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一個星期後時瑋東順利將朱傑教授救出,並把人帶至時違天的眼前時,在場所有人沒有任何一人感到驚訝,只除了朱璃。
「這位先生是?」她小鳥依人似地握著時違天的手,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晶亮的眼珠轉動著疑問,不明白他們幹麼帶她會見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男人。
「他是你父親。」時違天向歷經一場浩劫的朱教授點頭致意,對方也回他一個感激的笑容。
「我父親?」朱璃愣了半晌,一臉莫名地仰望有些年紀的男子,怎麼也無法聯想他們之間的關係。
「小璃,你不認得我了?」見她沒有絲毫反應,朱傑教授激動得老淚縱橫,幾乎泣不成聲。
「我……對不起。」朱璃極為抱歉地咬住下唇,不曉得該怎麼做才能不傷老人的心。
「我可憐的孩子!」
朱璃不必多做什麼,朱傑教授激動的手便自動攬上她的肩,將她納入親情的保護之中。
瞬間朱璃感到一股親切感,可是她還是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
「你……真的是我的父親?」她稍稍推開朱傑的擁抱,疑惑地看著他,朱傑教授不免又是一陣激動。
「我當然是你父親,傻孩子,你怎麼忘了我呢!」雖然早已耳聞她遭受洗腦的事,可是親眼目睹仍是教人心痛。
「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了二十多年,難道你一點記憶都沒有?」朱傑教授責備似地回望她,朱璃則是一臉莫名。
「可是……我記得的是我的父母早已過世,是懷基哥扶養我長大的。」她的臉上凈是迷惘,快被這似是而非的狀況搞暈了。
「都怪我,都怪我胡塗引狼入室!」提起蘇懷基朱傑教授的胸口積滿怨氣。「當初我以為他是個優秀又肯努力向上的好青年,才答應收他為研究生,沒想到他接近我卻是別有目的。」
「懷基哥有什麼目的?」朱璃越聽越胡塗。
「很異想天開的目的。」朱傑越想越生氣。「蘇懷基之所以處心積慮接近我,是因為看準我對時間躍進上的研究能幫他的族人打開時空之門,讓時間回溯到原始狀態,因此混入我的實驗室,乘機將我擄走以幫他們進行時空之旅。」只是他沒想到他看上不只是他的能力,同時也看上他女兒。
聽起來就像科幻小說的情節,但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小璃,我知道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就連我自己也懷疑我所經歷過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朱傑教授喟道。「可是這的確是真的,溯族的人真的在研究打開時空之門的方法。」說到這兒,他朝時違天的方向望去,間接傳達給他這項重要的訊息。
時違天點點頭,表示他早料到了,否則也不會派時瑋東去救他。
「我知道族人在研究打開時空之門的方法。」朱璃不可置否地聳聳肩,對於朱傑是否真是她的父親持保留態度。「懷基哥說現在世界的情勢太亂了,溯族有義務使時光倒轉讓歷史重來,否則世界遲早要走向滅亡之路。」
「就算世界有一天真會滅亡,那也是人類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一旁的時違天突然搖頭插話,駁斥蘇懷基不倫不類的說法。
「你中毒太深了,娃娃,你以為讓時間重頭再來一次,人類就能得救嗎?萬物皆有其天命,神的旨意是無法改變的,人類自己作的孽就該自己受,沒有理由要地球再受一次罪。」地球上能被污染的、能被侵佔的資源,都已經被剝削得差不多了,再來一次相同的侵略,難保它不會反撲得更厲害。
「是啊,小璃。」朱傑教授也同意時違天的說法。「更何況溯族的目的並不如你嘴裡說得那般高尚,他們囚禁我的目的只是想借著我的研究回到太古之初,重新調整兵力殺掉盤古、奪回大權。」這是他不小心聽來的消息,雖然剛聽到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做夢走入了古代的神話,但很快地他便發現溯族的人是玩真的,他所聽到的事也是真的,真的有盤古開天地這回事。
「我……」朱璃又一次愣住了,要她相信她的族人是這麼齷齪的一群,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
「到現在你還以為自己是溯族的人嗎,娃娃?」時違天嘆口氣,在吐氣的瞬間明白他的親情政策無效,朱璃認不出她父親,蘇懷基在她心裡布的結界太強了,他必須另想辦法。
朱璃點點頭,低下頭來盡量不去看老人失望的表情,那深深傷了他。
「該死的蘇懷基!」朱傑教授突然抱住他的愛女痛哭。「是爹地不好,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才讓蘇懷基有機可趁把你變成這個樣子。」變到誰都不認識,甚至是和她相處了二十幾年的父親!
承受老人自責的擁所和哀痛的啜泣聲,朱璃就只能既尷尬且抱歉地挺直站立,不曉得該說對不起還是陪他一起哭,驚惶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時違天終於有了動作。
「朱教授,您老也就別太激動了。」悄悄接過朱璃的身子,時違天很有技巧地解除她的難堪。
朱璃還來不及表達她的感激,時違天緊接著又說。「您無法擔負的責任,由我來擔,在此,我鄭重的請求您允許我迎娶朱璃,將您的寶貝女兒交由我來照顧。」
時違天這句話方落下,立即引來三個人不同的反應,首先瞪大眼的是朱璃。她不敢相信地看著時違天,他立刻回她一個沉重的凝睇表示他不是開玩笑。
「我是真的愛朱璃,希望您能答應把她嫁給我,我保證會愛她並照顧她一輩子。」
他挽起朱璃的柔奏印上深深一吻,徹底抹去她眼中殘餘的疑慮。
另一方面,朱傑教授卻是巴不得成就這段美滿姻緣。早在十六前,他就曾經私下希望時違天能娶他女兒,雖然當時他女兒只有八歲,卻出落得宛如人世間的珍寶,鬼斧神工打造出來的玻璃娃娃,脆弱易碎的氣質吸引每一個青春少年的眼光,那其中也包括短暫來訪的時違天,當時他即看上早熟睿智的時違天,他也和她的女兒相處得非常好,遺憾的是後來他回到台灣,從此失去消息,一直到這回的事端,兩個人才再次相遇。只能說姻緣天註定,有緣千里來相會,他們就是最好的例子。
「朱璃就給你了,賢侄。」既然是上天的安排,朱教授還有什麼話說,只能點頭允諾,相信時違天必能照顧好他的女兒。
「你們都不問我的意見,就擅自幫我決定好未來。」驚喜過後,朱璃回復她小兒女的本色,嬌嗔抗議。
「好啊,那我只好正式再問你一次:朱璃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時違天正色問道,從她臉上掩飾不住的紅暈,得到肯定的答案。
「願意。」朱璃又一次低下頭躲避眾人嘲笑的眼光,臉上掛著說不出的幸福。
一直默不出聲的時瑋東,打從心裡希望他倆的未來就像現在這麼幸福,但卻不看好。
他知道違天想做什麼,他想藉由散播的喜訊,引出一直潛藏在背後的蘇懷基,因為他深深了解一個人被妒火逼急了的時候會有何種反應。老實說,時瑋東一點也不喜歡這個主意,這太危險了,違天的最後手段可能解開栓桔朱璃心靈的枷鎖,也可能傷了她原本空白的心靈。
他將眼光調向時違天,默默問他非得這麼做不可嗎?時違天無聲地點點頭,告訴他這是必要的手段。既然連她的親生父親都無法喚回她的記憶,他只好採取比較激烈的方式,想辦法找到能推倒她心中那面牆的關鍵詞眼,而這些字眼只有蘇懷基才知道。
時瑋東無奈地搖搖頭,十分明白違天不願再受蘇懷基幹擾的心情,可是他同時也擔心,脆弱不設防的朱璃能否承受這接踵而來的傷害?
???時瑋東的擔心很快成為威脅朱璃的事實。
這天,朱璃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出門。雖然時違天曾經千交代萬交代她什麼事都不必做,只等著婚禮當天當個現成的新娘,但她還是忍不住手癢,自己一個人偷偷溜下山跑去市區內選婚紗,想給時違天一個意外的驚喜。
朱璃一面觀賞玻璃窗內的雪白婚紗,一面幻想自己穿上它的樣子,想起即將到來的婚禮,她的心兒就怦怦跳,跳得好似已身處婚禮現場。
她知道自己很傻,也覺得自己對不起族人,雖然時違天和她的父親再三向她保證她根本不是溯族的人,但她還是覺得懷疑。那種感覺就好像你相信了一輩子的記憶被活生生的拔除般教人□徨,她寧可選擇不去相信。
可是,她卻要嫁給敵方的人。
重重嘆一口氣,朱璃覺得自己好像叛徒,為了掩飾罪惡感她快速轉身就想溜進婚紗店裡,未料竟碰上一雙陰沉的眸子。
「逛婚紗店的感覺還愉快嗎,小璃?」居然是一直蟄伏的蘇懷基!「沒有親人的祝福你不覺得這個婚結得稍微寂寞點?」
「懷基哥……」差點撞上他的朱璃嚇得魂不附體,他眼中的恨意也嚇著她。
「你居然還肯承認我是你的哥哥,真是難得,我還以為現在你的腦子裡面只有時違天一個人。」蘇懷基的笑容極為難看,向下彎曲的嘴角也是。
「我……我是想他。」奇怪,懷基哥是如此陰沉的一個人嗎,她怎麼從來沒有發現?
「看得出來你有多想他,想到連我們那天的約定都忘了。」蘇懷基恨恨地注視她的嬌顏,那是戀愛中的女人特有的嬌嗔。
「對不起,懷基哥。」她知道是她不對,她不該流連時違天的溫柔,而忘了和他之間的約定。
「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跟我走。」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的蘇懷基伸出手,想趁著一切還來得及的時候帶走她。
「不!」朱璃飛快地閃過,和他保持一段很長的距離。
「小璃?」蘇懷基是憤怒也是絕望。族人因朱傑的脫逃已經對他發出誅殺令,懷疑他是放走他們父女的主凶,現在他可說是騎虎難下,沒有任何退路。而他也不在乎,他只想帶走朱璃,他心中唯一的寶貝。
「很抱歉,懷基哥。」朱璃不了解他的處境,但她知道自己不要跟他走。「你如果真的關心我,就該放手讓我追求自己的幸福。」她說得頭頭是道,蘇懷基卻聽不下去。
他關心她?當然是!他不只關心她還愛她,只不過他的愛不若世俗想象中齷齪,他愛她的方式是達聖人都會讚歎的純潔,他視她為千年難得一見的玻璃娃娃,把她供著擺著,像對待收藏品一樣細心呵護,她卻選擇普通的男女之愛!
「你墮落了,小璃。」他狀似心碎地搖搖頭,眼中陰餮的光線漸漸變得瘋狂。「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一直很聽話。」她是很聽話,而且從不懷疑他所說的一切,可是如今看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一味盲從到底對不對。
「我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她的思想就是想毫無顧忌地去愛。
「對,你有自己的思想了,我會徹底放你自由。」完全毫無頭緒的結論自蘇懷基的嘴巴陰陰地吐出,朱璃根本弄不清他的意圖。
「懷基哥……」被他越趨瘋狂的眼神嚇著,朱璃連退好幾步,直覺地逃開他移動的腳步。
事已至此,大勢底定。蘇懷基由她明顯的逃避動作中看出一切,他的籠中鳥飛了,飛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懷基哥最後問你一句,你愛時違天嗎?」他還為她拚命幹什麼?他還珍惜她幹什麼?她要自由,他就給她自由,一個徹底毀滅她的自由。
「我愛他,我愛時違天。」朱璃毫不遲疑地說出自己的感覺,終於引來一個凄厲的大笑。
「你愛時違天,哈哈哈……」蘇懷基笑得滿眼是淚。「你愛時違天……」他自言自語地低喃,眼中突然升起一股殺氣騰騰的光芒。
「那你就好好去愛吧,懷基哥祝福你。」陰沉的祝福自蘇懷基的嘴中逸出,朱璃卻感受不到一絲祝福的氣息,只感到一股寒冷。
她緊緊環住身體,目送驟然離去的瘦長背影,渾身都是不祥的感覺,就好似被下咒了一樣難過。
我會徹底放你自由。
蘇懷基離去前的話語有如緊箍咒一樣掐著她的腦子不放,掀起她一波接一波的恐懼。
到底他將如何放她自由呢?
她不知道答案,也寧願不要知道答案。
???越是不想要知道答案,答案就越喜歡找上你。和蘇懷基會面的第二個晚上,朱璃即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這夜,一如之前的每個夜晚,她躲在時違天溫暖的懷抱中吸取他陽剛的氣息,藉以平定內心莫名的恐懼。前一個晚上由於她私下外出被罵得很慘,今夜自是加倍黏人補回昨夜失去的溫柔,而他也確實很大方的不去計較她的不聽話,伸長手臂將她緊緊圍繞。
只是,為什麼她會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就好像他也和她一樣正在等待某事發生?
不可置否地聳聳肩,朱璃搖頭晃掉這不合理的想法,沒多久后就沉入夢鄉。
時間持續行走著,萬物在空氣的靜止中維持原貌,唯有朱璃腦中細碎嘈雜的聲音漸漸開始有了變化,像行軍的步伐,在她腦中慢慢散開。
起初,朱璃沒有任何反應,以為這是窗外的聲音。然而,等到她腦中的聲音命令她坐起來拿起刀的時候,她已經無法忽略操控她的指令,倏然流淚。
她的意志又不屬於她了嗎?她又變得不是她了嗎?為什麼好不容易才平息的頭痛又在今夜侵襲她的神經,奪去她最後一絲理智?
朱璃的千百個疑問,在她的瞳孔忽然變大,表情變得僵直的剎那急速隱去,只有她不斷滴落的淚還殘留著她掙扎的證明。
「娃娃?」朱璃滾燙的熱淚有如最原始的鬧鐘將時違天喚醒,猛睜開眼,他便瞧見一把對準他的鋒刃,而且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把天之鏡的秘密說出來。」拿著刀的朱璃突然發出嚴厲的警告,時違天則是皺起眉心,開始盤算這是什麼情形。
「別鬧了,娃娃,你知道你打不過我。」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卻被她蠻橫地掃了回來。
「我是打不過你,可是我可以打我自己。」像是被下蠱,她竟開始打自己的臉,傷害那張絕美的容顏。
「娃娃!」儘管時違天很想衝上前將她手中的刀子奪過來,但為了怕她會再傷害自己,他還是忍住。
「你不要衝動,有話好說。」他試著慢慢接近她設法奪下刀子,可是被她機警識破。
「沒什麼好說的,你不把天之鏡放在什麼地方、裡面又有什麼秘密說出來,我就自殺。」朱璃面無表情地威脅,可她眼中仍是不斷湧出淚來,高高舉起的右手又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間接打疼了時違天的心。
他這叫自作自受,他明明知道把一個人逼到極限有多危險,卻還是一意孤行,連帶傷害了他最在意的女人。
「如果我把天之鏡的秘密說出來,你保證不再繼續傷害你自己?」他表面上是對朱璃說話,其實是對控制她的蘇懷基求饒。
他輸了,輸給他偏執而扭曲的愛,蘇懷基能為了得不到所愛的女人而毀了朱璃,他則辦不到,無法再一次祝她的淚水而不顧,逐自轉頭離去。
「如果你把天之鏡交出來,我就不傷害自己。」朱璃口氣冰冷地允諾,被自己雙手打腫了的臉頰依然留有清晰的巴掌印,可是她的眼神卻不像語氣那般堅定,她掙扎著要他別說的心也是。
「快說。」她嘴裡雖這麼說,眼淚卻不停地流,各種不同的景象在她腦中交錯飛過,其中包括盤古羽化前的種種交代,和他說了之後的下場。
不要說,千萬別說!朱璃在心中怒吼,她的手卻不知不覺地抬高。
「再不說我就殺了自己。只見利刃抵在她的喉口,嘴裡吐著威脅的言語。在這一刻,她寧願死,也不要像發了瘋一樣拿自己威脅她的愛人。
「不要衝動,我說!」自朱璃喉頭滲出的血絲迫使時違天沒有時間多做考慮,只能苦笑著搖頭。
千思萬想他也料不到,身為時族的最高領導人,他竟成了漫長歷史中第一個將「天之鏡」秘密托出的人。
「我說。」活該他受苦,他鋼鐵般的意志竟輸給了少年時的思念,輸給他那段刻意遺忘的初戀。
「天之鏡的秘密是……」他微笑地承受體內漸漸凝聚的血氣,承受血液聚集后迴流的痛苦。
「只要打破天之鏡……」即使渾身的血液逆流,即使臉上完全失去顏色,但為了他的玻璃娃娃,要他承受什麼樣的痛苦都行。
可他不知道,他的痛苦卻是喚醒她體內那個愛他的朱璃的最大力量!
眼睜睜看著他失去血色,渾身抽搐卻依然傲然挺立,朱璃再也忍不住心中那道硬被壓抑住的聲音,再也關不住內心深處那個被挾持的靈魂,她不能害了他,也不能失去他。
「別……別再說了。」他痛苦的模樣喚回她迷失在時家地道當日的回憶--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泄漏了「天之鏡」的秘密而惹來血液倒流之災,你會為我難過,還是眼睜睜看我痛苦?
她無法漠視他的痛苦,當時不能,現在同樣不能。
「娃……娃……」時違天仍為血液中承繼的詛咒所苦,咬牙呼喊對她的昵稱。
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見你痛苦。
當時她是如此急切地許下她的承諾,因為她愛他。
是啊!她愛他,愛得很深、愛得很濃,愛到她幾乎錯以為自己愛了他一輩子,而不是短短這幾個月的時間。
「別……說……出……來……」朱璃淚流滿面地阻止他自殺的行為,為了說出短短一句話,所費的力氣幾乎跟他一樣大。
「不要……再傷害……自己……娃……娃……」時違天全身的血液,隨著他激動的情緒,越流越急。「我會把……天之鏡的……秘密……說出來……」
他越是用全身的血液保證,朱璃越是困難地搖頭。
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見你痛苦。
她在心中默默復誦當時許下的諾言,玻璃似的美麗眼珠對著她摯愛的容顏投予最後一瞥,然後凄美地微笑。
一切都將結束,她再也不要被她腦中那些磨人的聲音控制,她要以生命和它們同歸於盡。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痛苦的,我要實現我的諾言。」朱璃露出破碎的笑容,舉起手中的刀瞄準自己的心口。
「不!」目睹她瘋狂的行為,時違天同樣也快瘋了。「放下……你手中的刀……快放下……」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該把她逼到這步田地。她認不出是他又如何?她被蘇懷基操縱一輩子又怎樣?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待在他身邊,快快樂樂的當他的玻璃娃娃,他就是被殺一千刀一萬刀他都甘心。
可惜,他的自責來得太晚了,朱璃不想一輩子都持刀砍殺他,更不想輸給腦中的聲音,她一生都聽別人的話,現在她要聽自己的。
「我會殺了我自己。」她對時違天也對操控她的蘇懷基允諾,揚起刀來便往自己的心口一刺--「不要!」
時違天痛徹心肺地狂吼聲幾乎和她猛然落下的動作一道響起,原本他以為自己將會看到一陣瘋狂噴洒的血花,未料卻看見朱璃僵住未動的身體維持著自戕前的姿勢。
時違天連忙趕過去拍掉她手中的刀,猛搖她已然呆立的身體。
「娃娃!」他拚命拍打她的臉頰,祈求上天別讓她出了什麼事。
「別拍了,我全想起來了。」驟然揮掉擱在她頰邊的手,朱璃慢慢地挺身站立,轉動著晶燦的眼珠,和時違天深邃的眼睛對上。
「娃娃?」時違天被她眼中強烈的恨意嚇到,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間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會殺了我自己,七個字,一字不差。」冷冷一笑,朱璃自動奉上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