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號稱天下第一庄的瀟湘庄幅員遼闊,佔地寬廣,全園采復廊式建築。穿插於其中的假山、湖泊、迴廊及涼亭更是不計其數,其中甚至包含了一座馬球場。
馬球堪稱是大唐最盛行的一種休閑活動,由於需要廣大的土地建立球場,因此只有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藩鎮守將才玩得起。
瀟湘庄雖稱不上達官,但絕對是貴人無疑。貴為大唐第一富豪的身分,使得任老爺在朝中人脈熱絡,來往於庄內的達官顯貴更是絡繹不絕。尤其瀟湘庄又建有江南最大的馬球場,舒適豪華的設施和優秀的馬匹更傳為大唐皇室的熱門話題。據說,就連皇帝老爺也想上瀟湘庄試試身手呢。
唐朝皇室熱愛馬球遊戲人盡皆知。上行下效的結果是人人瘋狂,唯恐自個兒的球技不佳丟了官爵。當然這些都是坊間流轉的謠言,不過其中倒也有幾分正確性,大唐皇室幾乎沒有人不愛打馬球的,據說,其中又以太子最瘋,最熱愛這項運動。
太子不但年輕,而且英俊瀟洒,是許多官員們心中的偶像。最重要的是,他還沒立太子妃,這更教所有官員瘋狂,人人莫不卯足勁、想盡辦法接近太子,盼能有朝一日飛上枝頭當鳳凰。只可惜,幾年下來還不曾見他對誰動心過,反倒成了宮中最槍手的「單身漢」。
錢雅築倒背如流的背誦著昨日聽來的傳聞,對於僕人們的舌多嘴雜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怎麼連皇宮內院的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一般人連聽都沒聽過呢,頂多知道現在是誰當家。至於太子?似乎離他們太遙遠了點吧。他們這些個小老百姓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哪來的空閑作夢?
不過,她也沒資格發牢騷就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她說穿了也是米蟲一隻,只不過這隻米蟲無聊到快發瘋。她到瀟湘庄少說也有三天了,不見律楓哥也就算了,就連帶她來的任意竹也消失得不見人影,只看見一批又一批的馬車和馬匹,外帶幾乎要撐破莊園的人潮。
看來瀟湘庄即將舉行一場盛大的馬球比賽,否則不會突然間湧入這麼一大票人和馬。
她無聊地大打呵欠,撐起手肘來凝視向窗外。瀟湘庄是很美沒錯啦,但她來這兒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觀賞風景,律楓哥究竟在哪兒?任意竹八成是誆她。
任意竹不愧是任家兄弟最頑皮滑溜的一個,難怪會負責最需要口才的珠寶、陶瓷生意。至於任意首,則是她所見過最不苟言笑的男人,永遠毫無變化的表情和從不揚起的嘴角讓人聯想到市場擺著賣的陶俑,只不過這具陶俑鐵定賣不出去就是。
她再度打了一個大呵欠,無聊到快數窗外低垂的枝葉過日子,同時回想任老爺滑稽的表情。比起任意竹的頑皮,她只能算小意思。
「爹,孩兒給您介紹我的未婚妻。」他拉著錢雅築進門劈頭就來這麼一句,嚇得任老爺剛就口的茶,噗地一聲噴出來。
「未、未婚妻?」任老爺驚魂未定的看著他的么兒,再看看笑得甜美可人的錢雅築。這女孩長得可真標緻,而且日後恐怕會更美。意竹不愧是挑珠寶的好手,連挑女孩子的眼光也是一流。
「這位姑娘是哪一家的千金,咱們可曾照會過?」看她的儀容穿著,應該是大戶人家的掌上明珠吧。
「當然不曾,我剛剛才認識她。」任意竹隨意的回答教任老爺又是噗一聲,照例茶水灑滿地。
「你……」
「孩兒告退了。」
咻一聲,任意竹立即拉著快笑僵的錢雅築離去,留下狀若痴獃的任老爺張大著嘴巴瞪著他們的背影。火速離去的兩人則是笑倒在廂房,差點沒笑岔了氣。
要是有比整人大賽,任意竹鐵定是狀元郎,錢雅築想。只不過整人狀元這會兒不見人影,不知跑到哪兒逍遙去了,而她這個「未婚妻」則無聊到快長蟲子。
就在她準備打第三個呵欠的時候,她的廂房突然被開啟,原來是她的「未婚夫」來了。
「意竹哥!」她高興到快親吻他的額頭,她已經三天沒跟人說過話了。
「有好玩的你玩不玩?」身著紅衣的任意竹揚起一邊的眉毛,笑得像個大男孩,十分開心的望著她。
「好玩的?」她懷疑地打量著他的穿著。他穿得不像是要去玩耍,反倒像是打仗,看起來就像是兩軍對壘時的打扮,但又不那麼嚴重……「你們要比馬球對不對?」她興奮的大叫,她這輩子還沒親眼目睹過馬球賽呢。
「答對了。」他眨貶眼,表情神氣巴拉。「我是紅隊的隊長,你瞧。」他晃晃胸前的紅色領中,上頭掛著一隻黃金打造的巨鷹,看起來耀眼極了。
「哇,好棒哦。」她真希望自個兒是男兒身,也能跟著上場玩個夠。
「尹兄跟我同一隊喲,你有沒有興趣參一腳?」他笑得賊兮兮,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參一腳?他的意思是……「你……你要我上場打球?」她的兩眼閃閃發亮,亮得就跟任意竹胸前的巨鷹一般晶燦。
「又答對了。」他笑得更賊了,對於自個兒的聰明簡直沒轍。有了築兒這顆棋子,他就不信藍隊不會輸。老是輸球的二哥這回不知上哪兒弄來個神秘人物,據說球技好得不得了,為了保持他「不敗將軍」的美譽,他只好卑鄙點,使點小手段以求勝羅。
錢雅築果然不疑有他地猛點頭。她老想玩馬球了,只是苦無機會。更何況能和她最崇拜的律楓哥一同騁馳於球場上,更是像作夢一樣,怎麼能放棄這大好良機。
「那麼你就分配到藍隊。記住,只要球一到你的手裡,就把它傳給尹兄,這樣他才有機會表現。」
她又是一陣猛點頭,搖得跟博浪鼓似的。平時她是沒有這麼笨啦。但只要一關係到尹律楓,她的理智就飛到九霄雲外,剛好給任意竹利用的機會。
二哥,你等著瞧吧。
任意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同時想像球場亂成一團的景象,不禁一陣狂笑。
馬球是一種騎在馬上用球杖擊球的遊戲,所用的球狀小如拳,用質輕而堅韌的木材製成,中間掏空,外面再塗上顏色,又稱綵球或七寶球。場上設置球門,兩端對立,互相擊排至自家的球門方可得分,每人一球即得一籌,能首先將球擊入網或擊出門的,使稱為「頭籌」。而能拔得頭籌者往往能得到主辦者的額外禮遇,通常是獎金或賞禮,擊球者莫不視為最高榮譽。
身穿藍衣,蒙著藍布的錢雅築快緊張死了。她用力咽下口水,同時費力控制身下的馬匹。這些馬匹都是上等好馬,來自不同的產地。她雖不算矮,但比起其他的騎士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任意竹特地挑了一匹溫馴的母馬供她駕馭,玩歸玩,他可沒打算玩出人命。
不過,任意桐那雙清明的大眼正不解地猛往她身上瞟,害她緊張到快忘了呼吸。她偷偷打量其他隊員,怎知其他的隊員也在打量她,她趕緊轉頭,假裝做事前檢查。
「意桐兄,咱們隊伍里何時多了個小毛頭?」揚州刺史的獨子——鍾雲翔百思不解的盯著錢雅築的背影瞧,十分納悶任意桐為何找來這麼瘦的小毛頭。依他這種身材,贏得了比賽才怪。
「我也不知道。」任意桐也莫名其妙。他根本搞不清楚他究竟打哪來的,又為何會出現在球場上。更離譜的是,他幹嘛蒙上布條,只露出一雙眼睛?
「咱們輸定了。」鍾雲翔道,一點也不相信他們能夠贏球。「你四弟已經很不好惹了,再加上意首和臨時插隊的尹律楓,我看咱們沒戲唱了。」他乾脆先舉白旗投降,就他記憶所及,他們根本沒贏過球,老是敗在任意竹手下。
「你這麼說未免太看不起我啰。」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悄悄在他們的耳邊響起。任意桐和鍾雲翔立即正色,態度恭敬起來。
「太——一
「請稱我為明擎。」來人立刻打斷他倆的恭敬態度,並對他們使眼色。
「明擎兄。」任意桐笑了笑,隨即放鬆態度。他差點忘了他曾交代過不可泄漏他的身分。
「咱們正在討論戰術,並納悶咱們隊上何時多了個營養不良的小子。」鍾雲翔指向錢雅築的背影,對於她的身材完全沒轍。
李明擎早就發覺到這一點,並良觀察了許久。這小子不但打扮怪異,而且身影纖細得過分,就跟女子無異。
女子?不會吧。他微微的揚起嘴角,認真觀察她的背影,發覺她的肩膀細得可疑,而且塞進帽子內的發量也多得過火,讓人不生疑都不行。
「要不要乾脆叫他下場算了?」鍾雲翔請示,實在不想再輸一次。
「不必。」李明擎斷然否決,他倒想看看這「小子」能變出什麼把戲。「比賽快開始了,咱們沒時間再找遞補的隊友。而且,單憑人家身子骨弱就說人家不行,見識也未免太淺薄了些。」
「是,您說得有理。」鍾雲翔沒敢多言,只能閃到一邊納悶去。
經過了一陣喧嘩之後,比賽終於要開始。
但見身著紅衣的杖陣和身穿藍衣的六人六馬一字排開,霎時該聲四起,宛若真的戰爭。
從來沒打過馬球的錢雅築不禁心手冒汗,想盡辦法壓低臉以避過和她正面交鋒的尹律楓。
怎麼會這麼巧?誰不好排偏偏和他排對面?她緊張的直冒汁,和她面對面的尹律楓則是一臉茫然。藍隊輸定了!他想。弄了這麼個既小又怪的小毛頭上陣,教他們不贏都難。
正該三聲,表示比賽正式開始。任意竹立刻一馬當先的揮動著球杆,將球傳給另一個隊友,然而隊友的反應稍嫌慢了點,只見漆著藍漆的球杖一揮,七寶球立刻滾到任意桐的杖下,直赴藍隊的球門。
這怎麼成呢?任意竹心有不甘,硬是追了上去。只見紅色的杆子一揮,綵球立刻滾往尹律楓的方向,尹律楓左手執韁,右手則揮動著偃月形球杖,做了一個漂亮的回身反手擊球動作,引起滿堂采。
律楓哥真棒。錢雅築眼裡立刻升起崇拜的星星,連跑馬也給忘了,更甭提是追球,差點氣壞了被她擋在後頭的鐘雲翔。
「喂,小子,你在幹嘛啊?」他邊策馬邊罵,只差沒用手中的球杖敲她。「還不快追!」完了,對方快擊球入網了,他們輸定了。
「哦。」她急急忙忙的跟上去,但見原本快應聲入網的小綵球方向一轉,竟轉到她跟前,她立刻毫不猶豫的將球掃向尹律楓,來個漂亮的傳球。
搞……什麼啊?!
坐在場外的男男女女莫不約而同的站起來看向場內的奇觀,個個睜大眼睛。
同樣睜大眼睛的尹律楓則是莫名其妙的接住來球,極端困惑地往球門奔去,只當是自己走狗運撿到便宜。
快得失心瘋的鐘雲翔險些跌下馬去,就連任意桐也不置可否的張大嘴巴,唯一能掌握大局的只剩拚命追球的李明擎。但見他一個錯身反擊,終於力挽狂攔阻擋住尹律楓的攻勢,只不過這綵球好像和錢雅築結仇似的又滾到她前面,逼得她只好揮動球杆帶球跑,樣子危險極了。
律楓哥、律楓哥人在哪裡?錢雅築邊跑邊找,並直直地將球帶往敵方陣營,一路上叱院風雲,無人阻礙。
事實上雙方人馬都呆住了,因為從沒有這麼荒謬的事情發生過。尤其是尹律楓,他這輩子還沒見過有人追著敵隊跑,硬要把球傳給他的荒唐事。這種情節只有在說書堂里才會上演,或是築兒……
築兒?不會吧。
猛一抬頭,七彩絢麗的綵球竟騰空飛來,尹律楓立刻伏下身子以躲避這飛來橫禍。躲是給躲過了,但追在他身後的鐘雲翔可沒那麼走運。只見如拳頭般大小的綵球,「砰」一聲的砸在他身上,害得他險些落馬。
但最恐怖的事還在後頭。失去準頭的錢雅築意外的發現大夥搶成一團的綵球又滾回到她眼前。她的腦中倏然浮起任意竹的交代——要給律楓哥表現的機會。於是她又二話不說的奮起直追,照例又是跟著尹律楓跑。
「尹兄,球在這兒。」她故意壓低聲音,就怕尹律楓會認出她。
這下子尹律楓更確定這個跟在他後頭跑的小毛頭便是錢雅築。
這小混蛋!霎時他的怒意高張,一張臉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擺,只得驅馬向前,假裝不認識她。
錢雅築一看他竟然跑了,只好追得更勤。一路拐著球追在他後頭,還一路高喊:「尹兄,球在這兒!」
霎時只見羞得幾乎遁地的紅衣騎士策馬狂奔,而死追著他的藍色身影則邊追邊喊:「尹律楓,球在這兒。」
於是場內場外的所有人全部停止了動作,唯一動的只剩他們的眼睛,一會兒場東、一會兒場西的瞟個不停。
「這……這場球……」鍾雲翔已經說不出話來,而杵在一旁半天不說話的任意首臉已經綠了一半。
「咱們輸定了。」李明擎巧妙的接完話,同時仰頭大笑。有意思,他的預感果然沒有錯,那「毛頭小子」果真是個女娃兒。
「請殿下恕罪。」任意桐悄悄的附耳賠罪,對於這一團混亂無話可說。
「無妨。」他隨意揮一揮手,眼睛緊盯著場內的可笑追逐。
有趣的女娃兒!他勾起嘴角,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他下江南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看來揚州不只是風光秀麗,就連居住的人兒也別有風情。
只不過,她也太辛苦了些吧?如此追著一個男人跑,不嫌累嗎?瞧瞧她都快落馬了,然而流水卻依然無情,唉。這女孩八成是長得其貌不揚,否則怎麼會……突然間掉落的藍布立刻改變他的想法,也讓他的眼睛更亮。
「是意竹的未婚妻!」
任老爺的大叫立刻引來全場喧嘩。霎時議論紛紛、吵鬧聲、驚嘆聲滿天飛,搞得整座馬球場好不熱鬧。
追著人跑的可人兒是別人的未婚妻,被人追著跑的帥哥卻又是「未婚妻」的好友。此情此景,教李明擎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
他決定了。既然江南這麼有趣,他不妨多留些時日,也好加入這一團混亂。
她要殺了任意竹,錢雅築發誓。
左手抱著畫冊,嘴上叼著毛筆,右手奮力磨墨的錢雅築氣憤難當的發著毒誓,對於他的惡作劇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想起昨日的一團混亂,霎時感到羞愧不已。原本已經夠亂的局面再加上任意竹的攪局,可以說是猶如雪上加霜,寒氣結成千年。
「雅築是我的未婚妻,誰也別想動她。」他邊說邊用雙手圈住她,教她逃不是,否認也不是的僵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瞪著尹律楓的臉發獃。
若是這一團混亂之中還有任何可取之處,便是律楓哥一閃而逝的錯愕神情。原本等著捉人的他一聽見這宣誓,立刻丟下淡淡的一句「恭喜」而後轉頭離去,留下同樣錯愕的她和緊箍住她並低聲勸她的任意竹。
「忍耐點。不這麼做他永遠不知道他將會錯失什麼。」
就是這句話教她仍忍辱負重,死賴在這座全揚州最美的莊園。為了逮到律楓哥,她可說是卯盡全力,只希望她的宏願不會落空,一切都靠意竹哥了。
她嘆了口氣後繼續磨墨,同時將白紙攤平,準備捕捉瀟湘庄最美的景觀。
忽地,一道人影閃入她預設好的風景,為初夏的瀟湘庄更添風采。
這人……怎麼說呢?她畫過許多景緻,其中不乏教人欽羨的美貌,但眼前這位男子卻有她所見過最奇異的氣質。不是因為長相,而是一種特殊的風範,就好似他是天生的王者。即使只是普通的站立姿態,都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存在感,強烈且炫目,教人無法忽視。
在畫師的本能之下,錢雅築像著魔似的沾墨描繪陌生男子的英姿,沒三兩下就勾勒出他的側臉。挺直的鼻樑、微揚的嘴角和帶笑的眼神,都在說明了他早發現有其他人在場,而且正偷偷描繪著他的影像。
「還滿意你所看到的一切嗎?」
畫中的人兒突然開口,嚇得錢雅築魂不附體,握在手中的毛筆也直往前飛。
「你有到處丟東西的習慣嗎?」陌生男子不慌不亂的接住毛筆,還順便對她眨眨眼,眨得她一陣臉紅心跳。
她終於認出這位玉樹臨風的英俊男子,就是昨日奮勇追球的同隊隊友,難怪她覺得眼熟。昨兒個她遮遮掩掩的,害怕被人發現她是個女的,所以沒有細看。沒想到他竟然就是昨日唯一大笑的男子,真是丟死人了。
「對不起。」她立刻道歉,並伸出手要回毛筆。怪的是陌生男子對於她的請求視若無睹,只是一味地盯著畫瞧。
「你有天分。」他頗感意外,沒想到她除了鬧場之外還會別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將我的模樣捕捉得如此真切,你算是第一人。」原本以為她只是隨便畫畫而已,誰能料得到她居然頗具天分。
「謝謝你的讚美。」陌生男子的眼神教她渾身不自在,她第一次看見眼神如此銳利的人。如虹的氣勢教人不寒而慄。
「能不能將筆還給我?」她再度請求,只想趕快走人。這位男子雖然迷人,但總給人一股說不出來的壓力,教她直覺地想溜。
「當然。」他答應得乾脆,將筆遞過去的同時卻也拐了她一記。她一個不穩,整個人往前倒去,正巧倒在他已然落地的懷中。她尷尬地發現到,她竟好死不死的跌在他的兩腿之間。而對方,正以一種難測的神情望著她。
「你要回東西的方式真特別。」他收緊圈著她的手臂,語氣親密而沙啞。錢雅築雖感到生氣,同時卻也感到一股奇異的熟悉感,就好似她生來本就應該待在他的臂彎之中。
她搖頭,試圖搖掉這感覺,然而愈來愈強烈的歸屬感就像塊磁石,教她的靈魂不由自主的追隨他的腳步。
她感覺到愈來愈近的鼻息,那代表他正逐漸壓低頭接近她,但她卻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彷彿他倆的氣息早該融在一塊兒。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她會產生這樣的反應?誰來救救她……
「放開築兒!」
一聲巨吼伴隨著強大的力道迫使他們分開。錢雅築面色蒼白的看向臉色也好不到哪裡的尹律楓。他額上暴起的青筋說明了他的憤怒,那是夾帶著嫉妒與震驚的雙重力量,顯得特別可怕。
「原來是昨日被追著跑的公子。」李明擎懶懶的起身,眼神莫測高深的打量著尹律楓,語帶譏誚。「我想,以你的身分還沒有資格跟我說這句話吧?錢姑娘的『未婚夫』都不管了,你又有什麼資格管?」
「憑我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大哥。」他也不客氣的回諷,忘不了剛才所受到的驚嚇。
「可笑。」李明擎笑得陰森,對他的謬論不屑一顧。「只是因為看著人長大就可以插手管人家的私事?這我還是第一遭聽說。」他那副德行分明是妒火中燒,居然還有臉搬出青梅竹馬這套大道理,真笑掉人大牙。
「你儘管笑,但別想打築兒的主意。」尹律楓冷冷的放話,不把眼前這位氣勢不凡的男子放在眼裡。
「是嗎?」李明擎的語氣中滿是調侃,接著說了一句教大夥摸不著頭緒的話。
「我要是想打錢姑娘的主意,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的話意難懂,但尹律楓已經決定不再和他耗下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他一把抄起錢雅築,運功飛身,在對方還來不及阻止前飛身離去,留下咬牙切齒的李明擎,也就是當朝皇太子。
另一方面,被他抱著跑的錢雅築則是覺得好幸福,一直到她被甩上床板為止。
「你非得到處勾引男人不可嗎?」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震怒的尹律楓,雙眼著火的狂吼,吼得錢雅築一陣心慌。她看得出來他很生氣,卻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我沒有啊。」她辯解,不懂得他的狂怒所為何來。
「沒有?」他猛地捉住她的手腕,她痛得幾乎叫出來。「你就這麼需要男人?不管是意竹或是其他人,只要有男人向你示好就行?」一想起剛才的畫面他就怒火中燒。她怎能任人摟住她柔美的身子,怎麼能?
「我才沒有——」
「是嗎?」他截斷她的辯解,並擒住她的雙手將她自床上拉起,殘忍的微笑。「你當我是瞎子,看不見你方才的行為?」
她的行為?她的行為有什麼不對?沒錯!她是差點和人接吻了,但他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她?她對他一片真心,結果卻被他當笑話看。
她豁出去了,一點也不想再當傻子,不想再當人們眼中的花痴。
「你本來就是瞎子。」她的眼中閃爍著決心,決定吼出多年的積鬱。「至少他們看得見我、知道我的存在。而你呢?你為什麼不抬頭看看我?為什麼一直把我甩在身後?」她抬起絕美的容顏望入他的眼底,也望進他的靈魂深處。
他並不是瞎子,一點也不是,但他卻必須勉強自己當個瞎子,因為她太真、太甜,不是他能掬取的對象,所以他只好不斷的告訴自己,她是個小妹妹,保護她是他的責任。
然而,該死的。要挽救自己日漸崩裂的決心又談何容易?昨日當他聽見意竹的宣誓時,他的靈魂好似被強行抽離肉體一般難受。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有這種感覺,意竹和她可說是天生一對,同樣古靈精怪,同樣樂觀進取,同時又門當戶對。
但他卻嫉妒得快要發瘋。
當他視眼目睹意竹將手放在她身上時,他幾乎是費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沒當場給他一拳。在如遭電極的當時,他甚至強迫自己丟下一句「恭喜」。他忘不了她那時的眼神——驚愕、不信,但他又何嘗不是呢?
這應該是最完美的結局,畢竟被纏了十年後,他終於可以重獲自由。按理說他應該沿街燃放鞭炮,普天同慶才是,但他卻不。相反地,他想盡各種理由,準備說服意竹打消念頭。築兒年紀還小,才十五歲,而且又太野,他應該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經過了一夜失眠,反覆難安的思考後。他告訴自己,他應該阻止悲劇發生,他不能害他的好友從此迷失在築兒的純真里且胡亂過了一生。
於是他快馬加鞭的趕至瀟湘庄,準備將築兒拎回京城——那才是她所屬的地方。儘管心裡頭有個聲音在嘲笑他,嘲弄他充滿矛盾的歪理,他仍舊選擇捉回他的戲水精靈。
一路上,他不停的說服自己,他這麼做是為大家好,直到他看見她倒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他才恍然大悟,他根本在自欺欺人。
他早就對她充滿慾望,因此才會選擇逃避。在她日趨認真的眼神之下,他的心也同時日趨狂野,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她的靠近。
然而,如果拒絕的結果是將她推往另一個男人的擁抱,那麼,他又何需控制已然洶湧翻騰的慾望?
她要他看她,要他正視她的存在,為什麼不呢?反正她本來就是個不甘寂寞的女孩。他決定自己再也不要當傻子。俗話說得好,君子永遠是吃鱉的一方,他已經忍耐夠了。
「你希望我怎麼看你?」他突然露出一個絢麗的微笑,兩頰上的酒窩也跟著顯現。
錢雅築的心重捶了一下,呼吸也跟著急促。她夢想看見這個笑容已經好久了,他從不這麼對她笑。他這種魅惑人心的笑容只保留給其他女人,從來就不是對她。
「我……我不知道。」她十分緊張的潤潤嘴,粉紅色的舌尖猶如最銷魂的繩索,勾纏著他的視線。
「就從你的唇好嗎?」冰涼的大手忽地來到她的兩頰邊,捧起她臉龐的力道出奇的溫柔,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戲謔。
錢雅築被這個完全陌生的尹律楓迷惑住了。只懂得隨他的語調點頭,完全忘了思考。
「你的唇真美。」他的大拇指毫無預警的扣上她的唇沿,嚇了她一大跳。「不要再說我是瞎子,我早就發現到你有最嬌艷的櫻唇。而且,我已經渴望它好久。」他慢慢地靠近,粗急的氣息也慢慢的融入她同樣急促的呼吸。她本能的獻上她的唇,在四唇交會的瞬間,感覺到身體深處湧進一股暖流。
「真甜,一如我的想象。」他笑得亂不正經,完全是平日浪蕩子的模樣。錢雅築一點也不覺得他的樣子有什麼奇怪,只覺得迷人極了。
「我很好奇,你這兩片甜美的唇曾為誰開啟過?」他的大手再度回到她的唇上,並殘忍的玩弄它。「意竹?方才的男子?還是更多人?」
他殘酷的話語點醒了她短暫迷失的理智。她無法置信的望著他,看他眼裡的輕蔑,看他滿是惡意的唇形。
他一定是誤會了。她急於解釋,但尹律楓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便再度吻上她的唇。
這一吻既深且綿長,帶有些許的懲罰意味,但其中包含了更多渴望。
錢雅築發現自己正迷失在一股陌生的情潮里。她夢想過他的親吻,但萬萬沒想過他竟會以最狂野的方式擾亂她的心跳。他的舌更像帶有魔力似的引她跟隨,她立刻毫不猶豫的跟進,與他的舌一同嬉戲。
「你真的懂怎麼吻人!」說不出的失望之下,他緊扣她的肩膀,雙眼著火的瞪著她,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守護了將近一輩子的精靈居然早已嘗過接吻的滋味,究竟是誰教她的?是意竹,還是那位俊帥得令人想送上一拳的陌生男子?
倏地,一股難以克制的怒火湧上他的心頭,使他盲目到看不清她的痛楚,她被他掐得好痛。她不明白她的反應哪裡出錯?她只是跟著她的感覺走而已啊。
「你弄痛我了!」她掙扎,不懂為什麼一向對女人溫柔呵護的尹律楓,突然間只得猶如野獸,彷彿欲將她撕裂。
「現在談痛未免太早了一點。」他的笑容殘忍,就跟他的動作一樣。「我保證等一下你會更痛。」失去理智的尹律楓早已經忘了憐惜兩個字該怎麼寫,腦中唯一存在的念頭只有報復和慾望。
看著一件又一件的羅衫被他解下。錢雅築愕然到無口開口。她從不知道他有如此殘忍的一面,記憶中的律楓哥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不該是如野獸般撕裂她的衣物,他應該是溫和,滿嘴甜言蜜語,而不是像現在一樣!
這不是律楓哥,不是她想象中的情人!
「住手,律楓哥!」僅剩一件肚兜的她終於回神,奮力掙脫他的鉗制,然而她的力氣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唯一能打動他的只剩她的淚。
「求求你住手……」沙啞的請求聲和淚水一起流過他的胸前,也一併流過他的心。
雅築在哭?他錯愕的拭乾她的眼淚,袖上的痕迹告訴他這是淚沒錯——是精靈之淚。
他的精靈從來不哭的。她只會笑,只會玩耍,只會惡作劇,而他也希望只看到這樣的她。
他守護她,縱容她卻也容易傷害她。
「原諒我。」他將她抱緊在胸瞠,濡濕的衣衫卻遠不及他心中滴下的血。
他到底怎麼了?為何會突然間亂了陣腳?經過了這一次,他又該以何種面貌面對築兒?
然而上天自有安排,在他倆尚未能從彼此的迷惘中回魂時,錢衛然像一陣風似的闖進來。
「律楓,雅築那丫頭——」錢衛然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只能張大眼睛,像個白痴似的盯著床上的一男一女。
噩夢成真,他老爹的預言居然應驗了!現在他該怎麼辦?
「衛然。」尹律楓也呆了,只能反射性的抱緊胸前的錢雅築,而被他按住的錢雅築更是一動也不敢動,更不敢想像她大哥的臉色。
男女授受不親,他們不但抱在一起,而且還衣冠不整。這下可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真的……」錢衛然的驚愕不下於他們倆,原本就不甚靈光的腦筋更顯糾結。事到如今啥話也甭提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遵從老爹的指示,要他的拜把兄弟負責到底。
「我們什麼事都沒發生!」錢雅築自告奮勇的起身辯解,殊不知那根本是愈描愈黑。
尹律楓連忙將她壓回胸前,心中叫苦連天。她簡直是幫倒忙。果然,錢衛然一看見她赤裸的手臂,貫徹旨意的決心更為堅強。
「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眼前的狀況。」錢衛然破斧沉舟的說出決定,天曉得他有多不願意將這話說出口,他們倆並不適合,至少不是現在。
「說吧。」尹律楓的口氣倏然轉沉,心中早已猜出七、八分。
「你們成親。」
尹律楓即將迎娶錢雅築的消息立刻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成為京城裡最熱門的話題。
這樣的結果並不令人意外,因為這早在大伙兒的意料之中。畢竟錢雅築是錢家莊的么女,人又長得美麗非凡,唯一受議論的是他們的倉促成婚,兩家不約而同的看中最近的吉日,沒給這對準新人太多準備的時間。
另一個受議論的,則是準新郎倌的行為。尹律楓原本就風流,這事眾所皆知。但他一向是個懂得節制的花花公子,最近卻無端的反常,婚期愈近玩得愈瘋,幾乎是日夜笙歌的和青樓姑娘混在一塊兒,擺明了要給錢家莊難堪。
有人說這是垂死前的掙扎,更有人說種馬協會會長從此玩完,沒戲唱了。反正眾說紛雲,大夥也只能臆測。
誰也不了解內幕,唯一了解的是新郎倌不願意被套上婚姻的枷鎖,整日臭著一張臉,教人替新娘子捏一把冷汗。
他是該感到不快,為什麼不呢?他即將為他的慾望付出代價,而他甚至連讓他付出代價的身軀都沒碰到。
蹺著二郎腿,坐在窗前的尹律楓無聊地看著窗外的景象。月色正美,然而他的心情卻正差。回想起他和築兒的點點滴滴,往事就像燭火一般,一點一滴,滴在他心頭。
流著鼻涕的她,死抱住他大腿的她,拿青蛙嚇他的她。他就要娶她了嗎?為何他一點成親的喜悅也沒有,反倒像是要領養小孩般無奈?
不可否認,她美極了。她的美動人心魄,美得不屬於凡世。而他也該死地對她心動,一頭栽進她無以倫比的美貌之中。
他對慾望投降,對自己可笑的佔有慾稱臣的結果就是失去自由。他會得到他渴望的軀體,但必須以自由做為代價。他苦笑,不確定哪一樣比較糟糕。他一向喜愛築兒,但從未想過娶她。自從被衛然撞見他和築兒摟抱至今,他的心意亦未曾改變過。
天殺的!為何事情會變成一團糟?為何老天爺要如此安排,為何非要奪去他對築兒僅存的一點感情不可?現在他心中只有恨意,要不是築兒的苦苦相逼,他也不會逃到揚州去,更不會有之後的事情發生。
他發現自己是真的恨錢雅築,恨得毫無道理,卻千真萬確。
「律楓哥。」
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出現在他的窗欞下方。他打開窗子一看,竟是錢雅築。
這小混蛋,他才剛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她竟自動送上門受死。
「你來幹嘛?」他雙手抱胸的看著她和窗檯搏鬥,一點幫忙的意思也沒有。
不好,律楓哥的心情很壞。錢雅築萬分緊張的看著他一臉的陰鬱,心中大感不妙。
「我知道你很生氣,特地來道歉的。」根據家中丫環探聽的結果,她知道尹律楓對於被迫成婚的事十分不快,並且以最瘋狂的方式宣洩。
「道歉?你有什麼需要道歉的?」他一點也不相信她有那麼好心,搞不好這早在她的算計之中。
好恐怖的語氣。錢雅築深深吸入一口氣,藉以平復自己的情緒。她雖然希望嫁給尹律楓,但絕不是以逼迫的方式,不過,她懷疑他能聽得下她的解釋。
「我很抱歉事情變成這樣,但請你相信我,我也和你一樣不願意。」沒有人想陷入一樁沒有愛的婚姻,特別是她。
「哦?」這倒有趣了,追了他十年的小娃兒居然還能說大話。「你是在告訴我,你一點也不希望嫁給我,一點也不想當尹夫人?」
「當然不是。」她連忙否認,不想他誤會她。「我當然想嫁給你,但是在你心甘情願的情況之下。」她不願意他有絲毫勉強。
「心甘情願?」再過兩天就要大婚了,這四個字聽起來就像笑話。「我是心甘情願啊,我心甘情願成為你的俘虜,因為你有我所見過最美麗的身體。」
身體?這和他們的婚事有何關係?
「別說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那太打擊我的自尊。」他捧起她滿是困惑的臉,邪邪地看著她。就是這張容顏教他亂了分寸,導致今日的下場。
「我當然對你很有感覺。」她誠實的回答,半是興奮半是迷惘的看著他前所未有的邪媚神情。這表情她看過無數次,但只限於自個兒的幻想中。
「那好。」他的手指挑逗性的滑下她的臉頰,在她的衣襟間游移,而後慢慢的拉開交叉的領口,眼睛不曾離開過她半步。
「讓咱們瞧瞧你多有感覺。」他不但用他的眼神勾她,同時更以手指引領她進入情慾的殿堂。錢雅築發現她根本忘了冒險前來的目的,只是一味地陷入他所編出來的情網,像只無力掙扎的獵物,等待著他的吞噬。
「你想嫁給我,那我就娶你。我早該想到想得到美麗的東西本來就需要付出代價。」濃厚的氣息籠罩著挺立的蓓蕾,錢雅築困窘地發現到自己的外衣已被他拉開,隔著中衣的溫熱氣息正像火一般地燎原。而原本撫摸著她的巨掌也猛然移至她的柔臀並拱住它,她被這陌生的接觸嚇了一跳,只能眨巴著一雙大眼瞪著他的一舉一動。
「你果然值得這代價。」漸漸裸露的胴體就像是芙蓉花瓣,柔白細嫩卻泛著粉桃,教碰觸她的人深深著迷。
「如果能擁有你的唯一方式就是婚姻,那麼我願意付,我不介意和你美麗的身軀耗上一輩子。」
代價?身軀?他到底在說什麼?他的意思是……他願意娶她只是因為他要她?不會的!律楓哥不會這樣對她。他必定對她存有一點點愛意,絕不會是她想的那樣,絕不會!
「你這麼說是故意氣我的,對不對?」她的臉色蒼白,雙眸也忍不住泛出淚水,澆息了尹律楓滿腔的慾火。
「你氣我爹逼你和我成親,所以才故意說這種話激我。」她抱住渾身顫抖的自己,想盡辦法穩住自己的情緒。在她的心底深處,她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氣話,尹律楓必定是愛她的,她不求多,只要一點就好。
「我沒興趣說謊。」他的直言戳破她僅存的一點希望。「我的確要你。別告訴我你對自己的長相一點知覺也沒有。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都會願意為你這張容顏而付出最愚蠢的代價,其中當然也包括我。」一想到即將失去的自由,他的火氣就衝上來,連她的淚水也打動不了他。
「你費盡心力追著我跑不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嗎?」他露出個殘忍的微笑,決定該是結束這個無聊話題的時候。
「過來,讓我們完成剛才被打斷的事。」他伸手就要摟她,卻讓她給閃過去。他不解的看著她,仍留著淚痕的臉似乎在一夕間長大,望著他的眼眸也出奇的晶燦。
「律楓哥,請你認真的回答我這個問題,你曾愛過我嗎?即使只有一點點。」總是天真的表情充滿艱毅,陌生得教他迷惑。
他該如何回答,他該說謊嗎?回答曾或不曾都教他痛苦,因為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感覺究竟為何。
但她總是贏——在他的縱容之下。其實他做何回答結果仍然相同,同樣跑不掉必須娶她的命運,他又何需顧慮會不會傷害她?
「不曾。」他回答的堅決。
錢雅築自個兒所架構出來的幻想世界瞬間崩裂成一片一片,散落在她的眼前。
「我明白了。」錢雅築露出一個哀傷的笑容,無限惋惜的看著尹律楓,彷彿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容。
「我很抱歉打擾你的生活。」
瞬間長大的錢雅築只留下這淡淡的一句,隨後消失在清涼的夜色中。
當晚,錢雅築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