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想問你,莊園的主人是誰!」秋輕聲悄語。「不過,我大概無法得到你的答案吧!」
「既知如此,又何必問?」路由苦澀的回答。
秋抬眼,路由卻迴避秋的眼神。
「幫我把房裡的花換一換吧?昨天沒有換!」秋微笑。
「會的!」路由回應。
秋半躺進椅中,閉上雙眼。
司機與路由默默的離開,--在秋身邊蹲下。「秋主人?他們走了!」
「--的動力夠吧?」秋沒有張開眼睛。
「夠,我在這裡可以自由的補充!」
「陪我,--,斐崎一定很想念我們!」秋微笑。
--伸手握住秋的手,看著秋沉沉的漸漸昏睡。
銀柳樹一字排開,佇立岸邊,四下空無一人。湖的中心,深的看不見底。
『他會來吧?若不來,回來我身邊好嗎?』
誰會來?
『知道你想跟他,所以我才這樣做,若是他沒給你幸福,回來我身邊,答應我!』
他會來的,會來的,否則,今日就是我的忌日。
『記得我!』
你是誰?
轉眼,身影逐漸離開,伸出手,叫不出聲。
「秋?我在這裡!秋?我是--!」
『記得我!』
我記不得,你還要我怎樣?
「秋!」
秋睜眼。
「我是--,您睡的不好!」
「--,再多留一段時間!」秋忽地坐起身子。「我的荷花塘,補足了缺少的東西,我就可以回去斐崎身邊了,跟著我,一起回斐崎身邊!」
--只是望著秋。
現在的他們,是想走都走不出去,只能留下吧!現在寄望的是燁-或燁曼能夠找到這裡來要人。斐崎主人一定一樣的很焦急,想把秋帶回他身邊吧?
看著秋又躺下,漸漸地睡下,--將畫布蓋上,輕柔的抱起秋,依照斐崎主人會做的事,將秋抱回房裡,安置在床上。路由把房裡的花,換了新鮮的荷花。--起身,該去找路由。路由一定知道很多事,秋就把路由當作途徑,想要套出很多事情。
路由休息了。--敲門,沒有反應。
回秋的房間的路上,--卻見到路由還在花園中。忽然間,--探測到莊園有其它的反應。--匆忙來到前院的屋檐下,那不是燁-的身影嗎?翻過牆,還有搭檔燁曼!天哪!找到了!
--匆忙的轉向路由,路由只是警覺的起身,燁-跟燁曼的身影,潛伏進花叢中。--轉身,屋角的監視器還在運作著,要設法癱瘓監視器。電磁,發出電磁波,應該可以擋一會兒吧?
--轉身。摸清莊園,有這個好處,知道何處沒有被監視!現在知道秋主人的用意了!
花園的一角,監視器看不到。--引導燁-與燁曼,來到監視器探不著的地方。
「秋呢?」燁-先發問。
「睡著!」--微笑。「不確定你們找的到此處啊!」
「別看扁我們了!」燁曼輕語。「主人沒有批准倒是!」
--睜眼。
「讓我們看秋主人一眼,就走。」燁-微笑。「卻斯主人吃不好睡不好,總要有一個心靈寄託吧,我猜,那是秋主人的安全。能讓主人安好,最重要!」
「你們不是要帶秋主人逃走?」--茫然的問。「為什麼?」
燁-打量四周,此處防衛森嚴,到處都是電子儀器,隱藏在每個角落。燁-不禁吁口氣:「--,我們進的去嗎?」
「來了卻不帶我們走?」--狐疑地轉頭看燁-。
「你們不是被請來的嗎?」燁曼轉眼看--。「主人是這麼說的啊!自願離開,自願來到此處,所以等到秋主人想回家的時候,我們再來接秋主人就好了!現下,要確認秋主人是否無恙!」
「主人好嗎?」--皺眉。「你們不會管家,主人可好?」
燁-與燁曼對望一眼,默默承認沒有把主人照顧的很好。
「所以燁-才出此下策,賭賭看秋主人是否還在此處,來一趟!」燁曼轉向--。「主人變的很沒道理,因為心情不好吧,但那又是我們無法理解的地方!」
「哪裡可以躲?」燁-轉身。
路由正從花園中走向屋檐轉角處。
--反身匆忙看了屋內一眼,將燁-燁曼推進屋內長簾后,轉身迎面看著路由,他看到了嗎?
「還沒休息嗎?」路由定睛望著--,停下腳步。「哦,我忘了,生化人是不需要休息的!」
「你也還沒休息!」--禮貌的回答。
路由轉向夜間花園,抬頭望著夜空。「夜色很美!」
「您會冷吧?」--不由自主的說。
路由回頭看--。
「即使是改造人,也跟我們不一樣。」--接著道。「原本是自然人,只是有一些部分換成機械功能,還是保留了自然人的身體功能吧!」
路由靜了一下,忽然露出難得見到的微笑。「秋是你的主人嗎?」
「是的!你的主人呢?」--順勢問。
「我的主人很好,謝謝!」路由微笑。「我也該休息了,你還有事要忙吧!明天見!」
--還來不及反擊,路由已經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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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改造人吧,擁有自然人一切的特性!
--佇立在原地,沉默許久。那個微笑,跟斐崎主人的微笑好相似。秋主人並不是迷糊的人,這幾日被關在莊園中,--已深深體會到自然人體內可以因時地境遇不同而散發出不同的堅韌或脆弱的一面,那種渾然天成的本性。路由還擁有那種天性,雖是改造人,本身還是有自然人有的一切反應。
「--!」
--轉身。
燁-探出頭來。「安全了嗎?」
--伸手將燁曼燁-拉回走廊。「他好像看到你們了!」
「那個是誰?」燁-悄聲問。
「園丁,叫路由,改造人!」--忠職的回答。
「那裡改造過?」燁曼轉眼。
「秋主人說眼睛!」--笑。「我只知道路由的左臂都是改造的!」
「--,帶我們去看秋主人吧!」燁-吐氣。「這兒讓我喘不過氣,到處都是儀器、監視器。」
「秋主人現在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說。
一片寂靜回答--。
「這邊!」--揮手。「若是秋主人沒醒來,不準吵醒秋主人!我知道路徑,所有的角落都有監視器,只要沿著屋角走,多半不會被拍攝到!」
「很高檔的儀器!」燁曼輕呼。
「你閉嘴!」燁-輕斥。
雖是黑暗中,對生化人卻毫無影響。--牽著燁-,燁-拖著燁曼,往二樓摸上去。「秋主人還不錯!」--報告著。「吃的不錯,也還可以睡;只是依然睡的不安穩,總是說著奇怪的言語,慌張的醒來。見到我,秋主人會安穩一點,看我,直到穿透我,看到我看不見的景象。我只能陪著,什麼也無法做。」
「比我們好多了!」燁曼悶哼。「卻斯主人是連吃都吃不好!」
「退,退!」--反身推燁-燁曼走下樓梯。「超級監視器開著!」
「什麼啊!」燁曼挺身。
三個生化人,因為--退的太快一個踉蹌,牌陣般往樓下滾。毫無吶喊,滾至樓底。
黑暗中,屋裡只是一樣的寂靜。
「陪著就好。--!只有你能陪著了!」燁-的聲音,虛無縹緲。
「我們是不是來錯了?」燁曼悶聲。
「沒有,你們能來,我就很高興了。」--努力爬起來,拉起壓在他身下的燁-燁曼。「那個改造人路由,秋主人很在意,或許是個線索!」
「燁-,你要躺到何時!」燁曼推了推燁-壓在自己身上的身軀。
「裡面上不去,從外面吧!」--微笑。「一定讓你們帶著秋主人安好的訊息回去!」
外面,就是由花園爬上房間。這對燁-燁曼來說,並不是困難的事。--看著兩人爬上秋主人的房間,返身從大廳從容的經過,回到秋主人的房裡。
秋醒了。
拉著燁曼的手,叫著燁-。「燁-!你來了!」
「我是燁曼,他是燁-!」燁曼微笑。「不過沒關係,都是我們!秋主人還好吧?」
「想回家!」秋微笑。
但笑容里,沒有一絲溫暖。
「心卻回不了家!」燁-溫聲道。
秋抬眼看燁-。「斐崎不好!」
「看起來沒有秋主人好!」燁曼平靜的說,握著秋的手。「但是斐崎主人也很努力,相信秋主人會回家,總有一天會回家!」
「斐崎問到什麼嗎?這裡,完全沒有答案!」秋垂眼。「斐崎也在尋找線索吧?我會來到此地的原因,在這裡問不出答案!」
燁-靠近床邊,探身微笑。「有線索的,主人準備將秋所有賣出的畫收回,目前已收回一幅,三幅畫有線索。主人認為應該是對秋的畫有興趣的人,將秋帶來此地。」
秋沒有立刻回應,陷入沉思。
「可是?」--輕聲問。「有可是?」
燁-抬眼看--:「很多幅已轉手多次,追蹤起來異常困難!」
「有很多幅畫已流出索儀三星,在外地轉手多次了!」燁曼補充。
「收回的畫是哪一幅?」秋安靜地問。
「狹谷幽泉!」燁-答。
又是一陣寂靜。
「秋?」燁曼握緊秋的手。
秋閉上眼。「找一幅涼亭的畫,亭中,我畫了棋,卻少了酒杯!」
燁-制止--發聲。
又一陣寂靜之後,秋再度開口:「背景是山,小屋前有涼亭,一旁有個湖,湖面上,落葉飄零。找到那畫,你會找到我也想找的人,他或許會問你,荷花塘的事。」
「秋怎知道這麼多?」燁曼探身。
短暫的沉默之後,秋將手抽開燁曼的雙手,轉身。「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所有的人卻逼我要知道,知道之後呢?難道一切就可以恢復以往?知道以後,所有的一切,將無法挽回!」
燁曼起身看燁-。
--俯身。「秋,我把他們趕走好了,想跟斐崎主人說什麼嗎?他們會帶話的!」
「若愛依舊,勿將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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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愛依舊,勿將我放!」燁-報告。
斐崎坐在桌前,鉤眼望著兩個得力助手生化人。
「我知道我們不該去。」燁-先發制人。「總是想知道秋主人是否依然無恙,回來跟您報告也好。三餐要吃,秋主人說的。」
斐崎有幾秒的愕然。
「--也如此叮嚀!」燁-手肘暗撞燁曼。「秋主人看來很好,跟我們說話時也有精神。秋主人說,要您找一幅涼亭的畫。找到畫,或許就找到想找的人!」
斐崎靜默。
「主人記得那畫嗎?」燁曼小心翼翼地問,躲在燁-身後。
「秋,還說什麼?」斐崎閉上雙眼問。
「還是一句,找到自己,就回家!」燁-答。
「說,大家就是要他想起來,只怕知道以後,一切就再也無法像從前了!」燁曼加上去。
這回,燁-的手肘撞的更用力。
斐崎抬眼。
燁曼悶哼。
「秋那樣說?」斐崎坐直身子。
「大致上有一點那意思!」燁-婉轉地說。「但是,秋主人期盼著可以回到主人身邊!」
斐崎低下頭,一手撐著額角。「追蹤的畫,下落如何?」
「三幅畫中,有一幅,目前在堪席的手裡!」燁-報告。「我也覺得這不是偶然。秋主人現在人在堪席莊園中,堪席擁有至少一幅秋主人的落款畫。」
斐崎嘆氣,偏偏是堪席!
「打聽的結果,堪席現任當家,很早以前就開始搜購秋.帕研的畫!」燁-繼續著。「甚至...」
「說完!」斐崎命令。
「甚至早在主人還沒有認識秋主人之前,堪席當家就已經四處詢問秋.帕研的畫了!」
這不是偶然!
斐崎失去知覺。這不是偶然,秋聽的見的聲音,跟堪席有關;秋畫的畫,跟歷史有關;堪席知道。對方都知道,所以把秋帶到莊園。用意呢?最終的用意在何處?為何是我的秋?
「你說,堪席的當家現在失去蹤跡?」斐崎抬眼看燁-。
燁-雙眼發光。「沒有失去蹤跡,只是隱匿起來。我還在追蹤,燁曼也在追蹤找到消息的三幅畫!」
斐崎靜默一陣之後,木然道:「堪席總部在太奕二星,往那裡找。今後所有的目標,就是堪席,把當家找到,我想見他!」
「堪席當家不是說見就見的到的!」燁曼輕呼。
「告訴他我手中有秋的畫!」斐崎怒意燃升,起身走到窗前。「他會相信的,只要知道我手中還有秋已完成的畫,他會自己來找我!你們只要把訊息確實傳送到他耳中就好了!去吧!」
燁曼還想可是,燁-拉著就走。
斐崎望著窗外。家中的窗外,秋特別喜歡的那顆樹,依然光禿禿,但若是時間到了,樹枝就會發出綠芽。
初識秋的日子,對於秋總是呢喃著沒有人懂得語言而好奇,一開始對於秋的落魄,接銜的驚艷,然後是痴般的迷戀,斐崎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感情。哪怕秋是狂亂也罷,錯亂也好,在一切的偽裝之下,秋的纖細,秋的心意,常在不經意之間,傳達到自己心中。
那不是經由言語傳達的,那是心意。秋會為自己而畫,如今,為了想回到自己身邊,想把沒有畫好的畫完成,那樣的孤注一擲,該是全心全意的吧!
斐崎伸手,握住窗檻。秋,對外人,少有笑容,卻總是望著自己微笑;微笑中,滿滿是情意,滿滿是秋的心。秋總在清晨最冷的時刻清醒,跑到窗前推開窗,望著屋外的景色,讓暖暖一室的空氣,剎時充滿冷冽。斐崎醒來,一室的冷,就知道秋醒了,又去窗口看風景。
秋總是隨著自己的喜愛吃著食物,忘我的時候,瘋狂的做一些平常人做不到的事,不眠不休做畫,想要到處看看,反抗著腦海中的聲音,尋找著知己同伴,卻找不著,獨自心痛。抱著秋,都可以感受到那種無名的心痛,感受到無助的同時,清楚知道秋的堅強意念。
秋在家裡漫步,在家裡胡鬧,時而遠,時而近,雖能感受到旁人的情緒,卻常壓抑著。漆黑的雙眸,烏黑的頭髮,纖縴手指握著畫筆,將自己一切的幻影及意念,揮灑於畫布上。記得自己曾抱著秋,起舞於廳中;曾在想象不到的地方,佔有秋的一切;曾為了秋而痛,為了秋而狂。
若愛依舊,勿將我放。
「執愛依然,心將你藏。」斐崎低語。
天空,下起綿綿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