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夏日的午後,日本名古屋的「鶴舞公園」中有一對身材高窕的男女,正推著娃娃車經過大理石噴水塔。噴出來的水滴,偶爾會落在娃娃車中嬰孩的面頰上,只見嬰孩張著黑色的大眼,舉起雙手去觸摸那些飄散在他臉上的水珠,然後發出骨碌碌的快樂笑聲。
看著嬰孩純真的笑容及無邪的表情,這一對男女相視笑了一下。沿途經過的路人無不投以欣賞的眼光——男的身高約莫一百八十公分,俊逸非凡,眉眼間凈是洒脫的神韻;女的則是一頭如絲的秀髮,配上溫潤如玉的絕色面容;就連那個小小的嬰孩,都有著明亮大眼和嬌好面容。
「你告訴爸爸了嗎?」男子低頭認真地對女子說。
女子皺了下光潔的額,柔緩地說:「爸很生氣!」
「當然了,你經過了這麼久才和他聯絡。」
「我知道我很不孝、很自私,但我實在很怕。怕爸爸不諒解我的行為,更怕那個人經由爸爸找到我,我不能冒險。」
「那現在又為何決定告訴爸爸了呢?」男子疑惑地問。
「因為爸的身體。我不想再讓他擔心了,而且已經過了一年多,我想一切都該平淡了,雷傑也不會找我了!」
這個低著頭有些哀愁的女子正是凌希顏。一年多前,她留下一封信遠走美國,在美國只待了三天,便轉往歐洲數國,以掩飾怎麼的行蹤。數個月後,她懷孕的徵兆越來越明顯,體能也大不如前,她來到了日本的名古屋,找到在日本學習武術的小弟——凌如淵。
在凌希顏的堅持下,凌如淵並未把她的消息告之父親。只是搬離了宿舍,安頓希顏和自己住進一棟獨門獨戶的二樓洋房。且在凌希顏的要求下,幫她找了個店面,開了一間充滿異國風味的小咖啡館。小咖啡館的熱帶風味加上凌希顏特製的蛋糕、餡餅,很快地就在名古屋小有名氣。
在孩子滿六個月時,凌如淵告之父親身體狀況不佳,滿心愧疚與思念父親的凌希顏,打了一年多來第一通電話給父親。
「爸爸對於奏凱的事怎麼說?」這個陪在凌希顏身旁,幾乎所有居民都認為是凌希顏先生的男子就是凌如淵。為了保護凌希顏的名譽,避免她受到日本排斥未婚生子的偏見影響,凌如淵也從不拆穿謊言。
「大罵雷傑一頓。」事情雖然已經過去這麼久,但只要一想到雷傑,她仍然有感覺。「後來就開心地直問奏凱的事了,還馬上訂了機票,說這個星期五就到了。」
「爸有沒有說雷傑的那件事後來怎麼了?」
「他要說時被我阻止了,既然已決定分開,就不必知道太多了。」
「你難道不再給雷傑一個機會嗎?你還是愛他的,別否認。」凌如淵開口止住了想說話的凌希顏,「你作夢時還常夢到他,叫他的名字。」
凌希顏沉默了下來,蹲到娃娃車前抱起了奏凱,奏凱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奏凱愛笑,那一隻黑色的眼眸簡直就是雷傑的翻版!凌希顏將奏凱擁入懷中,他現在是自己僅有的,但她如何否認對雷傑的渴念。那渴念總是在夜晚伴著她入眠,然後在白天又重新籠罩住自己。儘管如此,凌希顏仍堅持她的看法——與雷傑在一起,自己的情緒會突然失控,所以她不願意再與他有瓜葛。
見姐姐不說話,如淵又開了口,「你何必這樣呢?你怕自己跟媽媽一樣,可是我並不認為你會如此。你有主見,你有判斷能力,你不會那樣疑心重重的。」
「我只知道在我知道華莉莎懷孕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所有防線就崩坍了。那種巨大的痛苦使我無法忍受,所以我才離開的。」
「碰到那種情況,任何人都會痛苦。你的反應是正常的啊!別因為這點就認為自己跟母親一樣。」凌如淵堅定地看著凌希顏,開口說出他一直想說的話,「你是個膽小鬼,希顏!我認為你逃跑是因為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你害怕雷傑會像拋棄其他女人一樣地離你而去,所以你選擇了完全斬斷情絲的方法,這樣對雷傑不公平,你知道嗎?如果他真的愛你的話!」
「別說了。」凌希顏抱著奏凱走過呈放射狀的花壇,腦中反覆回想如淵的話。她的內心極度掙扎,她知道如淵的話是對的,自己的確是因恐懼而逃離雷傑的,華莉莎的事件只是一條導火線,因為沒有安全感,而提前找到離開雷傑的理由罷了!她害怕完全付出后,會像母親一樣失去自我,她的自我意識太強了,她不能想像那種日子。一年多孤單的生活中,她從不願去接受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結果,並努力地讓自己相信一個人撫養奏凱是最明智的舉動,如淵為何又揭破了那個令人難受的事實呢?
奏凱的手摸著凌希顏的臉,他把自己小小而柔嫩的蘋果臉頰貼在她的臉上。凌希顏側臉親了孩子一下,心中思緒卻依舊澎湃不已。自己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無法回頭,只能一直向前了。更何況雷傑可能早就忘了她!
看著惘然若有所失的凌希顏,凌如淵知道她雖然裝作忘記過去,但對雷傑卻還是有情啊!這情該如何了結呢?他摟住凌希顏的肩,「走吧!」
一年多了!他找希顏找得好苦!要不是前些日子,他們發現一向守著武館不大出國的凌勛竟然在短短几個月間來了三趟日本,進而開始追查凌勛的行蹤,他們大概永遠也找不到希顏了。
在得知了希顏的消息后,雷傑馬上搭乘最近一班往日本的飛機,來到了白奇所給他的住址——一棟紅瓦白牆的小屋。
正當雷傑立於希顏家旁,面對即將看到希顏的心情感到恍如隔世,心中又期待又恐懼,在門口猶豫時,他聽到前門傳來男性溫和的笑聲。雷傑直覺地閃入屋外一側,懷疑與痛苦交織在心頭,希顏有情人或是丈夫了嗎?不及細想,前門已然開啟。
一個高大修長的男子身影自屋內走出,希顏那溫柔而有著一絲沙啞性感的聲音傳了出來,「你今晚回不回來吃飯?」
此時站在屋側的雷傑幾乎崩潰,他沒想到希顏已經有了新的戀人,這件事嚴重地打擊了他,雷傑難受地聆聽他們的交談。
「不了,晚上有事。來!奏凱,親一下。」男子爽朗的聲音伴隨著一個嬰孩被逗弄而發出的咯咯笑聲。
「記得幫奏凱買奶粉回來。」凌希顏快樂的嗓音在嬰兒的呢喃中說道。
「是的,媽媽。我走了!」
雷傑支撐不住全身的重量,他雙膝落地跪在草地上。他看著離去男子的背影,任漫天倒海的悲哀將自己吞噬。凌希顏結婚了!而且有小孩!雷傑閉上了眼,老天為何這樣捉弄自己!在他好不容易得到希顏的消息后,又摧毀了他的希望。在自怨自艾中,雷傑聽見門再度打開的聲音,希顏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她的頭髮長了!光滑亮麗的發披在肩膀,就像她在夏威夷時的模樣;手中抱著雷傑不願接受的重大打擊——一個嬰孩!在凌希顏走了一段路后,雷傑才稍稍壓抑住心中的激動,尾隨凌希顏而去。
走了十來分鐘的路程,希顏進入一間用英文寫著「夏威夷群島」的咖啡館,從窗外看來,這是間熱帶風味極濃的小店,店內已坐了七成左右的客人。出乎雷傑意外的,希顏把孩子交給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后,就圍上了圍裙走入櫃檯。
希顏在這裡上班?還是這是希顏的店?看著店名「夏威夷群島」,雷傑心中又浮起了一絲希望,希顏對他可還有些眷戀?壓抑不住思念的心,雷傑走進了咖啡店。
「歡迎光臨!」在聽見店門的鈴鐺響起時,凌希顏照例是親切的笑臉,用流利的日文說著招呼的話。但在她抬起頭的那一刻,她的笑容就僵在臉上,她的思緒開始空白,她甚至敢發誓心跳停了一拍,因為雷傑就站在她的面前!
幾乎承受不了見到雷傑這事實的凌希顏,向後退了一步靠在櫃檯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深愛的雷傑——依舊英挺迷人,依舊瀟洒自若,只是眉宇間有些憂鬱,他竟站在她的面前。凌希顏不爭氣地發覺自己的淚水已滑落了臉頰。
雷傑極不諒解地瞪視著不告而別的希顏,這麼近距離看到想念了一年多的希顏,對他而眼是種折磨。雷傑走到一旁抬起了希顏的臉,「為什麼流淚?」
熟悉的臉龐、熟悉的氣息、熟悉的霸氣語調,凌希顏抬著盈滿淚珠的眸子正視著雷傑,她握緊自己的手以免自己投入雷傑的懷中。
「有地方讓我們談談嗎?」雷傑環顧了店內,發現所有的顧客皆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瞧。
凌希顏跟張著好奇大眼猛瞧的女侍點了點頭,帶他走入櫃檯后的員工休息室。
「你怎麼知……」凌希顏回身面對雷傑,被他急切的唇堵住了口,纏綿的激情再度覆蓋了她,她只能無力地任憑雷傑親吻。
許久后,雷傑仍不願放開希顏。他將希顏擁在胸中,她是他的女人,他一輩子的字,即使她身旁已有了其他人,他也會把她搶回來,因為希顏和自己之間的愛戀是不容否認的。希顏可以那樣熱情地回應自己,她對自己也絕對還是有感覺的,可是那個男人呢?雷傑用嫉妒的聲音問道:「你愛他嗎?」
「他?」心緒仍是混亂,呼吸也還是急促,更別說腦筋仍是混沌的凌希顏,抬起迷惑的眼看向雷傑緊繃的臉孔。
「那個和你一起住的男人,那個你和他生一個小孩的男人!」雷傑推開了希顏,憤怒地走到房間另一端。
雷傑誤會自己了!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除了他還會有其他的男人嗎?他竟以為奏凱是她和別的男人生的。凌希顏有些受挫地想著,原來自己在雷傑心中也不過是個見異思遷的女人罷了!
「回答我,你愛他嗎?」
「是的,我愛他。」凌希顏有些賭氣地說。為什麼雷傑對自己毫無信心呢?但心中一個聲音卻悄悄地響起,你自己也對雷傑無法完全信任啊!更何況他看到的事實是她和如淵住在一起啊!
雷傑衝到希顏身前,雙手箝住她的肩,「你愛他,那我對你而言又是什麼呢,你愛他,又能像剛才那樣地吻我!你難道一點貞節的觀念都沒有嗎?」
凌希顏聽到這,揚起了下巴不屑地說:「由你來評斷我的貞節,那你和華莉莎的事又怎麼說,你這個雙重標準的偽君子!」
「華莉莎那件事是發生在我知道你是女人之前,而且……」
「希顏,不好了!奏凱好像發燒了!」一個日本女孩跑進休息室叫道。
凌希顏快速地往外奔上二樓——奏凱睡覺的地方,只見奏凱不斷地大聲啼哭,她抱起孩子心急如焚地跑到樓下,發現雷傑已叫好記程車了,她感激地看了雷傑一眼便鑽上車。不容得她有抗議的話,雷傑也隨即坐了進來。
雷傑凝視著希顏那麼母性、那麼著急地呵護孩子的神情,心中頗為感慨。那原本該是他的凌希顏的孩子啊!為了這個理由,他不願再看那孩子一眼,因為那隻會提醒他那已失去的一切!
掛了急診,在醫師的診斷後,凌希顏總算放心了,她輕拍著打完針后仍有些嗚咽的奏凱步出急診室。
雷傑坐在外頭等待的沙發中,看到希顏出來,他伴著她走到領葯處。
「你兒子的眼睛長得和你先生好像哦!」負責藥劑的護士知道他們不是日本人,用生硬的英文說道。雙眼讚賞地看著穿著棉質襯衫、麻質長褲,光潔整齊卻又有著性感魅力的雷傑。
凌希顏慌亂地抱緊奏凱,將奏凱完全抱在懷中,不敢讓雷傑看到,因為孩子的眼睛的確像他的——深邃而明亮,她拿了藥單沖向電梯門口。
原本對護士小姐的話只露出嘲諷表情的雷傑,在看到希顏驚慌的神態后,起了疑心。
一步入電梯,雷傑用雙臂將希顏困在自己的臂彎與牆壁之中,仿若天鵝絨中包含利刃的聲音說道:「我要看孩子。」
凌希顏更加摟緊了奏凱,若是讓雷傑知道這是他的孩子,她必須承受可能失去奏凱的後果。由於凌希顏抱得太緊,奏凱發出抗議不舒服的聲音,她只好松靠了雙臂,但卻馬上被雷傑搶過了嬰孩。
這是他的小孩!雷傑不敢置信地盯著懷中不怕生、睜大眼睛望著自己的孩子臉孔。細緻的輪廓像希顏,但那雙眼睛卻是不可思議地與自己相似。這是他「雷傑」的孩子!狂喜與憤怒同時在他腦中爆發,狂喜的是自己有了一個孩子,憤怒的是凌希顏竟然騙了自己這麼久,而且還讓其他男人當他兒子的爸爸!
凌希顏望著雷傑表情複雜的臉,故作冷靜地說:「把我的孩子還我。」
「他是我的兒子!」雷傑斬釘截鐵地說,雙眼烈火般地看著欺瞞了自己許久的希顏。
「他不是!他是……」凌希顏咬住了唇,低下了頭。
「好,那我們現在再上去做一DNA檢查,看他是否是我的孩子。」雷傑按下了按鈕,拉住希顏不讓她走出電梯。
「放手!奏凱是你的孩子,這樣你滿意吧。」凌希顏急亂地大叫。
雷傑再度低下頭,看著吮吸拇指、給自己一個傻愣愣笑容的奏凱,他用令希顏背脊發涼的冷漠目光看著她,霸道地說:「我要帶孩子回台灣。」
「你不能帶他走!」凌希顏急躁地扯住雷傑的手臂,奏凱是她的所有,她不能失去奏凱。
「不帶他走,難道讓他人別人做父親嗎?那個男人還真大方,願意在你有孩子的情況下和你結婚。」
「我們沒有結婚。」凌希顏泄氣地說,現在她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讓雷傑帶走奏凱。
「我的孩子不能是父不詳!我們回台灣結婚。」
「希顏,你這個沒良心的壞蛋!」謝綺又哭又笑地摟住希顏,「這麼久都沒有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了?孩子呢?」
自從雷傑知道奏凱是他的孩子后,下午便把他們帶回了台灣。他威脅希顏如果不和他回台灣結婚,他將採取法律程序來爭取孩子的監護權。凌希顏怕失去奏凱,只好同意。
而剛回到雷傑的家不久,凌希顏就見到了得知他們回國消息就馬上趕來的白奇與謝綺。
「孩子在睡覺。」凌希顏看著豐潤了些,卻更加光彩奪人的謝綺說道,「一年多沒見,你倒是豐腴了些。」
謝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拍自己的肚子,甜甜地瞄了高興的白奇一眼,用准媽媽的驕傲口吻說道:「我懷孕了。」
「真的?恭喜!」看著白奇和謝綺間交流的情感,凌希顏有些懊喪地對比起自己的雷傑的情況。
「雷傑呢?」白奇問道。
「他把我們帶回來后就出門了,我不知道他的行蹤。」
看著有些嬌弱的希顏,謝綺拉著她進入陽台做女人間的對話。
「什麼時候結婚?」謝綺關心地問。
「明天。」凌希顏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只是公證結婚,因為雷傑不願張揚,他說他不要別人知道奏凱是在未婚的情況下誕生,他對外說我們已經在日本結婚一年多了。」
「你還愛雷傑嗎?」
凌希顏掉下了淚水,「如果不愛,當初就不會離開他了。」
「你這個傻子!不要告訴我,你還跟以前一樣死腦筋,以為你結婚後就會開始轉變性格。」
「我還是恐懼這點,也怕我們之間的親密會造成彼此的窒息,更怕失去自我,沒有自己的空間。」
謝綺著急地說:「你這樣不但會毀了自己,還會毀了雷傑和奏凱的!你想想看,孩子那麼敏感,父母的感情不合,他們難道感受不到嗎?而且對一個正常人來說,結婚不會失去自我,只是融入另一個新環境、接受另一種親密關係啊!你看看我,結婚後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可是我……」凌希顏仍不願放開自己,她的防衛心太強了,她怕拆除防備後會受到傷害。
「每一段感情都有些不可預知的成份在,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謝綺舉了個奇怪但貼切的比喻。
「我怕華莉莎的事件重演。」
「讓我告訴你那件事後來的發展。」謝綺開始說起華莉莎的陰謀,「那件事發生后,雷傑瘋狂地找你,生活就像行屍走肉一樣!在一直沒有你的消息的情況下,他整個人都變了。他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來麻痹自己,讓我們看了都不忍,而他也沒有再找過任何一個女人。你曉得當他知道你在日本時,在我們面前激動得紅了眼眶!這對你難道沒有一點意義嗎?你難道不感動嗎?」
凌希顏蒙上了臉,她為什麼如此愚昧,如此被自己的偏見蒙蔽,所有人都知道雷傑對她的心,只有她自私地顧到自己。
電話響起,凌希顏入內拿起了話筒,很高興但馬上又心情低落下來,她小聲地說了兩聲「好」以後,掛下了電話。
「雷傑嗎?他說什麼?」謝綺扯著希顏的手問道。
「他說今晚不回來,明天他在公證處等我。」凌希顏摟住了自己,為何自己冒冷汗呢?
「你看!你看!這根本是惡性循環。我問你,你到底要不要挽回雷傑,一句話!」
沉吟了半天,凌希顏點了下頭,「他願意被我挽回嗎?」
「廢話!現在你還問這種笨問題!這一刻起,你必須改掉對自己及雷傑的不確定心態,你要不顧一切挽回雷傑的愛。」
一身長窄的絲質洋裝包裹住凌希顏纖細卻玲瓏有致的身材,在謝綺的陪伴下,她走入了公證處。
她怎麼能看來如此該死的美!和雷平國、凌勛、白奇、衛洋平、妮妮站在公證處等候的雷傑,目不轉睛地看著如朝露般的凌希顏。即使她只裸露出皓腕、玉臂,都讓他血脈賁張!他勉強自己收回了目光,再怎麼美,希顏都是個不情願的新娘,她昨晚接電話時哭泣過的沙啞聲音不就是證明嗎?畢竟是自己逼她結婚,逼她離開那個男人!那個她現在愛著的男人。一念至此,雷傑轉過了頭,心痛得不再往希顏的方向看去。
於是,在整個儀式進行中,雷傑都只是機械化而冷酷地回答問題。凌希顏在清楚了將與雷傑共度一生的念頭后,便一直敏銳地察覺雷傑的存在,直到她回答「我願意」后,她才鼓起勇氣看了雷傑一眼,但卻被雷傑臉上冰雕似的冷凝所傷!彷彿宣誓的儀式對他而言,只是無關緊要且不得不做的瑣事!
儀式一宣告結束,雷傑即陰著臉大步離場,留下滿室驚愕與不滿的人。
「這個混小子!」雷平國首先破口大罵,他不知道雷傑為什麼是這種表現,希顏回來了,而且還帶著孩子,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希顏,你不後悔吧?」凌勛看著女兒問道。
凌希顏堅定地搖了搖頭,「從今天起,我就是雷傑的妻子了。」
雖然表面堅決地表明了立場,但在那天晚上接近凌晨而雷傑卻還未進門時,凌希顏仍然有些心慌,她坐在客廳中抱住雙膝,等著夜歸的雷傑。
門大力被踢開的聲音驚醒了發愣的凌希顏,她站起了身,看著扯去領帶、敞開了數個鈕扣,有些狼狽且渾身充滿酒味的雷傑。
默默地關上了門,凌希顏扶住了雷傑,卻被雷傑甩開了身軀。
「我不要你碰我!」雷傑孩子似賭氣地說,步履蹣跚地東碰西撞走入房間。
不放心的凌希顏跟隨而入,看著雷傑發青的臉,她走入浴室擰了條冰毛巾,不顧雷傑的抗議把他按到枕頭上。為雷傑敷上了毛巾、解去了上衣后,她轉身想離去。
「別走,希顏。」雷傑拉住了希顏,讓她穿著白色棉質睡衣的身子倒在他的身上。
「你醉了,好好休息。」凌希顏卧在雷傑的胸膛上溫婉地說。
「又來了!你這種溫柔會害死我!」雷傑狂暴地吻住了希顏,直到希顏完全地屈服。
凌希顏喘著氣,「別這樣!你讓我無法思考!」
「我就是要你無法思考,這樣你才會忘記恨我的念頭。」說完,雷傑輕解去希顏的衣衫,吻過她絲滑身軀的每一部分,讓希顏在他的溫柔中失去自制地呻吟、顫抖,雷傑才放任自己用著狂風般的熱情佔有了希顏。
隔天早晨,雷傑在陣陣的頭疼中醒來,第一個念頭就是伸手去摸身旁,想證實昨夜的一切不是因酒醉而起的幻想,但他的手卻撲了個空,他的身旁沒有人!
就在雷傑仍處於痛苦的怔忡時,穿著短褲露出一雙修長美腿的凌希顏抱著奏凱走了進來。凌希顏嬌美的容顏在面對雷傑狂放的表情及赤裸的身軀時仍有些羞澀,她走到雷傑身邊在他嘴上輕啄了下,但唇還未來得及離開,就又被雷傑渴望又挑逗的舌進入了口中。
「孩子在,別這樣!」凌希顏推著雷傑彈性佳的完美身材說道,轉身把奏凱放在雷傑手中,「抱著奏凱,我端早餐給你。」
望著希顏離開的背影,雷傑有些眩惑。希顏似乎變了,不再哀怨,只有新嫁娘般的喜悅,她為什麼轉變得如此快?這又是她想降低自己的防衛心,然後再離去的計謀嗎?
凌希顏端了擺著咖啡、果汁、總匯三明治的木製餐盤走了進來,避過雷傑詢問的眼神,遞了果汁到雷傑的唇邊。
無言地喝下了果汁,吃完了所有食物的雷傑,摟住希顏的腰,強迫地要她看著自己,「你又想偷偷跑走了嗎?」
凌希顏看著雷傑倍受煎熬的臉,她伸手擁住了雷傑,在他的胸前說:「我不會走了,你這輩子都別想甩掉我。」
不敢置信的雷傑拉開了希顏,「你到底想怎麼樣,要我為你瘋癲嗎?你為什麼忽然轉變態度?你當初為什麼離去?你究竟想怎麼樣?」
凌希顏握住雷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這裡從來就只有你一人,而我離去的原因……」
「叮噹!」門鈴聲在此時不合宜地響起。
「別管他,繼續說。」雷傑吮吻著希顏白潤的咽喉說。
「也許是爸爸啊!快穿衣服。」凌希顏看著仍只蓋著被單,頭髮凌亂卻依舊有著令人無法忍受的性感的雷傑說道。抱起了在一旁張著大眼的奏凱,她向門口走去。
「如淵,怎麼是你!你的教練怎麼肯放人?」凌希顏將奏凱放入在搖籃中,小跑步地上前摟住凌如淵的肩,墊腳給了他一個吻,雷傑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凌如淵看著向自己走來殺氣騰騰的雷傑,連忙放開了希顏,他伸出手想和雷傑握手,但卻差點被雷傑冷不防的拳頭打到。
「你在做什麼?」凌希顏擋在雷傑身前不讓他有再出手的機會。
看到希顏保護的姿態,雷傑更加惱火,這個女人如何能在上一刻以甜言蜜語相待,下一刻又投入別人懷中!他挫敗地推開了希顏,「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我想你誤會了,姐夫。」凌如淵在旁看著雷傑忽然愣住的身影及尷尬的表情。
「你是希顏的弟弟。」雷傑扯著自己的頭髮,兇狠地瞪了希顏一眼,不容分說地抱起了有些掙扎的希顏,「對不起,你請隨意,希顏和我有事要談!」
關上了房間,將希顏吻了個徹底,雷傑抬起她的下頜問道:「為什麼?」
凌希顏摟住了雷傑的手臂,仿若那能給她一些幫助似地,然後說道:「離開你是因為害怕像母親一樣,太愛父親而失去自我。而且我沒有自信能留住風一樣的你,所以我選擇了不告而別。至於如淵的事,我承認一開始是為了逼退你,而且也很生氣你對我沒有信心,才沒有告訴你真相。後來你一連串的舉動接續著,我根本沒空去想到解釋如淵的事。」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那時的心情?」
「那等於是敞開我自己在你面前,無所隱藏,我不要那種感覺。」
捉住了希顏不斷扭動的手,雷傑將那冰冷的手攏在自己手中,用關愛及有著更多期盼的眼神說道:「愛人本來就是要有些勇氣的,那你現在……」
「我不想再壓抑愛你的心,也不想再接受你冷漠的眼神,而且信任是愛情的第一課,我現在有足夠的自信值得你等候,我也相信可以和你分享親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緊擁住希顏,雷傑激動得不再言語,他等了許久,就是希望她能坦誠以對。而在感情危機消除后,他首次感到自己的生命不再有失落的空虛,因為希顏已經填滿了他的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