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們威日金控去年全年稅前盈餘為2OO·74億元，每股稅前盈餘為4·74元，獲利能力居金控公司之冠……」

威日金控的總裁特助為言清，此刻正在總裁辦公室內，報告著公司獲利的大致情形。

站在窗檯前，蓄著一頭及肩長發，身穿紫色短襯衫的高大男子，低著頭，在具有無線上網功能的電腦上，搜尋著各家金控公司的消息。

他是威日集團總裁——營威日。

整合了集團內的威日銀行、威日票券和威日證券……成立了威日金控，在台北市區的菁精華地段，投資了三百億元，聘請美國PCF貝聿銘聯合建築師事務所設計大樓景觀，興建威日金控總部大樓。

位於八十層樓高的最頂樓，他的思緒和窗外晴朗的天空一樣清晰。

他定最不像總裁的總裁，才三十歲，就已經是商界呼風喚雨的人物，平日穿著隨性，不認識他的小女生，在街上遇到他，常當他是比偶像男星還偶像的男人，而瘋狂的尖叫，總會在他出現的地方，如波浪般的沿續。

「我們威日的球隊，訓練的如何了？」他熱愛棒球，愛看棒球比賽，但不打棒球。

根據金融控股公司法第三十六條規定，金融控股及其子公司不得投資與金融相關產業無關的事業。

依據變則通的道理，威日金控將以威日文教基金會的名義成立娛樂公司，培養一支國內的棒球隊，正式投人國內職棒市場。

「嗯……這個……」為言清期期艾艾，不敢道出實情。

將投在電腦上的視線收回，營威日轉身，凝聚的眸光定在比他早生五年的為言清身上。

「你的表情似乎在告訴我，我們威日球隊的實力，無法在中華大聯盟2003年球季角逐單一聯盟后的總冠軍？」

「這個……」為言清乾笑著。「再……再練習一下，應該可以。」

「應該可以！？」營威日挑高兩道濃眉，穩健的步伐跨過為言清身邊。「為哥，你應該知道我在球隊砸下了多少錢吧？」

營威日悠哉的踱回他的座椅上，身後的為言清則是冷汗直流。

「總裁，我會請教練盯緊一點的。」

「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各位叔伯姑姨……都在期待威日球隊能拿下總冠軍。」

「知道、知道，我知道。」為言清又抖出一身冷汗。

「還有，女傭的事，你找到了嗎？」

聞言，為言清又是乾笑著。「總裁，符合你條件的人並不多……」

要廚藝精湛、會理家事，不會打脾、不會抽煙、喝酒，沒有不良嗜好，要規規炬炬的做人、早睡早起……這種家庭女傭，其實不太好找的。

好的，人家都挑走了；剩下的，有的是幾近符合，但總有一兩項沒符合標準，會抽煙、會打牌、會喝酒……唉，現在的女人，已經不是那麼單純了。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總算讓他找到一個完全符合的女傭了，雖然說……

「還沒找到！？」營威日的臉色漸泛鐵青。「為哥，你不過也才三十五，怎麼最近辦事效率越來越差？」

「不，女傭已經找到了！」

瞪他一眼，營威日起身。「找到就找到，幹什麼支支吾吾的？我要出去，你把我要的資料整理好，下午我要看到那些資料。」

「是，總裁。」

為言清恭敬的彎身相送，等營威日出了辦公室后，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人家說伴君如伴虎，一點也沒錯，他家總裁雖然常見得到他的笑容，可是一眨眼，臉色變換之快，常令他不寒而慄。

現在他是鬆了口氣了，但是，如果總裁大人發現他找的女傭……

總裁應該不會計較膚色的問題吧？也許他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或者他會喜歡、又或者……

為言清一顆頭痛的繃緊，除了公事之外，總裁的私事也是他一手包辦——總裁特助真不是人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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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夜，你出來幫忙。」

餐廳經理朝在廚房洗碗的一個膚色黑到發亮的女子喊著。

「我！？」沾著洗碗精的手指，指向自己，燭朵夜遲疑著。「可是，經理，我這麼黑……」

「你啊，幹嘛沒事把自己搞那麼黑！」餐廳經理念了一句之後，焦急的說道：「快出來幫忙，今天兩個服務生請假，外頭忙得不可開交。」

「喔，好吧！」燭朵夜調皮的吐吐舌。

廚師們看到黑到發亮的燭朵夜，總忍不住放聲大笑。

「喂，你們還笑！是不是有種族歧視？誰在笑？誰？」長發挽成一個髻，盤在頭頂，燭朵夜兩手頂在腰際。

直到笑聲頓歇，她才滿意的走出廚房。

她不過是去了一趟東南亞做日光浴，誰知道那裡的太陽比台灣的惡毒幾百倍，把她原本白嫩嫩的肌膚曬的比菲佣還黑！

她是不以為意啦，可是每個熟人看到她，表情都是從驚訝直接升華到超級大爆笑。

真的有那麼好笑嗎？

其實，她自己照鏡子時，偶爾也會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她端著咖啡走進餐廳時，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停駐在她身上——

餐廳內的服務生不管男女，都是白凈無瑕的一張臉，客人看她，就像是看到稀有的黑面琵鷺，視線跟隨著她緩緩地移動。

和以前一樣，她帶著微笑前進。

她立在客人的桌前，逸出柔柔的嗓音。

「小姐，這是你的蜜思侮咖啡。」

「哦，天啊——」

原本笑咪咪相對面男子在交談的女客人，看到一隻黑手伸過來，抬眼一看，眼前一團黑黝黝的女服務生，把她嚇了一跳。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家餐廳……怎麼會請這種……」她露出嫌惡的表情，兩手交疊在胸前，氣嚷著：「你嚇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燭朵夜一臉無辜。她在她舅舅的餐廳幫忙，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以前她都是這麼做的，也沒嚇過客人呀！

她不過是皮膚被烤的黑了一些，這女客人也太大驚小怪了吧！

算了，顧客至上。

「對不起，嚇到你是我的錯。」

燭朵夜微笑的和女客人道歉，再把托盤中的另一杯咖啡，端到男客人面前。

「先生，你的亞歷山大咖啡。」

燭朵夜一樣微笑的和客人打招呼，在對上男客人那雙深沉如黑潭的眼時，她的心莫名的悸動著。

那是一雙會瞅動人心的眼，她懷疑他的眼底蘊藏著漩渦，否則她怎麼有一種陷入他眼底，無法自拔的錯覺？

「你也該走了吧！」女客人壓抑著醋意，低嚷著。

那道尖銳、鑲滾著醋邊的聲音，傳進耳內，把燭朵夜的視線，從男客人眼中抽離。

從她高一就來舅舅的餐廳幫忙，匆匆一算，也有七、八年了，她還真沒如此失態過。

「對不起。」

羞紅著臉，她急忙要走，忙中帶亂，盤子一揮，打翻了桌上的水懷，水急速的往桌下流，流到了男客人的長褲上。

「對不起、對不起……」連聲的道歉，燭朵夜急忙止住桌上的水再往下流。

「威日哥……」女客人氣呼呼地嚷。「這家餐廳的經理在哪裡？」

「玉嫣，沒事，別嚷！」

營威日低頭看著濕了一大截的地方，正好在他的胯下之處，緊皺起眉頭，他瞪向也正在看他濕處、一臉尷尬的女服務生。

燭朵夜尷尬至極，連忙拿了一張大紙巾，把紙巾攤開，拿給他，讓他先覆蓋在被水沾濕的地方。

餐廳經理見狀，連忙趕過來賠不是。「很抱歉！今日你們的消費，由本餐廳免費招待。」

餐廳經理的話還未說完，女客人席玉嫣就氣吼著：「誰希罕讓你們餐廳請客，這種沒有格調的餐廳，我們以後不會再來！」席玉嫣瞪著燭朵夜。「這種全身烏漆抹黑、笨手笨腳的女服務生，你們居然也用她——光看她，就覺得你們的食物不幹凈！」

「玉嫣，別說了！」營威日板起一張臉，隨後拿出手機打給為言清，要他馬上拿一條長褲過來。

「威日哥——」看到營威日的眼神，席玉嫣斂起她的大小姐脾氣，滿肚子氣的坐回座位上。

燭朵夜推開餐廳經理，對席玉嫣笑著，「小姐，你說我全身烏漆抹黑、笨手笨腳的，我無所謂，但我們餐廳的食物，部是新鮮、乾淨的，你不能亂說話。」

席玉嫣瞟了她一眼。「哼！你們餐廳的食物是不是新鮮、乾淨的，那和我無關，反正以後我絕對不會再來！」

見燭朵夜好像又要開口，餐廳經理連忙把她拉到後頭，用眼神—不意她別再說話了。

「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到我們的休息室，我請男服務生拿吹風機幫你把褲子吹乾。」餐廳經理恭敬有禮的說道。

營威日皺起眉頭。要他堂堂一個總裁，在餐廳的休息室，裸著下半身等著褲子吹乾！？不，他不願意。

「我等我的下屬來。」

他的話才說完，手機鈴聲響起，接起電話，是為言清打來的。

「……塞車！？你的車子動彈不得……你打算讓我等你多久？」

說完后，他臉色鐵青，一語不發。

「我去幫你買長褲。」燭朵夜馬上開口說道。

「你要去買！？」席玉嫣嘲諷著。「你知道威日哥穿的是哪個名牌的服飾嗎？你隨便買一條幾百塊的褲子，就想塞給威日哥穿？」

燭朵夜看了營威日一眼。她是看不出他穿的是什麼品牌的衣服，可是，只是換穿一下而已，需要那麼計較嗎？

「你一定不知道吧！」席玉嫣掀起冷笑。「威日哥今天穿的是行銷全世界八十多個國家、在國際男裝市場上佔有舉足輕重的德國品牌HUBOBOSS」

「德國品牌HUGOBOSS……」燭朵夜喃喃地念了一遍，記下了品牌的名稱。「我馬上去買。」

說完，燭朵夜馬上街出餐廳。

她的舉動讓心情壞到谷底的營威日匆地淺淺低笑，但僅兩秒，他的表情又回復僵硬。

他從來沒在外頭這麼出糗過，最令他心情壞的是，為言清居然一出門就困在車陣中，那代表他還有好一陣子都要坐在這兒動彈不得！

「她真的跑去買了？」席玉嫣張嘴笑著。「真笨耶！」她換了甜甜的笑臉。「威日哥，我家離這兒近，我讓恆叔送一件我哥的新長褲過來。」

營威日似乎還在考慮，席玉嫣就嬌嗔著：「今天是我約威日哥出來吃飯的，讓你這樣，我很不好意思。」

營威日想了一下，點點頭。他也不想再待在這兒了，下午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見他點點頭，席玉嫣開心的笑了，難得她的提議威日哥會答應。

拿出手機，她按了家裡的電話。「恆叔，是我。你馬上拿一件我哥的新長褲過來我約威日哥吃飯的這家餐廳，一定要拿新的，馬上過來。」

當燭朵夜氣喘吁吁的跑回餐廳時，營威日和席玉嫣正好步出餐廳大門。

「你……你的長褲……我……我買回來了……」她把長褲拿言同，頭卻低垂著，猛喘著氣。

「你買的是什麼！？」席玉嫣還是那副嘲諷的嘴臉。

「我……我找不到……找不到那個德國品牌……我……」燭朵夜抹去額上的汗水，她急著回來，偏偏她搭的計程車塞在車陣中，所以她便下車，用跑的回來。

再仔細一看，他穿的褲子好像不一樣了！

「你……你換好了？」燭朵夜錯愕的看著他。

「不需要你買的了。」席玉嫣懶的再理她。「威日哥，我們走吧！」

營威日看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的燭朵夜，突然有種想接過她手中長褲的念頭

很可笑的念頭！

他的確非知名品牌的服飾不穿，而她手中拿的長褲，看來不怎麼高級，他是絕對不會去穿的，可是……

她臉上的錯愕、失望，讓他心生不忍。

「對不起！」燭朵夜把袋子栘到身後，恭敬的向他行禮，再度為潑濕他褲子的事道歉。

「威日哥，走了。」

見他的目光又停留在燭朵夜身上，席玉嫣又是一陣醋意翻湧，強拉著他離開。

由於急著要回公司，營威日最終還是沒拿那件長褲，但她為了幫他買長褲而汗涔涔的模樣，卻讓他印象深刻。

看著他們離去，燭朵夜站在餐廳門口，低頭看著袋子里的長褲，嘆了一聲。

再拾眼，車子已經駛離。

她愣愣地看著前方的車影，心裡頭彷彿失落了什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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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我來了！」

踏進「全能女傭經紀公司」，燭朵夜開心的咧了個大笑容。

現在她全身清一色黑，只有牙齒是白的，唯有讓阿姨看到她的白牙齒，阿姨才能感到—點欣慰。

年近四十，身材微微發福的沖菁華，一看到黑成一團的外甥女進來，眼睛斜瞪了她好幾眼。

「阿姨，別瞪了，小心瞪到你眼睛抽筋。」燭朵夜拿了桌上的蘋果，咬了一口，清脆的聲音聽來真是悅耳。

「你還敢說！」搶過燭朵夜手中的蘋果，沖菁華氣騰騰地。「都是你舅舅，讓你去什麼東南亞旅遊；而你就算要玩，也要擦防晒油啊！」

「阿姨，你知道我不喜歡擦防晒油的，而且，我以為我是曬不黑的……」燭朵夜越說越心虛。

她真的是玩瘋了嘛，難得有機會出國一趟，每天在海邊玩水，真的很快活！

只不過，沒擦防晒油，才幾天的工夫，她就變成了黑美人了！

但是，阿姨似乎對她這個黑美人不怎麼滿意！

「你看看你唷，一身黑漆漆的，有哪個客人敢要你這種女傭啊！」

「怎會沒有？我一回來，不是接了個臨時女傭的Case，才幾個工作天，費用就比全職一個月的費用還多！」燭朵夜得意洋洋的。「而且，因為我的機智，幫了老闆一個大忙，還有一筆酬謝金呢！」

燭朵夜腳步輕盈的走到「排行榜」前。

「看吧，雖然我是一團黑，但是我的業績還是全能女傭經紀公司的第一名。」燭朵夜攤著手臂，一派輕鬆自若。「阿姨，這個月的獎金，可以雙倍嗎？」

沖菁華投射兩道利光。

「你還敢給我要獎金！我已經安排你每天要到美容中心做美白的課程，如果你這個新Case沒搞定，不但沒有獎金，我還會扣你的薪水。」

「什麼？要捫我的薪水！？」燭朵夜蹙起眉頭。「阿姨，念在我是你養大的份上，可不可以不要對我做這麼慘絕人寰的事？要不然，我不用去美容中心，那好貴的，反正我一定會白回來的。」

「不行！你一定要去美容中心，很多客戶指定要你當女傭，可是還註明，他們要的是白白凈凈的燭朵夜，不要黑不拉嘰的燭朵夜！」

「全是一些有膚色偏差的怪人！」她想起今天中午在餐廳那個怪叫的女客人，全部是一個樣。

不過，那個男客人……好帥！

偷偷的一笑，聽阿姨還在訓話，她連忙斂收笑容，擺著正經的表情。

「朵夜，我們公司里，你是最大支柱，客人的意見我們一定要接納。」沖菁華把帳整理了一下。「朵夜，不早了，你該回去煮飯了吧！」

「煮飯！？阿姨，你要去哪裡？如果只有我跟姨丈在家，我就不煮，我要跟姨丈去舅舅的餐廳吃飯。」

「吃你的頭啦！」沖菁華大叫著。「燭朵夜，你到底有沒有去營總裁的別墅啊！？」

「營總裁？！不是明天才去嗎？」

看到沖菁單一副想把她生吞活剝的表情，燭朵夜陡地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我……我看一下……」

「還看什麼看！就是今天！」沖菁華氣急敗壞的吼著。

頓時間，燭朵夜覺得冷汗涔涔。「我……我馬上去，阿姨，你放心，我一定會擺平他……不，是讓他覺得滿意。」

看著燭朵夜急急離去，沖菁華皺著眉頭。

「朵夜應該沒問題的，這孩子，應該沒問題、應該沒問題……」沖菁華喃喃地念著。雖然朵夜做事，她很放心，但離晚餐時間所剩不多，她能準備好嗎？

這會兒，全部的人都有工作，也沒人能支援她，希望朵夜別被罵到臭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