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住在醫院三天了,蘿樺已經可以下床走動。
為了不讓任何人打擾蘿樺,殷震依寶貝女兒的意思,讓警方把這件意外給撤銷掉,並且請了保全人員,二十四小時守在病房外。
「蘿樺……怎麼回事?妳怎麼會受傷了?」甫從美國出差回來的矯田健,一下飛機,便吩咐殷家司機,直接載他到醫院來。
一進病房,他滿臉憂心的焦急神色。
他的焦急,自然是表現給同樣在場的殷震看。
「沒事,慶生的時候多暍了兩杯,走路一不小心,撞到尖銳的東西。」殷震編了一套說辭。
對於矯田健,殷震不甚放心,他的野心勃勃,覬覦殷家產業一事,他早在防著。
聽到殷震那番說辭,矯田健咽下心口怒涌的氣,目光移向他的母親。
右美雲心虛一笑。「呃,是啊,都怪我不好,我以為蘿樺只是喝了兩杯,不會有事,所以沒讓司機載她。」
其實,慶生那一晚,她和殷震還有蘿樺根本沒喝酒,為了配合殷震的說辭,她只好也跟著瞞兒子。
掩下心頭大大的不悅,矯田健換上一臉的愁色。
「蘿樺,下次要是再喝酒,記得要讓司機載妳回去,千萬別逞強。」
在殷震面前,做不來十分的好哥哥模樣,虛偽的七、八分,他也勉強能過關。
「我知道。」蘿樺露出一臉疲憊的神色,懶得和他周旋。
在這病房內,病人最大,她不想說話、不想理偽君子,不會有人怪她的。
「田健,美國那邊的事,談的還順利吧?」雖然防他,但畢竟他是美雲唯一的兒子,雖做不到視如己出,但至少不會虧待他。現在,矯田健是殷氏企業的總經理,很多事,他會試著放手讓他去做。
「叔叔,你放心,美國那邊的合約已經順利簽定,明年度我們的業績一定會再有新突破。」矯田健信心滿滿。
「很好,辛苦你了,你先回家去休息。」殷震倒也頗為賞識他的工作能力。
「是,叔叔。」臨走之前,矯田健不忘把他的七分虛偽樣做的更完美。轉過頭,他向躺在床上的蘿樺,表露關懷之情。「蘿樺,妳好好休息,回去后,我會請僕人把妳的房問打掃乾淨,出院后,搬回家去住吧!有我媽照顧妳,我和叔叔才能放心。」
殷蘿樺微笑的輕點個頭,算是對他那一番表裡不一的話,有一點回應。
「好。那,叔叔、媽,我先回去了,你們也別太累。」銀框眼鏡下的那一雙眼,笑的十分虛偽。
「嗯。」
一出虛偽的寒喧戲碼,在矯田健步出病房后,暫時落幕。
蘿樺望向右美雲,如她所料,右美雲輕輕一喟,表情十分沉重的望向病房的門。
如果讓矯田健知道她受傷並不是自己不小心,而是老爹刻意瞞住他,恐怕可憐的阿姨又要遭受他的炮轟!
不知道什麼時候,阿姨的兩難才能夠不再讓她困擾?
頭一偏,蘿樺的視線調向窗外那片灰濛濛──
什麼時候,她可以再見到那個昊天?她有滿腔的疑問,要從他身上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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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將第十家面臨倒閉的公司收購、重組、高價賣出,身為子公司的總經理,並沒有太大的喜悅。
煩躁的捻熄手中的煙頭,沓恩的思緒在滿室的咖啡香中縈繞著。
心頭的沉重,並不是因為頭一回任務失敗,泰半的原因,是來自那個叫作殷蘿樺的女子身上。
他從來不問執行任務的原因,除非和集團併購的事件有關,義父才會告訴他原因,其它的,他只照做,不準問原因。
這一回的任務失敗,意外地,義父沒有太多責怪,倒是給了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把殷氏企業搞垮、併購。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殷氏企業的資金太雄厚,要搞垮它,得費一番工夫。
不過,這件事又給了他一個意外──義父不設期限,也不要他急著去做,似乎想讓殷氏一磚一瓦的慢慢剝落。
義父常訓示,向財集團的座右銘只有三個字──快、狠、准。
為什麼獨獨對殷氏企業要例外?
腦海中盤旋的那個美麗倩影,究竟和他有何關連?為什麼才見一面,她的面容卻清晰的印在他腦海里,令他念念不忘?
找人去打聽過,她的傷已無大凝,這個消息令他的心頭浮動的情緒,安定了下來。
為什麼他這麼在意她?她口中喃喃低喚的人,究竟是誰?
腦內一片空白,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還沒遇見她之前,以往的空白記憶,他從不引以為意,他的生命寄托在向財集團和闇夜的狙擊手身分,但遇見她之後,他的生命,悄悄起了波瀾……
他開始為了腦海里那片空白的記憶煩躁,開始尋找他失落的生命。
「昊天。」金可美興奮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一身火紅的小禮服,一對酥胸微露,金可美經過刻意的打扮,全為了晚上的慶功宴。
一進入辦公室,她坐到他身邊,鮮紅的蔻丹和她一身火紅的性感裝扮相呼應。
「昊天……」她的一雙手滑進他的西裝內,隔著他的襯衫揉搓著他壯碩的胸肌。「我聽說晚上的慶功宴上,會有鋼管女郎的表演。」嗤了一聲,金可美嗔道:
「那些平日自視甚高的會計師、評估師、證券分析師,全都是一群色鬼!」
睨了她一眼,他煩躁的撥開她的手,起身,走向辦公桌。
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金可美連忙改口:「公司每個員工,都為了每件案子盡心儘力,慰勞他們也是應該的。」
在他落坐旋轉椅的同時,她俯身,兩手肘撐在桌面,以他迎視的角度,絕對可以飽覽她胸前呼之欲出的一對渾圓。
她不介意在慶功宴之前,因他的慾念而弄亂她的裝扮,事實上,她的精心打扮,只為了他一個人,她才不希罕那些頂著歐美一流學府學歷的經營團隊。
沒有沓恩的果斷決策和精明應對,那些人全都是一團屁,只有沓恩才是她心中完美的男人典範。
迎視著那對飽脹的酥胸,沓恩的腦中想的還是殷蘿樺。
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子,竟然輕易將他的原始慾望給壓抑住。平日只要可美特
意挑逗,沒有工作纏身,隱密的休息室內,便是他們翻雲覆雨的最佳場所。
但,此刻,他一丁點進休息室的慾望都沒有。
「可美……」
低沉的嗓音逸出,金可美難掩喜悅之情,輕咬著唇,「我知道。」
直起身,她向休息室走去。她會做好準備,等他進來。
「晚上妳代替我去參加慶功宴。」在她還有兩步之差,就得以進入休息室之際,他道出他真正要說的話。
他之所以沒有馬上阻止她,是在等待自己的慾念竄升,但一直到休息室的門即將被推開之際,他仍是無動於衷。
錯愕的回頭,金可美不敢相信自己火紅的誘惑,竟然只換來一句代替。
「要我代替你去!?你的意思是,晚上你不去?」揚高聲調,她步回辦公桌旁。
「我有事。」
「你有事!?今天晚上我沒有安排你的行程。」所以才會挑今晚舉行慶功宴。
「我有自己的事要辦。」沉肅的說完,他起身,把重要的檔案數據鎖住。
「你自己的事……什、什麼事?」金可美心中惶惶不安。
除了工作上的事之外,她也包辦他所有的私事,但她卻不知道,今晚他有什麼「自己的事」,重要到讓他不去主持慶功宴?
女人的敏感直覺認定,他所謂「自己的事」,也許是相某個女人約會吧?
回過頭,兩道銳利的光芒射向她,「我需要向妳報備我要做的每件事嗎?」
「我……我只是關心你。」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她的醋意早嚇得不見蹤影。
沒有多加理會她,他拎了外套,連看都不看她,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金可美忿忿的咬著唇,為什麼他總是對她的一片心意不領情,反倒視如敝屣的蹂躪、踐踏?
沒有他,她去慶功宴做什麼?
掄拳捶向沙發,難道除了床伴之外,她什麼都得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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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侍者風格的短夾克,搭配長裙、襯衫,加上背心,多層次的組合,已出院兩日的殷蘿樺,穿出香奈兒早春的巴黎咖啡館侍應生的風格。
身上穿的衣服,是阿姨買給她的出院禮物。
寵愛她的阿姨,總會借著不同名義送她禮物,她從不拒收,因為每一樣禮物,都代表阿姨疼愛她的心。
她沒有聽矯田健的建議,回家去住,依舊還是回到她自己的家,拗不過岑思和茵茵的堅持,她們三人來到社區外附近的一家小火鍋店,一起吃晚餐,慶祝她出院。
「這頓飯,應該是由我來請才對。」吃著熱呼呼的蛋餃,殷蘿樺笑望著被熱湯燙到舌尖的高茵茵。
喝了一口冰涼的飲料,減緩舌尖上的灼燙,高茵茵像小狗一樣,猛吐著舌。
「奸燙、燙……」
「小心點,湯燙舌。」岑思揚著溫柔的笑容?
「還好吧?」看到她像哈巴狗的模樣,殷蘿樺忍不住笑出聲。
又喝了一口飲料,高茵茵搖搖頭,「還好我只淺嘗了一小口,不然,說不定會燙掉一層皮!」夾著羊肉片,放入鍋里涮。「蘿樺,為什麼妳說這頓要讓妳請?不是說好,由我和岑思請妳的嗎?」
把鍋里開了口的蛤蜊夾到碗里,殷蘿樺笑道:「我是要謝謝妳幫我的故事寫了結尾,沒有妳的幫忙,已經排定的書恐怕要開天窗。要是害編輯被經銷商責罵,我可是會過意不去的!」
原本她的稿子可以按進度完成,但發生一件小意外,讓她無法如期將稿於完成。
在她住院期間,便托茵茵幫忙將她的故事收尾,順利的將稿子傳給了出版社。
「一件小事而已,我還怕我寫的不好,壞了妳的作品,到時候,我才是過意不去的人。」輕吐著舌,這回不是燙到,而是擔心。
「別那麼說,有妳這個鼎鼎大名的軒轅空大俠,幫我的故事收尾,我可是倍感榮幸。」
以筆名軒轅空在小說市場出書的高茵茵,常被誤以為是男作家,是以,她的好友常笑稱她為大俠。
高茵茵害羞的臉紅了。「那真的只是件小事,別把我捧成那個樣,今天我和岑思請妳,改天再讓妳請好了。」
「OK,沒問題!」蘿樺阿莎力的一口答應。
兩人談了許久,才發覺岑思靜靜地垂頭,筷子雖然握在手中,卻壓根沒吃東西。
「岑思……妳在想什麼?」蘿樺用手指戳著她的手臂。
垂頭思忖半晌的岑思,在蘿樺的喚聲中回過神來,看見兩個好友盯著她看,她尷尬一笑。
「我……沒什麼,只是……想一些事……」
斂了笑容,蘿樺語氣沉重。「妳又在想戈旭森了,對不對?」
「岑思……」高茵茵滿眼的同情。三人之中,只有她沒談過戀愛,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在戀愛路上受了傷的岑思,唯能做的,只有滿心的同情。
「我……」一眼被看透心事,岑思也不否認。「旭森過的不快樂。」
蘿樺揚唇輕笑著,「所以呢?妳又要回到他身邊,當他的守護天使?妳別忘了,他身邊那個女人,不是個簡單人物。」
在台灣苦等了三年,換來的是,心愛男人和商界女強人訂婚的消息,只有岑思才會傻的不問、不爭,輕易成全他們。
「那……雅旭揚怎麼辦?他很喜歡妳,不是嗎?」高茵茵怯怯地為新好男人提名。
「我也覺得雅旭揚和妳才是最相配的。」蘿樺下了斷論。
勉強擠出笑容,岑思的溫柔展現無遺。
「我的事,妳們別擔心,我會選我愛的,和真正愛我的人。」
知道岑思不願在此刻提她的困擾,高茵茵忙不迭地轉移話題。
「蘿樺,妳究竟知不知道是誰要殺妳?」上回她和岑思去醫院探病,她發現蘿樺似乎在掉眼淚,能讓蘿樺掉淚的,一定是對她很重要的人或事。
接收了兩人關心的眼神,蘿樺垂頭半響,抬頭,緩緩的道:「我不確定是不是他,但他真的好像他。」
一段話,讓高茵茵聽了一頭霧水。「什麼他又他的?蘿樺,妳到底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蘿樺苦笑著搖頭。「沒什麼。」
其實,如果不是受傷住院,是不爭的事實,也許她會以為那一晚在山上所發生的事,只是一場夢而已。
她不確定是不是昊天活了過來了;不知道他為什麼一聲不吭,就拿刀殺她:更不清楚,為什麼她會連人帶車,停在急診室的門口。
如果是他送她到醫院的,那為什麼在殺她之後,他又反過來救她?
她不敢告訴老爹實情,怕一說出口,會驚動警方,追究他的責任。
目前,她只能靠自己慢慢尋找,即使人海茫茫,但她相信,只要有心,不怕找不到他!
「蘿樺,這兩天我常看到一個女人到妳家,那是妳母親嗎?」高茵茵好奇的問。
她們三人雖然是好朋友,但蘿樺很少提及她家中的事,凝於個人隱私,她和岑思也不便追問。
搖頭,蘿樺輕笑,「不,她不是我母親,她是我的繼母。」看到她們訝異,又一臉恍悟的神情,她又補充了一句:「她是個好女人。」
岑思輕柔的道:「她來看妳,代表妳們之間應該相處還不錯,那……」
岑思猶豫著該不該將心中的疑惑道出。
蘿樺搬出來住,也許是她想獨立,這倒是可以理解,但在出院后,怎麼沒回家去休養兩天?照理說,她的阿姨會來看她,應該是很關心她的,一個關心子女的長輩,應該會提議回家休息,就近照顧之類的話吧?
「我們家的情況,不是很單純。」噤了口,蘿樺不想多說。「只要我爸和我阿姨兩人,日子過得快樂就好。」
「蘿樺,妳家……很有錢吧?」高茵茵又丟出一個早就想問的話題,「我看妳阿姨每次來,都是司機開車載她來的。」而且,她之前那輛車開不到一年,又換了紅色跑車。高茵茵在心中補了一句。
一個淡笑,蘿樺雲淡風清的回應:「算是吧!」
果然是!高茵茵滿臉羨慕的看著她。「那妳為什麼會想寫小說?」就算讓她寫個十年,說不定還買不起蘿樺開的那輛跑車呢!
她早就猜蘿樺一定是個富家千金,剛認識的時候,蘿樺那與生俱來的傲氣,讓她還不太敢和她說話呢!
「我想做任何我想做的事。」簡單的一句,囊括了所有事情的主因。
聞言,高茵茵倍感汗顏。說真的,到現在她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的是什麼,依舊是過一天、混一天。
服務生來加湯過後,蘿樺把話題轉移到高茵茵身上。
「高茵茵,妳不是一直想要談個戀愛嗎?找到妳的新好男人了嗎?」
「我……」突然被問及這個話題,高茵茵滿臉羞紅。「我……」
在高茵茵害羞的支吾之際,蘿樺的視線陡地被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給吸引住。
震驚地,她倏地站起身。
「蘿樺,怎麼了?」岑思和茵茵不約而同的問。
「對不起,岑思、茵茵,我有很重要的事,我先走了!」拎著皮包,蘿樺三步並作兩步衝出店外。
「到底怎麼了?」高茵茵一頭霧水。
「我也不清楚,她好像看到熟人了吧!」岑思的視線調向窗外。
「真奇怪,遇到熟人也不用這麼震驚吧?」
高茵茵滿臉失望。她才要向兩位好友請教戀愛之道,沒想到跑了一個,而留下來的──岑思又是一臉心事重重。
算了,她還是不要增添岑思的困擾,一個舊愛和一個新歡,這道難題,一定讓岑思非常困擾。
和她們比起來,她的困擾,還不是一根小拇指大,她想,她應該可以自己解決的。
望向窗外,怪了,究竟是什麼樣的熟人,能讓向來鎮定的蘿樺,震驚的好像遇
到七級地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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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火鍋店,蘿樺看到那個和昊天相似的人,偕同一名打扮美艷的女子,一前一後的坐進一輛轎車中。
她急著追人,捨棄停在地下室的跑車,揮手攔了一輛計程車跟上。
上一回跟車致命的情景,阻擋不了她,就算再讓他捅一刀,她也要見到他的面,向他問清楚他究竟是誰?
因為塞車緣故,她搭的計程車,始終和他坐的車隔了一段距離。
她看到他搭的車,在一棟氣派非凡的商業大樓前停了下來,她急忙叫計程車司機停車。
下了車,她跑步跟上,但仍是沒看到他,不過,在大樓門口處,卻看到有個婦人帶著三名幼子,跪在大樓門口哭喊著:
「總經理,求求你放過我們……求求你……」