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年後

在日亞集團總裁的台灣別墅里，一個穿著午仔褲的女人，蹺著腿抖著。

「唉——」

「雪子，你嘆什麼氣?」端了兩杯咖啡來，尋芫幽笑看她。

坐直身，喝了一口咖啡，雪子又嘆了一聲。「唉，你說我能不煩惱嗎?到底我該選大毛，還是竇典當我的男朋友呢?」

「那就要看你喜歡大毛多一點，還是覺得竇典比較好。」啜了一口咖啡，尋芫幽的眸底有著淡淡的哀愁。

「我好像比較喜歡大毛耶，可是大毛賺的錢好少，而且他也不會載我去兜風；竇典就不同了，他賺的錢比較多，人又比較風趣，而且他有車……」

尋芫幽笑看他一眼，起身走到窗邊，看向窗外。

「小甜甜!晚上我們去PUB好不好?」雪子像一陣風的飄到她身後來。

尋芫幽回頭一瞪。「雪子，我跟你說幾次了，不要叫我小甜甜。」

「你可是名副其實的小甜甜，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撞球界的小甜甜，天啊，你現在可是風靡全亞洲的撞球小甜甜，人美，撞球又打得夠勁，今年初亞洲排名第一的小甜甜——對喔，還是不要去PUB好了，你的形象這麼完美，不要去喝酒，那我們去哪裡呢?」

雪子還在想著去哪裡玩比較適合，尋芫幽就先回絕她。「我不想出去。明天宇……明天總裁要來台灣。」

「我知道他要來台灣，剛剛秋姨已經和我說了。」垮下臉，雪子一臉的不高興。「那我明天不能來了，真討厭!」

尋芫幽淡淡一笑。「他也許只待一天就走，也許不會來這兒……」

淡漠的語氣中，有著一絲絲的無奈和一點點的失望。

兩年了，自從她拿到日亞杯第一屆冠軍以來，兩年內，她說變也沒什麼變，除了上了大學．，她還是一直住在這兒。

她盡責的當日亞的撞球商品代言人，更成功的讓他親自規書的撞球商品熱賣，光是今年度的撞球商品進帳，就不只兩千萬了……

不可否認的，「兩千萬」在她的心中，像是烙下一個傷痛的印痕，只要和錢有關的，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拿「兩千萬」這個數字來相比。

但就算她代言的商品，進帳有再多的兩千萬，她還是不能離開他，因為她是他「買」的。

「芫幽，你要不要趁機問問他，看他什麼時候才要點頭答應讓你參加世界盃比賽?」雪子怪叫著。「沒道理嘛，哪有人這麼霸道的，非要他點頭答應，你才能去打世界盃……我看，一定是那個日本女人在搞鬼，要不然，你站上世界第一，對他們日亞集團也有利呀!」

尋芫幽輕嘆了一聲。他明知道「世界第一」對她的意義有多重大，今年她拿下亞洲排行第一，就已經向他說過她想參加世界盃，但他卻一口回絕。

或許，他還在氣兩年前那件事，她無力反駁，也不想反駁。他會等，她可以等，就算再等十年，她一樣會堅持下去，無論如何，她都要參加世界盃。

「這一次那個女人會不會又跟來?」

「我不清楚。」轉回身，尋芫幽走回沙發坐下。

上戶梨華來不來，對她而言已經沒什麼特別感覺。

她還記得那件事後，他隔了半年才又來，她找盡了所有借口，有任何比賽她都去參加，就是不回來見他。沒有比賽，她也會到孤兒院去，以慈善募款的名義，參加公益性的花式撞球表演。

他似乎也知道她是刻意在躲他，所以便下了一道命令——

沒有他點頭答應，就連公益性的表演，她都不能去。

他讓她留在別墅里，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用別的女人在他房裡的呻吟聲，來折磨她，來告訴她，她連他的女人都稱不上。

這兩年，還好有雪子、大毛和竇典陪著她走過來，讓她從憂鬱中走出來；她也漸漸學習到把一切看得淡然，心情自然平靜。

但真能平靜嗎?

為什麼在她已經對別的女人在他房裡的呻吟聲感到麻痹了，對他的感覺卻還沒進入麻痹狀態?

她以為不常見面，她就會忘了他，但可怕的是，愈是沒見到他，她就愈想他。

兩年來，她沒有一天不想他……

她也意識到，她的心裡一直都有他……即使他曾經讓她心寒、心碎、心死……她還是一直把他放在心上。

「如果她來，你馬上打電話告訴我。」

「你想幹什麼?」轉頭對上雪子那要狠的表情，尋芫幽莞爾一笑。

「我要來整整她。」

「別亂來!」

「什麼亂來，亂來的人是那個上戶梨華!」雪子氣不過的叫道：「你就這麼放過她?她害你平白無故的受冤枉，我只要一想到她就一肚子氣。」

上戶梨華設計芫幽的事，還是一年前芫幽鬆口告訴她的。而那時他們才知道芫幽憂鬱了一整年，一個月說不到一句話，原來是因為受了那麼大的委屈!

還好芫幽總算肯說出來，人也變得開朗多了，要不然，她一定會拿著屠刀殺到日本去，找上戶梨華那女人算帳!

「無所謂了。」

「不如我先到她房裡的浴室去倒嬰兒油，只要她一進浴室，就讓她跌的狗吃屎，以牙還牙。」雪子自顧自地說道，還愈說愈高興。

尋芫幽瞪了她一眼。「你想害秋姨啊!如果她有要來，秋姨可是先進浴室打掃的人。」

「我可以等秋姨打掃完再去倒啊!」

「別鬧了!今晚你不能睡在這裡，先回去吧!」

雪子雖然有在外面租屋，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最少有三百天住在這兒，又大又舒適的別墅，不住的人是笨蛋!

「我要等竇典來!他來我就有免費的車可以坐。」

「你啦!」

「他也常到我的滷味攤去吃免費的耶，我這個人可是有恩報恩，有A報A的，他A我，我當然也要給他A回來。」

說到雪子的滷味攤!雪子可真的是要感激尋芫幽。兩年前尋芫幽信守諾言，給了她五十萬，她想了想，乾脆做點小生意，要不然五十萬說不走一眨眼就讓她敗光了。

因為愛吃滷味，她就想來賣滷味!如果賣不出去，她就自己吃一整攤吃到爽。

沒想到她的滷味攤生意出奇的好!許多人紛紛來要求加盟。

現在，她雪子的滷味攤，全省超過二十家，她光收加盟金就成了小富婆了，現在總店有店長罩著，她這個老闆只要三不五時去巡視一下，給員工精神訓話一下就可以了。

當然，這一切還是要感謝芫幽。

「對了，大毛的工作還順利吧?」要把空的咖啡杯端進廚房時，尋芫幽回頭問著雪子。

「誰知道他啊!叫他來我的滷味店工作他說不要，偏偏要去餐廳端盤子，他賺那麼一點錢，以後怎麼養我呢?」

看到尋芫幽笑著走進廚房，雪子也跟著進去。「喂，你別只是笑，你幫我說說他嘛，他只聽你的耶!」

「要我說什麼?」

尋芫幽洗著杯子，納悶的看她。

「叫他……叫他看看我啊!」

「你和大毛不是常常見面嗎?他沒有正眼看你?會不會是他害躁?」

「害躁他的頭啦!唉唷，我不是那個意思啦……」雪子在一旁難為情，食指猛敲著流理台。「你也知道，大毛是你的竹馬兄……」

「竹馬兄?」

「就是青梅竹馬啦，你是青梅妹他是竹馬兄啊!」

尋芫幽恍悟的噗哧一笑。「虧你掰的出來。」

「這不是重點啦，你知道大毛他那個人，土歸土，有些事還是很執著，他說你如果還沒交男朋友，他也不可能交女朋友的，他明知道他配不上你，你喜歡的也不是他，他還是把自己當成你的守護神……」

「雪子，對不起。」

「哎呀，你幹嘛跟我說對不起，我不是在怪你……」

「我不能交男朋友，這是總裁規定的。」垂眼，她認真的洗著杯子。「我會找時間和大毛說的。」

「那個宇什麼也的，有病是不是?為什麼打撞球的人不能交男朋友?他是神經病啊!他自己有一大堆的女人，卻不准你交男朋友，他以為他很了不起啊，以為他用兩千萬買了你……」

察覺自己說到了禁忌的話語了，雪子趕緊兩手指著嘴，滿臉懊惱。

「對不起，芫幽，我……我真該死!」她和大毛、竇典有約定，誰都不許在芫幽面前提到「兩千萬」的字眼。都怪她這個大嘴巴!

尋芫幽若無其事的把洗乾淨的咖啡杯放好，淡然一笑。「沒關係，這是事實嘛，你沒說錯。」

拿了毛巾擦乾了手，她走回客廳。

「芫幽，你喜歡他，對不對?」雪子跟在她身後，問道。

「大毛嗎?你說他是我的竹馬兄，他就是我的竹馬兄而已。」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大毛和竇典也都知道你喜歡他……但問題是他知道嗎?他一直把你冰凍著，限制你這個、限制你那個……」

「雪子，很晚了，你先回去，好不好?」尋芫幽背對著雪子，低沉沒有精神的語調，顯露出她不想談這個問題。

「好吧，我先走了。」雪子也不想再逼她面對殘酷的事實。但臨走之前，她又回過頭說了一句：「芫幽，記住，你是個萬人迷，很多人愛你的。呃，如果有人要約你吃飯，記得約在雪子滷味店，我可以打他八折。」

尋芫幽露出大大的笑容，讓雪子可以放心的離開。

門開、門關，客廳獨剩她一個人。

低頭嘆了一聲，她把對他的感情隱藏的不夠好嗎?為什麼她身邊的所有人都猜到了她的心事?

那他呢?

他猜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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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今天到機場去接機的，會是第三屆日亞杯剛出爐的冠軍者，但昨天半夜傭人接到電話，說要她今天和台灣分公司主管，一起到機場去接機。

但無妨，這場面她不陌生，只要把他當成上司一般，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給記者拍個照就OK了。

一大早，竇典直接載她前往中正機場，到達機場，台灣分公司的主管一看到她，先是一陣錯愕，旋即咧了個大笑容和她寒喧。尋芫幽走過去時，不但看到了台灣分公司主管，也看到了第三屆日亞杯剛出爐的冠軍者——她也是感到一陣錯愕，但她想，他大概是想要一個大排場吧，只是，他何不把第二屆的冠軍者也給找來，接連三屆的冠軍者一同來接機，不是更能顯示他的尊貴嗎?

台灣分公司的主管一臉高興的表情。「尋小姐，你能一同來接機，真是給足了我們分公司的面子，這是我們莫大的榮幸。」

這兩年來，尋芫幽不但得到了撞球小甜甜的外號，隨著她的外表更加成熟、亮麗，更有人稱她為亞洲的撞球女神、撞球界的維娜斯……

尋芫幽這個名字，無庸置疑是撞球界最閃亮的一個代號，但她從不接受採訪，也讓她在所有對她崇拜至極的撞球迷心中，更加神化——尋芫幽微笑的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後邊第三屆日亞杯剛出爐的冠軍者，看到尋芫幽，就如同看到偶像一般，想要上前和她聊幾句撞球的甘苦，無奈聞風而至的記者，早將尋芫幽給團團圍住。「尋小姐，請問你什麼時候要參加WPA全球世界盃的比賽?」

「尋小姐，請問日亞集團是不是真的給了你全面性的贊助?」

「可以大概說明一下，到目前為止，日亞集團給你的贊助金額有多少?」

「……你幫日亞集團撞球類商品代言，簽約金是多少?」

「請問……」

「對不起，尋小姐無法回答任何問題，如果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請教日亞集團台灣區分公司總經理。」專程來接宇佐俊也的竇典，急中生智，把一旁幫忙擋記者的台灣區分公司總經理給推上前，送給想知道秘辛的記者群。

「關於……呃，關於尋小姐的事……」台灣區分公司總經理笑咧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充其量只是主辦日亞杯的主管，哪裡知道尋芫幽和日亞集團之間的互動關係，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就算他知道，他想上頭也會叫他不要多說一句話的。

台灣區分公司總經理正愁該怎麼抽身，就聽到另一頭有人喊——「總裁到了!總經理、總經理，你在哪裡?」

「對不起、對不起，請借過……」總經理的話還沒說完，一群原本圍著他的記者早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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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去獻花。」一陣混亂中，尋芫幽看到了第三屆的冠軍者，她走到她身邊，催促她。「我……我不敢，我一直發抖著，怎麼辦?前輩，你去，花給你。」

「不行，你代表著日亞杯的延續，該上鏡頭的人是你。」

「我不敢、我好怕……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年紀尚輕的小女孩，遇到這種大場面，嚇得臉都發白了。

那一頭，宇佐俊也已在數十名的隨從保護下，行至入境走廊，總經理見獻花的主角不見人影，急的四處找人之際，尋芫幽已帶著第三屆的冠軍者走出來——

看到小選手嚇得直發抖，總經理見狀，把花拿給後頭的尋芫幽，低聲央求她幫忙上前獻花。

儘管覺得不妥，但在眾目睽睽之下，為免接機成了一樁笑話，尋芫幽還是接過了花，面帶微笑，一步步走向氣宇軒昂的宇佐俊也。

穿著一件大風衣，戴著黑色無邊框墨鏡的他，氣勢非凡，睥睨群雄的姿態，已吸引周遭的鎂光燈閃過數千下。

他立在原地等著她，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剛毅的嘴角上揚，掛上一個讓女人見了會自動奉上心魂的邪朗笑容——她很清楚，這個笑容不是為她掛上的，他的笑容是獻給在場的所有攝影記者。

走上前，她知道，她也必須獻上一段表演，奉送給一直以來，追著她跑的所有辛苦的記者們。

擴大她臉上的甜美微笑，她把花捧上前給他，輕柔愉悅的道：「總裁，歡迎你來到台灣。」

宇佐俊也收下花，一旁的一名隨從立刻自他手中把花接過，如果要算時間，那柬花在他手上停留的時間，恐怕不到一秒鐘，而這一秒鐘的時間，他也已繞過她身邊，沒多和她說一句話，逕自往前走去。

他走了幾步，拉了還在發抖的小選手，讓記者們拍照，總經理也在一旁盡責的向記者們介紹第三屆日亞杯的冠軍者，記者們也捧場的拍了照，但真正吸引記者的是日亞集團的總裁和亞洲撞球排名第一的尋芫幽，這對讓媒體人戲點鴛鴦的金童玉女的合照。

在一群記者們的鼓噪下，宇佐俊也露出他迷人的笑容，伸手把尋芫幽拉過來，順勢摟著她的纖腰。

當他的手貼扶在她的腰上，引得她芳心一陣悸動之際，他突然低下頭來，性感的薄唇，冷不防地湊至她耳邊——

這幕宇佐俊也當眾對著尋芫幽說悄悄話的曖昧畫面，讓在場所有攝影記者忙的不可開交，但在外人以為甜蜜的當兒，纏上尋芫幽心頭的，卻是一陣刺骨的冷冽冰語——

「你還真是愛搶風頭!這樣的場面，你還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