用右手按住她蠢動的手,將她拉至他的慾望根源,讓她感受頻繁的抖動,暗示他所需的撫慰……

床上的激情方興未艾,窗外也跟著打起神秘的旱雷。四周一片昏暗,唯一亮眼的是代表新生之愛的海藍寶石,發出微弱的光芒。

是夜,一切歸於寧靜。所有的燈火盡熄,只有幾簇火焰跳躍於城堡各處,其餘一律沒入黑暗中。被黑暗包圍的角落,活動於其中的人們也一樣陰暗,若不仔細看,是很難發現瑟縮在牆角下的人影,因為她的身軀過於嬌小,很容易隱藏。

「公爵大人要我問候你,問你有沒有任何發現?」說話的男子將聲音壓低,以免形跡敗露。

「替我向公爵大人問安,告訴他目前尚未有重大發現,我正努力接近那名黑髮女子,相信不久就能找到線索。」麗絲嬌小的身影充滿了自信,白天畏懼的模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聽到風聲說那名女子的來歷極為可疑,還聽說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怪物,甚至有人說她是女巫。」這說法甚囂塵上,有擴大的趨勢。

「我聽到的也是這樣,而且那女子自己也說她來自於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只可惜無法證實,麗絲氣惱的想。

「據傳言那女子身上似乎帶有一把奇怪的匕首和一條邪惡的項鏈,你見過嗎?」傳話的男子又問。

「沒見過,也找不到機會搜。亞蒙.莫荷對我心存懷疑,一直不讓我接近那名女子。」不愧是身經百戰的戰士,眼光利銳無比。

「但你還是博得她的信任。」這就是麗絲厲害的地方。

「那女人有茂盛的同情心和過多的母愛,很容易利用的。」她聳聳肩,對於琉音的仁慈評價不高。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公爵大人要我們儘快搞定一切,順利取得雷芳堡。」也好讓他揮軍南下。

「製造混亂。」麗絲斬釘截鐵的說,心中已有對策。「既然所有的人都認定那女人可能是個女巫,那我們就讓她變成真正的女巫,激起群眾的恐慌。」盲目的群眾永遠是最好用的利器。

「好主意,但要如何下手?」沒有證據是定不了罪的。

「記得這麥子嗎?」麗絲微笑地拿出幾粒黑色的麥子,笑容陰森。

「這是……」傳話的男子都呆住了,麗絲手上的麥子正是會置人於死地的有毒麥稱,吃下的人會生一種叫「安東尼奧聖火」的痛,必死無疑。

「沒錯,我就是要利用這些麥子引起混亂。」只要能夠達成任務,死多少人她都不在乎。

「我能幫什麼忙?」傳話的男子只能甘敗下風,麗絲不愧是勃艮地公爵手下第一愛將,又狠又毒,下手從不心軟,是個天生的殺手。

「去伊凡村找一個叫保羅的男人,那傢伙原本是雷芳堡的總管,後來因欺侮那女人被趕出城堡。給他一點好處,叫他到處散播那女人是女巫的謠言,我相信他一定會樂於接受這個提議,這可是個報仇的大好機會。」若她沒聽錯的話,那男人似乎巴不得有這機會。

「我明白了。」負責傳話的男人點頭,大步一跨,再度沒人黑暗中。

麗絲低頭看看手中的黑色麥子,總是畏縮的嘴角漾起一個陰毒的光芒,期待明日的到來。

她的主人一定非常以她為榮。

雷芳堡的早晨總是充滿忙碌的氣息,操練的士兵和盡責約守衛悍衛著城堡的每一天,城堡內的居民也十分負責的各司其職,互相合作維持堡內的正常運作,這是慣例,一天也不曾例外。然而,小小的麥粒改變了這一切,使整個狀況變得不同。

「大人!」忽而闖入的聲音打斷亞蒙的休憩,他抬起頭看著慌慌張張的侍衛長,眉頭不悅地蹙緊。

「什麼事需要這樣慌慌張張?」該不會又來封密函吧。

「吉蘭、吉蘭的情況不對!其它人也……」侍衛長的臉色自得像鬼,他從沒見過那麼駭人的狀況。

亞蒙立刻起身,跨大腳步穿越一個又一個的羅馬式拱門,到達大廳的正中央。名叫吉蘭的士兵正痛苦的打滾,腳上的皮膚腫大而且潰爛,甚至還能看見皮膚下的白骨。

「什麼時候發現的?其它人呢?」亞蒙蹲下來檢查吉蘭的狀況,仔細看了幾分鐘后他不禁詛咒。

「該死!」這是「安東尼奧聖火」,是一種可怕的疾病,患病的人肌肉無法附著於骨頭上,唯一的方法是截肢,否則必死無疑。

這種病不應該出現在法國,尤其是天氣清爽的薩爾德,一定是有人暗中搞鬼,只是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罷了。

「其它人呢?」他暴烈的吼叫,差點嚇壞了侍衛長。

「還有多少人染上這種病?」他忍不住心焦,這種病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治,也找不到會治的醫生。

「散稟大人,除了吉蘭外還有幾個士兵也有同樣的病症,目前正安排在東側的房間裡面。」侍衛長連忙回道。

「只有士兵?」亞蒙沉下臉來思考這個問題。「堡內的居民呢?他們都沒事?」

「目前看來似乎是這樣。」侍衛長擔心的說,轉頭觀看痛苦不已的吉蘭,後者快痛暈了。

這是一個明顯的陰謀,只是他不明白下毒的人為什麼專挑士兵下手,如果對方想引起混亂的話,全面性的下毒會更快得到效果,也更令他措手不及。

「他們是不是吃了一種黑色麥子?」他試著抽絲剝繭以便找到兇手。

「這點小的不清楚。」當時他正在巡防。「我好象看見他們幾個啃著麵包,上面有一粒一粒黑黑的東西,他們還說很好吃。」

這就對了!對方一定是將有毒的麥子和正常的麥子和在一起,然後磨成粉做成麵包,讓不知情的士兵食用。

事到如今只有將得病的士兵隔離,以免疫情擴大。

「大人,這究竟是什麼病?」侍衛長不解的詢問,他從沒看過如此可怕的疾病。

「安東尼奧聖火。」亞蒙疲倦的回答,引起空前的恐慌。

「安東尼奧聖火!」聞言侍衛長倒抽了一口氣,表情驚悚。這種病在十字軍東征期間曾困擾了騎土團許久,早該絕跡了。

「將吉蘭和其它士兵關到地下室去,把他們隔離起來。」亞蒙不忍的下令,即使他心中有千般不願,身為領主的他卻必須以所有居民的性命為考量。

一聽見自己即將被隔離,吉蘭顧不得長下之分的叫了出來。

「我不要被隔離,我不要!」隔離代表死亡,代表殘缺。得到這種病的人,甚至不允許進教堂,只能透過教堂的洞在教堂後面觀看別人望彌撒。

「救救我,大人!救救我!」吉闌的哀號聲迴響於大廳,冰冷的迴音聽起來格外凄涼。

「帶下去!」亞蒙轉身不看吉蘭哀傷的臉。他又何嘗願意這麼做呢?要不是顧慮其它人的生命安全,他也不會將他們隔離。

「是那女人,都是那女人!」吉蘭突然像發了瘋似的亂叫,表情凄厲。「這一切都是那女人的陰謀,她一定是個女巫,是惡魔的使者,她身上的項鏈就可證明一切!」

項鏈?也就是小貂。

亞蒙猛然回頭,捉起吉蘭的衣領,危險的開口。

「你說什麼?」他絕不允許有人污衊琉音。

「那女人是女巫、是惡魔!一定是她在麥子里下了某種魔咒,所以我才會得病。」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

「再說一次。」亞蒙的拳頭握得格格作響,額暴青筋,顯然已瀕臨爆發邊緣。

「那女人是女巫,是惡魔的使者!大夥都這麼說,不信的話您可以問問亨利。」事到如今,他豁出去了,只求保命。

「是這樣嗎,亨利?」亞蒙鬆開對吉蘭的箝制,改轉向侍衛長。

「的確是這樣,大人。」亨利據實以報。「現在不只是堡內,整個薩爾德都流傳您收留的那名女子實際上是個女巫,而且大家普遍相信。」這實在不能怪大夥的耳根子軟,誰要她長相怪異不說,出現的方式又那麼奇特,再加上最近頻頻打雷,儼然就是惡魔降臨的徵兆。

「那也包括你嗎,亨利?」亞蒙很快地反問。「你也相信她是女巫?」

「這……」亨利不敢直答,但眼中的猶豫已說明他的想法。

他明白了。亞蒙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下毒之人的用意。對方之所以只挑他身邊的士兵下毒,是因為他們等於是他的護身符,失了他們的支持他孤掌難鳴,就算再怎麼善於戰鬥也沒有用。上次他就是靠著他們幫忙才救回被指為巫師的葉特,這次呢?敵人借著「安東尼奧聖火」將懷疑的種子成功的播散在每一個士兵的心中,意欲剷除他們的信任,進一步瓦解他的武力。

這個敵人不但陰毒,而且聰明,很像勃艮地的作風。

「把吉蘭帶下去。」他陰鬱的命令,腦中不斷思考各種可能性。

「帶下去!」見亨利不動,他以更劇烈的語氣命令他的侍衛長,也引來更激烈的反抗。

「我不要被隔離,我不要死!」吉蘭顯然理智全失,發紅的眼睛像頭野獸般大叫。「該死的人是她,是那個女巫!」他的雙手劇烈的震動,不斷的揮舞企圖阻止亨利的拖拉。

「帶下去!」亞蒙也火大了,再聽見一句女巫,他就要當場割下他的舌頭。

「是那個女巫,是那個女巫!都是她的關係!」吉蘭狂叫,惹來聚集的人潮,堡中大半的士兵全集中到大廳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大人要將我和其它兄弟隔離起來,你們來幫我評評理。我們都知道這件事的主使者是誰,是那個黑髮女巫,對不對?」吉蘭當著亞蒙的面要求大夥評理,大廳倏地安靜了下來,誰也不敢表示意見。

就主僕關係來說,亞蒙是他們的主人,他們全靠他支薪過日子,而且憑良心說他是個大方的領主,相當善待他的手下。然而從另一方面來看,詛咒已然發生,大夥一致認為那名黑髮女子是個女巫,而且全薩爾德的人都相信。

但沒有人敢挑戰領主的權威,特別是這名領主恰巧是威震八方的「銀狼」。

「全都不說話,嗯?」亞蒙的怒氣已到達頂點,銀色的眼睛發射出空前的烈焰,怒掃過大廳的每一個人。

「有什麼想說的話現在就說,要是以後再讓我聽見任何有關於女巫的傳言,我絕饒不過他!」他狠狠的撂話,誓死保護琉音。

「事實是壓不住的,大人。」過了半晌,終於有人站出來說話,表情視死如歸。「現在整個薩爾德的居民莫不議論紛紛,說她是個女巫,而且吉蘭他們又染上這種怪病,這一切都是她帶來的,絕對沒錯。」

話一落下,開始有人點頭,原本安靜的大廳逐漸喧嘩起來。

「安靜!」亞蒙的巨掌「砰」的一聲落在扶椅上,額上突起的青筋清晰可見。「你有何證據證明她是個女巫?」他低聲的問,表情忍耐。

「憑她的項鏈,還有那把匕首!」大夥一致點頭。「大家都見過那把匕首,閃閃發光晶亮得駭人,活像是把地獄之火!」甚至還可以反射出火光,普通匕首根本做不到。

「你見過那把匕首嗎?」亞蒙倏地反問,確定沒幾個人看過那把匕首。

「我……」說話人再也無力反擊,他的確沒見過。「但……但那並不表示她沒有嫌疑,我們都見過她戴的項鏈。」又藍又綠又白的奇異光澤,宛如來自地獄的光彩撒野至人間散播不幸的瘟疫,是塊道地的邪石。

「是呀。」

「沒錯。」

「我們都見過。」

附和聲倏然傳遍整個大廳,引燃亞蒙熾烈的怒氣外還帶來令他頭痛的問題。他就是因為怕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才沒收琉音的項鏈,沒想到終究為時已晚。

就在他頭痛不已,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平復士兵們躁舊的情緒時,門口卻響起一個更令他頭痛的聲音——

「這裡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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