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
佳節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十四爺,您最偏心了,那歡兒一鬧,您就趕緊去安慰她,是不是也要冰心如此,您才會撥空來看冰心——是不是嘛?」
掏心樓的當家紅牌冰心,嗲著聲,和一早就來造訪的彧琊怨瞠道。
「我這不就來了嗎?」彧琊扯唇,敷衍地笑道。
平日,他是以安撫這些為他爭風吃醋的姑娘為樂趣,但這陣子卻一直提不起勁,雖然仍是每天造訪,但總覺得自己的心思飄忽不定。
人在這兒:心卻不在……
每每看著這些熟識的姑娘,總會錯將她們當成他的妻子叛月。
在外歡快時,腦海里浮現的,總是洞房花燭夜那一幕,叛月那雪白的胴體……啊,想的緊呀。
不知叛月何時才能摒除心理障礙,若再這麼繼續下去,他可能會崩潰。
一個天天上閣樓的男人,競被慾火給焚噬,這話要傳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
「十四爺,您人來了,心呢?」冰心的食指在他胸口上挑逗地畫著圈。
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彧琊的不同。
平日他來,總是吃暍玩樂,全沒個正經樣,可卻教人喜愛著迷……
今兒個,雖然也吃、也暍,笑容勉強露了幾回,但是神情卻北平常肅穆了好幾倍。
也是直至今日她才發現,原來十四爺不笑時,還有幾分威嚴呢
「我的心,不就在你食指下嗎?」彧琊伸手攬住冰心的肩胛,邪笑苦。
冰心噘起了嘴。??「我看,它早飛走了,讓我來猜猜,它究竟飛哪兒去了?」
冰心幫他斟了杯酒,酒盅遞至他面前,她忽而猜測道:
「喲,它該不會是飛到歡兒那去了吧?那女人,對誰都好,十四爺您可別對她動了真心!」
彧琊逕自喝著酒,但笑不語。
這會兒,他可沒那心情陪她玩猜謎遊戲!
冰心倒是對這話題頗感興趣,自個兒猜個不停,猜得又氣又惱。
「若是水仙,那也不必了,她更濫情,只要男人有錢,任何人都可以上她的床!」
見彧琊仍是一語不發,冰心皺起眉頭,小心地探問道:
「十四爺,聽人家說,這英國女……喔,不對,應該稱她十四福晉——她長得美嗎?兇悍嗎?那一天,她真的到掬歡樓把您揪回府嗎?」
冰心掩嘴竊笑,她知道彧琊不是那麼愛面子的人,這事說出來,應當無妨!
「你不都聽說了,還用得著問嗎?」彧琊笑睇著她,仰首飲盡杯中酒。
「果真如此?郡她可真了得呢!」冰心倒抽了一口氣。??「十四爺,您該不會是在心煩這些事吧?也對,女人若太強悍,會遭男人反感的!」
冰心拿起筷子夾了一顆土豆,送進他嘴裡。??「十四爺,您別心煩了!若覺得十四福晉給的壓力太大,就來找冰心嘛,冰心一定會好好侍候十四爺的!不過,還有個刨根的方法呢!」
見冰心一人說得挺起勁的,彧琊隨口相她對話。
「什麼刨根的方法?什麼時候你也這麼聰明了,還能替我想法子!」他掐了下她的臉頰,斜撇著唇笑道。「那就說來聽聽吧!」
「如果十四爺真覺得十四福晉令您感到頭痛,不如成全十三爺呀!」
「這關他啥事?」向來和彧瑄不對盤,聽到冰心提及彧瑄,彧琊面露不悅。
「這……不是傳言說,十三爺定要搶回他的妻子嗎?街上人人都在說呢!」
「彧瑄的妻子?!」彧琊危險地眯起了黑眸,眸中出現陰騖之色。「是誰?!」
「是……是……」
冰心被他的表情給嚇壞了!
認識十四爺這麼久,他一向是笑臉迎人,連個重話也沒說過,今兒個突然神色肅穆,眸光是那般駭人,數人不寒而慄!
「說呀!」
「就是……就是十四福晉嘛!」冰心囁嚅地道。??「人人都說……說十四福晉,原本是要許配給十三爺的,但因為十三爺瘸了一條腿,皇上為避免女皇不高興,便將原本內定的十三爺給換成了十四爺您呀!」
聞言,彧琊重重地捶了一下桌面,桌上的酒盅和筷子進地跳起,冰心也駭了一跳,起身退離了一步。
「他瘸了一條腿憑什麼和我爭!」
彧琊飲盡杯中酒,氣呼呼地拂袖離去。
「十四……爺……」冰心的話尾,無聲的收盡。瑟抖著身子,目送彧琊離去。
這一回,她真的被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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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你別擔心,這絕色閣規模小了點,而且現在又是大白天的,應該不會有客人上門來,不會碰到其他爺兒的——你放心,有事的話,你就大聲叫我!」
夏兒雖然如此說道,但自個兒心中也有幾分畏怯之意。
甭說可能會遇到熟識之人,想她夏兒跟在太後身邊時,作威作福的得罪了不少宮裡的爺兒,人家或多或少會記著她的面孔,雖然扮了男裝,她還是挺擔心的!
「我知道,你先出去吧!」叛月倒是冷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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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爺兒,一大清早就上門來,該不會是十四爺吧?」
絕色閣的紅牌歌伎——絕色,腰肢款擺、搔首弄姿地且行且語。
「不是十四爺,是個白白凈凈,又斯文又有錢的大爺哪!」老鴇童媽一張嘴笑得闔不攏。??「絕色啊,這個大爺你要是能搞定,這京城第一各伎,就換你來當了!」
說到第一名伎,絕色就恨得牙痒痒的。??「童媽,你還提呢!我早提醒你把絕色閣擴建得比那三樓還大、還廣,偏偏你就是不肯,害得我的名聲,一直被三樓那三個賤女人給壓著……」
「好好好,只要你能抓穩了這位爺兒,要擴建幾十倍都依你!」童媽耐心的哄著。
原來,叛月和夏兒在不知行情下,捧了一堆銀票給童媽,那堆銀票可抵絕色閣三日的生意收入呢!莫怪童媽要笑得闔不攏嘴了!
「究竟是哪位爺?」
「說是外地來的!別管那麼多了,總之,好好服侍他就是!」
一行人走到包廂門口,絕色看見夏兒站在門外,瞧他的穿著打扮,應該是隨從之類的,下過,見夏兒長得白凈凈的,她忍不住要上前逗要一番。
「喲,這位小哥長得還真是可愛呢——」絕色用手碰了一下夏兒的瞼頰。
「喲,皮膚這等細緻,活像個女人似的!」
「不要碰我!」夏兒厭惡的喊了聲。
「呵,才說他像女人呢,脾氣倒挺硬的!」絕色不以為意地呵呵笑道。
「好了,連個隨從你也逗人家!」童媽輕聲斥著。「該服侍的大爺,在裡邊等苦你呢,快進去!」
童媽先行進入包廂,見到男裝的叛月,笑咧著嘴討奸地道。??「大爺,讓您久等了,咱們的絕色來了——絕色,你可要好好侍候大爺。」
童媽走後,絕色關起包廂的門,踱步至叛月的身邊坐下。
「爺兒,咱們初見面,絕色先敬您一杯!」
叛月微微的牽動唇角,只覺得渾身不自在,絕色嗲聲嗲語說個沒完,她一點也不覺得這地方有什麼好。儘管她強迫自己幻想成男人,但終告失敗,當絕色手在她裏著胸布的胸前滑栘時,唯恐被識破的她,立即緊張地站起身,快步奔出包廂,拉著夏兒飛快地離去——
「喲,這爺是怎麼了?怪人一個!」絕色喪氣的嘟嚷著,虧她還使盡渾身解術呢,人就這麼跑了,真叫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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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告訴我,福晉究竟上哪兒了?」
彧琊氣沖沖的從掏心樓返回府里,沒見著叛月,便獨自暍著悶酒。可一個時辰已過,還是不見叛月回來,他發火的召來府里上上下下的奴僕,陰沈地詢問。
府內奴僕全讓彧琊發火的模樣嚇壞了,個個伏跪在地,沒人敢吭聲。的彧瑄,最是令他咬牙切齒。
打小彧瑄就是一個人人讚揚的優秀小皇子,論文方面雖不出色,但也尚可;論武方面,彧瑄一直是皇阿瑪最讚揚的。才五歲,他就跟著阿瑪出外打獵,人人部稱讚彧瑄體內流著旗人最優秀的血液
反觀他,文的不成、武的也弱,更因為是一母同胞,兩人常常被王公大臣拿來相互評比。
在彧瑄造成的無形壓力下,他開始自我放逐,沒有壓力的過日子,他過得快活極了,日復一日,彧瑄的優秀評語與日俱增,甚至可稱為大清第一驍勇戰士,可惜的是,他因大意而摔斷了腿。
但即使如此,彧瑄仍是超越他,高高在上的……
他痛恨彧瑄,他寧願自己是皇阿瑪在外的私生子,也不要和彧瑄是同胞親手足。
現下彧瑄競想要同他搶叛月:—因心頭一陣莫名的驚慌,足以他才發這麼大的脾氣!
「羊佑,備馬!」彧琊暍著聲,他要親自上彧瑄那兒要人。
就算他十三皇子再如何地優秀,他倒想見識看看,他要如何搶他彧琊名正言順的妻子!
「喳!」
羊佑才跨出大廳的門檻,便瞧見扮男裝的叛月相夏兒躲躲藏藏的走向院子那邊——
「什麼人?站住!」羊佑連忙大暍,身形飄起,疾速的擋住她們。
利刀抵在喉嚨處,夏兒驚地大聲喊叫:「羊佑人人,是我啦,我是夏兒——」
夏兒忙不迭地把頭上戴的帽子摘下,好讓豐佑能看清她的面容。
「夏兒——」羊佑錯愕地喊了聲,視線隨即挪向旁邊那名著男裝的人身上。
如冬兒所言,最後一個待在福晉身邊的人是夏兒,如今夏兒在眼前,那旁邊低頭不語的人不就是……
「福晉?!」羊佑上前仔細端倪,果不其然!
「那兩個人是誰?」
彧琊站在大廳門口喝道。此刻他心情已亂糟糟的了,居然還有陌生人闖進!
「福晉和夏兒?」站在彧琊身後的春兒和秋兒也震驚下已。
「叛月……」
彧琊攏起兩道濃眉,腳步緩緩向前跨去,每走一步,黑瞳就深黝一分。
「十……十四爺——」夏兒聲音顫抖個不停。
「你帶福晉去哪兒了?為何著男裝?」彧琊面色不住地冷聲問著,「鬼鬼祟祟的幹啥去了?」
「我……我……」
「是我帶她出去的,你不要逼問她!」叛月也沒料到他今兒個會這麼早回府,著實讓她感到意外,因為他看起來怒氣騰騰、神色肅穆的,彷若換了個人似地。「我們回房去說!」
「好!」
瞅睨了她一眼,彧琊雙手反剪,跨著大步,先行走向寢房,叛月隨後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